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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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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2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章 狭路相逢
  桂锡良和幸容两人被迫在一角,后者左臂还受伤淌血,显是落在下风。

  其它客人伙计都缩在靠厨房的一边,人人脸现愤慨之色,却是敢怒而不敢言。寇徐两人刚跨入门槛,便给两名守门的雨竹堂徒戟指喝道:“你这两个小喽啰给滚出去,这里没你们说话的余地。”

  徐子陵见旧友受伤,冷哼一声,迫上前去。

  剑光一闪,其中一人挥剑斩往他左肩。

  徐子陵尚未动手,寇仲飞出一脚。

  “砰!”

  那人给踢得长剑脱手,身子离地?飞,重重掉在一张椅子上,登时一阵木碎折裂的声音。

  馆内人人动容。

  其它五名雨竹堂的人给寇仲这一招吓寒了胆,退往一边,反陷两面受敌的劣势中。

  桂锡良和幸容则不能置信地瞧着寇、徐两人。

  寇仲抱拳道:“桂香主要下属怎样处置这几个胆敢以下犯上的叛徒呢?”

  雨竹堂带头的健硕汉子喝道:“什么以下犯上,我白荣乃雨竹堂香主,奉堂主罗贤之命请桂香主去说话,你两个才是以下犯上。”

  桂锡良看着仍在地上挣扎爬不起来的敌人,沉声道:“请我去说话要动刀子吗?”

  寇仲指着白荣笑道:“这就是白香主不对了。这样吧!我们就把他们缚了去请罗堂主评评理,看看谁对谁错。”

  白荣使了个眼色,登时有两人扑出,挥刀疾斩寇仲。

  徐子陵冷哼一声,掩到寇仲前面,左右开弓,在两柄刀斩下前,先一步打在两人小腹处。

  那两人给击得倒跌在白荣身上,三人同时变作滚地葫芦,狼狈不堪,剩下的几个人噤若寒蝉,更不要说动手了。

  桂锡良与幸容则看呆了眼。大有士别三日,刮目相看的感慨。

  寇仲好整以暇地拍拍手道:“怎么样?要不要去大闹雨竹堂,杀杀罗大堂主的威风。桂香主你若不去,就由我们两个小喽啰代劳。”

  桂锡良一声不响,向幸容打个眼色,硬把寇徐扯到街上,道:“先回军师府再说吧。”

  寇仲和徐小陵知他胆怯,只好苦笑以对。

  ※※※

  像江南大部分城巿那样,河道组成了江阴城内外与四乡农村联系的纽带,亦是城巿布局的骨架。

  临河傍水的居民,粉墙照影,蠡窗映波,构成了充满水乡风光的清新画面。一派水巷小桥多,春舡载绮罗的动人美景。

  军师府的前身是江阴的都督府,位于巿内中心河道交汇处,正门有条跨河大桥通达,衬得整个军师府的建筑组群格外有气势。

  比较而言,南方比北方安靖,故江阴涌来了大批南逃的北方百姓,更呈现一片繁华的景象。

  乱世人心思治,老百姓不希望竹花帮有变化,这种心情是很容易理解的。

  即使徐子陵不愿卷入这种权力与地盘的争端中,亦感到该阻止像铁骑会那种恶名远播的强徒把竹花帮兼并过去。

  桂锡良领两人过桥时,却遇上麻烦。

  负责守卫的另一位香主麦云飞乃军师邵令周的首徒,生得颇为英俊轩昂、高傲自负,盯着寇、徐两人道:“师傅有命令,由现在起,所有陌生人均不得进入军师府。”

  桂锡良在寇仲两人之前大失面子,偏又毫无办法,尽最后努力道:“他两个是当年在扬州壮烈牺牲的忠烈士言宽的门生,近年在江湖闯荡,练得一身好武艺,刚才还把雨竹堂的白荣打得落花流水,所以我才希望能向邵军师作推介。”

  麦云飞带点鄙屑地扫了两人一眼,摆出这又如何的眼色,摇头道:“那要过了今晚才行。”

  桂锡良无奈下把两人拉到一旁道:“待我先自入府见邵军师,待会再来接你们进府。”

  幸容恕哼道:“麦云飞恃着自己是邵军师的大弟子,又得邵兰芳的钟情,一向作威作福,特别排挤我们这批跟随帮主的旧人。迟早我们要使他栽个大筋斗。”

  桂锡良倒有自知之明,知道斗不过麦云飞,扯了幸容一把道:“不要说废话了,进去再说,你两人记紧在这里等我们。”

  两人去后,寇仲和徐子陵避到桥端一旁沿河建成的石岸,像以前过小混混生涯时吊儿郎当的面河坐下。

  寇仲瞧瞧守在桥头的麦云飞,笑道:“锡良这混蛋的运道似乎不太好,本有机会飞黄腾达,帮主偏又给昏君宰了。现在更遇上这个处处与他作对的麦云飞,连带两个人入府都给阻头阻势,这种香主还当来作什么?”

  旋又兴奋地道:“邵兰芳乃我们竹花帮著名的美人儿,不若我们来个横刀夺爱,好气死麦云飞。”

  徐子陵没好气道:“若你为这个原因去勾引人家的爱侣,我绝不会容许。”

  寇仲搂着他肩头赔笑道:“我只是说着玩儿吧!小陵何必那么认真。”

  随又岔开话题道:“锡良身位香主,又是先帮主的关门弟子,地位不低;兼且还有一群先帮主的直属手下支持,你说有没有机会作新帮主呢?否则该不会令麦云飞故意挤压他。”

  徐子陵这时正两手反撑身后,仰直身体享受午后的阳光,闻言一呆道:“锡良的道行太浅,怎有资格当帮主。不要扯东道西了,你自己想当帮主才真呢!”

  寇仲摇头道:“我真的没有此心,亦行不通。现在李密势盛,若我成了竹花帮的龙头,竹花帮可能不到几天就完了。但若锡良成了新帮主,他便只有倚靠我们来支持他,那和我当上帮主没有什么分别。”

  徐子陵苦笑道:“你若想锡良当帮主,恐怕要先把帮里现有的什么军师堂主一股脑儿杀个清光才行,你有那么厉害吗?”

  寇仲瞧着脚下平静的河水,沉吟道:“这事确有点困难,却非绝不可能,最重要是锡良乃先帮主的弟子。他这人本来很有胆色,不过可能近来惯于被人欺压,才会失去信心。唔!”

  徐子陵低声道:“那麦云飞又来了!”

  寇仲别头看去,见那麦云飞正领着四名手下离开桥头,沿石岸朝他们走来,便笑道:“该否为锡良出一口气呢?”

  徐子陵未及回苔,麦云飞隔远喝道:“你这两个小子,这样子在军师府前又坐又卧,成何体统,立即给我滚回所属堂口去。”

  徐子陵毫无反应,还闭目享受他的日光浴,寇仲则瞇眼瞧着他道:“麦香主你是否聋了耳朵,听不到桂香主吩咐我们在这里等他吗?你自己滚回去站岗好了。”麦云飞勃然色变,后面的四个走狗手下扑了过来,把两人逼在河边,声势汹汹。

  寇仲笑道:“怎么?想动手吗?”

  麦云飞气得俊脸发青,阴侧侧道:“给我站起来!”

  寇仲好整以暇道:“你既非帮主,又非我们的阿爷,凭什么对我们呼呼喝喝!”

  麦云飞按捺不住,喝道:“掷他们下河!”

  四人正要动手,徐子陵往后卧倒,两手闪电探出,抓紧后面两人足踝。

  接着在麦云飞等骇然大惊下,徐子陵也不知使了什么手法,把两人摔得越过头顶,‘扑通’一声掉进河水里,挣扎着爬往对岸。

  喝喊连声中,本是守在桥头的十多名竹花帮弟子全赶了过来。

  “锵!”

  麦云飞和另两个手下拔出长剑,却又往后退开,显然要待各人赶到才敢动强。寇仲哈哈大笑,弹了起来,长刀离鞘而出,往麦云飞劈去。

  麦云飞横剑挡格。

  “当!”

  寇仲的井中月回到鞘去。

  麦云飞则跄踉跌退五步,才能站稳,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这时他的援兵已至,拥在他身后,却没有人敢上前动手。

  徐子陵亦跳起身来,指着对桥的方向道:“有人来了,你们正事不理,只管欺压自己人,是否有亏职守呢?”

  麦云飞这时才回过气来,强压下给寇仲刀劲弄得翻腾不休的血气,与手下们转头瞧去,果然见到一队十多骑,正沿街向桥头驰至。

  狠狠瞧了两人一眼,道:“迟些再和你们算账。”这才领手下赶回桥上去。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而笑。

  前者摇头叹道:“世上为何总有这么多爱作威作福的人呢?”

  蹄声由远而近。

  两人愕然望去。

  只见骑队中分出一骑,朝他们驰至,马上坐的赫然是美丽刚健的宋家小姐宋玉致。

  这别具风格的美女勒马停定,倨傲而又冷冷地由头到尾打量了他们几遍,目光最后落在他们襟头的风竹标志上,才蹙起黛眉道:“你两个混小子为何忽然当起了竹花帮的单竹弟子,是否图谋不轨。”

  其它人虽没有走过来,但注意力全集中到这里。

  寇仲微微一笑道:“来!让我介绍,这位是宋玉致大小姐。”

  又搂着徐子陵肩头道:“我的兄弟徐子陵,长得够英俊吧!”

  宋玉致见他答非所问,又调侃自己,玉脸一沉,故作不屑地瞥了徐子陵一眼,接着露出一闪即逝的奇异神色,才娇哼道:“看在你们尚未有什么恶行,立即给我离城,否则我只要一句说话,你们休想有命离开。”

  寇仲猛拍额头道:“小弟差点忘了我兄弟的人头非常值钱,宋小姐即管大叫大嚷吧!看看我们在被杀前可拉多少人陪葬?”

  宋玉致出奇地没有动气,瞪了他好半晌,忽转向徐子陵道:“劝你的兄弟和你一起走吧!若给人知晓你们在这里,会令你们有天大麻烦的。”

  徐子陵一向对高门大阀的骄贵女儿没什么好感,觉得她们天生看不起一般的男儿汉,淡淡答道:“我们根本不怕任何人,否则就不会在这里与宋小姐说话了。”宋玉致叹道:“你们虽闯出点名堂,但比起李密仍差远了,好好想一想吧!”

  寇仲奇道:“宋小姐是否看上了我这英俊的兄弟,为何对他这么和颜悦色,而对我却声色俱厉。说到底,我和你的感情该深厚点才对。”

  宋玉致终按捺不住,怒道:“闭嘴!”

  寇仲嘻嘻一笑,扯着徐子陵就要离开。

  宋玉致娇叱道:“给我站着。”

  已有三、四骑本是旁观的往他们驰来。

  寇仲放开徐子陵,倏地立定,手按刀柄,整个人挺得笔直,虎目射出深不可测的精芒,脸容变得冷酷无比,浑身散发慑人的强大气势。

  宋玉致在这剎那间感到寇仲变成了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再非昔日那嘻嘻哈哈的小子,而是可在任何风暴之前屹立不倒,更不会对任何人害怕的英雄豪杰。

  接着寇仲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哑然失笑,露出个阳光般灿烂的笑容,摇头叹道:“都是不行!对着宋小姐我寇仲怎都狠不了心。”言罢哈哈一笑,拉着徐子陵径自走了。

  宋玉致给他戏剧性的变化和充满青年男子魅力的语调神态逗得心乱如麻,竟忘了阻截。

  ※※※

  寇仲和徐子陵在一条僻静的小巷挨墙坐下,就像回复了以前在扬州胡混时的光景。

  徐子陵微微笑道:“仲少是否想以她来代替李秀宁呢?”

  寇仲露出回味的笑意,伸了个懒腰,悠然道:“儿女私情,只会增加精神上的负担,我不介意找个美人儿来调剂一下,但却绝不会动情。正事要紧,其它都要摆在一旁。逗逗这高傲的宋家小姐可以,若要劳烦我寇仲去讨好她,奉承她,却是休想。明白吗?”

  徐子陵道:“但现在该怎办呢?”

  寇仲道:“一是立即离开,一是待至今晚大闹他娘的一场。你怎么说?”

  徐子陵耸耸肩道:“我建议的你定不同意。照我的想法竹花帮的事我们既管不了亦没有那心力。何况段玉成他们仍在等候我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的烦恼还不够多吗?”

  寇仲嘻嘻笑道:“不要对我有那么多偏见好吗?我寇仲什么时候敢不尊重你陵少的说话。就如你所言,我们偷了骡车就走,两辆都怕够了吧!”

  徐子陵疑惑道:“那里有骡车偷?”

  寇仲笑道:“当然是到风竹堂去偷,他们那么多骡子骡车,借两辆给我们该没有问题,随便找个借口,就可把骡车骗上手,这可包在我身上。”

  徐子陵不悦道:“沉北昌和骆奉对我们这么好,怎可以怨报德?”

  寇仲点头道:“都是你说得对,那就不如到雨竹堂去看看,横竖已结下梁子,差不在再多一项。”

  徐子陵登时明白过来,苦笑道:“你这天杀的混蛋,兜来兜去,最后都是要去闹事,然后看看有没有浑水摸鱼的机会。”

  寇仲大笑道:“知我者莫若你。”

  硬把徐子陵扯将起来,压低声音道:“雨竹堂堂主罗贤刚才派那白荣来带锡良到雨竹堂去,必有图谋,待我们去看看是什么一回事。嘿!你总不能不关心锡良和幸容的两条小命吧!”

  徐子陵道:“你知雨竹堂在那里吗?”

  寇仲得意道:“圣人不是有句什么‘不耻下问’的吗?莫要推三推四了,快来吧!”

  徐子陵自知?他不过,无奈下随他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3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五章 探囊取物
  两人来到雨竹堂府第的大门外,把门的十多名大汉见他们是风竹堂的人,都露出敌视的神色,但却没有人将他们放在心上。皆因把门的雨竹堂弟子,最低级那个都要比两人多出一根竹来。

  竹枝定身分。

  帮主是十根竹,军师九根,接下来是堂主、副堂主、舵主、香主,竹数逐级递减。

  以前两人随言宽混时,半根竹都欠奉,现在可算无端端升级了。

  两人并肩朝大门走去。

  有人喝道:“风竹堂的小子,给老子们站着。”

  “锵!”

  寇仲拔出井中月。

  徐子陵一把将他扯着,骇然道:“为何动刀子?”

  寇仲双目闪过森冷的寒芒,语气更是平静得教人心寒,淡淡道:“不宰掉这些叛帮的小子,锡良如何坐上帮主之位。”

  徐子陵一震松手。十多名把门的大汉亮出兵刃,杀将过来。

  惨叫痛哼声立时不绝于耳,寇仲游鱼般在众汉间穿插来回,中刀者无不溅血倒地,竟无一合之将。

  寇仲跨进院墙外门时,后面倒满了一地的敌人,伤得虽重,却没人有性命之虞,又或残肢断体之灾,可见他下手极有分寸。

  徐子陵呆看着他时,寇仲回头耸肩道:“不是这样,谁会怕你?来吧!我的陵少爷!”

  ※※※

  寇仲和徐子陵一先一后,杀进雨竹堂去,挡者披靡,拥上来拦阻的弟子,都给他们打得落花流水,狼奔鼠窜。

  两人出道日子虽浅,但已是身经百战,连千军万马的恶战场面都难不倒他们,何况现在是骤攻雨竹堂的无备。

  由堂阶直至杀入大堂,才遇上高手。

  “叮叮叮!”

  三下清响,寇仲一步不移,连挡三枪,长笑道:“可是雨竹堂副堂主包百有?”

  来人尚未及答话,给寇仲飞起一脚,正中小腹,?飞堕地,口喷鲜血,再爬不起来。

  徐子陵则左右开弓,连续轰飞了四名扑上来副香主级的竹花帮徒。

  “住手!”

  包百有给人扶了起来,百多人潮水般退到大堂的一端去。

  十多个形相各异的汉子排众而出,来到寇徐两人前方。

  只看其襟头标志,便知除风竹堂外,其它晴竹堂、雨竹堂和露竹堂的正副堂主均聚集此处。

  晴竹堂堂主左丘弼最是易认,个子比一般人矮小,却是粗壮如牛,眉毛拱起,脸是凹陷下去的,肩膀挺宽得不合比例,颇似个缩细了的巨人。

  这时他双目杀机大盛,跨前一步,戟指怒喝道:“来者何人,竟敢在我竹花帮的地头撒野?”

  寇仲面对众多竹花帮有头有脸的高手,却是夷然不惧,哈哈一笑道:“勾结外人,妄想断送我帮基业的叛徒,有何资格和我两个扬州忠烈士言宽的门生说话。”虽是在这种剑拔弩张,动辄生死相见的形势下,徐子陵仍生出要捧腹大笑一场的感觉。寇仲的长处之一,就是能把任何荒谬的事以理直气壮的神气说出来。

  雨竹堂的堂主罗贤大喝道:“管你们是谁,今天教尔等有命来此,没命离开。”

  刀光一闪,一名瘦汉斜冲而出,挽起数朵刀花,从左侧疾袭寇仲。

  寇仲看都不看,似是随手挥刀,“当!”的一声,把那人连人带刀劈得跄踉跌退,仆到人丛内。

  大堂蓦地静了下来。

  寇仲还刀入鞘,其神情气度,比之当日跋锋寒闯进王通的府第亦不遑多让。

  露竹堂堂主童长风冷哼一声道:“确有几分本钱,先给本堂主报上名来。”

  原来刚才偷袭者乃露竹堂的副堂主颜和,童长风深悉其功力深浅,见寇仲将他逼退时那种举重若轻的神态,自知万万做不到,故此说话才客气起来。

  寇仲仰天大笑道:“本人行不改姓,坐不改名,寇仲是也,他就是徐子陵,听清楚了没有?”

  左丘弼等人人面面相觑,无不色变。

  要知寇仲和徐子陵在过去几年,因着‘杨公宝库’的关系,加上连杜伏威、宇文阀、独孤阀、李密等都拿他们两个没法,声威之盛,实是一时无两。

  到最近更转战沿海一带,大破沉法兴和海沙帮的联军,此事天下皆知,更把他们推上一流高手的位置。

  所以知道两人正是寇仲和徐子陵,无不动容。

  左丘弼终是江湖老手,肃容道:“英雄出少年,我帮对两位一向心生敬重,为何今天却要欺上门来?”

  徐子陵踏前一步,冷然道:“我们确是忠烈士言宽的门生,此事桂锡良香主可以作证,所以竹花帮的事我们绝对有资格去管,亦不能不管。”

  寇仲豪情万丈道:“铁骑会的任少名何在?识相的就立刻出来,让我们立即把他的头割下来为先帮主祭旗。你们如若仍存叛帮之心,今天休想活着离开此地。”左丘弼色变道:“这是欺人太甚,上!”

  众人纷纷掣出兵器。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寇仲下了决心把桂锡良捧上帮主之位,再通过他去控制竹花帮,扩展自己的势力。故此才硬逼对方动手,重重打击与任少名勾结的势力。

  寇仲猛退到徐子陵旁,迅快地道:“各杀一名堂主后,我们立即溜走。杀不成更要走,听我暗号。”

  这时难道还可以选择吗?

  徐子陵点头答应。

  两支长矛,三剑一刀,由不同角度向两人攻至。

  寇仲暴喝一声,身子晃了几晃,不知如何已移入以左丘弼为首的一群睛竹堂帮众内,刀芒翻卷,登时有两人中刀倒地。

  徐子陵则腾空而起,到了雨竹堂堂主罗贤的头顶处,双掌下压,强大的气劲,逼得罗贤身旁的人全避往四周,偏是孤零零的留下了罗贤一人面对他的攻击。

  无论寇仲和徐子陵多么厉害,亦没有搏杀其中不乏好手的百多名竹花帮众的能力。且缠斗下来,更不利众寡悬殊下人少的一方。所以两人打定主意,要以迅雷万钧之势,趁自己仍在最佳状态时,各自击杀一位堂主。那时剩下的一个堂主便孤掌难鸣,不立刻逃走就是大笨蛋了。

  寇仲这时闪到左丘弼身前,连斩十刀,忽然间,左丘弼始发觉身旁的人全给劈得跌往四周,恰恰阻截了其它想拥上来援手的自己人。

  “蓬!”

  徐子陵和连长剑都不及取用的罗贤四掌硬拚了一记。

  罗贤双手屈曲少许,似乎在劲力上逊了徐子陵一筹,实际上该是平分秋色,皆因徐子陵凌空下压,占了很大的便宜。

  罗贤心中大喜,以为徐子陵技止此矣,暗忖只要挡得他一阵,不愁其它人不赶上来把他乱刀分尸。

  就在此时,千丝万缕的灼热气劲,透掌而入,穿透他的真气,无孔不入地钻进了他的气脉去。

  罗贤魂飞魄散时,双手所受的压力又消失得无影无踪,胸口却连绩两下剧痛,耳中听到骨碎的声音。

  他最后的知觉就是知道徐子陵的双膝先后顶在他胸口处。

  左丘弼的功夫比罗贤要高明,掣起两枝短铜棍,硬挡寇仲三刀。

  “当!当!当!”

  左丘弼怒叱一声,双棍平胸推出,疾戳寇仲胸口,岂知明明要击中敌人时,发觉竟是击在空处。

  背后刀风割体。

  左丘弼回身招架,骇然发觉后面亦是空无敌影。

  “堂主小心!”

  左丘弼后腰剧痛,一股寒气从刀锋侵入,登时身若冰结,动弹不得。

  寇仲由左丘弼右腰抽回长刀,顺手扫开了赶来拚命的三个敌人,长啸一声,拔身而起。

  “砰!”

  徐子陵早先一步撞破瓦顶,冲飞而起,接着寇仲亦由同一洞口穿飞出来,紧追去了。

  在两人的武功和战略下,近乎不可能的事终给他们做到了。

  ※※※

  寇仲和徐子陵旋风般冲上通往军师府的大石桥,麦云飞等把关弟子慌忙喝止。两人懒得解释,拳脚齐施,所到处,人仰马翻,纷纷给他们狂风扫落叶般轰到河水里,狼狈不堪。其中只麦云飞还似点样子,多挡了寇仲两招,最后给旁边不耐烦的徐子陵侧踢一脚,将他送入河内。

  他们势如破竹的冲入大堂时,堂内正在议事的军师邵令周、风竹堂正副堂主沉北昌和骆奉、宋玉致等都愕然朝他们瞧来。

  邵令周身材修长,个子很高,清秀的脸庞留了五缕长须,年纪在四十许间,颇有修行之士的道骨仙风姿态。

  他见两人硬闯入来,两眼亮起精芒,冷喝道:“何方狂徒,竟敢到我府捣乱?”

  这时大堂靠北的一端摆开了两排太师椅,宋玉致居于东排上首,显示竹花帮对代表宋阀的来宾的尊敬,接着的三个看来都是宋阀的高手。

  西排上首坐的却是位千娇百媚的艳丽女子,且是寇仲和徐子陵以前在扬州最爱隔远偷窥的当红的名妓,天仙楼的玉玲姑娘。

  竹花帮前帮主殷开山就是因不肯把她献给杨广,被他下令处死的。

  两人此时自是明白过来,皆因玉玲成了殷开山的女人,所以殷开山才冒死把她送离扬州。

  玉玲下方依次是邵令周、沉北昌和骆奉。

  太师椅后各站了十多名竹花帮和宋阀门中身分较低的人。

  玉玲身后站的正是桂锡良和辛容两个小子,此时他们都瞪大眼睛瞧着寇徐这两个他们的儿时伙伴,不知该如何维护他们。

  宋玉致插入道:“邵军师请息怒,这两人大有来历,且让他们进来说话吧!”邵令周立时喝道:“让他们进来!”

  寇仲和徐子陵跨前几步,前者哈哈笑道:“我们是来谈一宗交易,凭我两兄弟刚杀了左丘弼和罗贤,怕该都有说话的资格吧!”

  除宋玉致外,其它人闻言无不动容。

  风竹堂堂主沉北昌沉声道:“竟连老夫都看走了眼,你两人究竟是谁?”

  一把温柔好听的声音自玉玲的香唇响起道:“这两人一叫小仲,一叫小陵,长得这么高了,妾身差点认不出来。”

  顿了顿续道:“他们当年是扬州忠烈士言宽手下的小喽啰,最爱来偷看妾身,有趟给妾身的人拿着,还是妾身见他们相格非凡,命人把他们放了的。”

  寇仲和徐子陵见玉玲仍记得他们,既感荣幸又大是尴尬,因这始终非是光采的事。

  骆奉释然道:“算你们吧!并没有真的说谎。”

  寇仲向玉玲苦笑道:“玉玲姐不用把我们的过去说得这么详细吧?”

  玉玲掩嘴娇笑道:“仍是以前那个赖皮样子。”

  这番对答立时把紧张的气氛缓和下来。

  邵令周皱眉道:“既是自己人,又练得一身好武功,我们高兴还来不及,为何要动手硬闯?”

  徐子陵施礼道:“桂香主曾引领我兄弟二人来谒见邵军师,却给麦香主阻于桥外,现在情势急迫,惟有硬闯,请邵军师见谅。”

  他那种儒雅温文的气度,立时得到邵令周的好感,点头赞同道:“锡良!是否真有此事?”

  桂锡良忙道:“确有此事。”

  寇仲插入道:“假若邵军师立起帮中精锐,该仍够时间把以露竹堂童长风为首的叛党截着,一举歼之,那我帮将可避免四分五裂之局。”

  邵令周、沉北昌、骆奉等为之一震,显是为寇仲的提议而动心。

  宋玉致则与坐在她下首的表叔宋爽交换了个眼色,同时体会到寇仲果敢狠辣、斩草除根的作风。

  只是略显一番手段,整个局面的主动权立即落到寇仲手内去,确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邵令周身后的舵主叶并臣发言道:“事关重大,怎知你两人不是敌方派来诱我们入陷阱的奸细呢。”

  宋玉致白了寇仲一眼,道:“这人虽爱胡言乱语,但却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说谎,更不是可被人收买的人。对吗?寇仲寇英雄?”

  众人大吃一惊,才知眼前这小仲、小陵,竟是头上分别有‘蒲山公令’和‘东溟檄’两道追杀令,名震江湖的寇仲和徐子陵。

  桂锡良和幸容的惊讶,更是不用说的了。

  沈北昌霍地起立,奋然道:“区区一个童长风,还不放在老夫眼内,此事就交由老夫办吧!”

  邵令周由怀中掏出‘竹花令’,扬手投往沉北昌,后者一把接着,领手下匆匆去了。

  宋玉致打个手势,居于宋爽下的两位宋阀高手,亦紧追而去。

  大堂静了下来。

  寇仲微微一笑道:“多谢宋小姐出言担保,我可否和小姐单独说两句话呢?”宋玉致不屑地道:“事无不可对人言,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好了。”

  宋爽心中暗奇,这美丽的表侄女虽性情刚强,但少有用这种态度与人针锋相对的。且在宋阀的立场,寇仲和徐子陵都被列入要争取的人的名单之内,忙打圆场道:“本人宋爽,寇徐两位兄弟,先到这边来坐下再说。”

  邵令周亦实时吩咐弟子奉茶,非常客气。

  寇仲装出个被气结了的表情,苦笑道:“既然宋小姐不赏脸,那小弟可否单独和邵军师一谈呢?”

  邵令周大感尴尬,望向宋玉致这大靠山宋阀的美丽代表。

  宋玉致忍不住狠狠瞪了这轩昂野逸的青年男子一眼,不悦道:“有什么事这么鬼鬼祟祟的,若是有关竹花帮的事,当然应该一起商量。”

  徐子陵淡淡道:“如此谈不下来,我们兄弟立即离开,只求邵军师赠骡车四辆,就不胜感激。”

  宋爽见说僵了,向宋玉致打了个眼色,站起来道:“大家有话好说,寇兄弟不若作少许透露,让玉致考虑该否单独和你说话好吗?”

  寇仲若无其事道:“没什么,我只是误以为宋小姐对‘杨公宝库’仍有兴趣,谁知全没有这回事,实在没什么好谈的了!”

  堂内各人全体动容。

  宋玉致气鼓鼓的站起来,朝内进走去,冷冷道:“滚着来吧!”

  寇仲哈哈一笑,向徐子陵使个眼色,追着去了。

  众人心中都升起奇异的感觉,隐隐感到宋玉致对寇仲特别不客气,实是因为对他‘另眼相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六章 情挑贵女
  宋玉致领寇仲穿过贯连大堂和后厅的长廊,再左转步入西面的大偏厅,刚想在厅心那组酸枝椅坐下,寇仲已先一步把太师椅由圆桌处拉开少许,故作恭谨道:“宋大小姐请坐!”

  宋玉致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坐了下来,紧绷俏脸道:“说吧!”

  寇仲左手握着椅子扶手,另一手按在高椅背处,俯头把嘴巴凑到宋玉致晶莹如玉、发香飘送的小耳旁,赞叹道:“真香!”还大力以鼻子索了两口,一副登徒浪子的格局。

  宋玉致一副勉强忍受的表情,蹙起黛眉道:“你离开点可以吗?”

  寇仲哈哈一笑,倏地挺直虎躯,到了圆桌的另一边,大马关刀的坐了下来,双目神光电射,深深的凝望宋玉致明亮的美眸。旋又再叹道:“真好看!”

  宋玉致不悦道:“你又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寇仲露出灿烂的笑容,雪白整齐的牙齿闪闪生耀,又正容道:“能得我寇仲赞赏的美丽女子,绝对不多,而宋小姐却是排在头位的一个。刚才小弟从后细意欣赏宋小姐优美的背影和动人的步姿,已心神皆醉,自问这一世都忘不了。”

  宋玉致一边奇怪自己怎会让这小子在毫无拦阻下把这番轻薄话说出来,更奇怪自己生不出丝毫怒气,一边避开他灼热得可烧透她芳心的眼神,一边垂下目光道:“若你尽说这种轻薄话儿,我就不再和你谈了。”

  寇仲哈哈笑道:“男女相悦,乃人伦大统,只要真心诚意,何有轻浮可言?”宋玉致叹了一口气,迎上他的眼神,摇头道:“寇仲你不用向我宋玉致施手段了,那根本是没用的。首先我绝不会欢喜上你,而且我根本不相信你这种只会口花花逗我们女儿家的人,第三……”

  寇仲微笑道:“是否你爹早给你订了亲事,有了未来夫家?”

  宋玉致娇躯微颤,垂下螓首,点头道:“你猜到就好了!”

  寇仲暗忖怎会猜不到呢。

  像宋家这种高门大阀,特别是阀主天刀宋缺的爱女,婚嫁都被严格限制,讲的是门当户对,男的还可凭自己的喜恶私自纳妾,但女的却没有这种自由,只能依家族的安排,配与指定的人。

  寇仲潇洒地一耸肩胛,淡然道:“高攀不起是一回事,甚至小姐如何讨厌我亦是另一回事。但我这人心里有什么话,就必须说出来才舒服。”

  又叹了一口气,瞧往窗外阳光灿烂的亭园,摇头苦笑道:“自上趟在荥阳沉落雁宅外那道小巷和小姐有过搂搂抱抱的肌肤之亲后,我……”

  宋玉致大窘地打断他道:“不准你提那件事,以后更不准你和别人提起,特别是徐子陵。”

  寇仲笑嘻嘻道:“对不起,我早忍不住对他说了,不说出来会蹩死我的,哈哈!”

  宋玉致大嗔道:“你这人永远都不会正经的,分明是在逗弄人家,我最讨厌就是你这种人。”

  寇仲摊手道:“小姐放心!我寇仲怎都有点自知之明,清楚小姐不会看上我这出身寒微的人。现在小姐肯听我吐露心事,寇仲已感激不浅,以后都不会再说了!”

  宋玉致苦恼地摇了摇头,狠狠横了他一眼,既恨他满口轻薄,又怕他从此无情,矛盾得要命。

  自少以来,她心中理想的对象,都是出身高贵,博学多才,温文尔雅的俊俏郎君。跟前此子却是浑身野性,一副专勾引良家妇女的浪子格局,理该是她最憎厌的人,但偏偏却予她前所未有的冲激,暗下里竟希望他继续说下去。

  这并非说自己真爱上了他,而是那种刺激,竟可使她忘了正事,愿意与他胡扯下去。

  寇仲舒服悠闲地摊在椅子里,伸了个懒腰,柔声道:“今趟别后,我们不知是否还有重逢的一天,但我却知道这一生都休想把玉致你宜喜宜嗔的神态忘记。”

  宋玉致微怒道:“不准唤我的名字,我和你仍未到这种关系。”

  寇仲含笑瞧着她道:“好吧!我尊重宋小姐的意见,现在让我们来谈一宗有关竹花帮的交易吧!”

  宋玉致强压下那突如其来的失落感觉,板起俏脸道:“你最好不要插手到我宋家和竹花帮的事情里,我宋家更不会和你作任何交易。”

  寇仲长身而起,毫不介意地微笑道:“那就谈判破裂,我和你宋家日后是敌是友,由老天爷决定好了。”

  转身欲去,宋玉致愤然起立娇喝道:“寇仲,你给我站着。”

  寇仲就那样倒退来到宋玉致身后,凑到她充满刚健美态的俏脸旁,热呼呼的呼吸轻轻触着她毫无瑕疵的脸肌,柔声道:“宋小姐有何赐教!”

  宋玉致的呼吸急促起来,起伏有致的酥胸现出前所未有的波动,倏地转身,玉掌闪电抵在寇仲宽敞的胸膛上,狠声道:“我要杀了你。”

  寇仲张开双手,笑容满脸道:“下手吧!”

  宋玉致俏脸忽明忽暗,秀眸先泛起深重的杀机,旋又为更复杂的神色替代。

  由玉掌传来寇仲每一下心脏的跃动,都带给她无与伦比的震撼。

  转瞬间她回复冷静,送出一股劲道,把寇仲推得往后连退三步,方道“你究竟想怎样?”

  寇仲露出个大有深意的笑容,转身步至一扇大窗前,傲立如山的朝外望去,负手道:“乱世出豪雄,想你宋家之祖建立宋阀前,还不是像我寇仲般一无所有。在这急剧转变的大时代里,任何人都可成为公侯将相,至乎一统天下的帝王。”

  宋玉致感受着寇仲语调中那种豪情壮气,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寇仲深吸了一口气道:“假设我杀死‘青蛟’任少名,小姐可以什么作回报呢?”

  宋玉致愕然半晌,离座移到他身后五尺许处,摇头叹道:“你若不是过分高估自己,就是太低估任少名,你以为任少名是左丘弼、罗贤之流吗?在江南,任少名与林士宏齐名,除我爹外,谁敢自认胜得过他。先不说铁骑会人强马壮,只是他手下恶憎、艳尼两大高手,无不是独当一面的高手,恐已教你们穷于应付了。”

  又苦笑道:“何况现在江湖上人人欲得你们而甘心,你两人现在寸步难行,还有时间理别的闲事吗?”

  寇仲冷哼道:“日后的事实会证明我寇仲今天所说的话。现在我只想请问宋小姐,假若我杀死你们宋阀这眼中钉,你宋阀可肯支持先帮主的爱徒桂锡良继承帮主之位?”

  宋玉致一呆道:“你的野心很大。”

  寇仲傲然道:“没有野心,怎能成大事。只要宋小姐肯把任少名的行止踪迹提供给我,我寇仲何保证他小命难保。”

  宋玉致忍不住踏前两步,来到他左侧,细看他充盈男性魅力的侧面轮廓的线条,沉声道:“若你知道我们曾三次派死士刺杀任少名,都落得全军覆减的厄运,或者会重新再考虑这种近乎自杀的计划。”

  寇仲旋风般转过身来,与只比他矮上寸许的宋玉致脸脸相对,在双方不足三寸的近距下虎目生辉,以充满强大信心和斗志的语调道:“能成非常之业者,必须先成非常之事,我们两兄弟欠的是一场轰动武林的大战,这缺憾就由任少名开始。就算你不肯交易,此事亦势在必行。而且我们纵不下手,任少名肯放过我们吗?”

  宋玉致茫然之色一闪即逝,美目异彩涟涟,与寇仲的眼神紧锁在一起,沉声道:“我们虽对竹花帮有很大的影响力,但却未必定能左右帮主的人选。”

  寇仲道:“不要骗我了,今天失去了宋阀的支持,明天竹花帮就要瓦解。我杀任少名,你们捧桂锡良当帮主。目下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竹林大会延期,在这段时间内,就要靠你们做工夫了。”

  宋玉致苦恼道:“你这人又霸道又爱强人所难。”

  寇仲深深瞧了她好一会后,道:“我要走了,宋小姐想想吧!什么时候宋小姐把任少名的消息送到我处,我们就进行交易。”

  宋玉致完全回复了冷静,一点不让地在双方气息可闻的近距回望他道:“你不是还有‘杨公宝库’的事要告诉我吗?”

  寇仲微笑道:“请告诉令尊,假若他肯把爱女下嫁我寇仲,‘杨公宝库’就是我寇仲奉上的聘礼。令尊若能把桂锡良收作徒弟就更理想,玉致该明白我的意思吧!”

  哈哈一笑,洒然去了。

  留下了心乱如麻的宋玉致。

  ※※※

  四辆骡车连在一起,由策驾头车的寇仲和徐子陵领着离去。

  桂锡良和幸容策马送他们出城。

  城防明显大幅加强,由竹花帮众和民众组成的守军,正忙碌地加建各种防御工事。

  寇仲笑向桂锡良道:“小子你争气点,兄弟我正为你争取帮主的宝座呢。”

  桂锡良剧震道:“你在胡说什么?”

  寇仲哂道:“胡说?这事比珍珠还要真,有我和小陵支持你,再加上宋阀,你这小子当上帮主的机会比任何人都要大。”

  另一边的幸容骇得脸青唇白的道:“你是想害死我们两个吗?邵军师怎肯让钖良做帮主?”

  徐子陵默不作声,但看神色亦有点不满寇仲。

  寇仲从容道:“大家是兄弟,我怎会害你们,事实会证明一切的,回去吧!”鞭子扬起落下,骡车队加速穿过城门,踏着尘土去了。

  寇仲瞧了徐子陵一眼,叹道:“小陵算我求你好吗?不要给我看这种脸色,那会使我的心很不安乐的。”

  徐子陵苦笑道:“你和宋玉致说了些什么,累我足等了大半个时辰。”

  寇仲若无其事道:“自然是讲条件谈交易,顺便逗逗她,看她欲拒还迎的动人媚态,你不觉得她动人吗?”

  徐子陵闷哼道:“她怎样动人都没有用。因为你看上的并非她的人,而是她宋家的庞大势力。得到宋家的支持,等若得到了半个东南方。现在我确信你为了争霸天下,是会不择手段的。”

  寇仲苦恼地道:“小陵你又来了。真不是骗你,我确对她生出爱慕之心,不过这只是妄想,因她早给订下亲事。唉!现在我的事业才刚起步,你至紧要支持我。且别忘记若我们不扩大势力,迟早会给你那宝贝公主或李密宰掉的。”

  徐子陵软化下来,叹了一口气,再没有说话。

  到日落西山时,段玉成等和盐货所藏处的密林,出现在山坡下。

  长江在密林外奔腾淌流,在落日的余晖下更是气象万千。

  寇仲发出暗号。

  等了好半晌后,仍不见段玉成等应声迎来。

  两人交换了眼色,都大感不妥。

  两人跳下御座,把骡子从马车解开,任它们休息吃草,并肩走下山坡,朝密林走去。

  寇仲低声道:“若势色不对,我们逃下江里才再想办法。你看会否是任少名的人呢?”

  徐子陵道:“我不知道!”

  两人全神戒备地进入密林,朝盐货藏处推进,更运足目力,察看是否有陷阱一类的布置。

  到盐货出现在跟前林中的空地处时,两人都为之目定口呆。

  原来段玉成四人给人五花大绑的扎个结实,连四张嘴巴都给封了,放置在堆成小山的盐包顶上。

  冷哼声由后方传来。

  两人愕然后望,只见傅君瑜俏生生立在两人身后,玉容冷若冰雪地瞧着他们,秀目射出无比的恨意。

  心中警兆再现。

  两人朝盐包瞧去,只见一英俊轩昂,整个人就像一把刀般锋利的跋锋寒,悠闲地坐在盐山边缘处,正含笑打量他们。

  两人头皮发麻,心中叫苦。

  他们任何一人,已教两人穷于应付,何况是联手而至。

  跋锋寒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样子,好整以暇道:“寇兄徐兄现在成了名满天下的人物,在下早有结交之心,可惜你们惹怒了君瑜,令在下亦非常为难。”

  顿了顿续道:“假若你们愿各自单独和君瑜斗上一场,生死各看本事,在下可答应绝不插手,未知两位兄台意下如何?”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同时大笑起来。

  笑声中满含强大的斗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死里逃生
  寇仲大喝道:“小陵你去招呼瑜姨,由我陪跋兄玩几招吧!”

  傅君瑜冷哼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凭你们那几下子,有什么资格向锋寒挑战?更不要唤我作瑜姨。我和你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跋锋寒则哑然失笑道:“你两个小子虽然相当不错,但和跋某人玩却尚未够级,乖乖的抖尽看家本领,看看能否过得君瑜那关吧!我这人动了家伙就不懂留手的。”

  他无论说话的表情神态,总有种大家的风度,配合他英伟的颜容,确是令人心折。难怪傅君瑜都给他征服了。

  徐子陵微微一笑道:“跋兄太自负了,最怕话说得太满时,吃了亏将更难以下台。”

  傅君瑜却抢着为跋锋寒出头,娇叱道:“不要再废话连篇,谁先出手?”

  跋锋寒没有动气,冷冷打量两人,心中升起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

  他自十八岁武术大成以来,这七年专志武道,转战天下,从实战中磨练,精气神提升至前所未有的境界。其气势的凝炼,可谓未逢敌手。

  来到中原后,折在他手下的名家高手,少说也有四、五十人,但却从未遇过任何人在他面前能如寇、徐两人的谈笑自若,似乎完全不把他当作一回事。

  只是这种冷静的功夫,已教他对两人刮目相看。

  何况寇仲那种与生俱来的霸气豪勇,徐子陵的潇洒闲逸,均是罕得一见的特质,使他亦不由心痒起来。只恨因答应了傅君瑜只许押阵旁观,否则早抢着出手。

  他今次到中土来,与其说是为躲避毕玄,不如说是为了更积极的对抗毕玄。

  比之毕玄,他自问仍逊几筹,故此才特意东来,好争取实战经验,再和毕玄作生死决战,现在遇上试剑的好对象,那能不心动。

  这时寇仲哈哈一笑道:“瑜姨少安无躁,动手便动手吧!”

  “锵!”

  井中月离鞘而出,同时化作长虹,望盐包上的跋锋寒激射而去。

  同一时间,徐子陵拔空而起,双拳疾如车轮般攻向跋锋寒的脸门。

  这一着大出跋锋寒和傅君瑜意料之外,那想到两人悍勇至此,竟敢先向最强横的跋锋寒出手拉开战局。

  跋锋寒冷哼一声。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已从盐包顶腾飞而起,左手拔刀,右手掣剑,爆起两团精芒,分别迎上两人。

  两人发出闷雷般的声响,三道人影乍合倏分。

  以跋锋寒之能,在毫无戒心下骤遇上来自︽长生诀︾一寒一热两股真劲,尤其是寇仲和徐子陵早知他厉害,全力出击下,亦不由吃了暗亏,整个人向后飞退,越过盐包,落往后方,好争取化解入侵体内真气的机会。

  寇仲和徐子陵更惨。

  跋锋寒刀剑传来的反震之力,其强大处确是事先无法想象,似利刃般透体而入,登时受了不轻的内伤。

  虽是剎那的交锋,但这种毫无花巧的比拚,却是毫无转圜假借的余地。

  寇仲的井中月劈中跋锋寒的长剑时,只觉对方长剑生出轻重不同的两股力度,使人难以捉摸,整个人更如受雷殛,给震得?跌往后。

  徐子陵则迎着这平生劲敌的刀锋一拳击去,在拳头刀锋交接前的剎那,两人的真气先重重硬拚一记,岂知敌人的劲气竟势如破竹的沿剑而来,而自己只能在对方真气侵上心脉前勉强化去,立时血气翻腾,使不出后着,堕跌后方。

  两人重重掉到地上时,傅君瑜鬼魅般迅快地持剑飘至。

  两人触地后,知这是生死关头,疾向对方滚去。

  “砰!”

  两人撞作一团下,傅君瑜的宝刃化成漫天剑幕,铺天盖地的下罩而来。

  却不知正中了两人之计。

  就在两个身体接触的一刻,他们立把真气注往对方体内,不单治好了对方的内伤,还增强了对方的真气。

  这种奇异无比的疗伤和战术,天下间恐怕只他两人能办到。

  寇仲的井中月冲天而起,破入傅君瑜的剑网里。

  徐子陵则趁傅君瑜被寇仲牵制的一刻,整个人从地上弹起,掠到对手左侧,隔空发掌。

  “叮!”

  傅君瑜事前虽想过二人仍有反击之力,却没猜到两人竟能全力还击,大骇下虽格挡了寇仲雷霆万钧的一刀,却对徐子陵的掌风措手不及。

  不过她终是高手,竟仍能在掌风及体的剎那,突然改变方向横移开去,但仍被掌风扫中,闷哼一声,?飞远处。

  在盐包堆另一边的跋锋寒比受了伤的傅君瑜更要吃惊。

  他眼力高明,在两人动手前,早看破两人功力深浅,肯定两人加起来亦非自己的对手。谁知自己分别用上针对两人的不同气劲,竟伤不了两人,而他们还有更威猛的反击之力,怎不教他大吃一惊。

  这时他仍未能把两人截然不同的寒热气劲化去,但却知刻不容缓,强提真气,甫触地又腾空而起。

  剑回鞘内,刀交右手,疾扑刚窜上盐包的寇仲和徐子陵。

  寇仲哈哈大笑道:“跋兄请回!”

  笑声中,手底却绝不迟疑,出刀迎敌。

  徐子陵此时掠至段玉成等人中间,左右手闪电拍向四人。

  缚绳寸寸断,同时解开四人穴道。

  仍身在空中的跋锋寒看得头皮发麻。

  要知他是以独门手法封闭四人穴道,即管是解穴高手,亦要大费功夫,而徐子陵只一拂就破解了自己的手法,自使他大大吃惊。

  其实徐子陵根本不懂解穴,而只是把真气送入他们体内,天然流转地为他们舒经活脉,自自然然的破去跋锋寒引以为傲的独门手法。

  段玉成等耳内同时响起徐子陵的嘱咐,慌忙窜下盐包,落荒而逃。

  此时寇仲刚挡了跋锋寒凌空劈下凌厉无匹的三刀,当当之声,不绝如缕。

  徐子陵见寇仲给凌空下击的跋锋寒杀得左支右绌,险象横生,忙斜冲而上,两手化作满空拳影,狂攻跋锋寒。

  傅君瑜回过气来,持剑冲至。

  寇徐两人知道不妙,若让傅君瑜牵制了任何一人,剩下那人不出十招就要给跋锋寒宰了。立时同向跋锋寒全力出手。

  跋锋寒明知只要再多撑一刻,就可收拾两人,偏是一口真气已尽,而两人寒热相反的两种真气,又极难应付,无奈下斜飞开去。

  两人那敢再打下去,拔身而起,朝大江逸去。

  纵使毕玄、宁道奇亲临,也难在那种短只十多丈的距离赶上他们。

  ※※※

  寇仲和徐子陵从江边礁石堆中冒出头来,瞧着跋锋寒和傅君瑜的背影没入下游对岸远方的黑暗里。

  徐子陵乍舌道:“这风湿寒可能比老爹和宇文化骨还要厉害。”

  在他们所遇的人中,以杜伏威和宇文化及武功最高。这即是说跋锋寒乃他们所遇的高手里最强横的一个。

  寇仲犹有余悸道:“你忘了杨虚彦吗?至少现在我们没有受伤。你估他们会不会回来呢?”

  徐子陵道:“若我是他们,就找个山头坐下耐心等候,若发现我们两大傻瓜回去提货,那就是我们寿终正寝的时刻了!”

  寇仲得意洋洋道:“这叫英雄所见略同,风湿寒现在和瑜姨定是气炸了他们的小脑袋,死都不肯放过我们。哈!假如我们和他们这对野鸳鸯捉几百里路迷藏,小段他们不是可以有充裕时间提货运货吗?”

  徐子陵皱眉道:“能否跑得过风湿寒我还不敢肯定,但必跑不过瑜姨,你想清楚了吗?”

  寇仲笑道:“捉迷藏就是捉迷藏,和比拚轻功是两回事,若论逃命工夫,他们那是我中原双龙的手脚。”

  徐子陵童心大发,笑道:“谁批准你把自己由扬州双龙升格为中原双龙呢?”寇仲一边拨水,一边笑道:“这就叫进步。是了!究竟该约小段他们在那里碰头呢?”

  徐子陵道:“横竖巴陵离此不远,索性到那里去找素姐,省得她寻不着我们。”

  寇仲叫绝道:“妙计!我们先找到那四个小子再仔细研究,来吧!”

  话毕两人再潜进水里去。

  ※※※

  两人沿江奔驰,到了地势较高处,伏在一块大石后,全神贯注下游的方向。

  寇仲道:“为何还未见人,难道高估了他们?早知如此便和小段他们一起押送我们的宝贝盐货好了。”

  徐子陵皱眉道:“我有很不妥当的感觉。他们可能已绕到前面等待我们送上去。”

  寇仲骇然回头,刚好捕捉到前方密林处,有一群鸟儿惊飞起。撞了徐子陵一把,低声道:“还是你行,现在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轻笑道:“现在我们好好调息,养精蓄锐,到他们忍不住潜过来时,我们才走。”

  寇仲苦忍着笑,翻身仰卧草丛里,舒服地叹道:“天上究竟有多少粒星星呢?”

  徐子陵学他般放开一切地躺下来,凝望繁星满天的壮丽夜空,道:“眼前这一切是多么奇异,自有天地以来,这些星星就永恒地存在着,不断循环往复,又在无限变化中隐含不变的定律。假若我们的武功能学星星那样,变化中隐含不变,是否亦可变成永恒不息呢?”

  寇仲动容道:“这道埋比井中月更深奥,姑名之为‘星变’,但怎用在武道上呢?”

  徐子陵这刻完全忘了苦苦追杀他们的跋锋寒和傅君瑜,肃容道:“这或者就是娘所说守一于中的道理。我们和人动手时,千思万虑以谋胜,变化足矣,但尚未能真个把握万变中那奥妙的不变,故始终未达最上乘的境界。”

  寇仲剧震道:“我明白了,你的守一于中说的只是心法,等若井中水月,照我看该像瑜姨所说的弈剑之道。虚空就是棋盘,星星正是棋子,棋着虽千变万化,但必须依某一特定的法规运行,所以我们只要掌握到致胜的法理,千变万化也不离不弃,便终可制敌取胜。”

  徐子陵坐了起来,苦思道:“假如我们下棋时每一步都迫得对方不得不作反应,自能控制全局,但若遇上跋锋寒、杨虚彦或老爹那种高手,我们根本是给对方迫着来应付,只能见招拆招,什么变与不变都派不上用场。”

  寇仲亦坐直身体,搔头道:“坦白说,我也愈弄愈胡涂,但可否反过来说,假若我们能掌握到敌人的不变处,等若知他怎样下棋布局,不是便可稳操胜券吗?”徐子陵瞧往跋锋寒两人可能藏身的远方密林,摇头道:“身在局中,只知败敌保命,怎再能掌握不断变化的全身,除非能超越棋着……”

  说到这里,两人同时一震,你眼望我眼。

  寇仲颤声道:“他奶奶的娘,我知什么是弈剑术了。那就首先要明白棋盘那永恒不变的法则,像那天瑜姨看似毫无道理的几下砍劈,偏偏迫得我不得不变招相迎,完全失去了主动之势,正因她先一步把握了我能下的几着棋,武术到了这种境界,才有‘技进乎道’的味儿。不过她的道行太浅,几着之后,就给我的变化迷惑了。”

  若傅君瑜知道自己随口的一番话,使这两个武学的天才作出了无与伦比的突破,必会非常后悔。

  徐子陵仰观星象,喃喃道:“弈剑术,弈剑术!”

  寇仲呻吟似的叹道:“不是星变,而是棋变。不!还是星变好一点,玄一点,以后我的井中月就改名作星变宝刀。”

  徐子陵摇头道:“不!你那把刀仍叫井中月,不能三心两意,星变是我的。”寇仲失声道:“你不是认真的吧!难道你可把星变两字雕藏手上吗?那左手是星变还是右手叫星变。又你和人决斗时,叫人小心你的星变手吗?哈……”

  徐子陵和他笑作一团时,两人同时心生警觉。

  跋锋寒和傅君瑜在左侧二十丈许外出现,疾若流星般往他们掠过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6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八章 妙计脱身
  寇仲和徐子陵一先一后,在山野间没命飞窜,此时两人已接近筋疲力尽的情况,但因强敌紧缀,只能往山势险峻处急急逃去。

  自三天前在长江旁给跋锋寒和傅君瑜缀上后,他们由江阴往东急窜数百里,途中经过义兴、永世两大县城,虽施尽浑身解数、诡谋妙计,始终撇不掉跋锋寒和傅君瑜两人。

  至此才知跋傅其中必有一人是追踪蹑迹的高手,不由叫苦连天。

  这晚跋锋寒两人愈追愈近,曾试过离他们只有百来丈的距离,幸好遇上一道穿越深山穷谷的急流,兼之倾盘大雨,两人顺流冲下十多里,才把大难临头的时刻又延长了少许。

  两人从河里爬起来时,不但力尽筋疲,还因途中与河石的碰撞弄得衣服破烂,满身伤痕,狼狈不堪。寇仲则连井中月都掉失了。

  在豪雨下两人登上一处悬崖,终支撑不住,卧倒地上。

  寇仲喘着气道:“该把风湿寒撇掉了吧?雨下得这么大,什么气味痕迹都该给冲去了!”

  徐子陵仰脸让雨水利箭射在脸上,叹道:“望是这么望,这小子像是要和我们比拚意志般,谁先倒下谁就要输了。”

  寇仲辛苦道:“假若今趟可逃出生天,我们的轻功必大有进步。唉!我们当日起程时多么豪情壮气,岂知给这不分善恶的恶阿姨加上个风湿寒,便弄成我们这丧家犬的样子。”

  徐子陵整个人伏在地上,俊脸贴着崖沿的泥淖,呻吟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苦其心志,空乏其身。照我看今趟应已离开险境,就当是修练了三天好哩!”

  寇仲探头往下方望去,见到一道瀑布从左上方崖壁处奔泻而下,落处的小湖四周是黑压压一片密林,在山峡间延绵远去,直至不知有多深多远。

  又把头探出少许,下方崖壁离他约十丈许处,特别横伸出一棵老松,枝繁叶茂,异常壮观。

  寇仲心中一动道:“小陵快来看,下面竟奇迹般长了株大树,该是别有洞天,不若我们下去一看究竟,说不定有洞穴一类的处所可给我们躲上几大,正好害得恶阿姨和风湿寒走跛了脚都找不着我们。”

  徐子陵勉力撑起身体,爬到崖边,尚未有机会往下望去,倏地一震道:“糟了!”

  寇仲大吃一惊,循他目光瞧往对面隔着深谷,比他们的危崖低了约五十丈的一座小山,却不觉任何异样的情况,忙问道:“什么事?”

  这时雨势更趋暴烈,兼之深山夜雨,不但视野难以及远,连说话也要提高音量才可听到。

  徐子陵凑到他耳边低声道:“他们追来了,刚才一阵狂风吹至,把一下树枝断折的声音送入我耳内。天!他们怎办得到呢?”

  寇仲也一阵心寒,在这种环境下,敌人究竟凭什么能耐仍可不即不离的吊在他们身后呢?沉声道:“你还有气力吗?”

  徐子陵摇头苦笑,反问道:“你呢?”

  寇仲叹道:“我们两兄弟都是同样货色,你不行我自然不行。不过照我看恶珂姨和风湿寒也该不会比我们好得多少,否则就不会撞断树枝,现在唯一生路,就是下面有个洞穴,怎样?要不要试试?”

  徐子陵道:“照过去几天的经验,无论躲到那里最后他们都有办法找上来。但今晚显然连他们都给这暴雨打乱了听觉,才让我们能破天荒的在这处躺了近半个时辰。假若我们能利用这有利的形势,说不定可逃出生天。”

  寇仲想起瀑布泻下处在林木间形成的小湖,心中一动道:“现在是连宁道奇、傅采林都睁目如盲,假设我们……哈……有办法了。”

  ※※※

  两人各捧一块包扎着破旧外袍的大石,并肩立在崖沿处。

  此时后方破风声起,由远而近。寇仲向徐子陵眨眨眼睛,蓦地两人同声发喊,先把两块大石?下,才跳将下去。

  当两人安然落在下面的老松上时,石块仍在急堕途中,衣袍拂动的声音,不断减弱,真的与他们跳下去没有分别。

  两人大气也透不出一口,伏在老松上不敢动弹。

  “咚咚”两下水响,由下方百丈处隐约传来。

  傅君瑜的声音在上方响起道:“好小子!竟又给他们逃了。”

  跋锋寒叹道:“这两个天杀的小子的勒力确是惊人,胆子更大可包天,君瑜还要追吗?”

  傅君瑜狠狠道:“追到天脚底我也要追。”

  下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听得面面相觑,怎都想不明白为何傅君瑜会这么咬牙切齿的恼恨他们。

  跋锋寒忽道:“雨愈下愈大了。”

  上方一阵沉默后,跋锋寒柔声道:“可否待我办妥一些事后,才再陪君瑜去找那两小子算账呢?”

  傅君瑜冷冷道:“谁要你陪?滚去见你那东溟派的丫头吧!”

  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愕然。

  东漠派那丫头岂非东溟公主单琬晶,难道她这么快也给风湿寒勾搭上手?

  跋锋寒苦涩地笑道:“君瑜,我们不是早说好做一对知己朋友吗?为何你现在的语气却像个妒忌的情人?”

  傅君瑜沉声道:“你真当我是好朋友吗?今趟你跋锋寒自动请缨来对付那两个小子,说到底只是为了讨那丫头的欢心。难道是为了我这好朋友吗?”

  跋锋寒哈哈笑道:“君瑜爱这么想,我也没有办法。大丈夫立身处世,须能放手而为,不被任何人左右,才有痛快可言。无论君瑜如何看我,君瑜始终是我入中土后结交的第一位红颜知己。”

  傅君瑜淡淡道:“你爱怎样说便怎样说吧!我傅君瑜从开始便知你是怎样的一个人。杀了那两个小子后,我立即返回高丽,永不再回来。”

  风声响起,傅君瑜显是含怒下舍了跋锋寒而去。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边道:“这小子落单了,应否乘机来个突击呢?”

  徐子陵应道:“你还有力气吗?”

  寇仲颓然摇头。

  上面的跋锋寒长长叹了一口气,接着自言自语的冷笑:“傅君瑜你算得什么,怎到你来左右或明白我。”

  话完迅即离开。

  下面的寇仲和徐子陵却听得心生寒意。

  ※※※

  两人在下面没有找到山洞,只好爬回崖上,待到雨势稍竭,方小心翼翼的离开山区。

  他们朝东北奔去,翻过一座青?的山岭,在一处树木?郁的小谷中摘果充饥,休息了一晚,待体力尽复,才继续行程。

  经过这三日的逃亡生涯,两人都有劫后余生、重见天日的感觉。

  两天后他们遇上一个村庄,入村问路,才知巴陵就在东南五十里许处,不由喜出望外,向村民买了两套粗布衣服,顺道借宿一宵,天未光就往巴陵赶去。

  由于知道迟早会再遇上跋锋寒或傅君瑜这可怕的劲敌,他们比之以前任何时间更专志于武道,钻研新领悟得来的弈剑之道。

  途中休息时,寇仲道:“还记得毕玄那对男女弟子吗?看来他们一点都奈何不了风湿寒。”

  徐子陵苦笑道:“你是说拓跋放和他那俏师妺吗?当然记得,还有洛阳之约呢,但看来我们都是要爽约的了。”

  寇仲道:“这叫为势所迫,谁都没有法子。唉!给恶阿姨和风湿寒这么搞搞,我和宋玉致的协议怕也要告吹了。”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协议?”

  寇仲颓然道:“他宋家把钖良捧作竹花帮的帮主,我则为宋家杀了铁骑会的任少名。”

  徐子陵骇然道:“你好象不知任少名是谁的样子。若他是省油灯,早给宋家宰了,何用劳烦你仲少?”

  寇仲精神一振道:“记得我说过目标必须远大吗?假设我们能设计刺杀了任少名,铁骑会将受到最沉重的打击,林士宏也等若没了一条臂膀,此消彼长下,竹花帮和宋阀自是势力激长,那将比现在有趣多了。”

  接着又无精打采道:“但现在与宋玉致失了联络,我们还可以有什么作为呢?”

  徐子陵道:“我倒不反对刺杀任少名,这人一向恶名远播,好事多为,实是死有余辜。”

  寇仲双目亮了起来,奋然道:“得陵少首肯,事情又大是不同,来!我们先到巴陵找素姐再说吧!”

  ※※※

  黄昏时分,巴陵终出现前方。

  两人切入大路,不片晌来到城门,只见城头高挂写上“梁”字的旗帜,门禁森严,出入者均须出示通行证件。

  轮到他们时,寇仲硬着头皮道:“我们是来访友的。”

  那把守城门的兵目两眼朝上一翻道:“现在形势紧张,所有闲杂人等,均禁止出入,快给我滚。”

  寇仲笑嘻嘻道:“我们找的那位朋友,是巴陵帮的人,兵爷你可否行个方便。”

  接着凑过嘴到他耳边说:“十两银子够了吧!”

  那兵目冷冷打量了两人,见他们一副乡农打扮,忽地大喝道:“人来!给我拿下这两个奸细。”

  十多名守卫拥了过来,团团把两人围着。

  寇仲摇手道:“我们找的是香玉山,你不信可找他一问就清楚。”

  兵目愕然道:“你们竟会是香将军的朋友?”

  今趟轮到两人愕然相对,香小子怎会忽然成了将军。

  徐子陵忙道:“确是如此,烦官爷你通传一声,说是素姐的兄弟来找他呢!”他不敢报上名字。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兵目呆了一呆,道:“原来是素素夫人的亲戚,来人还不给我立即上报香将军。”

  两人失声道:“素素夫人!”

  兵目奇道:“你们难道不知令姐嫁了给香将军吗?”

  两人头皮发麻,再说不出半句话来。

  ※※※

  一身戎装的香玉山飞身下马,来到两人身前,大喜道:“谢天谢地,终盼到两位大哥来了。”

  众兵见香玉山如此尊敬这两个乡巴小子装束的亲戚,又称其为大哥,都惊讶得合不拢起嘴来。

  寇仲和徐子陵相视苦笑,都不知用什么态度来“对付”这位姐夫。

  不过“家丑不出外传”,寇仲一把搭着香玉山肩头往城内走去,冷哼道:“素姐怎会嫁给你的,不是你这小子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吧!”

  徐子陵一言不发地走在香玉山另一边,立成挟持之势。

  香玉山忙道:“我香玉山怎会是这种人,可能是令姐发现我对她痴心一片,所以才肯委身下嫁。唉!你们都不知夫人每次想起你们,都担心落泪,你们来了就好了!”

  寇仲从袖管中伸出手臂,苦笑道:“看到吗?你一说痴心一片,老子所有的汗毛立即直竖起来。”

  香玉山大感尴尬,赔笑道:“若我香玉山有一字谎言,教我遭天打雷劈。”

  寇仲狠狠盯着他道:“你若敢对素姐薄幸,就算你做了皇帝,我都要取你小命,明白吗?”

  香玉山不迭道:“怎会呢?两位大哥放心好了!”

  三人沿街疾步,后面追着香玉山十多个牵马随行亲卫,惹得路人均侧目而视。徐子陵皱眉道:“你为何会成了将军呢?”

  香玉山讶道:“你们没听到消息吗?昏君被杀后,萧二当家以巴陵为都称帝,国号大梁。”

  接着低声道:“二当家本就是南朝梁武帝萧衍的后人,现在只是恢复旧日称号吧!”

  寇仲点头道:“他倒看得起你,难怪你容光焕发了。”

  香玉山赧然道:“这就是两位人哥所赐,加上小弟自己的努力,现在已完全复元了呢!”

  寇仲放开了搂着他肩头的手,哂道:“算你有点自知之明,懂自称小弟,千万别妄想我们会唤你作姐夫。对吗?陵少?”

  徐子陵摊手苦笑,道:“我可以说什么话呢?”

  寇仲发泄似的重重推了香玉山一把,喝道:“来!让我见识见识香将军复元后的轻功,再这么蜗牛般走,天亮了仍见不到素姐呢。”

  香玉山踉跄两步后斜掠而起,落到一所民房顶上,两人忙追着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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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姐弟情深
  素素温柔的声音从内厅传来,似正跟人说话。

  直至此刻,寇仲和徐子陵仍很难接受素素已为香家妇这事实。尤其她的丈夫是香小子。

  就算想破脑袋,他们也不明白香玉山有什么特别吸引异性的地方,可令素素倾心。

  她爱的该是李靖才对。

  香玉山旋风般冲入内堂,大叫道:“夫人、帮主,你们看是谁来了?”

  止步门外的寇仲和徐子陵大感愣然,香玉山口中唤的帮主究竟是谁呢?

  素素“啊!”的娇呼一声,接着有另一女子道:“让我替素姐看看。”

  竟是巨鲲帮帮主,美人儿师傅云玉真。

  当她掠至门口,见到寇仲和徐子陵时,一对俏目立时亮了起来,悄脸毫无保留地现出惊喜之色,娇呼道:“天!你们终于来了。”

  寇仲哈哈一笑,抢前一步,探手在她脸蛋摸了一把,笑道:“美人儿师傅清减了,是否因记挂着徒儿哩?”

  云玉真神情复杂,既嗔且喜的狠狠白了这轻薄自己的“徒儿”一眼,徐子陵已在两人身旁掠过,进入内堂。

  素素刚从椅子被香玉山扶起,一脸不能相信的旺喜神色,颤声娇呼道:“小仲!小陵!”

  寇仲和徐子陵的目光同时落到她微隆的小腹处。

  一切都是那么不可能和不真实。就像正深深迷失在一个奇异的梦境里。

  ※※※

  素素哭完又笑,笑完又哭,情绪激动。吓得寇仲和徐子陵万般劝慰,才逐渐平复过来。

  香玉山使人弄来了一席丰富的肴馔,让两人大快朵颐。素素、云玉真和香玉山三人亦陪他们吃了一点。

  说起别后发生的事,真的怎都说不完。

  香玉山叹道:“丹阳在辅公佑攻入前,我们连夜逃走,夫人却死都不离开,郡主只好点了她的睡穴。杜伏威一向和我们势如水火,给他拿着必然没命。我们在那青楼门外留下标记,你们看不见吗?”

  寇仲苦笑道:“还有什么标记?楼子都给烧通顶了。”

  云玉真道:“我们在永世等了你们整个月,最后知道你们在余杭和常热先后大破海沙帮与沉法兴。派人往寻你们时,你两人又不知溜到那里去了。”

  素素的眸子又红了起来,怨道:“你们不懂得早点来找人家吗?”

  徐子陵忙赔罪道:“是我们不对,一时想不起你们会返回巴陵郡。”

  寇仲岔开了问香玉山道:“你们目下的形势如何?”

  香玉山兴奋地道:“形势相当不错,刚攻占了郁林和苍梧,现在我方的右路元帅董景珍正与铁骑会争夺番禺,胜者势将成为南方霸主。”

  寇仲精神一振道:“我正想找任少名试刀,这小子在那里?”

  香玉山和云玉真同感愕然,呆盯着他。

  素素不悦道:“小仲专爱作危险的事,任少名的武功在南方仅次于‘天刀’宋缺,与林士宏齐名,会是好相与的吗?姐姐要你们留在这里陪人家,唉!你们都不知道牵肠挂肚是多么辛苦的一回事。”

  寇仲笑而不答,下面却踼了徐子陵一脚。

  徐子陵微一摇头,不肯为他出头。

  寇仲无奈下径自向香玉山试探,道:“若干掉了任少名,番禺就是你们的了。”

  香玉山皱眉道:“不要说任少名,只是他座下的左右护法恶僧法难和艳尼常真,便是一等一的高手。加上现时人人都怕会被人刺杀,故他们防范极严,纵是宁道奇肯当刺客,成功的机会仍是很低呢。”

  顿了顿续道:“明天我上朝禀明圣上,他一向对两位大哥非常欣赏,必会重用,那夫人就不用担心两位大哥了。”

  寇仲淡淡道:“不用劳烦了!我两兄弟过惯自由自在的生活,不惯听人号令。”

  接着不理一脸失望之色的香玉山,转对云玉真道:“美人儿师傅现在干什么买卖呢?”

  云玉真横了他娇媚的一眼道:“都是些运货送货的粗活,寇公子决不会有兴趣。”

  听她这么说,寇徐立时猜到她有了萧铣这大靠山,巨鲲帮势力大增,负起运送物资的重任。

  寇仲哈哈笑道:“真巧,我们现在干的也是运货行业,哈!差点忘了告诉香小……嘿!香将军。”

  遂把段玉成他们会到巴陵一事,告诉香玉山。

  云玉真奇道:“为何你们不走在一道?”

  寇仲若无其事道:“我两个给跋锋寒这个混蛋追杀了数百里,怎能和他们一起走!”

  香玉山和云玉真大吃大惊,同时失声道:“跋锋寒?”

  徐子陵讶道:“有什么问题吗?”

  素素花容失色道:“你们真不知天高地厚,跋锋寒自入中土后,连败数十名家高手,战无不胜,声名之盛,尤在四大阀主之上。几个大门派曾数次派人联手围攻他,最后都给他从容逸走,还杀伤了很多人。你们怎会惹上他的?”

  寇仲哂道:“我们才不怕他,若非他有高丽来的傅君瑜联手,我们就要教他吃不完兜着走。”

  香玉山等全呆了起来。

  云玉真不能置信地道:“高丽女傅君瑜更胜罗剎女,既是她和跋锋寒联手对付你们,你两个怎仍可脱身?”

  寇仲在台下探手到她大腿摸了一把,弄得她娇躯微颤,他才耸肩道:“有什么稀奇?给追杀又不是什么光采的事,我们何用吹这种牛皮。”

  香玉山仍是难以置信的问道:“你们和他们正面交过手吗?”

  寇仲道:“当然动过手,否则就不用逃他娘的几百里,最后走到这里来了。”香玉山和云玉真面面相觑时,素素责道:“小仲!你斯文点好吗?仍改不了说粗话的坏习惯。”

  寇仲嘻嘻笑道:“我是故意说粗话,才可听到姐姐动人的责备语气呢,哈!”素素喜孜孜地白了他一眼,道:“都是小陵比你乖得多,这么顽皮。”

  一时间,席上荡漾着姐弟间真挚的感情,往昔三人相处时的美好光景,似在这一刻又回来了。

  ※※※

  徐子陵一觉醒来,整个人神足气满。

  见到素素安然无恙,又有了她自己选择的归宿,他放下了心头大石。昨夜卧床练功,精气神进入前所未有的浑成一体的境界。

  他瞧着帐顶,心神却贯注在由傅君瑜启发而来的弈剑术上。

  那是于战斗中同时把握到全局的所有变化和不变化元素的理想境界。

  敌我双方对敌时,就像互相下子,总有可寻的隐伏线索。

  那是一种必须从实战经验始能培养出来的眼光,更要本身的实力去配合。像傅君瑜那天看似随意又不能威胁到寇仲的几剑,偏能使寇仲手忙脚乱,皆因她能洞察先机,就像每下一着棋都迫得对方穷于应付。

  正想得入神时,素素的声音在门外道:“小陵!起床了吗?”

  徐子陵忙跳下床去,披上外袍,拉开门让素素进来。

  坐好后,素素叹了一口气道:“你们恼怪姐姐嫁了给玉山吧?我也不知为何会这样,更知道你们不欢喜他,但他的心地是很好的。”

  徐子陵微笑道:“姐姐太多心了,我们起始不欢喜他,只是因存有一点小误会而已!后来明白了,早雨过天青,现在只会为姐姐嫁得如意夫婿而高兴。”

  到了这种地步,他还能说什么呢?

  他和寇仲不同。

  寇仲不喜香玉山,是看不顺眼;他却因香玉山过于世故圆滑而对他没有好感。素素幽幽道:“姐姐除了玉山外,就只有你们两个亲人了。但姐姐知你们志在千里,很快又要离开我了。唉!事情真要这样吗?你为何不留在这里发展呢?”

  徐子陵怎能告诉她寇仲要争霸天下做皇帝,而自己则看化一切,只希望能像闲云野鹤般遍游天下。

  正不知怎么回答。素素续道:“现在外面的人,除李密和东溟派外,想从你们身上追出‘杨公宝库’下落的真个多不胜数,但你们却一点都不为自己安危着想,你来教姐姐怎办哩?”

  徐子陵大感头痛,苦笑道:“要杀跋锋寒的人恐怕不会比想杀我们的人少,但他还不是活得很风光?姐姐不要再为我们真神好吗?好好相夫教子,我们有空就来探你们。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

  素素立时秀眸闪亮,笑道:“你们快来给姐姐想想,看可起个什么好名字。”旋又像记起某事的压低声音道:“小仲是否喜欢上云帮主?”

  徐子陵发觉愈来愈难和素素说实话,因为事实上寇仲只是玩弄云玉真的感情,就像云玉真以前玩弄他们的感情那样。你骗我,我骗你,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只好含糊应道:“我不太清楚他们间的事。”

  素素蹙起秀眉担心地道:“云帮主虽很能干,但却不是正经女子,和独孤阀的一位公子更有纠缠不清的关系,另外又与侯希白暗中有往来。你找个机会和小仲说说吧!他是最听你话的。”

  徐子陵口中唯唯诺诺,心底里却在苦笑。他这位姐姐心肠既好,思想更是单纯,仍当寇仲是个小孩子。而眼前真正的寇仲是根本不会被任何人左右,包括他徐子陵在内。

  这时寇仲推门而入,见到两人即哈哈笑道:“我还以为小陵仍赖在床上,原来早和偏心的素姐在谈天,不是在说我吧?”

  素素心虚,俏脸飞红,有点手足无措。

  寇仲讶道:“原来真在说我!”

  徐子陵哂道:“说你又怎样?素姐是关心你,怕你给坏人坑害了。”

  寇仲明白过来,哑然失笑的在仅余的一张空椅子坐下,叹道:“如今我们三姐弟又重聚了!”

  素素轻颤道:“你们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好吗?就当姐姐求你们好了。”

  寇仲苦笑道:“今晚我们就要坐船到九江去,假设一切妥当,几天后就会回来。”

  素素愕然道:“到九江去干什么?玉山知道吗?”

  九江是鄱阳湖与长江交汇处的城略重镇,属林士宏的势力范围。由巴陵顺流而下,两天便可抵达。

  徐子陵自然猜到他是想趁盐货尚在途中的时刻,完成刺杀任少名这近乎不可能的任务,故没有作声。

  假若真能击杀任少名,事后又能安然脱身,势必威震天下。

  有了名声后,做起事来自然更得心应手了。

  且如此又可打破林士宏和任少名联手所形成的垄断南方之局,寇仲此着确是老谋深算。

  如若南方落人寇仲手里,再进军夺得关中,那北方诸雄,就只有握打的份儿。寇仲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容,柔声道:“说到底我都是为了素姐。林士宏和任少名均会到九江,商谈正式结盟的事。此事若成,他们第一个目标就是进取巴陵,所以必须及早加以破坏。此事是姐姐的夫君告诉我的,还为我们安排一切,你说他知道还是不知道呢?”

  素素色变道:“玉山怎可教你们去冒这个险,不!我要去和他说。”

  徐子陵一把拉着她柔软的玉手,恳切地道:“姐姐放心,小仲说得对,若不及早破坏任林两人的联盟,南方将会成了一面倒的局面,连远在岭南的宋阀亦无立身之地,更不要说你们巴陵帮了。”

  寇仲见徐子陵罕有地附和他,虽明知主要是为素素着想,仍大喜道:“小陵说得对!素姐啊!你信任我们吧!割了任少名的臭头后,我们便回来陪姐姐玩上几天,才继续北上。”

  敲门声响。

  香玉山进来道:“吃过早?后,我们就入宫去见圣上,两位大哥意下如何?”

  ※※※

  在香玉山的十多名亲卫前后簇拥下,寇仲和云玉真、香玉山和徐子陵分作两排,策骑驰出将军府,朝梁帝萧铣改建总管府而成的皇宫缓缓驰去。

  寇仲和徐子陵昨天由于心切要见素素,兼之又在晚上,并没有留意城内的景色,这时才发觉其出色之处。

  这个北靠长江,西抵洞庭的商业大城巿,规模宏大,城呈方形,以十字大街为中轴,街衢房舍均整齐有序,临街的民房多以插拱出挑檐廊,夏日遮荫,霪雨防淋,既方便行人,感觉上更是亲切舒适。

  只看家家户户的门面都用木雕花饰装修,便知住民殷富,人人安居乐业。

  由于巴陵帮一向与隋室关系密切,故在郡内成一帮独霸的局面。萧铣本身就是地方官,向得当地富绅支持。

  炀帝既死,巴陵帮顺理成章把地头接收了,郡人只有额首称庆,故而能不像其他帮会般须经斗争战火,郡内一切得以保存元气,亦成了巴陵帮这梁皇朝最利于争霸的条件。

  现在南方共有六大势力。

  声势最盛的自是占领了历阳和丹阳两大重镇的杜伏威和辅公佑的江淮军,但由于他们要应付北方诸雄,暂时无暇向南拓展。

  李子通虽占了江都,但由于该地被炀帝和隋军搞得乌烟瘴气、元气大伤,正是外强中干。

  沉法兴的江南军偏处东南,西北之路为李子通、杜伏威所阻,南则受制于雄踞广东的宋阀,一时仍难有所作为。

  故而南方的战争舞台,顿成了林士宏和萧铣两大势力争持的局面。

  目前仍以林士宏占优,皆因有铁骑会之助,由此可知“青蛟”任少名在这南方战场的关键性。

  寇仲正是看通这点,才以此来向宋玉致作交易。

  换了任何其它条件,宋阀都不会感兴趣。

  此时众人经过一道横跨长街的过街楼,徐子陵仰首上望,正欣赏其富饶特色的镂花窗户和翘起的屋檐,感受着市内喧闹的气氛时,一股难以形容,但又无比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就像那趟被“影子刺客”杨虚彦偷袭前的感觉。

  剎那间,他知道杨虚彦来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章 长街刺杀
  寇仲蛮有风度地扶云玉真登上马背,自己亦飞身跨蹬,与她并排驰出将军府的大门,笑道:“美人儿师傅愈来愈标致呢!”

  云玉真轻夹马腹,白他一眼道:“你何时才改得了这种口花花的坏习惯?”

  寇仲哑然失笑,摇头叹了一口气,凝望人车渐多的大街前方,淡淡道:“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幸好美人儿师傅眼中小徒的缺点,可能正好是小徒弟的优点。师傅表面虽戚戚然,但却实心喜之。否则白我那一眼就不会那么娇媚诱人了。”云玉真“噗吓”娇笑,没好气的道:“我那有这种只学晓一招‘自我陶醉’的劣徒,从此将你逐出师门,永不录用。”

  寇仲转头向徐子陵嚷道:“小陵!我们给美人儿师傅逐出师门呢!以后可为所欲为了。”

  徐子陵笑道:“不要骚扰我欣赏这个名城的风光。”

  寇仲见徐子陵不肯答腔,别回头来向云玉真压低声音道:“我可以为所欲为了,云帮主你怕吗?”

  云玉真迎上他的眼光,送他一个媚眼道:“怕就不会亲自陪你到九江去,在我眼中,你和小陵永远都是那对永远不会成长的大孩子。”

  寇仲故作讶然道:“美人儿师傅忘了既被我亲过嘴,又曾大恣手足了一番似的。”

  云玉真立时俏脸飞红,状似大嗔却以蚊蚋的声音狠狠道:“你忘了这是通衢大道吗?前后左右都是人,亏你说出这无赖的话来。”

  寇仲见到她的狼狈状,欣然道:“够刺激了吧!哪个男人能令美人儿师傅的反应强烈至此呢?”云玉真招架不了时,两人来到通街楼底下,寇仲亦心现警兆。

  异变突至。

  ※※※

  楼底离地两丈许高的通街楼一扇雕镂精美,向着他们的大花窗突然爆炸开来,化作含蕴劲气的千万点木屑,朝下面经过的马队激射而去。

  早有警觉的徐子陵和寇仲首先作出反应。

  在杨虚彦动手前的一剎那,徐子陵已断定了这最可怕的刺客的目标并不是他们,而是香玉山。

  此显是精心计算过的行动,绝非仓卒举事,因他们还是昨晚才抵巴陵,除非杨虚彦是生神仙,否则怎能在这里待他们送上门来。

  香玉山在巴陵帮中的重要性,便像沉落雁之于瓦岗军,专责情报的工作。

  自创帮以来,巴陵帮便从事青楼的经营,旗下妓院遍布全国,故消息之灵通,可说没有其它任何势力能出其右。而香玉山之所以能被提拔为将军,正因他负责的是这关键性的重任。

  假若他被刺杀,对巴陵帮的打击,将是非常严重。

  徐子陵那敢怠慢,由裤管抽出“断玉”匕首,弹上半空时,杨虚彦的长剑已像一道闪电般,在激雨溅飞般的木屑助威下,向香玉山射去。

  寇仲心生警兆,抬头上望时,见到的只是眩目的芒光。

  在剎那之间,他体会到徐子陵的身受,就是眼皮受剑气的压力,什么都看不见。

  若非知道其中玄虚,换了任何人,此时都会惊惶失措。但寇仲却冷静如井中水月,手上马鞭呼的一声扬上半天,带起尖锐的啸声,往剑气的来源猛力抽打。

  香玉山、云玉真和众亲随却是阵脚大乱,首先是给木屑射中身体,其中功力较弱的几个卫士,护身真气立被粉碎,人仰马翻。

  功力高强如香玉山、云玉真,亦因坐骑中招失蹄,狼狈不堪,更不要说反击了。

  “叮!”

  徐子陵的断玉匕首架在杨虚彦这雷霆万钧一剑的锋锐处。

  杨虚彦的长剑立时传来一股奇怪的拉扯力道,使徐子陵全力的挡击不但完全用不上劲力,断玉匕首还差点脱手甩飞。

  这天下闻名的刺客显然想不到有人能及时挡格他必杀的一剑,再要疾施杀手时,寇仲的鞭梢已往他后背抽来。

  以杨虚彦之能,亦无法在这种情况下扑杀徐子陵,因同时又要应付寇仲的杀着,心中暗叹,倏地腾升。

  “铮!铮!铮!”

  徐子陵在他升高前,倏忽开再刺三刀。

  杨虚彦硬挡了他三击,这才借力飞退回通过街楼的破窗去。寇仲这时由下追至,长鞭先一步卷往他的双足,岂知杨虚彦不知使了个什么手法,身上长袍甩脱下来,一片云般往寇仲罩下。

  徐子陵给他迫得堕往地上时,寇仲凌空横移,避过敌人出人意表的怪招,此时杨虚彦已没入破洞里了。

  交手至此,各人见到的只是杨虚彦鬼魅般的影子,一点看不到他的形相。

  香玉山此刻才拔出长剑,大喝道:“追!”不过他自己都知道,杨虚彦早凭惊人的轻功,逃得连影子都没有了。

  ※※※

  萧铣一身皇服的率众亲自出宫门接见,把两人接进大堂,听毕途上遇上杨虚彦行刺香玉山的惊险过程后,叹道:“玉山真是鸿福齐天,今日若非有两位小兄弟在旁,必然凶多吉少。可见我大梁皇朝正上承天运,非人力所能变更。”

  这大梁皇帝体魄强壮,外形威武,差点及得上寇徐两人过人的高度,年纪在三十五、六许间。不知是否真的当运,整个人像会发光似的,神采照人,凭此亦可看出他的气功已达第一流高手的境界,可与杜伏威之辈争一日短长。

  他的脸上似乎永能堆着凝固不动的微笑,这或许是他嘴角友好而愉悦的向上翘着,但若再深入观察,会发觉他眼睛内流露出一种冷若冰霜的沉着,可令人心生寒意。

  这是个绝不简单的黑道枭雄。

  后面的云玉真不解道:“以前炀帝仍在时,杨虚彦还可说是奉那昏君之命行事,现在他究竟为谁效力呢?”

  香玉山道:“最大可能是王世充,听说王世充的女儿生得国色天香,是杨虚彦心仪的美女。”

  此时众人步入大堂,寇仲和徐子陵一看下均感愕然。

  他们本以为必是文臣武将分立两旁,侍卫环护之局,岂知堂内连守卫都没有半个,奇怪是萧铣领着他们笔直穿过大堂,来到后进一个摆了两组酸枝台椅,布置简雅贵气的小厅堂处。

  更令两人讶异的是萧铣停了下来,叹道:“这身龙袍和冠帽真要命,穿戴得人挺不舒服。”

  接着两名侍从为他解冠脱袍,露出里面的文士服,令萧铣登时添了几分儒雅之气。

  萧铣见两人呆瞪着他,哑然失笑道:“我的称帝只是形势迫成的,你不称帝,别人就以为你没有志气,既不肯依附,更不会怕你。所以我在外人之前总要装装门面扮皇帝。但寇小兄和徐小兄已是自己人,便不用多此一举。”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看出彼此心中的懔然。

  萧铣果然不简单,笼络人的手段更是高明得不着痕迹,亲切自然,惹人好感。萧铣从容微笑,道:“来!坐下再聊!”

  在他带头下,寇仲、徐子陵、云玉真和香玉山围桌坐下。

  萧铣背对着窗外阳光充沛的大花园,摇头喟然道:“真是可惜,玉山告诉我两位小兄无意加入我军。但人各有志,我萧铣自是尊重两位小兄的决定。何况我和两位小兄既成好友,已是心中欣慰。”

  寇仲拍台叹道:“难怪巴陵帮在二当家手上,声势远胜从前,现在得见二当家,才骤然醒悟个中原因。”

  萧铣呵呵笑道:“寇小兄真会捧人,言归正传,两位小兄为何对刺杀任少名这么有把握呢?”

  顿了顿沉吟道:“他的流星锤名列奇功绝艺榜上,使得出神入化,宜远宜近,生平除了被‘天刀’宋缺杀得落荒而逃,硬被赶离岭南外,从未逢过敌手。”

  寇仲露出一个充满了强大信心的微笑,淡淡道:“若不冒点险,何能成大事。”

  云玉真听着他充满豪情壮气的说话,看着他充满某种难言魅力的笑容,秀眸射出迷惘神色。

  寇仲似有所觉,朝她回了个充满捉狭笑意的一眼,这美丽的帮主立时霞烧玉颊,又嗔又羞的垂下头去,神态婉媚动人。

  徐子陵亦看得心中一动,对她的观感略有改善。

  萧铣却像什么都看不见,目光落到徐子陵脸上,温和地道:“徐小兄似是惜语如金的人。”

  徐子陵潇洒地耸肩道:“萧当家误会了,我只是不知说什么才好罢了!”

  萧铣哈哈笑道:“说得好!我最欢喜和有真性情的人结朋友,两位都是至情至性的人,那从两位与素素夫人间的姐弟真情就可看到。目下判断两位能否成功刺杀任少名,尚属言之过早,但若是过于危险,寇小兄和徐小兄务须忍他一时,暂且作罢。”

  寇仲暗叫厉害,点头道:“二当家的忠言,我兄弟俩会铭记心头。”

  萧铣道:“此去玉山亦会随行,并动用一切人力物力来协助两位。你们除了要小心任少名外,更要小心林士宏,此人不但武功高强,更是狡猾凶辣,兼之手下高手如云,其中尤以给他封为国师的崔绝秀文武双全,更是智计过人,定须格外留神。”

  徐子陵愕然道:“香将军实不必和我们去冒这个危险。”

  香玉山插入道:“只有我才清楚九江的情况,可作出最适当的安排,换了其它人,都难当此任。”

  萧铣断然道:“可进则进,须退则退,没有玉山陪你们去,我怎能放心,两位小兄万勿拒绝。”

  徐子陵和寇仲对视苦笑,心想若香玉山有什么三长两短,他们怎样向素素交代呢?

  ※※※

  黄昏时分,一艘巨鲲帮的中型快速船舰,开离巴陵,顺流东下。

  徐子陵和寇仲立在船尾处,瞧着风帆驶过激溅起的波纹,脑海中仍浮现着素素送别时的凄楚情景,差点就想折返去安慰她,告诉她会永远陪在她身旁。

  他们都感到香玉山的安危成了肩头的重担。

  寇仲叹道:“想不到萧铣是个这么厉害的人物,一句都不提‘杨公宝库’,恪守以前在那封信的立场。”

  徐子陵道:“这人很难捉摸,颇有点高深莫测,可肯定他在武功和权谋上都是一等一的高手,比老爹要滑溜多了。”

  寇仲笑嘻嘻道:“有其主必有其手下,现在我才知道香小子是向他偷师的。”徐子陵凝望正给太阳余晖渲染得像一幅图画的云天与远山,默然半晌,低声道:“我们为何这样不欢喜香玉山呢?是否一种偏见,又或妒忌他把素姐从我们间夺去了。”

  寇仲微一愕然,思索好一会才道:“或者是开头的印象很重要。首先他是经营妓院和赌场的人,通常这类人都很少是正人君子。其次是他屈于势力,把我们出卖给彭梁会的艳娘子任媚媚,所以在心中总认定他不是可靠的人。唉!现在只有希望他对素姐是真心的,而不是利用她来驱策我们。”

  旋又笑道:“不要谈这种令人头痛心烦的事好吗?我们跟前就有个脱离‘青头行列’的机会,一世人两兄弟,我可让你先上马的,够义气了吧!”

  徐子陵呆了一呆,好半晌才明白过来,皱眉道:“你该知道答案,我情愿你去找青楼的姑娘,也不想你和云玉真搞上。”

  寇仲微笑道:“美人儿师傅与青楼姑娘唯一的分别,就是她可自由选择林上的对手,而且像她那么美丽的女人,青楼内亦甚罕见,小陵你实在没有道理反对。”徐子陵淡淡道:“还有另一个分别就是青楼姑娘以金钱作交易,你和云玉真却是以感情作交易,看看最后谁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若你要利用她去控制巨鲲帮,我的心会很不舒服。”

  寇仲默然半晌,低声道:“假若我是真的喜欢她呢?”

  徐子陵哂道:“若你真正喜欢她,就不会拿青楼女子来和她作比较了。”

  寇仲苦笑道:“争霸天下可是寸步不能相让的事,若我学你般事事讲求原则,缚手缚脚,偏又要去和像李密、王世充那些心狠手辣、奸猾如狐的人争雄斗胜,那和送死实没有多大分别。”

  徐子陵探手搭着寇仲的肩头,微笑道:“对这情况,我是明白的,所以才劝你不要去混这潭浊水,不过既然你立下宏愿,我亦不会从中阻挠,令你放不开手脚。不过你问我意见,我当然不会说违心话来讨你欢喜。”

  江风吹来,两人衣衫猎猎作响。

  寇仲呆望江流,喃喃道:“有时我真不知自己在做什么。甚至想到放弃一切,随你四处闲荡,过那优哉悠哉的日子,但又觉得这样会错过了无数动人的东西。而且我确想为这乱世尽点心力,使万民能过安乐的日子。你难道忘了我们曾目睹战火所带来的可怕灾难吗?”

  徐子陵道:“这就叫人各有志了。不过你若想令万民幸福,可拣选有德能者加以劻助,亦可达致这心愿。”

  寇仲嗤之以鼻道:“有了炀帝昏君作前车之鉴,我再不会轻信任何人,尤其是那些高门大阀,根本看不起我们这些巿井出身的人,唉!夜了!该好好睡一觉才对。”

  徐子陵心中暗叹,忖道这是最后一趟劝寇仲打消争霸天下的意图,以后都再不会就这事劝说他了。

  ※※※

  寇仲回房后,情绪非常低落,心知由于彼此理想的不同,已与自己这好兄弟的分歧愈来愈大。

  问题是双方都不会有改变。

  在舱房窄小的空间内,他来回踱步,不片刻进入物我两忘的修练境界。

  他和徐子陵的练功方式恰怡相反,一动一静。

  这或者正是他和徐子陵的分别,一个求动,一个求静,最后演变成寇仲要出而争雄天下,而徐子陵只愿退隐山材。

  “咯!咯!”

  敲门声把寇仲从潜修中唤醒过来,拉门一看,巧笑倩兮的云玉真悄悄立在门外。

  若换了在和徐子陵说刚才那番话前,寇仲会对云玉真这么送上门来欢迎都来不及,现在心中却丝毫没有半分男女间的情欲感觉,淡然道:“还未睡吗?”

  云玉真轻轻道:“我刚和玉山商量过,可以进来谈谈吗?”

  寇仲无可无不可地招呼她入房,坐下后云玉真道:“据消息:林士宏目下仍在鄱阳,任少名则会于后天先一步到九江去,因为他迷恋上当地春在楼最红的阿姑霍琪。”

  寇仲精神大振道:“春在楼是否巴陵帮的?”

  云玉真道:“那有这么理想,巴陵帮在那里的四间大小赌场和两所青楼,在鄱阳大军入城的第一天,就给夷为平地。现在巴陵帮在那里的人都要鬼鬼祟祟过活,若给发现身分,立刻没命。”

  寇仲皱眉道:“我们怎样入城呢?”

  云玉真道:“这个倒容易,由于我们在番禺牵制着铁骑会的主力,杜伏威的江淮军又迫得林士宏须陈兵历阳之南的新安郡,所以九江兵力不强,城防松懈,且由于林士宏以高压统治,又纵容铁骑会的强徒奸淫妇女,故极不得民心,以致新征来负责守城的民兵团纪律废弛,没有人肯真心为林士宏卖命,其中部分军官更给我们收买了。”

  寇仲沉吟片晌,道:“那我们必须趁林士宏抵达前,把任少名杀死,知否他身边有什么高手呢?”

  云玉真道:“任少名对自己的武功极为自负,出外一向轻车简从,只有四、五个人随身,但这些人都是一流的好手,且假若恶僧法难或艳尼常真任何一人在他身旁,下手会倍增风险。”

  寇仲问道:“这两个人究竟是何方神圣,这么厉害?”

  云玉真道:“这两个都是为任少名建立铁骑会的功臣,据传任少名有铁勒人的血统,甚或是铁勒王派他隐蔽身分前来中原兴风作浪的,故对我们汉人非常残暴。恶僧法难一向是江南剧盗,杀人放火,奸淫掳掠无所不为,后因惹起众怒,最后才投靠任少名,在他护翼下,继续作恶横行,到现在为止,谁都奈何不了他。”

  寇仲奇道:“他真是出家人吗?”

  云玉兵耸肩道:“这个谁都不清楚,更没任何方外门派肯承认他是弟子。只知他爱穿大红架裟,又刮了个秃头,口口声声自称贫僧,故名之为恶僧。”

  寇仲大感兴趣地问道:“艳尼又是怎样美艳如花,毒如蛇蝎呢?”

  云玉真白他一眼道:“你们男人真要不得,说起美丽的女人都一副心怀不轨的好色模样。”

  寇仲这时已淡忘了和徐子陵间刚才不愉快的交谈,笑嘻嘻道:“有美人儿师傅在这里,我那有空去想别的女人。”

  云玉真横了他娇媚的一眼,续道:“艳尼是恶僧的女人,不过也常去勾搭别的男人,弄得乌烟瘴气,偏是法难却不闻不问。我们怀疑艳尼常真是天下最神秘和邪恶的家派‘阴癸派’的门人,甚至法难也是同一出身,只不过没法证实吧!”

  寇仲大感愕然。

  云玉真道:“这对恶僧尼是铁骑会的护法,就像任少名的左右臂,当年若非有他们拚死护着任少名,他可能早丧命于‘天刀’宋缺的手上了。”

  寇仲沉声道:“那就一举把他们都干掉吧!”

  云玉真没好气的道:“恶僧艳尼本是仇家遍天下,但到现在都是活得好好的,你以为只是他们行运吗?”

  寇仲伸个懒腰,长身而起道:“夜了!不如睡觉吧!”

  云玉真站起来道:“早点睡也好,到九江后便难有这种轻松的时刻了。”

  寇仲大模大样的走到房门处,拉上门闩,伸指轻弹,油灯应指熄灭,房内立陷进黑暗中。

  云玉真吓了一跳,低呼道:“你在干什么?”

  寇仲倏地移到她身后,长臂探出,从后把她搂贴,一对手在她小腹间摩挲着,咬着她的小耳轮道:“师傅请过招!”

  云玉真给他搂得娇躯发软,神智迷糊下,给他拦腰抱起,放到床上去,半句抗议的话都说不出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一章 深入虎穴
  徐子陵翌日醒来,拒绝了到舱底与香玉山等共?,独自在房内打坐。

  每次练功完毕,他都有种自得自足,不假外求的满足感。

  奇怪的是以前他也如寇仲般很喜欢吃东西,但功力愈深,食欲却递减,尤厌荤腥,反而野果菜蔬最对他胃口。甚至两、三天不吃东西亦没有问题。

  今天他之所以要独留房中,皆因发觉身体出现了奇异的变化,竟然整层皮脱了下来,像蛇蜕皮的情况。

  新的皮肤又滑又嫩,仿似婴儿,使他看来更是异采照人。

  徐子陵并不太把这种变化放在心上,举起双手,作出不同的架式,同时把真劲运行到手上去。

  他对自己这双变得更晶莹修美的手愈来愈有信心,当贯注真气时,硬挡任何神兵利器也不会有丝毫损伤,但却此任何神兵利器更要灵活和随心所欲。

  昨天正面与杨虚彦交锋时,他清楚感到自己在武学上的进步。

  杨虚彦飘忽若神的剑法,再不是那么难以捉摸。正因他把握到杨虚彦奇异的剑功,才能保着香玉山的小命。

  徐子陵虽非好斗,但却深知在江湖上强者为王的道理。你不杀人,就要被杀,尤其在这纷乱的大时代,根本没有道理可言。

  这时寇仲神采飞扬的来了,定神一看,“咦”的一声道:“为何你变得和以前很不相同,整个人像会发亮似的?”

  徐子陵淡淡道:“你不是也变了吗?一副洋洋自得的样子。不过请不要告诉我昨晚发生了什么事。”

  寇仲心知肚明瞒不过他的耳朵,尴尬地坐在床沿处,哑道:“有些事迟早都会发生的。”

  又顾左右而言他道:“听香小子说任少名的功夫和老爹相差无几,最多只是差上一筹半筹,事情看来非常棘手。”

  徐子陵道:“你说跋锋寒厉害呢?还该是老爹厉害点?”

  寇仲皱眉道:“这真是很难下判断,照我猜应是跋锋寒厉害少许,因为他仍很年青,每日都在进步中。”

  徐子陵道:“假若我们联手双战跋锋寒,你认为可有胜算?”

  寇仲默思片晌,苦笑道:“虽是我们的赢面较高,但势必有一个要给他拉去陪葬。这小子真难应付。那天若非先攻其不备,我两兄弟可能永远都要横躺在那片密林里。”

  徐子陵微笑道:“今次恕我不敢苟同仲少你的判断。若我们再和跋锋寒交手,他必败无疑,因为我已想通了弈剑术,更想通了可斩下任少名臭头的战术。”

  寇仲大喜道:“这次是你最令我兴奋的不同意见,快说来听听!”

  徐子陵朝窗口瞧去,望着不断变化的岸景,露出回忆的神色,油然道:“打自那趟击退李子通始,我就发觉我和你的武功可合营而成威力倍增的联击之法,但总想不到实际上如何进行。”

  接着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字地道:“但昨晚终于想通了。”

  寇仲瞪着他道:“我明了,是奕剑术吧。”

  徐子陵叹道:“正是弈剑之法,试想假若我们能把握全局,再超离棋局似的战场,凭着我们自少培养出来的默契,联手全力对付一个人;宁道奇、毕玄那种级数的高手或者不敢说,但保证连跋锋寒、老爹都要没命,更不要说任少名了。”

  寇仲拍腿道:“我真的明白了!我们联弈之术最厉害处就是千变万化,全无成规,我作鱼游你作鸟飞,且一寒一热,谁能抵挡。哈!我们终于差点无敌于天下,可惜却要靠人多去欺人少。”

  徐子陵摇头道:“不理对方有多少人,我们仍是两个人去应付。是了!你的井中月丢失了,拿什么来替代呢?”

  寇仲抓头道:“我玩刀玩得有点厌了,但又不知玩什么才好?”

  徐子陵道:“那天我见你用马鞭很就手,以软鞭来破流星锤,该很有趣。”

  ※※※

  “呼!”

  长鞭越过甲板两丈的空间,在香玉山、云玉真和一众巨鲲帮徒的旁观下,先是灵蛇般在甲板上延伸,到了徐子陵脚前三尺许处,鞭梢像蛇头般昂起,闪电点往徐子陵的小腹。众人无不叹为观止,两丈半长的皮鞭到了寇仲手里,就变得充满了生命的感觉。

  徐子陵看也不看,右手拇指下按,正中鞭梢。

  两人同时剧震,往后退了一步。

  长鞭再后继无力,回到了寇仲的头顶,旋出了五、六个圆旋,煞是好看。

  徐子陵摇头道:“不行!总没有抽向杨虚彦那一鞭的味道。”

  寇仲笑道:“皆因我运鞭前瞧了美人儿师傅一眼,故以无法专心吧了。”

  云玉真在旁嗔道:“自己不行,却赖在人家身上。”

  徐子陵道:“不是专心与否的问题,而是太过着迹,软兵器自有软兵器的特性,不像硬兵器如刀?般总受到方位角度的限制。你有没有办法使鞭子能像长了眼睛般自动改向,攻敌意想不到的位置呢?”

  寇仲呆了半晌,忽地鞭子照头照脑般往徐子陵抽去,眼看要打中徐子陵,徐子陵倏地横移,岂知鞭子近鞭梢六尺许处突然奇迹的弯折,追着绕到徐子陵背后,拂往他后脑去。

  徐子陵喝道:“这就差不多了!”晃了一晃,鞭子落空,似要回旋往寇仲的方向,忽地鞭身现出一阵波浪般的纹样,接着化作十多圈鞭影,骤朝徐子陵脸门窜去,神乎其技之极。

  香玉山和云玉真都看到目定口呆。

  他们都知道寇仲是初次拿起鞭子练习,但却像别人整辈子都在用鞭那样,丝毫没有生手或初哥的感觉。

  最厉害是他不但能气贯鞭梢,还能凭真气控制得鞭子任意变化改向,攻敌防不胜防之处。

  “啪!”

  徐子陵连续三掌拍散鞭圈,又往后飞退,才避过寇仲这一轮猛攻。

  寇仲洒脱地把鞭子回扯,蛇般缠到腰间去,高举双手道:“鞭子不见了!”

  香玉山一震道:“假若寇大哥能先用其它兵器惑敌,然后才突然出鞭,会教人更难抵挡。”

  寇仲呆了一呆,然后竖直拇指道:“香将军确够精明,就依你之言,不过你可给我找把好刀,左刀右鞭,教任少名吃不完兜着往地府走。”

  一个巨鲲帮徒忙解下佩刀,送到寇仲手上,嚷道:“刀来了!”

  众人一阵采声,士气昂扬。

  寇仲接过大刀,“嚓!嚓!嚓!”望虚空劈了三刀,立时生出一股惨烈的刀气。

  刀子倏停,锋指徐子陵。

  徐子陵一个闪身,到了寇仲身前,两手化出漫天掌影,铺天盖地的向寇仲发动攻势。

  寇仲左手急劈数刀。刀掌交击,一时劲气旋飞,迫得众人往外退开。

  突然寇仲先朝后移,再往腰间抹去,长鞭像毒龙般脱腰而出,鞭鞘往徐子陵胸口点去,再又忽然上扬,缠往徐子陵的脖子,变化之巧,令人瞠目。

  徐子陵伸指弹在鞭梢处,那知寇仲一个大旋身,不但左手刀劈至,长鞭更绕了一个圈,弯至徐子陵身后下盘,抽往他腿弯去。

  徐子陵腾身而起,掌尖扫中刀锋,同时一拳击往寇仲脸门,动作从容,潇洒好看。

  众人一阵喝采声。

  寇仲游鱼般滑开,哈哈笑道:“我错在太早用鞭,假若我能用刀把你劈得连老子的鞭都忘掉,就有机会把你这小子收拾了。”

  徐子陵落地立定,肃容道:“这正是关键所在,假设你能令任少名全力招架,鞭子就有可乘之机,因为他发梦都想不到你另有杀着。”

  香玉山抓头道:“我死也不能相信寇大哥以前既未用过左手刀,更未试遇正式拿起鞭子和人动手。”

  寇仲把刀物归原主后,笑吟吟走过来道:“香将军猜得对,美人儿帮主该是最清楚的了。当年在那船被撞沉的沙滩上,我和小陵日夜练武,既练右手,又练左手,只要高兴,山藤也当作鞭子使,所以现在自然容易上手。”

  徐子陵道:“我认为主要是因长生诀的奇异真气,不断为我们通经活络,所以全身每部分都能控纵自如,练起来自是事半功倍。”

  云玉真羡慕地叹道:“仍是令人难信的。你们都不知自己当时如何窝囊,我缚起一只手都可打得你们左仆右跌。”

  寇仲岔开道:“还有多久才到九江,我有点迫不及待哩。”

  香玉山答道:“两位大哥在上,小弟看五个时辰便可抵达。”

  云玉真笑道:“一边叫香将军,另一边却又是大哥小弟的,听在外人耳里,真弄不清楚你们的关系。”

  寇仲哈哈笑道:“那我和你又怎么算?一方叫美人儿师傅,另一方唤寇公子又或寇小子,我们又是什么关系?”

  云玉真狠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谁和你胡扯。”再送了他和徐子陵各人一记媚眼后,袅娜多姿的避入船舱去。

  这时夕阳西下,大江上广阔的天空逐渐昏沉。

  大船顺流望东疾驶而去。

  到了房门,徐子陵待要入房卧床练气,却给寇仲硬扯到隔邻他的房间去。

  搂着徐子陵的肩头移到窗前,道:“小陵,你看外面的星空原野多美,最动人处是包含了无数挑战和不可测度的变化。”

  徐子陵笑道:“有什么就说吧!对我还要大兜圈子吗?”

  寇仲道:“我确是有感而发,经过昨晚后,我才真正觉得自己成人了,有资格拥有天下间任何美女。最美妙是那种君临和征服的感觉,任他美人儿帮主平时如何摆出凛然不可侵犯的高傲样儿,在那一刻还不是我仲少要她生就生,死就死,又或欲生欲死。”

  徐子陵摇头道:“我对男女之事却全没有征服对方的意念,只觉若两情相悦,进行鱼水之欢时,只是大家携手去追寻和开拓某种曼妙无穷的境界。所以我只能和真正喜欢上的女子共寻好梦。”

  寇仲沉吟道:“在理论上我可以接受你这理想化的说法,但在实际上却无法摆脱因大展雄风而得的快意。或者这正是你和我的分别,你不是常说我爱当发号司令的领袖吗?”

  顿了顿拍拍他肩头苦笑道:“有时我真担心你会变了吃斋的和尚。”

  徐子陵笑骂道:“去你的!我只是未遇上真正能令我心仪的女性吧了!”

  寇仲哂道:“沉落雁、单琬晶,谁不是第一流才色兼备的美女,偏是你毫不动心,那除了你根本对女人不起兴趣外,还有别的解释吗?”

  徐子陵横肘撞在寇仲胁下,痛得他放开搂着他肩头的手,才淡淡道:“女性吸引人的地方,除了外貌,更重要的是内涵和气质,沉落雁野心既大,又奸狡如狐,凭什么令我徐子陵动心。单琬晶现在与们势成水火,更是休提。你举出这两人作例子,是否该打。”

  寇仲苦着脸猛揉被击痛处,道:“我忘了假若我们成功刺杀任少名,可能会树立另一批深不可测的劲敌,因为任少名旗下那对恶僧尼,或者会是阴癸派遣出来乱世的门人。”

  徐子陵呆了片晌,叹道:“这就是争天下的代价了。愈陷愈深,到最后四周的人非友即敌。”

  寇仲吁出一口气缓缓道:“任少名更有很大机会是铁勒王密遣来中土捣乱的奸细,所以我们会一举开罪了内外两大势力,你怕吗?”

  徐子陵微笑摇头,淡淡道:“若没有这些挑战和压力,终其一生,恐怕都难以上窥武道的至境。我们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实要多谢每一个想杀死我们的人。”

  ※※※

  当夜丑时,战船在离九江十里的一道支流的密林隐蔽处靠岸。那里有另一艘载满米粮的货船在等候,还有巨鲲帮的副帮主卜天志和巧匠陈老谋。

  他们登上货船,陈老谋立即动手为四人改装易容。

  首先把寇仲改成个满身俗气的商贾。

  陈老谋得意洋洋地道:“改装之法,最紧要因形施术,教人意想不到,全没有办法从改扮后的样子联想到以前的样子,这才可连熟人都瞒过。”

  待见到云玉真、卜天志、香玉山和徐子陵均点头称许,更是意气风发,口若悬河的道:“像小仲这种雄悍的体型,扮什么都会露出破绽,但只有变成个大胖子,行动迟迟缓缓的,才能瞒人耳目。”

  云玉真道:“寇仲记着是从沅陵郡经沅水入大江来的米粮商,交货到九江城的老字号兴发隆,由于军队需粮,所以林士宏的楚军绝不会留难,何况还有兴发隆的订单和正式通关的文件。”

  寇仲从铜镜的反映瞧着立在一旁的云玉真道:“那我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卜天志答道:“寇公子叫顾安,凭着有点身家最爱流连青楼酒馆,但又颇为吝留,绝不受爱金的姐儿欢迎。”

  寇仲苦笑道:“是否你们怕我挥霍,弄得我这么受人讨厌呢?”

  云玉真掩嘴娇笑,香玉山则有点尴尬道:“这是云帮主的意思,怕你真的留连青楼,误了正事,嘿!”

  卜天志又道:“徐公子则是被你刻薄对待的亲弟顾祥,受尽你指东指西,随意喝骂的受气,但由于生性懦弱,故敢怒而不敢言。”

  香玉山道:“我就做你们顾家的账房主管,繁琐的工作都归我,名字叫顾宁,是你们的堂弟。”

  寇仲道:“那云帮主是什么?”

  云玉真俏脸微红道:“作你新纳的小妾好吗?”

  寇仲哈哈笑道:“那我定是怕你去偷人,所以到外地做生意都要把你带在身边,哈!别忘了要同住一房,那才不教人起疑。”

  这时陈老谋把他的鬓发染白了少许,使他年纪瞧来在四十许间。

  徐子陵叹道:“陈公真本事,若仲少懂得收敛眼内神光,那就谁都认不出他来了!”

  货船微颤,解碇启航。

  ※※※

  清晨时分,粮船抵达九江。

  在寇仲这大腹贾的督促下,巨鲲帮众扮的脚夫运货到兴发隆准备好的骡车上。香玉山扮的账房与兴发隆派来的人向当地的水运官交代文件手续,弄至正午时分,各人才随货入城。

  城内出奇地人丁兴旺,但看外貌装束,便知若非商旅,就是武林人物。

  卜天志对这里的情况很熟悉,低声告诉各人道:“铁骑会这几年凭掠夺的手段囤积了大批财货,所以外地拥来的人,不是想做生意,就是想加入楚军,显出很多人都看好今趟林士宏和任少名的合并。”

  徐子陵凭窗外望道:“这些人看来都很守规矩。”

  卜天志笑道:“这只是白天的情况,晚上江湖人物每因私怨和利益关系进行火并恶斗,死伤了不少人,只要影响不到城民的生活,铁骑会和楚军都采放任的态度,事实上亦很难去管。尤其青楼、酒馆和赌场等地方,没有点斤两的人都不敢在晚上去找乐子。”

  寇仲皱眉道:“林士宏大可不准外人入城的?”

  香玉山道:“那会使林士宏失去大宗的城关税收,兼且很多武林人物都多少和铁骑会拉上点关系,又或认识会中某人,何况铁骑会又锐意吸纳新血,所以九江才这么闹哄哄的。”

  像江南大多城巿那样,九江内外以河道交通为主,主要布局为十字形贯通四门,以石板铺筑的大街,宽敞至可容八马并驰。小巷则成方格网状通向大街,井然有序。

  兴发隆所在的甘碧街属富民区,沿途宅院处处,门楼磨砖雕瓦,院落栽树培花,气氛安详,不见战火的痕迹。

  间有河道穿插其间,岸旁绿树扶疏,细柳拂水,另有一番美景。

  当骡车队驶进兴发隆铺后的大粮仓时,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梳洗休息后,已是黄昏,众人聚在后院的小厅用?,兴发隆的老板牛方才乃香玉山派驻此地的得力手下,乘机向各人汇报九江的情况。

  听到任少名明早才到,香玉山道:“今趟林士宏和任少名选九江进行结盟仪式,还隆重其事,显是欲向天下示威,展示实力。我才不相信北方诸雄会对此毫不关心,来笼络者有之,来破坏者亦不会少。九江现在该是龙蛇混杂,我们行事时该特别小心。”

  寇仲道:“有时小心都不管用,今晚就让我们先到春在楼踩踩地盘,看可否利用那里的环境宰掉任少名。”

  牛方才取出一卷图轴,待卜天志搬开碗碟腾出空间后,摊在桌上,赫然是春在楼的鸟瞰图,纤巧精细。

  牛方才道:“春在楼主要分前后两院,前院设置三座两层高的重楼,以复道回廊和假山鱼池分隔,主要用来接待一般宾客。”

  云玉真道:“若寇公子他们到那里去,是否只能在这区作乐呢?”

  牛方才点头道:“该是如此。后院比前院大上一倍,遍植花草树木,乃九江十大胜景之一,人称春园。对称排列了十幢楼房,只招呼有头有脸和肯花钱的客人,其中名为春园的那幢房子,是任少名专用的,是他每趟来九江必到之地。”

  寇仲叹道:“我的奶奶,就是这里了。”

  徐子陵道:“牛叔真有办法,有关春在楼的事都查得一清二楚。”

  寇仲道:“以任少名在此地的权势,大可把看上的女人纳入私房,为何任得她留在那里让其它人也可分甘同味呢?”

  香玉山道:“这是任少名的特点,就是不会让任何女人缠身,免致影响争霸大业。”

  寇仲又问道:“你们是否有眼线在那里?否则如何能对春在楼这般了如指掌的。”

  香玉山点头道:“这个当然,我们早有心刺杀任少名,只不过全无下手的机会罢了!”

  徐子陵道:“任少名迷上霍琪,是否街知巷闻的事呢?”

  云玉真摇头道:“刚刚相反,此事极端秘密,除春在楼部分人外,就无人知晓。”

  寇仲喜道:“这就更理想了,谁给我带路到春在楼去。”

  香玉山忙道:“当然是小弟哩!”

  徐子陵道:“香将军留在这里吧!我们只须有人引路便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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