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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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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神秘巨舶
  翌日清晨,徐子陵和寇仲督促段玉成等四人练功过招。

  寇仲正以一条鞭子迫得包志复和石介两人左支右绌时,云玉真来到旁观的徐子陵身旁,惊讶地瞧着场中的倩况,道:“他们两人的武功相当不错,你们怎样招揽他们回来的。”

  “当!”

  包志复的大刀给寇仲的鞭子卷个正着,脱手堕地。

  徐子陵瞥了容光焕发的云玉真一眼,目光落到挥舞双枪,补上包志复位置的段玉成身上,先喝道:“麻贵动手!”

  麻贵一声领命,左右手各放出三枚铁弹子,疾射寇仲胸口和胯下要害。

  云玉真登时吓了一跳,心想那有练功亦像生死相拚的样子。

  寇仲哈哈大笑,身子晃了晃,麻贵的暗器全部落空。

  徐子陵这才微笑道:“美人儿师傅为何这么早起床?”

  云玉真?了他一记媚眼道:“挂着你们嘛!”

  徐子陵苦笑道:“师傅似乎又把我错当是寇仲了!”

  云玉真俏脸微红,尴尬地白了他一眼道:“我还以为你再不会提起那件事的。”

  那件事指的自是她错把徐子陵当作寇仲而投怀送吻的事。

  徐子陵淡淡一笑,步入场中,喝道:“轮到我了!”

  寇仲收鞭退到云玉真旁,徐子陵已空手和四人战作一团。

  寇仲笑道:“这四个小子愈来愈厉害,既证明了我们眼光独到,又是我们教导有方。哼!昨晚没有我在旁,美人儿师傅当然是辗转反侧,难以成眠了。”

  云玉真的粉脸更红了,啐道:“人家睡得不知多么香甜,为何男人总狂妄得以为女儿家没了他们就不成呢?”

  寇仲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了,我还以为美人儿师傅没了我就不行。那么过几天我离开后,再不用急着回来哩。”

  云玉真明知他在耍自己,仍忍不住大嗔道:“寇仲!你这是明着欺负人家。”寇仲微笑道:“终试出云帮主的心意。嘻!素姐来了,你要不要和我们一道去玩儿呢?”

  云玉真横他一眼道:“鬼才陪你去?”

  又送他一个甜笑,这才去了。

  ※※※

  马车驶出将军府,八骑开路,八骑护后,而寇仲和徐子陵则并骑在素素的马车旁缓行。

  素素心情畅美,不时隔窗和两人谈天说笑,乐也融融。

  车队由北门出城,目的地是上游的临江亭,乃巴陵城外著名的胜地,可饱览长江的美景。

  出城后,素素听两人的话,在道旁稍事休息。

  寇仲见徐子陵不但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儿,脸色还显得有些苍白,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犹豫半晌,才道:“我忽然想起杨虚彦,他究竟为谁出力办事呢?”

  寇仲皱眉道:“不是有人说过他在追求杨世充的美丽女儿吗?大家都姓杨,自然容易亲近哩!”

  徐子陵回头朝城外码头处深深望上一眼后,道:“我当然记得这事。却觉得不合情埋。现在杨世充最害怕的人是李密,何时才轮得到萧铣。”

  寇仲沉吟道:“但更没有埋由为林士宏办事。像杨虚彦那种皇族出身的人,与林士宏这种绿林出身人物怎都拉不上关系。不过你亦说得对,若我是杨世充,那有闲情去管南方的事。”

  徐子陵道:“若杨虚彦不是杨世充的人,就该与四阀之一有关连。宋阀向与皇室不和,又偏处南方,可以删除。剩下的就只有李阀、独孤阀和宇文阀。”

  寇仲分析道:“独孤阀一向是巴陵帮的盟友,亦可剔除。剩下就是宇文阀和李阀了。看来该是宇文阀的可能性大一点。唉!但宇文阀也是自顾不暇,像杨世充般无暇南顾。我的娘,难道是李世民那小子。”

  徐子陵动容道:“这个可能性很大,李小子乃高瞻远瞩、雄材大略的人。只有他才可先一步看穿香小子的重要性,杀了他,萧铣就等若盲了半只眼睛,由此亦可见李小子很看得起萧铣。”

  寇仲点头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若论情报网的周密庞大,无孔不入,莫过于香小子手上所掌握遍布全国的青楼和赌场。嘿!李小子加上杨虚彦,不是很有趣吗?”

  这时素素又揭开帘子,探头出来道:“人家很闷哩!过来陪姐姐聊天好吗?”

  ※※※

  到黄昏回府时,段玉成向他们报告道:“下属们依足两位帮主吩咐,由马车出门开始,便全神监视四周动静,既没发现有人跟踪,又或任何异样的情况。”

  两人回房后,都大惑不解,更非常失望。

  难道是猜错了,又或敌人高明到能避过段玉成四人耳目的地方。

  寇仲拍台道:“没理由的,玉成他们藏身监视的位置,都是精心挑选,只要有人跟踪,定瞒不过他们,除非……嘿!”

  徐子陵接回道:“我才不信那对恶僧艳尼肯咽下这口鸟气,那恶僧更是性情暴躁,绝没有久候的耐心。除非……”

  两人对望一眼,均感脑子内灵光闪过。

  除非他们在等候援手,否则没有理由会放过在城外袭杀他们的机会。

  假设恶僧艳尼确是阴癸派的人,那来援的定是阴癸派或曲傲一方高手,这就不能小觑了。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千万不要再带素姐离城,索性用空车充数算了。”

  徐子陵皱眉道:“我们定要想办法把这被动的形势扭转过来,最好能在敌方的高手赶来前,先一步干掉恶僧艳尼,不然我们就有祸了。”

  寇仲抓头道:“你有没有想过其实这事相当奇怪。若照表面的情埋,恶僧艳尼根本不知道我们和巴陵帮的关系,更不知道我们事后溜了到巴陵。为何我们总认定他们清楚掌握到我们的行踪,还准备随时伏击我们呢?”

  徐子陵道:“这纯粹是一种近乎灵异的感觉,没有埋由可说的。”

  寇仲叹道:“可见长生诀确是道家瑰宝,而你在这方面比我敏锐多了。皆因你的心态更接近修真之士。不!你根本是如假包换的子陵真人,嘻!只差还没有换上道袍。最适合与那师妃暄配作一双,抢了侯希白的心头爱,哈!”

  徐子陵苦恼道:“这时候还来说废话。”

  寇仲正容道:“这绝非废话。假设你真有这种灵觉,我们便可加以利用,例如你能否感觉到敌人大约在哪个位置呢?”

  徐子陵默然半晌,缓缓摇头道:“不!我只是心中隐有不祥的预感,就是那么多了。”

  寇仲长身而起道:“不若我们来作个试验,先在城中兜兜圈子,不成时再到城外去。假设你心中那危险的感觉加强时,就表示我们更接近敌人了。这种察探之术,保证旷古绝今,教人意想不到,可杀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徐子陵剧震道:“那就不用兜圈子,还记得今早刚出城时,你问我在想什么吗?我答你是想起杨虚彦,其实那是后来的事。当时我那危险的感觉大幅增强,心中很不舒服。就像那天杨虚彦偷袭我们前的样子,所以我才会想起杨虚彦,但往西去后,那奇异的感觉就逐渐消失。”

  寇仲大喜道:“这就成啦。城门外码头处泊满大小船只,其中定有一艘是敌人藏身之所。而他们那时定在暗中窥伺我们,好决定是否尾随下手,你才会生出感应。就像那天杨虚彦想行刺香小子那样。哈!今趟得宝了。”

  徐子陵霍地站起,虎目精芒闪射,沉声道:“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去给敌人一个教他们终生难忘的意外惊骇。”

  ※※※

  巴陵城外的一截里许长的河道,泊满了大小船只,少说也有二、三百艘之多。岸上的旷地处,搭有十多座凉棚,放着堆积如小山般的货物,都是赶不及运入城内的余货。

  徐子陵和寇仲穿上水靠,伏在其中一堆货物后,瞧着以百计从船上映来的点点灯火,完全不知怎样入手找寻敌人。

  寇仲低声道:“有没有对某处的感觉强烈些呢?”

  徐子陵苦笑道:“完全没有什么感觉,唉!我们应否回去睡觉呢?”

  寇仲摇头表示不同意,沉吟道:“假设我们把耳朵贴着船底,运功偷听,你猜能否听到船上所有的声音?”

  徐子陵没好气道:“听到又怎样?假设船上的人全睡了,又或没有说话,我们是否仍要轮着偷听下去。别忘记这里有数百条船,就算每艘只听上一刻钟,听不到一成天早光了。”

  寇仲终于放弃,颓然道:“那只好明天再来,希望你的感觉会灵光点。咦!”徐子陵循他目光瞧去,只见一艘没有灯火的快艇,正在船舶间左穿右摇,往岸旁驶来。只看快艇的速度,便知操舟者是会家子。

  两人运足目力,不放过目标的任何动静。

  快艇上站看一男一女两个人,那年青女子站在船头,衣看打扮似是婢子的身分,容貌娟好,却带点浪荡的味儿。

  男的身形粗壮,但面相鄙俗,看样子与女子同属婢仆之流。

  快艇迅速靠近,尚未抵岸,女婢腾身而起,几个起落后,没入江岸的暗黑里,小艇则在男仆的操作下靠在岸边等待。

  两人喜出望外,虽不敢肯定他们是否恶僧艳尼的人,但比之先前的茫无头绪,自不可相比较。

  打个眼色后,两人无声无息地绕了个圈子,在男仆目光不及处悄悄下水,不片晌潜到艇底处,运功贴附。

  他们乘机凝聚功力,好应付或会来临的恶战。

  小半个时辰后,婢子回来了。

  男仆问道:“拿到东西了吗?”

  婢子“嗯!”的应了一声,表示取得东西。

  艇子开出。

  艇上婢仆再没说话。

  好半晌后,小艇来到一艘巨舶之旁,停了下来。

  两人离开小艇,潜到巨舶底下,贴耳细听,似乎隐有人声,可惜却被拍打船身生出的江浪声响所扰,听不真切。

  寇仲扯着徐子陵,从船尾处冒出水面,低声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何!”

  徐子陵笑道:“何来这么多废话,去吧!”

  两人对视一笑,往上攀去,到了甲板边沿处,探头窥看。

  这艘船在水底已觉其巨,现在由这角度看去,更有宏伟的感觉,船身竟长达二百余尺。

  甲板上的船舱共有三层,三十多个舱窗,只见其中四个亮了灯火,还传出人声。

  甲板上则静悄无人。

  徐子陵凑到寇仲耳边道:“我发现了两个暗哨,均设在第三层处,可见他们是以监视江面其它船只的动静为主,反注意不到甲板上的情况。”

  寇仲轻松地道:“怎都要博他娘的一铺,势头不对时便借水遁。来吧!”

  两人翻上甲板,贴地疾窜,躲到舱尾的暗影里,不但迅若鬼魅,其动作一致,仿如预早操练了千百次似的。

  他们不敢冒失内闯,功聚双耳,细心静听,舱厅内传来一个男人说话的声音。那人道:“这两个小子合起来时特别厉害,连任少名都要饮恨收场,所以我们动手时,先拣其中之一全力杀掉,到擒下另一人时,再以严刑迫供,我才不信他不把‘杨公宝库’招出来。”

  两人听得愕然以对,这不是刚离常熟时在江口追击他们的大江会二当家“虎君”裴炎的声音吗?当时尚有个武功强横之极的王魁介。

  想不到今趟以为找到恶僧艳尼,却是误中副车。

  另一把陌生的声音道:“我们待他们八日后渡江北上时,便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将他们或擒或杀,以我们的实力,对付他们应像捏死几只小蚁般容易。”

  此人说话的声音变化多端,忽而暗哑低沉,忽而尖声尖气,断断续续,听的人耳朵都要受罪。

  若他因练功而变成这样子,那他的武功必是诡奇邪异,教人难以测度。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却不是因他的声音怪异,而是对方为何能将他们的行踪把握得如此精确。不用说亦是有人通风报信,难怪他们不用派人来侦察动静了。一把低沉的女声狠很道:“我们就杀死那徐子陵,再擒下那天杀的寇仲,我要他受尽折磨后才死去。”

  只听她声音透出的仇火,便知她恨寇仲恨得入心入肺。

  两人都觉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这女子是谁。

  另一又娇又甜,柔软得像天上浮云的女声淡淡道:“游仙姑的心愿必可达到。这两个小子都可以自豪了,竟促成了爹和沈当家的联手,将来我们画地称王时,还得多谢他们哩!”

  寇仲和徐子陵登时醒悟过来,那恨他们入骨的女子正是海沙帮的俏尼姑游秋雁,是另一个艳尼。

  沈当家自是沉法兴,海沙帮最近当了他的走狗,其联军更被两人重挫,难怪急于复仇。

  那女子的爹又是谁呢?看样子大江会亦要听命于他。

  沉法兴的声音响起道:“今趟得媚公主主持大局,可肯定这两个小子必是手到拿来,有了‘杨公宝库’,加上我们江南和迦楼罗两军的联盟,天下还不是我们两家的囊中之物吗?”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心中一颤,终于知道这媚公主的爹是谁了。

  在天下起义的群雄中,若论凶残成性,莫过于现在声势日盛,自称迦楼罗王的朱粲。

  据说迦楼罗军缺粮时便烹人来吃,此事容或有夸大处,但亦可见他们的声誉是多么坏了。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怎么办?不若用刀子画下徐子陵寇仲曾到此一游,吓他们一跳也好。”

  徐子陵摇头道:“不!那样我们永远都成不了真正的高手,索性大干他娘的一场,免得将来碍手碍脚。”

  寇仲在他肩头重重抓一下,虎目生辉道:“好!我们就随机应变,看看谁的拳头更硬一点。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妙计破敌
  寇仲正要有所行动,却给徐子陵一把扯着,正奇怪时,徐子陵凑到他耳旁道:“仲少你别忘了现在是争霸天下,不是去逞强斗狠,要讲点策略才成。”

  寇仲一呆道:“你有什么妙计呢?”

  徐子陵低声道:“记得我们由九江来巴陵那艘战船吗?船头还装了尖铁,若速度够快,保证可把这艘巨无霸硬生生拦腰撞断。”

  寇仲大乐道:“你这小子其实比我还狠,平时却要装成淡泊名利的道学先生。嘻!你不觉得自己今晚很不正常吗?”

  徐子陵没好气道:“快来吧!”

  ※※※

  仍留在船上的卜天志给他们弄醒过来,到搞清楚是什么一回事时,动容道:“让我遣人立即通知香将军,若能擒得朱媚,等若废去朱粲一条手臂。”

  寇仲忙道:“敌人非是省油灯,必在岸上布有暗哨,你们这么千军万马的掩去,敌人不走就是呆头鸟,副帮主只可依我们的计划行事。你负责撞船,我们负责下水拿人,这叫分工合作,明白吗?”

  徐子陵接着问道:“朱媚很厉害吗?”

  卜天志一边点头表示同意寇仲的话,同时答复徐子陵道:“朱媚等若朱粲的脑袋,却貌美如花,毒似蛇蝎,在她的流云袖下,已不知多少英雄好汉饮恨收场。”寇仲笑道:“在水底还有什么流云袖可施展出来,今趟看她如何美如何狠好了。”卜天志忽地叹道:“两位公子不但行事出人意表,想出来的方法更是妙想天开,天志受教了!”

  当下立即召唤手下,悄悄起锚开船,往上游方向驶去。

  ※※※

  战船缓缓掉头,船上百多名巨鲲帮战士人人强弓劲箭在手,准备对敌人迎头痛击,十二台投石机亦蓄势待发。

  自两人成功击杀任少名后,巨鲲帮众对他们奉若神明,这刻为他们效命,自是士气如虹,人心振奋。

  寇仲和徐子陵持弓立在看台处,指点出目标的位置,卜大志则不断发出指令。战船缓缓加速。

  江上一片宁静,只有江水拍岸的声音,让人感受到大自然那永无休止的步伐。天上明月斜照,江水粼光掩映。

  数百艘大小船舶,一点都不知道即将而来的战争。

  到了离孤零零泊在外围的目标巨舶约二百来丈时,战船往对岸弯去,势子更速。

  寇仲向徐子陵道:“要争霸天下,必须广揽人材,否则纵使有此妙计,我们亦没有能力施行。”

  徐子陵瞧着满张的帆子,默然不语。

  寇仲忍不住道:“小陵今晚为何这么积极呢?”

  徐子陵凝视变成已在正前方的巨舶,沉声道:“你是我在这世上最好的兄弟,既然答应了你要助你取得‘杨公宝库’,不积极点怎行?”

  寇仲心中一暖,说不出话来。

  徐子陵探手搭着他肩头,轻轻道:“同时也是为了素姐,这些人既在香小子府内布有内奸,当然清楚素姐和我们的关系,假若奈何不了我们,说不定会向素姐入手,所以我们必须生擒对方一两个带头的人,交由香小子用刑迫供,务要把内奸寻出,素姐的安全才有保障。”

  战船势子加速,快似奔马的破浪朝巨舶拦腰撞去。

  敌人这时才知不妥,警号大作,人影闪动。但已来不及改变即将来临的命运。似神圣不可侵犯的宁静立被粉碎。

  卜天志大喝道:“动手!”

  巨石箭矢,像雷暴般往敌舰投去,一时杀声震江。

  寇仲和徐子陵亦射出手上劲箭。

  木屑碎飞,帆桅断折,敌人中箭惨叫声中,“轰!”的一声巨响,装了生铁的舰头像疯牛般重重拦腰撞在敌舰脆弱的右舷处。

  船裂木折的声音连串响起,敌舰立往相反方向倾侧打转。

  战船亦猛然剧震倾侧,一阵刺耳的磨擦声后,擦着对方船头,战船往外弯开,回复平衡。

  寇仲和徐子陵腾身而起,横过两船间的虚空,往破了一个大洞仍在打转的敌舰扑去。

  敌人乱成一片,灯火熄灭,也不知有多少人掉进江水里。

  四周船只上的人全被惊醒过来,吵成一片。

  寇仲落到对方看台时,巨舶已开始倾侧下沉,敌人根本无心恋战,纷纷借水逃遁,乱得像末日来临。

  极度纷乱中,他看到两个体态婀娜的女子破窗而出,投往江水里,身手灵活迅捷。

  寇仲哈哈一笑,追着去了。

  徐子陵却落在船头,有如虎入羊群般,见人便打,挡者披靡,这时甲板因船身倾侧,变成了个斜坡,中招者都朝下滚往江水去,狼狈之极。

  忽地一声暴喝在身后撑起,由上而下,破风声至。

  徐子陵杀得兴起,看也不看,踼飞了一名敌人后,反手一掌拍去。

  “蓬!”

  徐子陵被震得差点滑下斜坡时,那人亦被他反击之力迫得跄踉跌退。

  其它敌人得此缓冲,乘机逃命。

  此时卜大志的战船又回来了,箭如雨发的往江上浮沉的敌人射去。

  徐子陵猛提一口真气,回过头来,与敌人打个照面,赫然是曾有一面之缘的大江会二当家‘虎君’裴炎。

  只见他一对凶睛不住闪动,显是因试出徐子陵功力强绝,生出怯意,不住往斜坡顶退去。

  巨舶已沉下大半,甲板上除他们外,再不见任何人。

  徐子陵缓缓迫去,两手撮掌成刀,遥遥发出真劲,制着对方,从容笑道:“二当家也要逃命吗?”

  裴炎一摆手上大刀,停步呸的一声厉喝道:“杀了你这小子才走也不迟。”

  徐子陵闪电横移,隔空一拳打去。

  裴炎大吼一声,险险跌倒。原来因徐子陵改变了位置,出拳角度巧妙无伦,登时击中了他右肩,不但剧痛攻心,差点连刀子都丢掉,本来他也非是如此不济,问题是他根本无心恋战,又早寒了胆子,故才被徐子陵所乘。

  这时他逃走之心更盛,正要后撒,徐子陵鬼魅般来到他右侧,无奈下厉叱一声,刀交左手,拚命反击。

  徐子陵采游走战术,无论裴炎如何闪躲,他总能迫得他硬拚,震得他左手发麻,无法施出平时的五成功夫。

  此消彼长下,裴炎左臂再中一指,大刀堕地。

  裴炎魂飞魄散,使出压箱底的本领,故意滚下斜坡,双腿疾踼,凶悍之极。

  徐子陵一声长笑,双拳齐出,正要一举制敌时,一股尖锐之极的破风之声,从左侧疾射而至。

  当他猛然醒悟敌人一直躲在舱门处时,敌剑笼罩了左方的空间,剑气弥漫。

  徐子陵剎那间判断出来袭者功力最少要胜裴炎两筹,假设自己不全力应付,可能要吃大亏,无奈下放过裴炎,转身挥手,硬接敌剑。

  “蓬!”

  掌剑交击。

  徐子陵被震得血气浮动,横移两步。

  那人则借势飘飞,落在倾斜的帆桅上。

  裴炎刚滚到甲板斜坡部,没入江水里。

  那偷袭者一身黑衣,瘦长英俊,脂粉之气极重,长笑道:“今趟算你们狠,但终有一天我白文原会好好报答你们。”

  再一个翻身,没进江水里。

  他的声音忽而暗哑,忽而尖亢,正是那在舱内说话的人。

  此刻江水已浸至徐子陵脚下,巨舶终于沉没。

  ※※※

  寇仲这时在水底追了近里许远,到离两女不及四丈时,两女左右分开逃走。

  在暗黑的江水中,寇仲认定其中一人,发力追去。

  从对方潜游的美妙姿态,他可肯定眼下这条美人鱼是游秋雁,尤其是她光滑的秃头,更是别人无法假冒的。

  寇仲已和她多次交手。

  若论水底功夫,他绝及不上她这水上专家,但他在内功和手脚上均远胜于她,故不愁她可飞出他的掌心。

  前面的游秋雁似是气力下继的缓了下来。

  寇仲心中好笑,知她不是要发暗器就是要撒网,诈作毫不知情的加速潜去,同时手握腰间的鞭把,准备给她来个意外的惊愕。

  三丈、两丈、一丈。

  游秋雁猛一旋身,网子迎头罩至。

  寇仲倏地下潜,右手轻抹,长鞭脱腰而出,水蛇般往游秋雁绕去,左手伸指点在网沿处。

  真劲借网传去,游秋雁娇躯剧颤时,鞭子缠上她修长的玉腿,封闭了她的穴道。

  寇仲一把将她抱个结实,升上水面。

  上游处仍是喊杀阵阵,江上的搜捕游戏显是方兴未艾。

  寇仲在游秋雁的香唇吻了一口,笑嘻嘻道:“雁姐想在江中亲热,还是待上岸再温存呢?”

  游秋雁气苦地瞪了他一眼后,紧紧闭上美目,这是她目下唯一表示抗议的无奈方式。

  寇仲搂着她爬上一道浅滩,把她压在身下微笑道:“我上趟放你,还以为你会心中感激,怎知对我最凶的竟是你,贵帮主身体好吗?”

  游秋雁瞪开美目,冷冷瞧着他道:“杀了我吧!”

  寇仲凑到她晶莹如玉的小耳旁,咬着她耳珠道:“不!我仍要放你!”

  接着拍开她的脉穴,弹起身来,豪情万丈道:“因为我喜欢你的俏样儿,当日贵帮主搂着你的小蛮腰时,累得我都不知多么想当帮主。哈!不过我终不是也抱了你亲了你又摸了你吗?”

  游秋雁跳了起来,美目滴溜溜转了好一会,叹道:“寇仲你莫要后悔,有机会我绝不肯放过你的。”

  寇仲探手在她脸蛋摸了一把,淡淡笑道:“其实你是爱上了我,所以才特别恨我,只是你自己不知道吧!我们走看瞧好了。”

  游秋雁不知是气自己给他摸时不懂闪躲,还是心中对他爱恨难分,猛一踩脚,转身便去。

  看着她美好的背影逐渐远去,寇仲不由想起东溟公主和徐子陵间那种暧昧的关系,接着又想起李秀宁,叹了一口气,往上游赶回去。

  天际终现出第一道曙光。

  ※※※

  是役寇仲和徐子陵大获全胜,震动了整个巴陵城。

  敌人遭擒者三十多人,其中有三个是女的,包括昨晚登岸的女婢在内。死伤者由于随水下飘,所以难以点算。

  萧铣和香玉山知道将军府内暗藏内奸,都非常紧张,立即展开调查。

  云玉真却有点不高兴,既怪两人没有通知她就私下去对付敌人,更怪两人没得她同意,却指使她的手下去作战,颇有越权之嫌。

  不过在寇仲的温柔手段下,很快她就回嗔作喜,与两人谈笑如常。

  到晚?时,寇仲问起查探内奸的事,香玉山面色沉下来道:“早已知机逃了。”

  素素接口道:“她是我的一个贴身小婢,自今早出门便失去踪影。唉!想不到我待她亲如姊妹,她竟会做这种事。”

  香玉山苦笑道:“她自幼便侍候我,想不到竟会给人收买了。”

  徐子陵皱眉道:“她懂武功吗?”

  香玉山愕然摇头。

  寇仲叹道:“你给人骗了,若我猜得不错,这小婢必是遭了毒手,好使你以为已没有了内奸的问题。”

  素素剧震道:“小梅!”泪水同时夺眶而出。

  徐子陵怨怪地瞪了寇仲一眼,扶起素素,进入内厅加以劝慰。

  寇仲拍额后悔道:“是我不好!”

  云玉真低声道:“你们对素姐确是好得令人没话说。”

  香玉山沉吟道:“怎样才能把这内奸挖出来碎尸万段呢?”

  寇仲望了内厅一眼,又长长一叹,沉声道:“只是他令素姐伤心落泪,我便不肯放过他。给我把那被活擒女婢提来,我保证可从身上得悉内奸的身分。”

  ※※※

  女婢被带到偏厅,寇仲挥手命其它人全退出厅外。

  这女婢年华双十,长得颇为娟秀,虽是脸色苍白,但却神色坚决,显是不肯轻易屈服。

  寇仲挨坐太师椅内,微笑道:“姑娘请坐!”

  小婢摇了摇头,紧抿嘴唇,摆明不会说话。

  寇仲好整以暇道:“只要你肯答我几个问题,我可以立即放了你,让你好好享受你的大好青春。”

  小婢呆了一呆,眼睛射出难以置信的神色,但旋又摇头。

  寇仲知她不肯相信世上有这么便宜的事,笑道:“谁不知我寇仲是个好人,你的主子要杀我,并非因为我做过什么坏事,只为对‘杨公宝库’起了贪念,所以你的主子才是坏人。哈!这道理多么简单,不明白的就是笨蛋。”

  小婢虽没说话,但俏脸再不绷得那么紧了。

  寇仲拍胸道:“就让我这好人作出保证,只要你肯答三条问题,我就放了你。”

  小婢娇躯微颤,垂首哑声道:“若我答了你,但你又硬指我说谎,那……”

  寇仲截断她道:“是否说谎,大家都心知肚明,例如假若你稍有犹豫的情况,又或说得断断续续,便分明在编故事,那就不用继续下去了!”

  小婢咬着下唇道:“真的只问三个问题?”

  寇仲摊手道:“当然!我岂是言而无信的人。”

  小婢勇敢地与他对视,俏目生机尽复的道:“只要我没有犹豫,说话更没有断断续续,就可以走了吗?”

  寇仲肯定地道:“就是这样。不过假若你犯上这些错误,我立即废了你武功,并把你卖落最低级的?子,让你每天至少接十个客,明白吗?”

  小婢听得脸色大变,而事实上寇仲根本不懂得如何可废她武功,更不会卖她落青楼,全是一派恫吓之言。

  好半晌后,小婢点头答应。

  这么便宜的事,换了任何人都难以拒绝,寇仲正是摸准她这种心理,不愁她不入圈套。

  寇仲虎目寒芒亮起,瞧得小婢心中发毛垂首时,沉声道:“你叫什么名字?”小婢愕然道:“我叫小秋。”心想这么容易,不知是否算作一个问题。

  寇仲拍几道:“第一个问题过关了!”

  小婢忍着心中狂喜,轻轻道:“寇公子请说第二个问题吧!”

  寇仲柔声道:“第二个问题是,嘿!你的主子是谁?”

  小婢迅快答道:“媚公主!”

  寇仲欣然道:“恭喜姑娘连过两关,答完下个问题后,我会亲自送姑娘出城与家人团聚,最好不要回媚公主那里去了。如此声名狼藉的主人,黏上了随时有祸,今趟当作是个教训好哩。”

  小婢低声道:“公子问吧!”

  寇仲故意默然半晌,到小婢紧张得浑身不自然时,倏地喝道:“昨晚谁把信交给你?”

  小婢猛地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寇仲暴喝道:“不能过关!”

  小婢泪水涌出,急叫道:“我不知他的名字啊!”

  寇仲不容她有思索机会,喝道:“他有多高!”

  小婢不敢犹豫,答道:“比我高半个头。”

  接着寇仲连珠弹发的连问十多个问题,最后长身而起道:“我知道他是谁了,这便送姑娘离开,不要哭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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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井月得主
  寇仲含笑步入大厅,迎上云玉真、香玉山期待的眼神,却见徐子陵倚窗而立,神色无忧无喜,奇道:“小陵不想知道内奸是谁吗?”

  徐子陵淡淡道:“这样的嫩娃儿那是你仲少对手,除非她根本不知道。”

  香玉山按捺不住问道:“有什么结果呢?”

  寇仲在两人对面坐下,道:“是你其中一个近卫,好象叫什么欧阳忌的,你懂怎么做了吧!”

  香玉山双目杀机大盛,一言不发的去了。

  寇仲向云玉真眨眨眼睛道:“美人儿师傅有没有兴趣和我两兄弟出城一游,我答应了要送那可怜的小姑娘一程呢!”

  ※※※

  接着几天,寇仲和徐子陵尽心督促段玉成四人练武,而四人亦知这关乎到荣辱生死的问题,又得这两大天才横溢的明师指点,在努力不缀下突飞猛进。

  余下时间,他两人便?开一切,与素素游山玩水,尽量逗她开心。

  时间飞快地流逝。

  明早他们就要动身北上。

  萧铣设宴为他们饯行。

  席上还多了位陪客,原来是刚从岭南赶回来的萧大姐萧环,而萧铣的左路元帅张绣却于早上率军开赴战场,未能出席。

  风情万种的萧大姐照例向两人乱?媚眼,猛灌迷汤。

  萧铣敬了一巡酒后,道:“那天暗袭子陵,教裴炎能趁机溜掉的白文原,原来是净剑宗新冒起来的高手,也是朱媚的现任面首,在四川颇有名气,不知是否贪朱媚美色,才投靠朱粲。”

  寇仲失笑道:“现任面首。萧当家用的这个名词确是妙至毫巅,一句话便使人知道朱媚以前有无数拼头,哈!”

  萧大姐白他一眼道:“做朱媚的拼头绝非什么好事,因她多疑善妒,若疑心拼头勾上别的女人,动辄杀之泄愤。故江湖上人称之为‘毒蛛’,白文原定是因嫌命长才黏上她。”

  香玉山笑道:“这种庸脂俗粉,两位大哥怎看得上眼呢?不过朱媚手底极硬,听说已得朱粲九成真传,那晚她没有反击之力,只因慑于两位大哥搏杀任少名的威名,又不明情况,所以才要落荒而逃吧!”

  素素担心道:“她既是心胸狭窄的人,定不肯就此罢休,你们两个千万要小心。”

  云玉真笑道:“素姐放心好了,论智计和能耐,小仲、小陵绝不逊于任何人。素姐想想吧,他们自出道以来,吃亏的只有别人,何时试过是他们呢?”

  萧大姐花枝乱颤的笑道:“云帮主一副有感而发的模样儿,定是曾吃过两人的亏哩!”

  云玉真俏颊霞生时,她又向两人大?媚眼道:“大姐倒未试过吃亏的滋味!”素素见她公然在席上挑逗两人,心中不悦,黛眉紧蹙。

  萧铣亦对乃妹的浪荡有些受不了,岔开话题道:“有一事到现今我仍想不通,两位小弟是怎样发现朱媚和沉法兴等人伺伏城外的?他们都是老江湖,我们的人便都给他们瞒过。”

  寇仲自然不会透露徐子陵拥有玄妙感应的真相,胡诌道:“这纯粹是一种推测,可笑我们初时猜的根本不是他们,而是恶僧和艳尼,岂知误打误撞下寻到他们,算他们倒足了霉运,哈!”

  香玉山莞尔道:“我这位寇大哥说话常常都是这么轻描淡写,却又谈笑风生的,故有他在总是会有欢乐满堂的气氛。”

  萧大姐忍不住奇道:“香将军为何仍是左一声寇大哥,右一声徐大哥,说年纪你比他们大,论关系更是他们的姐夫,素素你都不为他更正吗?”

  素素欣然道:“我这两位弟弟是非常人,自然使玉山格外尊重了!”

  云玉真也微笑道:“所以我也觉得玉山没有用错称呼。”

  萧铣呵呵笑道:“说得好,两位小弟确是我萧铣平生罕遇的非常人,有谓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经经松松的就把整个南方的形势扭转过来,使我大梁国亦得而威势大张,虽然你们没有正式加入我军,但我萧铣已视你们为自家人了。”

  接着拍手叫道:“人来!”

  众人呆了一呆时,两名美婢已各捧一长一短两个精美锦盒,来到席前。

  萧铣打了个手势,两婢分别把长盒奉给寇仲,短盒则送到徐子陵面前。

  婢子退下后,萧铣欣然道:“小小礼物,不成敬意,两位请打开盒子一看。”寇仲打开锦盒,赫然是一把钢刀,初看第一眼时似乎平平无奇,但细看后却感到无论刀把刀鞘,虽没有任何华美纹饰,但总有种高古朴拙的味道,使人不敢生出小觑之心。

  萧铣看着寇仲取过长刀,眼中射出令人不解的神情,柔声道:“这把刀没有名字,但据传是来自上古的神兵利器,纲质奇怪,刀身会隐透黄芒,二百年前曾落入当时的第一刀法家‘刀霸’凌上人手上。后来凌上人携刀退隐,此刀从此消声匿迹,其后又辗转落到我手中。我虽不喜用刀,但对这刀仍有很深的喜爱,以心头爱赠寇小弟,藉以显示我萧铣的真诚和感谢心意。”

  “铮!”

  寇伸拔刀出鞘。

  众人运足目力,却同感失望。

  刀身暗哑无光,何来萧铣说的黄芒。

  蓦地刀身生出变化,亮起虽仅可觉察,但却是毫无花假的朦朦黄芒。

  萧铣哈哈笑道:“小兄弟果是此刀真主,真气能使宝刀生出反应,我把玩了不下千百次,刀子都从未显过黄芒。”

  这么一说,众人立时推想出当年凌上人运刀时必是黄芒大盛,而其它人拿起刀时却是凡铁一把,不由啧啧称奇。

  寇仲明知萧铣在笼络他,仍是心中大喜,感激道:“由现在起,这把刀就叫井中月,小子拜谢萧当家的赐赠。”

  萧铣愕然道:“井中月这名字有很重的禅味,可有什么来由?”

  寇仲敷衍道:“我只凭有晚看到井里的奇景,没有什么特别的来由。”

  萧铣忽又叹一口气道:“先祖梁武帝萧衍当年最爱搜集神兵利器,这把刀是他穷十多年心力,派人明查暗访,走遍天下,才在机缘巧合下得到,后来陈兵破城,此宝因深藏地下库室内,故得以保存。”

  众人这才明白为何他会生出恋恋不舍的神色。

  素素好奇地道:“小陵为何不看看萧当家送给你的是什么宝物呢?”

  徐子陵将盒子奉回萧铣,微笑道:“萧当家好意只好心领了,盒内自是罕世奇珍,不过我这人最不爱有牵挂,更不想知道盒内玄虚,请萧当家见谅。”

  徐子陵如此不识拾举,除寇仲外,其它人均感愕然。

  反是萧铣讶然叹道:“徐兄弟独立特行,异日必是绝世奇士,老夫不但不会有丝毫不悦,还心中更添敬佩。”

  对萧铣的风度,众人无不动容。

  寇仲收起井中月,岔开话题道:“不知萧当家那天与宋小姐谈得是否投契?”萧铣点头道:“现正安排怎样和‘天刀’宋缺见一次面,对他老人家我一向心中崇慕,若能成事,两位小兄弟居功至伟。”

  寇仲知他不会透露详情,转而谈论当前群雄形势,散席后,萧大姐毫不客气的随他们回将军府去。对寇仲和徐子陵都是热情如火,毫不避嫌,累得云玉真嘟长嘴儿,素素眉头大皱,但又知她生性如此,拿她没法。

  在内厅天南地北胡扯了整个时辰,素素虽不情愿,但为了胎儿,在众人劝谕下首先回房休息。

  香玉山要陪伴娇妻,亦借机脱身。

  剩下寇仲、徐子陵、云玉真和骚媚入骨的萧环,气气立时尴尬起来。

  徐子陵长身而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儿道:“我亦要失陪了,请恕我须回房练功,好应付明天的路途。”

  寇仲也站起身来,但尚未有机会说话,已给萧大姐一把抓着,嗔道:“人家谈兴正浓,怎能连你都溜掉,嘻,不若大姐和你到房中喝酒好吗?”

  徐子陵向他送来一个“深表遗憾,但小弟爱莫能助的表情”后,匆匆溜了。

  寇仲见云玉真气鼓鼓的低头不语,破天荒首次羡慕徐子陵的“无女一身轻”,苦笑道:“若我不去练功,而整晚和你们两位美人儿喝酒取乐,后天你们便永远都见不到我这心有余而力不足的小子了。”

  ※※※

  次日清晨天尚未亮,寇仲和徐子陵便辞别巴陵,与段玉成、包志复、石介、麻贵四人押着四辆载着盐货的骡车,渡江北上,开始征途。

  第一个目的地是汉水旁的竟陵郡。

  今趟他们学乖了,不取水道而走陆路,方便隐蔽行藏。黄昏时他们在平野扎营休息,骡马则饱餐美草。

  寇仲和徐子陵来到一堆乱石草丛处坐下,前者叹了一口气:“萧铣真厉害,吃了人都不用吐骨。”

  徐子陵遥望地平处争姘竞秀,突兀峥嵘的群峰,在夕照下有种可望不可即仙胜般动人的感觉,陪他叹了一口气道:“他有素姐在手上,实不怕我们敢拿他怎样,假若香小子是为了‘杨公宝库’才娶素姐,我第一个要取他小命。”

  寇仲捧头苦恼地道:“这比用刀架着素姐来威胁我们更厉宫。不要看香小子对我们恭顺尊敬,事实上他可能比我们两人加起来更要狡猾,至少我们拿他全无办法。”

  徐子陵脸色沉了下来,媛缓道:“异日若见到李靖,我定会问他为何要辜负素姐对他的情意,若非素姐,他早命丧南方。”

  寇仲一震道:“小陵你还是第一趟直呼其名。”

  徐子陵一掌拍在身旁一块重约百多斤的石上。

  “砰!”

  石块立时中分而裂。

  寇仲看得瞪目结舌时,徐子陵重重舒出一口气,叹道:“为何人生总是这么多无奈的事,明知不应为,却是无可奈何。”

  寇仲垂头不语,深有感触。

  那晚两人就这么呆坐至天明。

  ※※※

  翌晨继续上路。

  两日后进入山区。

  沿途景色极美,山路掩映于绿树浓阴中,其中一程下临百丈深谷,山下田畴尽收眼底。到高处时更见层峦叠翠,万山起伏。

  那晚他们就在山脚歇息。

  自呆坐一晚后,徐子陵出奇地沉默。两人晚上也不睡在营帐里,而是席天幕地,似像回复到傅君婥葬身那小谷时的原始生活。

  ?后徐子陵一个人远远坐开,寇仲则和段玉成等闲聊起来。

  段玉成恭敬地道:“我们四人能随仲爷和陵爷出来闯天下,实是家山有福,短短一两个月工夫,就像别人数年的经历,真个眼界大开。”

  包志复等纷纷点头附和。

  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都不以帮主称呼两人。

  石介亦有感而发道:“无论在多么恶劣的形势下,只要有仲爷和陵爷在,我们便总是充满斗志和生机,有信心应付任何危难。”

  麻贵接口道:“最难得两位爷儿从不拿我们当下人看待,更从不摆架子。”

  寇仲洒然笑道:“大家现在是兄弟手足,一起去打天下。不但为了建立百世不朽的大业,更希望能使天下太平,人人安居乐业。命运是由有志者去创造的。”

  四人都听得露出感动兴奋的神色。

  石介狠狠道:“我们最痛恨就是那些狗官贼兵,杀多少个都绝不手软。”

  段玉成忽地垂下头去,双肩抽搐,男儿有泪不轻弹,他显然有惨痛的过去。

  寇仲讶然瞧他时,麻贵凑到寇仲耳旁轻声解释道:“小段未过门的妻子被贼兵先奸后杀,每次想起便痛哭涕零。”

  寇仲同情地点头,探手抓着段玉成的肩头道:“过去就让它过去吧!明天却是我们的希望所在。命运再不应操在别人手上,而是在你和我手中。纵使为这?头颅洒热血,也永不言悔。”

  ※※※

  寇仲来到正卧地看天的徐子陵旁盘膝坐下,仰首一看,见到乌云掩至,遮盖了大半个本是星辉灿烂的夜空,吁出一口气道:“看样子又有一场雷暴和大雨了!”徐子陵默然不语。

  寇仲低头瞧他,问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坐了起来,沉声道:“我想起那段住在娘埋骨那小谷的日子,假设我们一直没有离开,现在就没有这么多令人神消魂断的痛苦。人是否总要自寻烦恼呢?”

  一滴豆大的雨水,落在寇仲后颈处,滑入襟领去,他抬头观大时,刚好捕捉到一道闪电划破了夜空,接着闷雷爆响,粉碎了山野的宁静,奏起了暴风雨的序曲。寇仲伸手搂着徐子陵肩头,苦笑道:“命运是没有如果这两个字的。已发生的就是发生了。假设我们不是凑巧扒到了长生诀,现在面对的只是另外的烦恼和痛苦,言老大亦不用横死而可继续虐待我们,我们更不会坐在这里等待暴风雨的来临。生命就是这样,老大爷将你摆在这么一个位置上,不管你情愿与否,都要竭尽全力去做好那个角色。”

  “哗啦”声中,随着一股席卷山野的狂风,大雨倾盘洒下。

  徐子陵任由雨水湿透全身,低声道:“你何时变得这么相信命运呢?”

  寇仲露出一丝苦笑道:“我只相信过去了的命运,至于未来的,老子我只信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若果不是这么想,做人还有什么斗志和意义?”

  徐子陵点头道:“由于不知道,故而不存在。这正是命运最动人之处。无论将来如何,我们也要向将来挑战,寻求自己的理想。”

  寇仲微笑道:“哈!不若我们就在豪雨雷暴之夜,齐声高歌一曲,以舒胸中对生命的悲壮情怀,陵少尊意如何?”

  徐子陵哈哈一笑,扯着他站了起来。

  两人交换了一个有会于心的眼神后,不约而同地齐声高唱道:“山幽观天运,悠悠念群生,终古代兴没,豪圣定能争……”

  歌声远远传开去,连雷雨也不能掩盖分毫,段玉成等闻歌而至,亦为他们的豪情咏颂而兴奋神往。

  雨势更趋暴烈,但他们心中燃起的烈焰,却半点无惧风雨的吹打。

  ※※※

  骡车队穿过溪谷,进入竟陵城东南左的平原,把崇山峻岭逐渐?往后方。寇仲和徐子陵并骑前行,为四辆骡车引路。

  在这十多天的路程中,各人都没有松懈下来,在武技的锻练上精进励行,准备应付随时来临的恶战。

  徐子陵指着左方远处一个小湖道:“今晚我们就在湖边宿营,更可乘机畅泳。”

  寇仲正在马上细阅香玉山给他们的地势图,闻言道:“明天下午我们就抵达百丈峡,此峡长达两里,两边陡壁万仞,有些地方只能窥见一线青天,更有瀑布悬空直下,极为险要,若有人在那里伏击我们,骡车肯定不保。”

  徐子陵对动物最具爱心,笑道:“今晚我们清溪浴罢,就先到那里散步看看好了。”

  寇仲哈哈笑道:“好主意!”

  拍马便往小湖驰去,徐子陵策马紧追,段玉成等亦催赶骡子,加速朝目标进发。

  ※※※

  只穿短胯,湿淋淋地从温暖的湖水里爬上岸旁的徐子陵,回头对仍在水中载浮载沉,仰观星夜的寇仲道:“你那把老萧送的宝刀为何舍星变而一再取井中月为名呢?”

  寇仲笑道:“我是要把星变这名字让给我们的徐子陵公子嘛!”

  徐子陵在一块大石坐下,翘起二郎腿,没好气道:“不耍赖在我身上了,快给本少从实招来。”

  寇仲开怀大笑道:“失去了的过去又回来了。这是我不怕会给你骂的好时光。告诉你又何妨。哈!井中月就是星变,星变就是井中月,井中月的下着变化,不就是星变?明白了吗?”

  徐子陵动容道:“果然有点道理,好了!做探子的时间到了,快滚上来。”

  寇仲一声领命,跳上岸来。

  他们以最快手法穿上衣服,嘱咐了四人后,全力展开身法,朝百丈峡飞掠而去。半个时辰后。两人走了近二十里路,显示他们的轻功比以前又大有长进。

  这时前面出现一道横亘无尽的密林,在没有星辉月照的黑夜里,份外阴沉诡秘。

  两人童心大起,掠入林里,就在树上枝叶间穿插跳跃,好不写意。

  快出林时,林外隐见点点火光,还传来厮杀之声。

  两人大讶,停在林近,往外望去。

  林外地平远处,是一列耸立的崇山峻岭,在这之间则是地势起伏的陵丘与疏林,此时火光掩映,以数百计的火把布满陵野之上,两帮人马正作生死拚杀。

  寇仲和徐子陵瞧得面面相觑,弄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徐子陵吁出一口凉气道:“他们把往百丈峡的去路完全封闭,现在我们该继续行程还是掉头回去睡觉呢?”

  寇仲功聚双目,遥观两里开外正在厮杀的两帮人马,道:“看到吗?在战场中心有盏高悬的黄灯,那是挂在一个高台的木柱上,木柱似还有些东西,似乎是有人给绑在柱底处。”

  徐子陵点头道:“那人身穿黄衣,难道这两帮人马,就是为争夺此人而以生死相拚吗?”

  寇仲心痒难熬道:“若不去看个究竟,今晚怎睡得着。来吧!”

  徐子陵好奇心大起,随他朝高台奔去。

  愈接近时,喊杀声更是嘈杂,已可清楚见到两帮人马正交手拚搏,火炬错落分布,或插地上或绑在树上,愈接近核心的高台,火炬愈密愈多。

  这时他们清楚看到一方人马身穿胡服,显非中土人士,而另一方则一律黑色劲服,泾渭分明。

  很自然地,两人都生出偏帮黑衣武士一方的心意。

  高台的情况更是清楚无遗,被反手绑在台上是个黄衣女子,如云的秀发长垂下来,遮着了大部分脸庞,教人看不清楚她的玉容。

  胡服武士正在阻止黑衣武士攻占高台,而且明显占在上风。

  黑衣武士人数过千,比胡服武土多出一半,但胡服武士却是武功较强,成缠战之局。

  剑气刀光,不时反映火炬的火芒,就像点点闪跳不休的鬼火,份外使人感到战争的鲜明可怖。

  战场的分布辽阔,虽以高台为主,但四处均有激烈拚斗的人群,此追彼逐,惨烈之极。

  迫到战场边缘处,刚好一队五、六人的黑衣武士被一群十多个的胡服武土圈了起来,乱刀斩死。

  两人看得热血填膺,涌起对外族同仇敌忾的心意。

  “锵!”

  寇仲掣出井中月,大步迫去。

  徐子陵也不打话,紧随他身旁。

  那十多名胡服武士亦发现了他们这两个闯入者,目露凶光的一拥而至。

  在这一角离高台只有百来丈的战场,黑衣武士陷于绝对的劣势,不但保持不了阵形,且被冲得七零八落,予敌人逐个击破的危机。

  敌人已至,矛斧刀戟,声势汹汹的盖头杀来。

  寇仲加速掠前,振起井中月,刀身立时黄芒剧盛,连挡格都省了,闪电的左挥右劈,就在敌刃及体前,斩杀两人。

  最令人吃惊的是尸身并没有似以往般应刀?跌,而是凝止不动,先脱手掉下刀枪,才柱子折断般颓然倒下。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这才想到此把看来拙钝不起眼的刀,实是锋快无匹的神兵利器。

  余下的多名胡人见只是黄芒两闪,己方立即有两人以奇怪诡异的情况命丧当场,无不心胆俱寒,暗想这种连如何出手都看不清楚的刀法,教人如何对抗,立时斗志全消,四散奔逃。

  寇仲把刀收到眼下,傲然卓立,伸手抚上刀锋,叹道:“你以后就是我徐子陵以外的最好伙伴,千万勿要辜负我寇仲对你的期望啊!”

  此时又有另一批胡人朝他们杀至,但徐子陵却像视若无睹般来到寇仲身旁道:“你知否刀尚未及敌体时,剑芒竟可先一步侵进敌人身体去,制着了对方经脉,要他们乖乖受死。”

  寇仲点头表示知道,又苦恼地道:“照你看!究竟是我功力大进,还是全凭这怪刀的关系呢?”

  三支铁矛,疾刺而至。

  寇仲看也不看,踏前一步,井中月往敌画出,刀光漩飞,黄芒暴张,三支铁矛应刀而断,吓得那三人踉跄跌退,狼狈不堪。

  另有两名胡寇仍悍不畏死的各提双斧来攻,寇仲顺势回刀,黄芒如激电般掣动一下,两人都撒斧倒跌,当场横死。

  其它人更一哄而散。

  徐子陵像不知刚有敌人来袭般,油然道:“我看两方面都有一点关系,看你这两次出手,已具有点弈剑术的味儿,能先一步封死敌人的下着变化,迫得敌人不得不变招抵御,以至锐气全消,否则怎会不济至此?”

  寇仲叹道:“唉!若有跋锋寒、杨虚彦之辈在这里给我试试刀就够痛快了!”这情景极为怪异。

  四周虽是喊杀连天,刀光剑影,两人却像怡然散步到这里来,还闲聊起武功的问题。

  徐子陵倏地横移,劈手夺过偷袭斩来的一刀一剑,两脚疾踼,同时反手掷出刀剑,四名胡寇立即报消,一时间再没人敢来惹他们。

  徐子陵回到寇仲旁,一肘打在他胁下,笑道:“别忘了有我这个对手,放马过来吧!让我看看你有了井中月后,究竟是如虎添翼,还是似鼠生瘤?”

  寇仲一边雪雪呼痛,一边摆开架势,怪笑道:“你这小子近来最爱板起脸孔向我训话,今趟我就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看刀!”

  不过这一刀却是先劈向一名扑来的年青英伟的胡汉。

  “铮!”

  那人竟运剑架着他的井中月,还猛施反击,剑法凌厉奇奥,功力深厚,显是胡寇中闻风来援的高手。

  寇仲忘了徐子陵,唰地横移,幻出重重黄芒,长江大浪般向来人攻去。

  那人连挡七刀。

  “当!”的一声,长剑竟中分而断。

  寇仲井中月乘势扑入,那人确是高明,竟可及时掣出匕首,“叮”的挡了这必杀的一招,借力飘退寻丈。

  徐子陵此时亦陷身重围里,却高叫道:“我要去看东西了!”拳脚齐出,硬是杀开一条出路,朝高台方向奔去。

  寇仲要追在他身后时,眼前一花,给三人拦着去路,包括了刚才那身手高明的胡人,手上换过另一把长剑。

  那年青胡人喝道:“朋友何人?身手果是了得,不知与独霸山庄是何关系?”寇仲哈哈笑道:“什么独霸山庄,我听也未听过,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寇仲是也。尔等来自何方,为何竟够胆子到我中土来撒野?”

  三名胡人闻寇仲之名,同时色变。寇仲愕然道:“你们认识我吗?”

  刚才那个和寇仲交手的胡人道:“本人乃铁勒‘飞鹰’曲傲的第三门徒庚哥呼儿,寇仲今趟你送上门来,休想有命离开,上!”

  他身后两名胡人立时散开侧进,把寇仲围在中间。

  寇仲耸肩笑道:“原来任少名真是你们的人,横竖我手痒得要命,就拿你们来祭刀吧!哈!”

  ※※※

  徐子陵突破一重又一重的敌人防御网时,战场上响起阵阵尖锐的哨子声,隐含某种规律和指令,指挥胡人的进退,使他压力骤增。

  不过他两人显然已牵制着铁勒人的主力,使独霸山庄的黑衣人声势大振,向高台发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战。

  徐子陵进入静如止水的灵明心境,在他四周虽是此追彼逐的混战场面,但他却能清楚把握敌我的虚实,总可先一步避开前来拦截的敌人,使他们无法形成包围的局面。

  黑衣武士则视他为己方之人,有时还为他挡着来攻击他的铁勒人。

  到离高台尚有十丈远近时,一声娇叱,来自上方。

  徐子陵迅速判断出来者是第一流的好手,遂厉喝一声,冲天而起。

  火光映照下,一位露出粉臂圆脐的红衣美女,左右手短刃化作两团芒焰般的精光,一上一下往他脸胸印来,迅疾无伦,凌厉之极。

  此女轮廓极美,清楚分明得有若刀削,一对美眸更精灵如宝石,引人至极。

  不过徐子陵却一点不为她的美丽分神,左右掌先后拍出。

  “蓬!蓬!”

  两人错身而过时,又再交换了三招。

  徐子陵用了下巧劲,反竟能借力腾升,大鸟般往高台扑去。

  那美丽的胡女显然想不到徐子陵不但可硬封她蓄势而发的凌厉招数,还高明到能借力腾飞,欲追时已来不及。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章 妖女圣女
  寇仲井中月一招漫天疾风,架开左右攻来两把大刀时,曲傲的第三门徒庚哥呼儿大步跨来,手中长剑迎头直刺。

  剑未至,寒气笼罩着寇仲整个前方。

  寇仲知此一剑乃庚哥呼儿全身功力所聚,趁自己忙于挡格他两名手下时,觑隙而进,厉害非常,反大感过瘾,刀势疾打,迎削而去。

  黄芒到处,发出一下震耳响音。

  寇仲凝立如山,庚哥呼儿却连退两步。

  两柄刀又再攻来,使寇仲难以追击。

  这两名铁勒高手武功虽佳,但寇仲可肯定自己只须三数招就可把任何一人收拾。但偏是当他们联手合击时,由于时间角度都迫得他不能全力对付其中一人,故而颇感有力难施。而从这亦可见两人施展的乃是一种玄奥的联战之术,合起来可制着比他们武功更强的对手。

  寇仲却是夷然不惧,豪气上涌。忽而左闪忽而右晃,硬是以迅若游鱼的奇异身法,避过敌刀。

  “嗖!”

  庚哥呼儿长剑又至,仍学刚才般一剑当头疾刺。

  虽是简单无比的一剑,寇仲却生出无法闪躲的感觉,运起井中月还击。

  “当!”

  寇仲井中月黄芒再盛,再次架开敌剑。

  今趟庚哥呼儿被震得退开三步,而寇仲亦往后移了小半步。

  两人同时大吃一惊。

  寇仲惊的是庚哥呼儿这一剑无端功力骤增,远胜前剑,弄得自己也气血翻腾起来。假如他下一剑亦照此比例增进,他不吃败仗才是怪事。

  庚哥呼儿惊的却是寇仲的韧力,要知他这名为“狂浪七转”的独门招数,乃曲傲所创三大奇功之一,每一刀都能吸取对方少许功力,转而增强自己的剑势,奇诡非常。

  那知寇仲的真气不但蓄而不泄,且奇寒无比,使他虽勉强吸得少许,却是难受无比,故而第二招交手,比前一招更要多退一步。

  至此才知为何以化名任少名的曲特之能,仍要饮恨对方刀下。

  此时背后刀刃劈风之声又至,寇仲心念电转,知道如此下去,自己必将陷进完全捱打和被动的形势中,心中已有计较。

  寇仲刀随身转,似是迎向背后左方之刀时,蓦地似蟹儿般侧移,变成面对右方砍来的长刀,井中月芒气剧盛,斜指敌人。

  那铁勒高手但感对方怪刀黄芒暴张,刀气迎头冲至,大有千军万马冲杀而来之势,登时锐气全消,窒了一窒,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本是无懈可击的联阵之局,立时露出一丝绝不该露出的破绽。

  寇仲一声长笑,腰板猛挺,神态变得更是威凌无俦,信心十足。

  井中月有若迅雷激电般往那铁勒高手画去。

  “当!”的大响一声,那人运刀架着。

  岂知黄芒暴闪,劈得那人连刀带人,倒摔往外,未触地前已气绝身亡。

  庚哥呼儿这时才回过气来,由此可知四人交手的紧凑迅快。他见状大惊,冲前劈出惊天动地的第三波狂浪。

  战场上战况加剧,集中到高台四周去,不断有人溅血倒地,惨烈之极。

  另一把剑又由左侧杀到。

  寇仲装出挡格的姿态,井中月虚晃一招,到敌剑临头时,才疾移半步,敌剑从他鼻尖掠过,只差分毫就可把他的身子剖开。

  井中月顺势往侧平削。

  “当!”

  这个高手给他震得口喷鲜血,跄踉跌退,一时再无攻击之力。寇仲压力大减,长笑跨步,一抖井中月,如裂岸惊涛般往庚哥呼儿攻去。

  庚哥呼儿还是首次遇到有人能以硬接的方式,避过他的“狂浪七转”,早心胆俱寒,竟不敢接刀,往后飘飞。

  寇仲也不追赶,哈哈一笑,接应徐子陵去也。

  ※※※

  徐子陵刚落在高台边沿处,十多名守在台上的铁勒人分作两批,部分迎来拦截,部分拥到那被绑柱上的黄衣女四周,严守着最后一关。

  徐子陵知道若不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击倒守于这最后防线的铁勒人,让那铁勒美女及时赶回来,不要说救人,自身亦可能不保。

  而且眼前攻来的铁勒人,武功明显高出刚才遇上的铁勒武士,尤其当中一个持枪巨汉,枪未至,枪气已压体迫来,强横非常,那敢小觑,一个腾跃,来到三丈许的高空,竟能再运气翻身,横往竖立台中那支木柱移去。

  下方的铁勒人那想到徐子陵在空中仍能灵活如鹰,可一再翻飞,一时阵脚大乱,最要命是徐子陵可借着触柱之力,随意改变落点方向,教他们更是无所防范,不知如何应付。

  说时迟,那时快。

  徐子陵一掌拍在木柱上,同时贴柱滑下,狂猛无匹的劲气,向守在木柱下的六名铁勒武土当头压下。

  这刻他们就算生出要先斩杀被缚美女之心,亦无法办到。

  娇叱声中,那出色的铁勒美女已赶到台上。木柱忽然寸寸碎裂。

  众敌这才知道徐子陵那一掌的作用,同时更清楚徐子陵掌劲的厉害。

  不过一切都迟了。

  那黄衣女子骤脱木柱的束缚,往后倒下时,徐子陵已把她挟起,斜冲上天,并发出长啸,招呼刚刚赶到的寇仲一起离开。

  ※※※

  寇仲领路,徐子陵挟着那黄衣女子,一口气奔了二十多里路,到了另一个小山丘才停下来。

  徐子陵把黄衣女子放在草地上,皱眉道:“真奇怪,她该是给点了穴道,但无论我怎样为她通经活络,她仍是昏迷不醒。”

  寇仲学他那样蹲在草地上,伸手拨开她的秀发,两人同时目定口呆。

  我的娘,世上竟有气质动人至此的美女?若她紧闭的眼内有配得超她绝世花容的美眸,即管宋玉致、沉落雁、单琬晶那种级数的美女,亦要逊让三分。

  寇仲呆望着她有如山川起伏的优美体态,晶莹似雪又充满张弹之力的肌肤,吁出一口凉气道:“倾国倾城之美大概就是这样子,难怪两帮人马要为她打生打死。”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只看她乌黑的发质,雪白的肌肤,便如天生丽质该作何解。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诱人的秀发冰肌,美丽得近乎诡异。”

  寇仲奇道:“你说得对,本来见着美女总会心热,为何刚才我却是心生寒意呢?”

  徐子陵由头把她瞧到落脚,却没法在这匀称无可比喻的身段上,找到任何足以破坏她完美无缺的半点小瑕疪,反而是愈看愈感到她那种难以言喻的美丽透着的眩人诡艳。

  寇仲叹道:“她会否根本不是人呢?横看竖看她都像精灵多过像人,人那有这么美丽呢?”

  徐子陵声音转冷道:“你好象忘了原先蹲下来看她的原因哩!”

  寇仲这才记起是要设法解开她被封的穴头,尴尬道:“因她美得太惊心动魄了。咦!为何你的脸色这么难看?”

  徐子陵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思索道:“或者是因为我刚才想为她打通穴道时用了太多真力吧!”

  寇仲暗中给徐子陵打了个眼色,口上却道:“该是这个原因了!”

  徐子陵和他最有默契,站起来道:“我去瞧瞧有没有敌人追来,你在这里看看有没有办法弄醒她吧!”

  寇仲那还会不知机,道:“还是一起去看为佳!”

  伸手搭着徐子陵肩头,同时把真气送入他经脉去。

  ※※※

  两人走得离那绝代美人儿至少有三十丈的距离,寇仲才低声道:“非常不妥,以前就算在你力战之后,脸色也不会白中泛青,现在经我输入真气后,你这青色才退去。”

  徐子陵点头道:“这女人不但美得邪门,人也邪门得很,看来我是着了她道儿。天下间那有我们解不开的封穴的手法呢?难道点她穴道的强得过跋锋寒吗?这是不可能的。”

  寇仲苦笑道:“若点她穴道的是曲傲又如何呢?别忘记曲傲的功力只是差毕玄少许?”

  徐子陵失声道:“你碰到曲傲吗?”

  寇仲没好气道:“若碰上曲傲,还有命儿在这里和你研究是否救了个妖女回来吗?唉!这么美的妖女,竟使我觉得即使被她害死都是心甘情愿。”

  见徐子陵正狠狠盯着他,忙道:“刚才那批人是曲傲的手下,那使剑使得不错的自称是曲傲的三徒儿庚哥呼儿。另一边的人则是独霸山庄,只听名字便知也不是什么好人了。”

  徐子陵皱眉道:“他们为什么会为这妖女打起来呢?”

  寇仲摇头表示不知道。搂着徐子陵肩头步下山坡道:“见到她那诡异的美丽,我便有胆颤心惊的感觉,红颜祸水怕就是这级数的动人尤物。告诉我,你曾想象过有人竟可比单琬晶、沉落雁、李秀宁她们更美吗?”

  徐子陵摇头表示未见过,同意道:“我们唯一的选择,确是走为上看。咦!为何你愈走愈慢了。”

  寇仲颓然坐下,捧头道:“小陵啊!你教教我吧!假若我们真是好人作贼办,人家姑娘确是清清白白的,却给我们疑神疑鬼的害得给铁勒人擒回去,又或被野兽吃掉,我们的良心会安乐吗?”

  徐子陵亦茫然坐在山坡底另一块石上,道:“但怎样解释我脸上会现青气呢?”

  寇仲问道:“在救起她之前,你有否和什么特别厉害的人交过手?”

  徐子陵点头道:“确是碰上个使双刃的铁勒美女,但她尚未有资格伤我。”

  寇仲道:“曲傲的武功古古怪怪的,像那庚哥呼儿便能以一种奇怪的方法增强力道,或者那铁勒美人儿暗中伤了你都说不定,所以错怪她为妖女的可能应是存在的。”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道:“她或是个丝毫不懂武功的弱质女子,否则便是武功高明得连我们都察觉不到她体内的怪异真气。唉!我也不知该怎样处理她了。”

  寇仲思量道:“照道理这该不会是个为我们而设的陷阱,因为她怎知我们会去救她呢?”

  徐子陵沉吟道:“但为何我们总有不妥当的感觉?”

  寇仲长身而起,断然道:“回去看看再说吧。”

  ※※※

  那神秘诡艳的美女仍静静地躺在草地上,这时乌云已过,星斗满天,她的艳光更是诡秘迷人。

  远处传来阵阵狼?,不知是否因嗅到战场上的血腥气味,故联群而至。

  两人躲在一处草丛后,犹豫难决。

  自出道以来,他们还是首次陷在这种进退两难的情况里。

  寇仲凝望着她起伏有致的动人酥胸,轻轻道:“看她的模样儿,绝不该超过二十岁,就算她的师傅是毕玄或傅采林,也难使她的功力足以深藏不露至可瞒过我们的地步。”

  徐子陵哂道:“若她是另一个似师妃暄……天……”

  两人同时剧震,显是想到同一个可能性。

  寇仲低声道:“我的奶奶!若她是阴癸派那要与师妃暄决斗的嫡传弟子,这一切都变成有可能了。”

  徐子陵沉声道:“这个可能性太大了。任少名是曲傲的儿子,恶僧艳尼则是阴癸派的人,否则为何会缚她在柱子上一副等我们去救的样子。”

  寇仲点头道:“定是这样。走吧!看她能躺到何时?”

  话虽如此,两人却只说不走,没有离开。蓦地一声狼?,在近处响起。

  两人心神全集中在黄衣女身上,登时吓了一跳。

  几头饿狼从山坡奔了上来,见到黄衣女,立即狼目生光,扑了过去。

  美女一动不动。两人按捺不住,疾掠而出,逼走饿狼。

  几经辛苦,两人终于弄好了以树枝树藤扎做的担架。

  这虽费时失事,但为了不接触她的身体,即使多费工夫也要如此做了。

  他们提心吊胆,着意防备,把她柔若无骨的动人肉体放到担架上时,才松了一口气。

  寇仲苦笑道:“回去再说吧!”

  两人抬起担架,飞快地跑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一章 妾名婠婠
  寇仲策骑来到领头的徐子陵旁,道:“她仍未醒过来,这样滴水不进,不用几天就要玉殒香消。”

  徐子陵回头瞥一眼那辆特别为她架起遮阳篷帐的骡车一眼,忽地露出一个笑容,淡淡道:“仲少你有否觉察到她无论呼吸或脉搏,长短轻重均始终如一,照我看这是一种上乘之极的龟息功,我敢肯定她就是阴癸派派出来应付师妃暄的超卓传人。”

  寇仲深感烦困的道:“昨晚若我们肯任得饿狼去噬她,就可得个水落石出,但又怕一子错铸成千古恨,害了人家一条小命只由于我们疑心生暗鬼。”

  四周虽是野趣盎然,薄雾飘浮、林木?翠,美得如诗如画,但两人背着这个精神包袱,却是无心观赏。

  寇仲续道:“假设她是那阴癸派那妖女,索性和曲傲联手来找我们晦气好了,何用这么装神弄鬼大费周章?”

  徐子陵肃容道:“你好象逐渐给她的美丽征服了,否则为何尽替她辩护。不要忘记世事每每出人意表。例如她想诱我们为她解穴,乘机以邪功吸取我们的功力。又或要察破我们奇异的练功法门,好增长她长的功力,去击败师妃暄,这些可能谁敢肯定是或不是?”

  寇仲咕哝道:“我怎会那么轻易给她迷惑或征服?不过段玉成那四个小子自见过她后,都变得失魂落魄,这才叫人担心!”

  徐子陵断然道:“她既找上门来,要逃也是逃不过的了。我们只好与她周旋到底,看她除了扮昏迷外还有什么法宝。”

  寇仲讶道:“你似乎认定了她是妖女,假若最后证实她只是个给曲傲以奇异手法封闭了穴道的可怜女子,那不是个天大的笑话吗?”

  徐子陵露出个充满信心的灿烂笑容,悠然道:“这场斗争,比的就是耐性和信心,只要逼得她露出原形,我们就胜了,明白吗?”

  寇仲点头道:“你的感觉定不会错。我们就和她走着耆瞧吧!我才不信她可以永远装睡下去。唉!我情愿面对曲傲,也不想对着这件棘手货。”

  ※※※

  到黄昏时分,他们走了十余里路,边行边打量适合宿营的地方。

  这时离百丈峡只有六、七里的路程,但由于要避过昨夜那战场,故绕道而行,使路程增加了七、八里,今晚无论如何都到不了百丈峡,亦不宜在晚上冒险过峡。他们所取路线,都是荒僻的山野,地势荒凉、杂草滋蔓,不见人烟。

  最后他们在一处平野歇脚停息。

  段玉成和包志复把黄衣女送入营帐后,失魂落魄的走出来,默然无语。

  石介和麻贵则借故去看她,四人都是心神不属的样儿,看得寇仲和徐子陵暗自惊心。

  他们两个虽曾多番提醒警告那四人,但却知他们不但不会相信,还根本听不进耳内去。

  寇仲把徐子陵拉到一旁道:“现在就有个进退两难的抉择,假若此女真是两方争夺的宝贝,其中一方必会在百丈峡布下伏兵,那我们的盐货可肯定宣告完蛋,玉成他们四人亦小命不保。”

  顿了顿又道:“假若我们今夜到百丈峡探路,倘有人来抢她,不但保不住人,玉成他们更不知为了什么白白送命,该如何办才好?”

  徐子陵道:“一动不如一静,我们今晚就守在这里,明天过峡前再作打算好了。唉!舍百丈峡还有没有第二条路线呢?”

  寇仲道:“当然有的,可是却要多费十天工夫,那时说不定和氏璧早给人抢去了。”

  徐子陵没好气道:“有了‘杨公宝库’,还对和氏璧念念不忘,你何时变得这么贪心的。”

  寇仲陪笑道:“陵少息怒,我只是打个生动的譬喻罢了!难道连说笑也不可以吗?”

  徐子陵待要说话,蹄音忽起,由远而近。莫非说曹操,曹操就到?若是曲傲亲临,怎办才好呢?

  ※※※

  寇仲和徐子陵并肩而立,静待敌人的来临,段玉成四人则忙于扣好骡子,又把黄衣女抬到为她特别作过布置的骡车上。

  在半边新月下,十三乘骑士逐渐接近,沿的是他们早先经过的路线,显是锲着骡车遗下的印痕衔尾追来。

  来人显已看到他们,放缓马速。

  带头的中年男子高大粗壮,身穿黑衣,外披红披风,上唇留有浓密的黑髭。

  最使两人印象深刻是他的脸肤粗糙而坑坑突突的,但那双嵌在麻麻点点的脸上的眼睛却像两盏小灯笼般闪亮照人,使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野兽般既可怕又慑人的魅力。

  他身后的人都是黑色劲装,高矮肥瘦不一,但无不透出一股狠悍的劲儿。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恐怕是独霸山庄的庄主来哩。”

  徐子陵点头道:“说起来昨晚我们和他还是战友,可以不动手,就不要动手。”

  这时独霸山庄的人在离他们十丈许处勒马停下,齐齐飞身下马,动作整齐而迅捷。

  那带头者排众而出,来到两人身前,抱拳道:“在下独霸山庄庄主方泽滔,不知两位是否近年名震天下的寇兄弟和徐兄弟呢?”

  两人见他态度客气,大生好感。

  寇仲还礼答道:“方庄主过誉了。我两个只是被人赶得东奔西窜的亡命之徒。”

  方泽滔哈哈笑道:“得志而不骄,才是真英雄,谁能于千军万马中,斩杀任少名仍可从容脱身,那怎会只是亡命之徒。”

  徐子陵微笑道:“方庄主莫要夸奖我们,不知今趟大驾光临,是否为了昨夜我们救回来那个黄衣女子呢?”

  方泽滔双目射出热烈和关切的神色,虚心有礼地问道:“俩位昨夜援手之恩,我方泽滔绝不会忘记,请问婠婠小姐现在何处呢?”

  寇仲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她叫婠婠,请问她与庄主是什么关系?”

  方泽滔回头向手下们道:“你们负责在四周把风,千万要打醒精神。”

  手下领命散往八方时,方泽滔才亲切地道:“我们边行边说好吗?”

  两人对先前自己的疑神疑鬼都感到有点荒谬可笑,点头领他往装载婠婠的骡车走去。

  方泽滔道:“婠婠的身世非常可怜,方某遇上她时,她家的车马队遇上贼劫,家人无一幸免,那些小贼贪她美色,正要饱逞兽欲时,给我碰巧撞上,尽杀群盗,救了她回庄。”

  寇仲道:“请恕小子见识浅薄,只看贵庄昨夜的阵容,绝非江湖上无名之辈,为何我们却从未听过贵庄的大名呢?”

  方泽滔答道:“这或者是我们建庄时日尚短,我本是隋将,自昏君被宇文化及所杀后,便占了竟陵。但又不想象其它人般划地称王,故而与追随我多年的众兄弟建立独霸山庄,一方面可防止盗贼,另一面则等待明主出现,好归顺其麾下,使竟陵免受兵灾之祸。”

  两人恍然点头。

  徐子陵道:“不过独霸两字却是非常霸道,庄主不怕给人误会了?”

  方泽滔笑道:“不改个霸道点的名字,怎能镇压四方贼众,现在乱兵结成势力,数以百计,四处抢掠和招抚奔窜的流氓,其中又以向、房、毛、曹四大寇最是凶名四播。噢!婠婠!”

  三人这时来到骡车旁,方泽滔见到躺在禾草造成的床上的绝世美人婠婠,立时不顾一切扑到车旁,真情流露地颤声道:“她怎么样了?”

  两人这时再无半丝怀疑,寇仲解释了她的情况,方泽滔珍而重之的伸指搭上她的腕脉,不片晌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颓然道:“这是什么封穴手法,她经脉内虚虚荡荡的,既没有闭塞,但亦没法凝聚气息,便像个虚不受补的病人。”

  从他这番判断,两人便可推知方泽滔乃内家气功的大行家,可跻身一流高手之林,难怪敢占竟陵称霸了。

  徐子陵对他颇有好感,道:“方庄主对曲傲的封穴手法是否亦有认识呢?这么怪异的手法我们想也未曾想过,该是曲傲本人亲自下手的吧?”

  直到此刻,他们仍未清楚为何会有昨晚那种事情发生。

  方泽滔摇头道:“绝不会是曲傲下手的,皆因他尚未踏足中原,来的只是他的三个徒弟长叔谋、花翎子和庚哥呼儿。最大可能是由长叔谋下手,此人据闻已得曲傲八成真传,曲傲名震域外的三大绝技,唯他能全部贯通。”

  寇仲念了“长叔谋”的名字几趟后,虎目生寒道:“婠婠小姐为何会给他们绑到柱子去的?”

  方泽滔爱怜地瞧着婠婠,叹了一口气道:“这可说是飞来横祸,半个月前我忽然接到任少名的信,要我归附铁骑会。我当然断然拒绝,还加强城防,怕他们来攻,这两年我们没有一天不在作好准备,又得城内百姓支持,敢夸就算任少名倾全力来攻,随时也可挡他个一年半载。”

  寇仲点头道:“任少名当然不敢去惹杜伏威和辅公佑,如若夺得竟陵,便可在长江之北建立北进的据点,所以对竟陵他是志在必得的。”

  方泽滔讶道:“想不到寇兄在这方面如此在行呢。”

  徐子陵奇道:“任少名已死,铁骑会四分五裂,长叔谋的人变成孤军,为何仍要来惹你们?”

  方泽滔苦恼道:“这个可连我都想不通,三日前,忽然有人夜闯我庄,此人身手高明之极,不但连伤十多人,还把婠婠掳去。唉!坦白说,如今婠婠就是我方某人的命根,我也不是没见过美女的人,但第一眼见到她,我便深深地爱上了,只觉若失去了她,任何事都变得没有丁点儿意义。长叔谋这一着确是捏着我的要害,教我完全失去了方寸。”

  围在四周听他们说话的段玉成、包志复、石介、麻贵都点头表示感同身受。

  任谁见到如此动人的一个美人儿,不生出倾倒爱恋之心才是怪事。

  方泽滔续道:“三天前我收到长叔谋的信,说婠婠落在他们手上,嘱我在百丈峡外决一生死,以决定婠婠谁属的问题。唉!这可是我一生人中最难决定的一件事,明知对方是调虎离山之计,但在竟陵城千万受我保护的人,和在婠婠之间,我该如何作取舍呢?”

  寇仲等都谅解地露出同情之色。

  方泽滔叹道:“最后我决定按兵不动,留守竟陵。在公私之间,我仍知什么是该做,什么不该做的。”

  寇仲等面面相觑,既是如此,为何还有昨夜之战?

  方泽滔苦笑道:“难怪各位大惑不解,皆因我手下猛将,亦是我的亲弟方泽流,竟私下领兵去救婠婠,我这才知道他也在暗恋婠婠,昨夜他已不幸战死。当逃回来的人告诉我两位把婠婠救了时,我再按捺不住,离城来寻找两位,终在这里遇上你们。”

  徐子陵暗叹红颜祸水,问道:“方庄主是否已取了婠婠小姐为妻?”

  方泽滔颓然摇头道:“这是我每趟见她都最想说出来的心里话,但每次都不敢说出来,怕她会断然拒绝,甚或拂袖而去。她不爱说话,只喜一人独处,性格很难捉摸,但偏是我对她的爱慕,却是与日俱增。”

  众人都默然下来。

  看着这只像熟睡了的绝世尤物,众人都各自在心中幻想出她轻言浅笑的美人图像。

  就在此时,劲气压顶而至,帐篷破裂。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二章 千里救美
  段玉成四人功力较浅,首先被迫跄踉跌退,远离骡车。

  寇仲和徐子陵亦心中骇然,知道来人武功至少是跋锋寒那种级数,才可完全不惊动方泽滔守在四方的手下,直至从天而降,他们方始惊觉,完全失去了先机。

  寇仲横移一步,井中月离背而出,望空劈去。

  徐子陵低腰坐马,双掌上托。

  方泽滔也是了得,掣出长剑,挽起六、七朵剑花,护着婠婠上方。

  “当!蓬!”

  寇仲井中月黄芒剧盛,劈中敌人的兵器,立即大叫不妙。

  原来对方持的竟是两个长只两尺,上阔下尖,盾绿像刃锋般锐利、金光闪闪的怪盾牌。这种前所未见的奇形兵器,不但可攻可守,且只看样子便知不惧攻坚的武器。

  刀盾相触,狂大无匹的反震力立时令井中月反弹回来。

  寇仲尚未有机会发出第二刀,盾牌像一片流云般以锋缘斜削而下。

  以寇仲的悍勇,猝不及防下,亦不得不往外移开。

  徐子陵双掌上拍,正中对方左盾,只觉盾面布满尖刺,虽未能刺破他贯满真气的掌肌,却使他不敢运足全力,此消彼长下,硬被对方传来的劲气撞得他往地上滚去,狼狈之极。

  方泽滔的长剑眼看可趁对方应付寇徐两人时,由盾牌间破入伤敌,岂知眨眼间寇仲和徐子陵均被迫退,双盾合拢起来。

  “叮!”

  长剑硬生生被双盾夹断,再迎头压下。

  方泽滔无可奈何,闪往车底。

  一个白衣如雪,漂亮修长,年约三十的男子,天神般落到骡车上,一副睥睨当世的气概。

  他的眼睛微微发蓝,嘴角似乎永恒地带着一丝温柔的笑意,挺直的鼻梁和坚毅的嘴角,形成鲜明的对照,宽阔的肩膀,更使人感到他像一座崇山般不虞会被敌人轻易击倒。

  只见他微微一笑,眼神落在婠婠身上,双盾收到背后,赞叹道:“如此绝色,确是人间极品。”

  这时方泽滔从车底另一边窜了出来,加上慌忙赶来的十二名手下,再加上寇仲等人,声势顿时大增,但却因投鼠忌器,怕他伤害婠婠,没有人敢抢上骡车动手。寇仲和徐子陵也是奇怪,前者挨在车尾处,笑嘻嘻道:“你是否长叔谋那家伙?这两个金牌子相当趣致呢。”

  徐子陵却移往车头的一边,从容卓立,完全看不到有任何焦急或受挫的表情。反是方泽滔沉不住气,厉声道:“长叔谋若你敢伤害她,休想有命离开。”

  长叔谋不屑地用他的蓝眼睛瞅了方泽滔一眼,转向寇仲道:“你们可知任少名是什么人?”

  寇仲若无其事道:“听说是你师傅的野种,对吗?”

  长叔谋眼中杀机一闪而没,仰天长笑道:“果然有种,不过有一天你定要后悔说过这番话。”

  又瞧往徐子陵微笑道:“你的拳脚功夫相当了得,罗剎女尚教不出这样的徒弟,难道是从长生诀学来的吗?”

  徐子陵好整以暇道:“我学的只是东拼西凑而来的取巧功夫,那及得上长叔兄有明师指点。”

  长叔谋对两人的淡漠生出高深莫测的感觉,心生一计,忽然奇峰突出地道:“让我先杀此女,大家才放手一搏,如何!”

  方泽滔色变喝道:“你敢!”

  寇仲却哈哈大笑道:“好主意!”一跃而起,挥刀便往长叔谋劈去。

  同一时间骡子惊嘶前冲,原来是徐子陵暗中射出两道指风,射中拉车两头骡子的屁股。

  方泽滔等大惊失色,要知长叔谋只要脚尖一踼,婠婠必然玉殒香消,大罗神仙都救不回她的性命。

  徐子陵一个空翻,落到御车者的位置处,隔空一拳往长叔谋击去。

  长叔谋哈哈一笑,两个金盾左右如翼飞超,硬接了一刀一拳。

  同时脚尖前踢,正要挑起脚下平躺的美人儿时,忽地足踝一紧,竟给一条长鞭缠了几圈,至此才知中计。

  大力传来,扯得他几乎仆倒,忙运功下坠,左脚只移了四寸,便稳立不动。

  骡车不断加速,徐子陵和寇仲同时前后夹攻。

  以长叔谋的自负,亦不敢在左足受制的情况下应付两人的狂攻,猛一提气,跃上半空,左脚转了几个小圈,脱出鞭子的纠缠。

  这时骡车又多冲出了五丈的距离。

  从后赶来的方泽滔冲天而起,剑化长虹,往他后背刺去。

  仍在空中三丈高处的长叔谋看也不看,右手金盾反扫后方,把方泽滔扫得连人带剑往另一方跌堕下去,更顺势借盾发出两股劲气,迫得段玉成等人横滚闪躲。

  他却借力提气轻身,迅若流星地赶到急驰的骡车上空,往守在车尾的寇仲攻去。

  徐子陵大叫道:“方庄主你们不要追来,我们在竟陵再见。”

  骡子在受惊下拚尽全力往前盲目疾冲,就在徐子陵说这两句话时,又冲出了十多丈的距离。

  方泽滔这时才由地上跳起来,目送骡车奔上一座小丘,消没在另一边的斜坡下。

  ※※※

  寇仲井中月黄芒暴闪,一刀接一刀劈出,每劈中长叔谋的金盾时,都逼得他倒退寻丈,又要再发力追来。

  徐子陵则负责驾驶骡车,好不快意。

  以长叔谋的阴沉,亦气得七窍生烟,但因寇仲是以逸待劳,又紧守车尾,兼之刀法凌厉无匹,任他有通天彻地之能,始终抢不上骡车上,无法发挥双盾破刀的看家本领。

  寇仲瞧着长叔谋在后方疯狗般追来,失笑道:“小子跑快点,对了!就是这样。”

  猛地一刀劈出。

  “当”的一声,再一次把长叔谋逼退。

  前面的徐子陵开怀道:“有没有法子劈碎他一个盾,那我们就可掉转头来找他晦气了。”

  寇仲心中一动,低喝道:“车底!明白吗?”

  接着仰天长笑道:“这又有何难?”

  忽地暴喝一声,有若平地起了个焦雷,他那双炯若寒星的锐目,爆起前所未有的森冷寒芒,气力陡增,强猛无俦。

  寇仲整个人跃离车尾,井中月化作一道金光灿烂的黄芒,朝追近至半丈许的长叔谋画去。

  长叔谋那想得到寇仲悍勇如斯,更猜不到他肯离车下扑。

  不过他虽知寇仲这一刀绝不易挡,但自恃武功高强,却是丝毫不惧,左盾上迎,右盾却削往寇仲两腿。

  蓦地感觉有异,立时魂飞魄散。

  原来徐子陵竟由车前投往地上,任得马车在上方经过,这刻变成了在寇仲下方,正由地上往自己平射而至。

  长叔谋也是了得,临危不乱,右盾改平削为下封。

  徐子陵双掌按在他右盾处,发出一下闷雷般的劲气交击声。

  同一时间寇仲全力的一刀,狂劈在他的左盾上。

  一寒一热两股惊人气劲,同时攻入长叔谋的体内去。

  “当!”

  金盾四分五裂。

  长叔谋断线风筝的往后?飞,口中鲜血狂喷。

  他退了足有十丈距离,一点地面,没入左旁疏林去。

  寇仲落到地上时,徐子陵刚从地上弹起来,交换了个胜利的笑容,才醒起骡车上尚载着的美人儿,正给骡子拖着拚命奔驰,慌忙狂追而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九卷 第一章 阴癸艳魅
  骡车穿林过溪,落荒而去,愈走愈快。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愈追愈惊。

  这是绝无可能的事。

  即使拉车的是上等良驹,又有一流御手操纵,由于这并非平坦大道,颠簸难行,他们也应该追上多时。

  偏是两头骡子像懂认路般,尽朝林木山石空隙处左穿右插,快逾奔马,完全超出了它们本身速度的限制。

  两人心知不妥,觑准一个机会跃上树顶,居高临下瞧去,立时遍体生寒。

  只见一个满头银丝白发,身穿金色宽袍的女子,安坐御座上。

  她以一个奇异而不自然的姿态上身前俯,双手探出,掌贴骡股。

  而两头骡子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拚命狂奔。

  绝世美人婠婠则仍横躺车内,安详得不受任何外事的影响。

  这种催发动物潜力的霸道功夫,两人不但闻所未闻,连想都没有想过。

  不过两头骡子显然撑不了多久,这残忍之极的事快要结束。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心中都燃起不耻对方所为和义愤的火焰。

  这时狂奔的骡子硬生生撞断了十多颗挡路的小树,冲上一道斜坡,速度明显减缓了。

  徐子陵见机不可失,叫道:“我助你!”故意堕后了少许。

  寇仲和他合作多年,还不知机,提气跃起。

  徐子陵双掌似若无力的按在他背上。

  寇仲应掌腾空,比平常快上近倍的速度,像彩虹的弧度般凌空向骡车投去。

  眼看要追上骡车,那银发女子背后像长了眼睛似的左手金袖一扬,十多点黑芒朝寇仲洒去。

  寇仲不慌不忙。

  井中月离背而出,画了个大圈,十二根牛毛针应刀堕下。

  不过他始终也受到影响,慢了下来,骡车奔至坡顶,往下狂冲。

  徐子陵加速赶至,再推了寇仲一把。

  寇仲借势人刀合一,冲天而起,后发先至,越过坡顶,飞临银发女上空,一刀劈下。

  银发女螓首猛摇,银发扬起,竟化成一束鞭子般抽打在寇仲的井中月上,时间角度,拿捏得无懈可击。

  寇仲那想得到她有此怪着。

  发刀相触,两人同时剧震。

  寇仲给她似若绵绵无尽般的柔?内劲震得往后?飞时,银发女亦给他的劲气冲撞得娇躯前俯。

  两骡惨嘶一声,同时倒地身亡。

  车子收势不住,连着向下滚滑的骡尸,往下冲去,情势混乱至极点。

  寇仲知她已把自己攻入她体内的气劲,转嫁到两头可怜的骡儿身上,心中大恨,不过此事已无可挽回,眼看车子即将因撞上骡尸而翻侧,忙提气一个筋斗,左手抽出腰间长鞭,往车上的婠婠卷去。

  岂知婠婠因车子斜倾,朝前滚去,加上车势甚速,鞭梢差少许才及得上婠婠,功败垂成。

  此时骡车一边轮子离地,快要掀翻往另一边。

  银发女像一朵金云般腾升起来,旋身挥袖,当婠婠被她金袖卷起时,秀发散垂下来,美赛天仙,轻飘如落叶。

  寇仲与银发女打了个照面,立时心生寒意。

  此女轮廓颇美,可是脸色却苍白得没有半丝人气,双目闪动着诡异阴狠的厉芒,活像从地府溜出来向人索命的艳鬼。

  骡车翻侧,被下滚的骡尸拖得不住与坡土磨擦,发出杂乱的碰撞声。

  银发女抱起婠婠,一个空翻,落往坡脚的青草地上。

  不远处有道小河流过,对岸是青?翠碧的树林,在月色下更是幽深宁美。

  寇仲和徐子陵先后赶至,与她成对峙之局。

  银发女木无表情的道:“果然有点斤两,难怪连任少名都要栽在你们手上。”她的声音沙哑低沉,听得人很不舒服。

  寇仲哈哈笑道:“阴癸派妖女,给我报上名来。”

  银发女脸容不改地道:“我何时告诉你我是阴癸派的人?”

  寇仲一振手上井中月,喝道:“你的内功路数和艳尼同出一辙,还想骗我们吗?”

  银发女仍是没有半点表情的冷冷道:“算你有点眼力,我乃教主座下四魅之一的‘银发魔女’旦梅,以此女丽质天生,身具异禀,最适合入我派之门。你两人知机的话,就立即有那么远滚那么远,否则我会教你们后悔莫及。”

  寇仲微笑道:“我倒不信你有教我们后悔莫及的本领,何不放下此女,让我看看你有什么真材实学。”

  旦梅双目厉芒闪动,低喝道:“滚!否则我先杀此女。”

  一直袖手旁观的徐子陵哂道:“真是好笑!你刚刚说完要代贵教主招纳婠婠,现在却又说要杀死婠婠;可见你满口胡言。少说废话,仲少,先给点厉害让她见识见识。”

  寇仲大喝道:“好!”

  喝音才落,寇仲一挺脊骨,神态倏地变得威猛无俦,扬刀跨步。

  他一对虎目炯若寒星,射出森冷无比的厉芒,气势坚凝强大,最奇怪是他似乎一点都不怕旦梅会拿婠婠来作挡箭牌。

  连在旁的徐子陵亦感到他井中月带起的森严肃杀刀气,跟他正面对峙的旦梅所感受到的情况,更可想而知。

  旦梅苍白的容颜首次露出惊愕神色,厉叱道:“你是否不管此女性命了!”

  寇仲暴喝道:“正是如此。”

  井中月迅疾出击,化作长虹,取的竟是旦梅横抱手上的婠婠。

  徐子陵像早知如此般,双手横抱胸前,神态悠闲,一副待看好戏的样子。

  旦梅终于脸色微变,往后飘飞。

  寇仲却不肯放过她,如影附形,流星赶月般追过去,井中月当头劈下,动作快逾电闪,同时刀风如山,凌厉无比。

  旦梅气得双目凶光毕露,腾身而起,金色绣裙底下一对纤足车轮般连环疾踢,挡架着寇仲有如暴两狂涛的刀势。

  劲气交击之声不绝如缕。

  寇仲见她脚法如此厉害,杀得性起,一个筋斗早到了旦梅头上,井中月化作漫天寒芒,朝她盖头罩下。

  这着最厉害处就是令旦梅难以用脚去封架他的刀。

  旦梅冷哼一声,竟将手上的绝色美女婠婠往上?起,迎向寇仲的刀锋,她同时急堕地上,横旋开去。

  其实寇仲看似刀刀狠辣,事实上却是招招留有余地,见计得逞,连忙收刀,左掌拂在婠婠身上,自己则往后翻开。

  徐子陵终于出手了。

  他快逾电光石火般掠往旦梅,全力出击,一点都不留情。

  剎那间两人交换了十多招拳脚。

  旦梅不但失了锐气,早先已被寇仲劈得血气翻腾,此时那抵得住两人的车轮战术,给徐子陵觑隙一掌切在她左肩处,登时口喷鲜血,跄踉横跌。

  她也是了得,借势一声厉叱,落荒逃走,越过小河,没入对岸林木深处。

  婠婠似给一对无形的手掌托着,缓缓降在柔软的草地上,丝毫无损。

  寇仲来到徐子陵旁,两人的目光同时落到这美得像不食人间烟火仙子般的女子身上。

  寇仲伸手搭在徐子陵肩头,低声道:“多少成机会?”

  换了任何人都绝听不懂寇仲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但徐子陵当然不会有问题,淡淡道:“至少八成,无论是长叔谋又或旦梅,都是想把我们引开;好让这阴癸派有史以来最厉害的嫡传弟子对我们进行某一项阴谋,而想来这阴谋必须有身体接触才行。”

  寇仲色变揉手,道:“我的手不会有事吧!”

  徐子陵知他又在装神弄鬼,失笑道:“去你的娘。若这样碰碰都有事,连宁道奇、毕玄和傅采林,再加慈航静斋斋主都不是她的对手了。唉!可惜还有两成不敢肯定,否则仲少现在就可拿刀砍去,看看能否把她砍活过来。”

  寇仲叹道:“我确下不了手。若她真是那位阴癸大姐,想不敬佩她亦不行。你看她那动人样儿,横看?看都不像个害人精,但事实上任何遇上她的男人,也多多少少会给她害苦了。”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正活脱脱是其中两个受害者。”

  寇仲凑到他耳旁以低无可低的声音道:“不若把她送回给方泽滔这家伙,然后我们再向方泽滔说珍重再见吧!那岂不是可脱离苦海?”

  婠婠的秀发像瀑布般往四方倾泻,衬着她在月照下美艳无伦的玉脸朱唇,即管苦修多年的高僧亦要为她动凡心。

  徐子陵哂道:“亏你还和他称兄道弟,假若她确是货真价实的阴癸妖女,不害得方泽滔城破人亡才怪。刚才若非我们引开长叔谋,方泽滔怕已给宰了。”

  寇仲吁出一口凉气道:“你不是提议要我们带着这烫手山芋上路,待弄清楚她是龙是蛇,才决定应否交回给痴情的方庄主吗?”

  徐子陵双目寒光烁闪,深注平躺地上的美女婠婠在罗衣紧里下显现出来那无可比拟的优美线条,嘴角露出一丝微笑道:“这是一场别开生面的斗争,只要我们迫得她亮出身分,我们就胜了头仗。”

  旋又哈哈一笑道:“来吧!让我们弄张板床来把这美人儿运载,看她还可睡得多久?”

  ※※※

  两人从破烂的骡车拆下一块长八尺宽三尺的木板,全神戒备的把婠婠放在木板上,并不缚紧,就那样一前一后抬板载美疾行。

  道路虽崎岖不平,他们亦不时窜高伏低,但在他们巧妙的配合下,木板始终保持平衡,使两人大觉有趣,丝毫不以为苦。本来他们在方泽滔说出婠婠的来历后,对这长睡美女的疑心已大大减低,但长叔谋和旦梅先后出现,立时令他们感到对方是欲盖弥彰。加上对徐子陵无端端着了道儿一事终是难以释疑,所以才再生疑。

  寇仲和徐子陵两人不但才智高绝,又精通巿井江湖的骗人伎俩,再加上比常人丰富的想象力,故而才有这种别人梦想难及的想法。

  这时两人反怕会遇上方泽滔等人,朝反方向一阵急驰,走了十多里后,始放缓下来。

  此时已是残星欲敛,月儿暗淡,天将破晓。他们来到一座小丘之顶,极目四方,见西北方有一座小村落,可是草树滋蔓,应是早给人荒弃了,村后横?着一列丘陵。

  寇仲瞥了一眼板上的绝世佳人,叹了一口气道:“村内的居民定是逃到竟陵避难去了。村后似乎有路穿越山林,或许是到竟陵的快捷方式。”

  徐子陵抬头观天,见到东北方乌云密聚,点头道:“看来又会有一场大雨,我们没有问题,但这位婠婠小姐却不知会否有问题,先避过这场大雨,然后再想想该怎办才好。”

  寇仲苦笑道:“怎么想都想不到办法的了。她最厉害处就是莫测高深,只是防她突然出手伤人,我们便既费神又吃力。休息一会亦是好主意。”

  两人打定主意,抬着婠婠朝小荒村奔去。

  寇仲见四周一片荒芜,想起那条遇上翟让和李密的废村,向前面背着他反手执着板边的徐子陵道:“还记得那座李密以诡计暗算翟让的村庄吗?当时我们明明见有人在村内放火,但抵达后却鬼影都见不着半个,后来那人亦再没有出现,究竟那个是什么人来呢?”

  徐子陵耸肩道:“鬼才晓得!你为什么会忽然想起这件往事呢?我差点忘记了!”

  寇仲摇头道:“我也不清楚。或者是因见这地方鬼气森森,勾起我的回忆。唉!战争真害人不浅,可以想象以前这小村是多么和平宁逸,人人安居乐业,鸡鸣犬吠,现在却落得这么个残破光景。”

  徐子陵陪他叹了口气,一时说不出话来。脑海却幻化出一幅世外桃源的美景。这时天边本应露出曙光,但因乌云盖天,反比刚才更是暗沉。

  蓦地电光一闪,惊雷紧随,豆大的雨点打了下来,由疏渐密,瞬成倾盆大雨。他们刚穿过村口的牌楼,忙往最近的一家屋子掠去。

  屋宇残破剥落,木门应手而开。

  此宅分前中后三进,以两个天井相连,家俬一应俱全,虽是简朴,却不残破,只是四周尘封蛛网,一片荒凉景象。

  将美女婠婠连木板放在地上后,寇仲负责关门,徐子陵却去把窗子打开少许,让空气注进屋来,驱赶留在屋内的腐败闷气。

  “啊!”

  两人同时旋身。

  神秘美女婠婠仍是那长眠不起的样儿,但俏脸已多了点血色,使她更显娇艳欲滴。

  寇仲见徐子陵朝她走去,扑过去扯着他低声道:“不要碰她!”

  徐子陵皱眉道:“怎都该试试看吧!无论她是被人封闭了穴道,又或是自己弄鬼,终是武学上一个难题和挑战。若我们能破解开来,定可学懂一些以前不知道的事。”

  寇仲倒吸一口凉气道:“假若她千方百计,目的就是诱我们这么做,我们岂非正中她下怀。”

  徐子陵把他拉往一旁,低声道:“就当这是一场斗争吧!否则此事如何了结。”

  寇仲终于同意,道:“我有个好主意,只由你一个人接触她的身体,我则把内气注入你的体内,同时负起监察你和她情况之责。这样有起事来时,亦不致全军尽墨。”

  徐子陵道:“好吧!”

  两人来到她旁,交换了个眼色。

  徐子陵将她扶了起来,只觉触手处充盈着柔软的弹性,不由地心中一荡,吓得他忙收摄心神,压下绮念。

  接着盘膝坐在她背后,只以单掌抵着她背心,另一手托起她后仰的螓首。

  寇仲亦在他身后盘膝而坐,眼亲鼻、鼻观心,双掌紧贴徐子陵的虎背。

  徐子陵把杂念完全排出脑海外后,轻轻道:“准备好了吗?”

  寇仲沉声道:“出手吧!”

  徐子陵凝神专志,一束阳和的真气,缓缓注入她脊椎的督脉去。

  就在此时,蹄声响起,由远而近。

  婠婠竟在这要命时刻,娇躯颤抖起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荒村奇遇
  两人心中同时叫苦。

  原来当徐子陵把真气送入婠婠体内时,便立即像失去了控制似的由督脉朝奇经八脉散射。

  徐子陵大吃一惊下,忙运功要把变成脱缰野马般的奔散真气收回,却已迟了一步。

  真气化成千百股劲漩,在婠婠的奇经八脉内来回激荡,便恍如内家高手练岔了真气的情况。

  这种走火入魔乃练功者的大灾难,轻则功力全失,重则瘫痪或暴毙。

  此情况两人都全无准备,更不知该如何解救,一时慌了手脚。

  寇仲低叫道:“妖女厉害,老子可顾不得了!”

  徐子陵忙示意他切勿鲁莽。

  电声轰鸣,豪雨????打在屋宇的瓦背、檐篷、纱窗、天井和街上,发出层次丰富的各种声音,清寒之气侵体而来。

  夹杂在这雨声的大合奏里,是密集的马蹄声。

  十多骑进入村内。

  徐子陵那有余暇去理会婠婠以外的事,把寇仲送过来的阴柔先天真气,与自己的阳刚真气不住结聚,轻轻道:“这些真气的最大问题,就是孤阳不长,同性相拒,故互相激荡,弄至全身脉气散乱,所以只要我们能令真气重归于一,就可解决问题。”

  接着凑到婠婠晶莹如玉的小耳后道:“这是否正中你下怀呢?现在我已有九成把握肯定你是阴癸派那位大姐了,小弟真的甘拜下风。”

  一道闪电,裂破了村子上方偏西的空际,接着天地煞白,惊雷震耳。

  那十多个骑士勒马停下,却没下马,似乎在等待着某些人。

  寇仲好象全不知外面来了一批人,俯前道:“要不要博他娘的一铺,我赌她是‘阴后’祝玉妍的徒弟,甚或就是她本人。”

  徐子陵苦笑道:“你有多少成把握?”

  寇仲叹道:“只有八成,比你还少一成,以阴癸派那种邪人,怎肯把自己陷于如此绝地?不过若她另有邪法,根本不怕走火入魔,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唉!让我动手罢,总须有人去做的。”

  徐子陵坚决地摇头道:“我们没权拿别人的性命去作赌博,事实上这是一场公平的决战,她是以真功夫来算计我们。”

  寇仲皱眉道:“但假若她真是来自阴癸派的妖女,我们这样替她疗伤,岂非甚么来龙去脉都给她看破,我的独门气功还有何秘密可言?倘她因此而功力大进,击败了师妃暄,我们更罪孽深重了。”

  又有蹄声在另一端的村口响起,竟是孤人单骑,缓缓冒雨往早先那十余骑驰去。

  刀剑出鞘之声,连串响起。

  来人显非那十多骑的朋友。

  徐子陵毫不在意外面正发生的事,不断将寇仲输来的真气集中在丹田气海之内,知而不守地任它自然而然变成一个真气的涡漩,免其落于后天,露出一丝充满信心的微笑道:“就算她的而且确是那妖女,卑鄙地利用我们的侠义之心,我们也要以正道和她周旋到底。”

  接着低喝道:“准备好了吗?”

  寇仲还以为徐子陵说的是为婠婠疗治经脉内作恶的游气,瞧了瞧抖个不停的婠婠,无奈道:“准备好呢!”

  当徐子陵出乎意外地把气漩由丹田升起,逆上督脉,反注入寇仲右掌心时,外面有人大喝道:“多情公子你果然有胆有识,明知送死也敢前来赴约,我们清江派佩服佩服。”

  徐子陵和寇仲这时才知来者竟是近来声名鹊起的‘多情公子’侯希白,但此刻正值行功运劲的紧要关头,一个不小心,动辄有走火入魔的大祸,都不敢分神去理会。

  寇仲任由气漩注入右手心的阴腧脉,再转上中指的阳腧脉,沿右肘走绛宫,过重楼,经冲脉至丹田,然后走右腿外的阳蹻脉,过脚趾到足心涌泉穴定住。

  只觉全身暖和融融,说不出的舒服。

  此时他已掌握到徐子陵的用心和策略。

  原来天下物事虽千门万类,各有其独特的物理性情,但总有其万变不离其宗的法则。

  在内家气功上,更有强者凌弱,异性相吸的现象。

  徐子陵玩的把戏,就是先任由两人倾向一阳一阴两种特性的真气天然结合,变成一个自动涡漩的整体,更由于两人真气同源而异,结合后本身自具自足,会把任何有异于他们的真气排斥,又能把同类的真气吸纳。

  所以只要再把气漩送入婠婠的气脉去,立即可将散游乱窜的真气似海棉吸水般吸收回来,亦因利乘便贯通婠婠的经脉。

  假若婠婠确是妖女,甚或是祝玉妍本人,也会因内功路子不同,不但难以把此气漩收归己有,连寻源探察亦有所不能。

  徐子陵之所以要把气漩先回输寇仲体内,一方面是要加强气漩的力量,更重要是忽然想到此举对两人将大有裨益,使气脉周流,全身经络贯通,和气上朝。

  且阴阳互补,可臻至道家“水中火发、雪里花开”,所谓“天宫月窟闲来往,三十六宫都是春”的至境。

  一般内家高手,虽无不讲求经脉通气,但高明者都是阴阳并行,从没有以涡漩的形式行气。

  惟有来自长生诀,又是两人分练,才会出现如此现象。可是若非由于替此女疗伤而引起真气流失的特殊情况,两人必失此机缘。

  以物性而论,涡漩自是比冲奔的力量更凝聚和强大。

  寇仲明白了徐子陵的用意后,立即把握这千载一时的良机,让气漩周游全身,任得气漩把满盈经脉内的真气吸纳,不断壮大。

  外面静了下来,显是侯希白勒马停下。

  雷雨不绝,电光暴闪中,间中传来健马嘶叫之音。

  而每当电光照亮了昏黑的室内时,婠婠如云的秀发都像会发光般,说不出的诡异神秘。

  气漩由右腿内的阴蹻脉回归绛宫,再下左脚心涌泉穴时,一把清越朗耳的男声在外淡淡道:“废话少说,陈步云何在。”

  一人应道:“本少爷在此,侯希白你杀我两位结拜兄弟,今天就要你血债血偿。”

  侯希白仰天一阵大笑,纵使雷雨交鸣,亦不能掩盖分毫。

  笑声倏止。

  侯希白从容道:“你的血债要人还,但人家女儿的清白和尊严又有谁来还给她们,杀你那两个淫贼兄弟,只是替天行道,现在该轮到你了,谁敢阻我,谁就要死。”

  蹄声轰鸣,显示双方正冲向对方。

  此时气漩经过了头顶天灵穴,由上颚的天池穴过十二重楼,下任脉,上督脉,再走左阳腧脉到左掌心,重新进入徐子陵体内去。

  徐子陵感到寇仲经脉内虚虚荡荡的,情况就与婠婠被输入真气时的情况相似,心中一动,隐隐捕捉到假如婠婠真是妖女所采用的秘法,不过此刻那还有再作深思的闲情,只依法照办,把增强了不知多少倍的气漩先送往天灵穴,再输下至涌泉穴,刚与寇仲行气的次序相反。

  此实千古难遇的情况。

  首先要找两个内气同源又相异的人已是难比登天。况且即使有这么两个人,由于各种复杂的因素,例如对功法的成见、信任的问题,亦绝不会?开一切的以这充满创意的方法合研出如此古怪的奇功。

  两人以前虽屡曾以内气同源的特性,互为增益或疗伤,却从未试过如此彻底,且全部真气化成一个先天气漩,自身却不留半点真气,教对方纵是心怀叵测,亦全无办法由他们行气的脉络,推测出他们来自长生诀的法门。

  外面兵刀交击之声不绝于耳,惨叫痛哼亦不绝于耳。

  受创的当然不会是侯希白,否则早该鸣金收兵了。

  婠婠体内流窜的真气愈加肆虐,随时有经断脉散的生命之厄。

  微不可闻足尖点在瓦面的声音在头上响起。

  两人吓了一跳,差些同时走火入魔。

  徐子陵强压下心神的震荡,因为此时若有人溜进屋来,要取他们的小命,可是易如反掌的一回事。

  气漩透掌心而出,逆上婠婠督脉。

  两人同时口鼻呼吸断绝,内气敛息,只余下灵台的一点清明,默默遥控婠婠体内气漩的行走。

  果然不出所料,气漩经行处,流窜作恶的真气统统被吸纳,使一切重归正轨。屋外激斗忽然静了下来。

  侯希白的声音响起道:“谁方高人驾临,何不现身一见。”

  一阵娇笑来自三人置身处的瓦面上,接着是银铃般动人的女声道:“侯希白果是不凡,枉清江派自命江南大派,竟无人挡得住侯兄一扇之威,可笑之极。”

  侯希白笑道:“只听姑娘的声质,便知是天生丽质的美人儿,却未知姑娘不惜千里追踪在下,所为何事?”

  徐子陵和寇仲刚把气漩行遍婠婠全身经脉,这绝世美人亦安静下来。

  假若他们立即收回气漩,婠婠就会重回先前的状况。

  但二人均是胆大包天之辈,怎肯就此罢休,把气漩往婠婠体内最关紧要的生死窍送去。

  当日傅君婥曾详细向他们解释练习九玄大法的诀要。

  故而他们修练长生诀时,自然而然地就把九玄大法和长生诀的功法结合起来,将本来纯是修身养命的秘法与武功合而为一。

  据傅君婥所传,脉穴虽是一体,但作用却有不同。

  脉乃穴与穴间往来的路途,穴位则等若站头宿所。

  每逢经脉交汇处的穴位更被称为关口,盖在其贯通经脉的重要性。

  若关口闭塞,便如道路封闭,人也会百病丛生。

  凡人皆有因血气而来的正常脉气,但真气却须苦修才会发生。

  修真者若不能练至“气发”,怎么修行都只是白练。

  气发则成窍。

  所以内家高手只要探查对方脉穴,便知对方火候深浅。是凡穴还是气窍,绝瞒不过识货的人。

  前此婠婠体内虚虚飘飘,不要说气发而成的关窍,连普通人的脉气亦欠奉,所以才令他们无从入手,莫测高深。

  而众窍之中,又以生死窍最关重要。

  假若婠婠要找地方把真气聚集收藏,就惟只这个玄微的处所。

  在人体上,两眼中心为祖窍,内通脑?胞,是人的真性,此处若受伤,重则身亡,轻者亦会脑力受损。但仍非是真气可藏聚的地方。故妄施者会惹来头痛之患。祖窍乃任督二脉最重要的关口,只要凝神入祖窍,任督二脉便会周游不息。

  但真正能凝聚真气处,却是小腹的丹田处。

  它便像全身真气的供应站。

  普通人的脉气,是通过吃下的食物,被胃壁吸收而成的养分而来。

  但修练者却把生殖能力的精气化炼而成真气,变成能量,所谓练精化气,练气化神是也。

  至于先后天最大分别,则在于先天能吸取天地的能量,而后天则止于本身的精气,高下之别,自不可以道里计。

  丹田为气海,细分为四重天。

  最上一重为黄庭,接着是金炉、?穴和最下层直通精囊或子宫的关元。

  而生死窍指的就是?穴,气动其中则成生死窍,否则只是一般的?穴。

  若祖窍是天,生死窍就是地,上管性、下管命。性命必须双修,若舵和桨的关系,欠一不可。

  所谓天下地上安祖窍、日西月东聚?穴,说的就是它们唇齿相依的情况。

  徐子陵和寇仲此着最厉害处,就是把聚两人全身功力的气漩,注入婠婠的?穴里。

  假设婠婠只弄虚作假,收起来的真气以诡秘莫测的方法藏在?穴深处,那么闯入的气漩,必会激得她的真气起而相抗,那时她便露出狐狸尾巴。

  若她真是清清白白,那气漩只会引发她的脉气,便她回复知觉。

  在机缘巧合下,两人终于找到最佳试探她虚实的方法。

  正如徐子陵所言,这是场别开生面的斗争。

  他们正处于最紧张的关头,外面的侯希白却是悠然自若,半点不觉雷雨之苦地续道:“姑娘轻功之高,是在下平生仅见,所以在下每趟想见姑娘,都落得缘悭一脸,可是今晚在这荒村旷野之地,环境特殊,在下若要得睹姑娘芳容,恐非全无机会。”

  气漩此时进入婠婠丹田,抵达第一重的黄庭,尚未有任何异样的情况。

  寇仲和徐子陵虽不宜分神,但仍不由心下奇怪。

  假若这女子的轻功如侯希白所说般高明,他们为何竟察觉到她足点瓦背的微响呢?

  女子响应道:“堂堂男子汉大丈夫,不要逼人家好吗?我刚才故意弄出声响,就是要让你知道人家来了。现正思量该否现身与你相见,你却来咄咄逼人家。”

  寇仲两人心中大懔,不由得对侯希白刮目相看。

  刚才那下足音,屋内的他们亦只是仅可听闻。

  而侯希白那时还正在与敌人生死血战,兼又雷雨交加,距离比他们远上几倍,仍漏不过他的耳朵,只这点已可推知侯希白比他们高明了。

  气漩缓缓下降,进入第二重的金炉。

  侯希白淡然道:“姑娘若有见在下之心,在下已是非常欢喜,可否先赐告芳名,那称呼起来可以亲热一点。”

  此人说话高雅、语调温柔、态度洒逸,难怪他能使天下美女倾心。

  那女子显是给他哄得芳心窃喜,欣然道:“我只说一次。你勿要粗心大意忘掉了。”

  侯希白以无比真诚感人的语调道:“侯希白正在洗耳恭听,日后更不敢忘记,姑娘请放心。”

  寇仲听得心中一阵感慨。

  他是自问说话欠了侯希白这种令人深信不疑的味道。难怪连师妃暄都看得起他,还让他伴游三峡。

  徐子陵想的却是:假设此人生性如此,谁都没有话说,否则他就是大奸大恶的人了。

  女子似乎给打动了芳心,道:“我叫独孤凤,咦!你的表情为何这么古怪,定是知道我的来历。”

  侯希白叹道:“独孤小姐才真是名不虚传;只从我的眼神变化便窥知我内心的感受,不愧是身兼两家绝学的传人。”

  独孤凤语调忽然变得无比的冷静,就像换了个人似的,缓缓道:“此事相当奇怪,不知道关于我的事,侯兄是从何方得到内情?”

  侯希白歉然道:“这个请恕在下不便透露。侯某还知道独孤小姐不但早超越了‘独孤双杰’独孤盛和独孤霸两位前辈,连令叔独孤伤亦要甘拜下风,功力直迫尤楚红,难怪在下想摆脱小姐的追踪亦难以办到。”

  接着语气转冷道:“起始时侯某尚以为小姐是慕在下多情之名而来的刁蛮女子,现在当然知道这想法大错特错。请问独孤小姐究竟有何贵干,竟这样垂注我侯希白。”

  独孤凤道:“这个恕我不能说出来,好了!我要走哩!”

  此时气漩终于从金炉注入关键处的生死?穴,倏地变生不测。

  气漩竟停也不停的往她丹田气海最下重的关元滑泻进去,且有散泄出体外之势。

  两人立时魂飞魄散。

  假若此事真的发生,他们等若自动把辛苦多年练来的功力尽行散掉,再要回复旧况,都不知要多少时间才成。

  他们再听不到外面两人的说话,运聚精神,以意念力誓要把气漩收回来。

  气漩应念回冲,化成一束急漩的气柱,逆上婠婠督脉,利箭般刺入徐子陵掌心的阴腧脉去。

  剎那间,气柱蓦长,延伸至两人全身经脉去。

  徐子陵和寇仲脑际轰然剧震,同时往后?飞,撞至墙上始滑跌落地,倒作一团,眼耳口鼻全渗出鲜血,呼吸断绝。

  沉睡不醒的婠婠却没有因失去徐子陵的支撑而倒下。

  她像幽灵般缓缓飘然而起,俏立屋心。

  眼帘慢慢张开,露出一对绝对配得上她绝世容颜、乌黑闪亮、可勾起最美丽的梦想的眸子。

  婠婠徐徐别转娇躯,凝视着倒地不起的徐子陵和寇仲,轻叹一声。

  当她似要往两人移去时,大门洞开,有人带着一门风雨闯入屋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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