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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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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2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十章 微湖战火
  寇仲一边帮徐子陵搓揉胸口,担心地道:“真的没事吗?那雌儿真辣手,只不过没兴趣和她兜搭吧了!竟认作是什么仇仇怨怨的。”

  徐子陵低声道:“细声点好吗?给她偷听到就麻烦了。嘿!告诉你一件奇事,当时我体内真气发动,竟一下子好了很多,假若能再早点运气,说不定可轻易挡她那一掌呢。”

  寇仲道:“不过这一掌都算物有所值,只要死不了就行啦:”

  旋又笑嘻嘻道:“莫要看她凶兮兮的,事实上她却是不自觉地爱上了你,只是因自己身有所属,你又当她不是东西,急怒攻心下,才出手伤了你。”

  徐子陵没好气道:“去你娘的爱上我,这极爱不要也罢。”

  寇仲愈想愈真实,分析道:“虽然你曾骂她勺三搭四,没有羞耻心,开罪她来得比我严重,但我对她亦好不了多少,而她偏只是找上了你来泄愤,这种女儿家心事最是微妙。你去见她时,那小子尚明坐立不安,神情都不知多么精采。”

  徐子陵乘机岔开话题道:“这么说那尚明该就是恶婆娘公主的未过门夫婿了,唉!就算整个东溟派的人跪在身前我也不会入派,男人变成了娘儿有什么瘾头。”

  寇仲笑尝嘻道:“最大的瘾头就是由女人来养我们。”接首正容道:“今晚到了微山湖后,东溟夫人和那恶婆娘公主会去见李世民的老爹,那就是我们下手偷东西的时候了,从这里攀窗下去,只是举手之劳吧。”

  此时窗外景色一变,再不是山崖峭壁,而是粼粼江水,冉冉白云,远岸田野连结,一望无际,原来巳只达微山湖。

  房门被推了开来,那丑婢闷声不响走进来,打量了徐子陵两眼,粗声粗气道:“还痛吗?”

  徐子陵受宠若惊,正要答没有大碍,给寇仲捏了一把,忙道:“想来休息两天便没事了,多谢姐姐关心。”

  丑婢冷冷道:“谁关心你,只是夫人今晚想和你们吃饭,教我来看你们的情况吧!既没什么事就成了。”

  话完掉头走了。

  两人愕然以对时,敲门声响,美婢如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可以进来吗?”

  寇仲跳了起来,把门拉开,施礼道:“好姐姐请进!”

  如茵“噗哧”娇笑,横了寇仲一眼,婀娜而入,见到徐子陵坐在窗旁椅内,神色如常,奇道:“夫人说得不错,表面看来你虽伤得厉害,其实并不严重。”

  徐子陵不忍骗她,点头道:“只是尚有点疼痛吧!”

  如茵来到他旁,伸手温柔地探了探他额头的热度,才收回玉手道:“你的内功真怪,虚虚荡荡的,教人难知深浅。”

  寇仲来到她旁,乘机靠近她,鼻子先凄到她发间大力嗦了一下香气,才在她耳旁道:“就叫莫测高深了。”

  如茵没好气道:“你正经点好吗?说真的,我对你们的印象并不比公主好多少。竟与巴陵帮那些丧尽天良的人鬼混,想学他们般贩卖人口吗?”

  寇仲尴尬道:“我们不知那香玉山是巴陵帮的人嘛!”

  如茵愈说愈气,叉起小蛮腰嗔道:“那为何又要到他们开的赌场去?不要说你们不知那是睹场吧!”

  寇仲见她杏眼圆瞪,慌失失道:“我们确不知那是闲赌馆,还以为是所妓院。”

  如茵失声道:“什么?”

  寇仲这时不及改口,心知要糟,叹了一口气道:“唉!姐姐你怎知我们当时的处境,走投无路下,只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如茵俏脸胀红怒道:“这只是借口,你们想到那种低三下四的地方鬼混才真。看你两人好眉好貌,底下里却坏成这样子,看我以后睬不睬你们。”跺足便去。

  寇仲探手往她抓去。

  如茵一闪避开,眼睛都釭了,尖叫道:“你的臭手敢碰我?公主说得对,这世上的男人没多少个是好人来的。”

  两人那想得到本是温柔体贴的她,变得这么激动,噤若寒蝉地呆瞪着她。

  如茵的酥胸急速起伏了几下后,平复下来,见到两人有若大难临头的样子,神情软化了些,幽幽道:“我很少这样动气的,都是你们不好!这样吧,若肯答应我以后不到那种地方去,我就原谅你们!”

  徐子陵正要答应,寇仲巳抢着道:“那我们岂非要改行修练童子功。”

  如茵呆了一呆,接着俏脸飞红,狠狠瞪了寇仲一跟,忿然去了。

  看着“砰”一声大力关上的房门,寇仲松了一口气道:“幸好没给你抢先答应,否则以后做人还有哈乐趣。”

  徐子陵苦笑道:“又开罪多一个人了。现在船上我们除东溟夫人外,可说举目无亲。”

  寇仲哂道:“这条船载的都是怪人,幸好我们快要走了,否则迟早成了他们一伙。琉球还是不去也罢,肯定半个耍乐的地方都没有。”

  徐子陵叹道:“耍什么乐,每趟要到青楼去都是头头碰着黑,看来我们两条命都欠了青楼运。”

  寇仲笑道:“我才不信邪,来!我们先练我们的绝世神功,只要能耳听八方,就可进行大计了。”言罢在房内来回走动起来。

  暮色苍茫中,东溟号在烟波浩淼的微山湖内满帆行驶,朝着某一目的地全速进发。

  在巨舶的大舱厅内,设了一席素菜,东溟夫人仍是轻纱遮脸,一副神秘莫测的意态。

  寇仲和徐子陵分别坐在她左右。

  三位护法仙子均有出席。

  那天出手对付杜伏威的单燕和单玉蝶睑无表情,反是单青神态温和一点,不过显然亦对东溟夫人这么隆而重之的款待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大不以为然。

  其它列席的还有尚明和一位看来老态龙钟的老者。

  此老东溟夫人称他为尚公,身材高大佝偻,但皱折重重下的眸子常闪映着奇异的紫芒,似有神若无神,非常慑人。

  东溟派诸人都对他非常恭敬。

  除了介绍时他无不可地看了两人几眼后,其它时闲他都是默默拿着桌上唯一的酒壶自斟自饮,对精美的素菜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缺。

  很快两人就忘记了他的存在。

  单琬晶看来仍在闹脾气,没有出席。

  不知是否单琬晶的关系,尚明对他们似充满敌意,比早先更不友善。

  如茵该是东溟夫人的贴身侍婢,亲自侍候各人,一副气鼓鼓的样儿,当然是对寇徐余怒未消了。

  总之这一顿饭吃得并不愉快。

  东溟夫人在开始时除为女儿向他们说了几句道歉的话后,便与尚明他们闲谈起来,把两人冷落在一旁。

  两人早习惯了这类待遇,那管得他娘这么多,全力扫荡桌上的素莱,他们吃惯了肉,这些素菜无论送多少入肚,都似难令他们有满足感。

  看到他们的吃相,除了东溟夫人和尚公外,其它人都露出鄙夷之色。

  尚明这时说起义军的变化,道:“最令人忧虑是突厥人的动向,现在鹰扬派的梁师都和刘武周都投向了他,分别被封为大度毗伽可汗和定扬可汗,这两个叛贼还是奉突厥可汗之命进迫太原,若李渊守不住太原,突厥入必会乘机进侵,那时中原危矣。”

  众人都露出注意神色。单燕道:“李阀现在是腹背受敌,独孤阀和宇文阀都恨不得他们全军覆没。但此事谁都帮不上忙,只好看李阀的造化了。”

  单玉蝶道:“幸好李渊有几个好儿子,而太原位于汾水上游,在太行山和黄河之间,控山带河、踞天下之肩背,为河东之根本,兵精粮足。加上李渊父子广施恩德,结纳豪杰,势力正不住扩展,非是没有一战之力。”

  尚明不以为然道:“不过李渊乃是优柔寡断之章,终日念着自己是那昏君的姨表兄弟,也终有一天会给那昏君累死。若我是李渊,趁现在昏君把关中军队调往江都一带镇压杜伏威,而瓦岗军更牵制了隋军在洛阳的主力,就索性攻入京师,起兵作反了。”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心中发热,暗忖原来形势如此,难怪李世民这么想老爹作反了。

  单青道:“可惜我们受祖规所限,不能插手中原的事,否则见到世民时,就可向他痛陈利害了。”

  东溟夫人淡淡道:“我们看得到的事,难道别人想不到吗?这事再不必谈论。”

  众人那还敢讨论下去。

  一阵难堪的沉默后,尚公忽地瞅着寇徐两人,看得两人心中发毛,食难下咽时,尚公以沙哑得难以听清楚的声音道:“你们的功夫是谁教的?”

  寇仲硬着头皮道:“是娘教的!”

  东溟夫人讶道:“谁是你的娘?”

  徐子陵解释道:“他的娘就是我的娘,别人都唤她作罗剎女。”

  东溟夫人道:“罗剎女傅君婵有名心狠手辣,想不到不但收了你们作义子,更为你们牺牲了性命,也算异数了。”

  两人均现出悲痛之色。

  尚公摇头道:“不对!你们的功夫练了多久?”

  寇仲数数指头,老实答道:“超过一年了。”

  单青等无不露出讶色,他们的武功虽算不了什么,但只是年许时间,便有这种硬捱单琬晶一掌的成就,确是骇人听闻。

  尚公沉吟片晌,叹道:“假若你们能避过走火入魔之厄,将来该可有一番作为。”

  东溟夫人道:“美仙曾察看过他们的行气法门,却是茫无头绪,不知从何入手,这才打消收他们入派传功之念。尚公若有办法,何不指点他们两手?”

  尚公只是摇头,不再说话。

  回到舱房,两人都有脱困的轻松感觉。

  寇仲低声道:“这世上太多恩将仇报的人,你看那尚明,狗仗主人威,对我们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不屑神态。哈!幸好本少心胸广阔,不会和他计较。”

  徐子陵哂道:“若真不计鞍,就提也不该提了。”

  寇仲一拍额头道:“说得对!由这刻开始,我们再不说这家伙。”

  徐子陵苦恼道:“怎样才知夫人她们几时离船去见李小子呢?”

  寇仲笑道:“还不简单吗?船停的时候,就是她们离船的时候了。”

  徐子陵道:“假若夫人约了李小子到船上来见面,我们岂非好梦成空?”

  寇仲呆了半晌,低声道:“不理得这么多了,只要她们集中到上面的大厅去,我们立即动手偷东西,李小子和他老爹的命运,就在我们的手上了。”

  徐子陵探头窗外,看了好一会后方缩回来道:“不是说过宇文阀的人想偷袭东溟号吗?为何全不见踪影呢?”

  寇仲道:“你问我?那我去问谁?咦!”

  船行声音忽生变化,舟行减缓。

  两人紧张起来,耐心静候。

  这晚天朗气清,半阙明月斜挂空际,景色迷人。

  在星月的映照下,东溟号缓缓靠往湖中一个小孤岛,那里早泊了另一艘大船。

  两人探首外望,认得是李世民那艘战船,心儿更是忐忑狂跳。到东溟号完全静止时,两人伏在舱板处,以耳贴板,运功细听。

  下舱静悄无声,就若无人的鬼域。

  就在此时,一声叹息,在两人耳鼓内响起。

  两人骇然坐了起来,都发觉对方惊得脸无人色。

  寇仲骇然道:“那是尚公的声音,化了灰都可认出来。”

  徐子陵道:“这老家伙的叹息声为何会这么大声呢?就像在我们耳旁叹气的样子。”

  寇仲深吸一日气道:“不理得这么多了,我们在半炷香后,就攀窗下去偷东西,然后再借水遁。”

  两人坐回椅子里,心惊胆跳的等待着。

  廊外忽传足音,两人心中叫苦时,幸好来人过门不入,转瞬去远。

  寇仲跳起来道:“是时候了!”

  就在这要命的时刻,敲门声响。

  两入心中正叫苦连天,丑婢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快出来!公主要见你们。”

  两人苦着脸随丑婢来到下层东溟公主单琬晶那办公书房的门外,丑婢脸无表情把门推开,冷冷道:“进去吧!”

  寇仲和徐子陵只好硬着头皮步入房内。

  东溟公主单琬晶回复男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儿,正坐在大桌旁的椅子里,神色平静地面对两人。

  在她迫人的目光下,两人都有矮了半截、自惭形秽的失落感觉。

  偷眼看去,那本账簿早不见影踪。

  两人心情之劣,实非言语所能形容于万一。

  单琬晶淡淡道:“那天我心情不大好,一时错手伤了徐公子,现在算我道歉好了。”

  她表面虽客客气气的,而且又是当面道歉,但两人都清楚感到她并不将他们放在心上,连让他们坐下说话也欠奉。就像他们只配像下属般恭立听她发号施令。

  单琬晶冷冷地打量了两人几眼,续道:“你们为何不说话。”

  寇仲一肚气道;“我们有什么好说的,你要说就尽管说个够吧!”

  单琬晶香唇旁逸出一丝笑意,美目深深瞧了徐子陵一眼后,柔声道:“我对你们确不算好,但这是由你们一手造成的,但幸好这一切立即会结柬了,我巳为你们安排了去处。”

  徐子陵和寇仲同时失声道:“什么?”

  单琬晶淡淡道:“莫要大惊小怪,现在江湖上有能力保护你们的人数不出多少个来。李阀却是其中之一,凭我们和李阀的关系,只要我们肯开口,他们自然会照顾你们。”

  两人暗中叫娘,若这么随她到李小子的大船去,他们还有脸目见李小子吗?

  寇仲忙道:“有劳公主费心了,我们这种人自在惯了,最怕寄人篱下,看别人脸色做人,公主若看我们不顺眼,我们便立即跳湖溜之,如此皆大欢喜,两家高兴。”

  单琬晶美目寒芒亮起,怒道:“你在说什么?”

  徐子陵亦心中有气,讶道:“仲少说得这么口齿伶利,公主竟会听不清楚吗?我们绝不会去求人收留可怜,更不用受你这种所谓的恩惠,现在我们就回房收拾东西,自行离去,请了!”

  其实两人那有东西可收拾,只是希望拖延时间,待东溟夫人和眼前的恶婆娘离开后,便再摸回来寻取帐簿离去。

  单琬晶怒喝道:“给我站着!”

  两人吓了一跳,立定狠狠瞪着她。

  单琬晶酥胸急速起伏,事实上连她自己都不明白为何这么容易因徐子陵而动气,大不似她一向的沉狠冷静。

  片晌令人难堪的沉默后,单琬晶平复过来,叹了一口气,声音转柔道:“这样好吗?我们只请李阀的人送你们一程,到了安全的地方后,便任你们离去。你们或者仍不知道,那昏君巳下了严令,怎样都要由你们身上把“长生诀”追回来。”

  破天荒第一趟地,她语气里泄露出少许对他们的关怀。

  不过由于巳有成见,两人自然没有任何感觉,而且纵有亦不能接受。寇仲哈哈笑道:“若是如此,我们更不可登上李阀的大船,说到底李阀都是皇帝小儿其中一只走狗,怎知会不会见利忘义,出卖我两兄弟。”

  对寇仲,这美丽的公主显然容忍力高多了,微笑道:“不要把人看眨了,当你见到李世民时,才会明白什么才是真正使人心悦诚服的英雄人物,勿要过虑了,我可以东溟派之名,保证不会发生这种事。”

  当她说到李世民时,不断拏那对水灵灵的美目去瞧徐子陵,目下之意,似在说若比起李世民,你徐子陵就差远了。

  徐子陵却没有丝亳感觉,潇洒地耸肩道:“理得他是真英雄还是假英雄,我们自由自在惯了,故没有兴趣去攀附公主心中看得起的英雄人物。”

  寇仲想起东溟夫人曾说过他们该到江湖多历练:心中一动道:“公主这提议,恐怕并未得到夫人的同意吧!”

  单琬晶玉容转寒,拂袖道:“给我滚,待会回来时,不要再给我见到你们,你们要去送死,就去死好了。”

  两人如获皇恩大赦,欢天喜地退出房外。

  两人驾轻就熟的攀壁而下,无惊无险来,到书房窗外。

  昼斋灯火全减,静悄无声。

  他们那敢犹豫,先探头肯定内里无人后,穿窗而入,来到斋内。

  两人依着陈老谋教的手法,有条不紊地分头对书房展开无有遗漏的搜索。

  忙了足有半个时辰,搜遍了每一寸的地方,却仍找不到那本账簿。

  两人颓然坐到地上,失望得差点要大哭一场。

  若得到这账簿,不但可帮李小子一个太忙,说不定还可害得宇文化骨满门抄斩。

  但这一切都没有了。

  账簿根本不在书房里。

  寇仲痛苦地道:“那婆娘定是把那本东西带了去和李小子算账,今趟完了,最苦是我们须立即离去,否则就要给恶婆娘废物般丢往水里去。”

  徐子陵颓然道:“要走就趁早走吧!”

  尚公那像独家老号招牌般易认的声音,又在两人耳鼓内响起。

  两人那还会不知大祸正在临头,跳了起来,正要穿窗投入湖水里,尚公已灵巧得像头野猫般穿窗钻了进来,再没有丝毫龙钟老态。

  寇仲和徐子陵给他堵着唯一逃路,进退不得,狼狈之极。

  尚公左手一扬,低声笑道:“你们耍找这本账簿吗?有本事就来拿吧!”

  两人立时看呆了眼,瞪着他左手拿着的宝贝账簿,当然不敢动手去抢。

  尚公淡淡道:“夫人将保安之责,交给我这老头,老夫自然不会令她失望。这些天来老夫一直留意你们,听你们的说话,更曾作出警告,可是你们仍是贼性难改,令老夫非常失望。”

  寇仲苦笑道:“我们是受朋友所托……”

  尚公冷然打断他道:“老夫那理得你们是为了什么理由,只知这账簿关系到我们东溟派的信誉。不过若非给你两人一闹,我们也不知道这么一本账簿,竟是祸乱的根源。夫人回来时,老夫会请夫人把它毁了,免得再被人利用来作为斗争的工具。”

  两人这时关心的再非账簿,而是自己的命运。

  说话至此,尚公仍是压低声音,似怕给其它人听见,又使他们生出希望。

  尚公把账簿随手?在桌上,露出入来后第一个笑容道:“你们的本质还不算坏,未失天真,有时我听你们说话时,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呢。”

  寇仲打蛇随棍上,低声道:“尚公可否放我兄弟两人一马呢?”

  尚公摇头道:“公还公,私还私,我东溟派最重法规,我尚平一生从没有半步行差踏错,怎能为你两个小子晚节不保。但夫人回来后,我却可为你们说两句好话。现在给老夫跪下。”

  两人同时想起东溟公主,暗忖士可杀不可辱,手都握到刀柄去。

  尚公摇头叹道:“若这是换了十年之后,老夫真不敢包保自己这副老骨头能否捱得起你两人联手一击,但现在你们的斤两差太远了,来吧!”

  两人交换了个眼色,知道事情再无转图余地,同时拔刀攻去。

  尚公露出讶色,不慌不忙,双袖扬起,发出两股劲气,迎上闪电劈来的两把长刀。

  以他的身分地位,自然须胜得干净利落,若惊动了其它人方能制得伏他们,他便要颜脸受损了。

  “蓬蓬!”两声震响,寇仲和徐子陵虎口爆裂,长刀脱手甩脱,整个人被震得往后跌退,胸臆痛楚欲裂。

  两人心知要糟时,尚公忽地惨哼一声,跄踉横跌。

  他们大惑不解时,一个黑衣人越窗而入,凌空追击尚公,左右手各持一把长只尺许的短剑,招招不离尚公的要害,狠辣凌厉至极点。

  剎那间,被暗袭受伤的尚公巳和对方交换了十多招,这时他两人才惊魂稍定跌坐地上。

  只见宽敞的书斋中,黑衣人像鬼魅般在尚公头顶和四周一溜烟地移形换影,对落在下风的尚公展开长江大河似的惊人攻势,不教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两人这时的眼力已比以前好多了,感到此人身手比之杜伏威都不遑多让。

  他们正不知是否要高呼召人来援时,尚公发出了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硬生生退出敌人的剑网,“砰!”的一声撞破舱壁,到了阵房去。

  那人显然志不在尚公,闪电掠到桌旁,一手拏起账簿,眼尾都不看两人,便穿窗去了。

  这时脚步声和呼喝声由远而近,两人一声发喊,跳了起来,全力扑出窗外,往下方的湖水投去。

  “噗通”一声后两人深深潜进冰寒的湖水里,正要拚命游离东溟号,忽感不妥时,背心巳给人抓着,同时真气透背而入,接连封闭了十多处大穴。

  那人显然以为已封死了他们的穴道,改为抓着他们的手臂,在水底以惊人的高速前进。潜过了十多丈的距离后,才在水面冒起头来。

  东溟号处不时传来呼喝之声,情势混乱至极点。

  那人冷笑一声抓着两人衣领,改以双足拨水,像鱼儿般迅快游动。

  这时两人体内的奇异真气,巳先后自发地冲开了被制的大穴,他们正不知是否该动手时,那人怒骂道:“不知死活的家伙。”

  两人偷偷睁开少许眼帘,只见十余艘快艇,正像炮弹般往他们追来。

  那人又扯着两人到了水里去,两人知道机会来了,寇仲轻碰了徐子陵一记后,同时集起全身劲力,运肘分别撞在那人胁下和肚腹处。

  那人痛得整个人弯了起来,松开了抓着两人的手,同时,喷出了一口鲜血。寇仲早巳探知他以防水油布把账簿包扎好绑在腰间,乘机施展扒术,手到拿来。

  徐子陵再挥拳击往他面门时,那人果是功力高绝,竟仍能忍痛移了开去,避过了他的拳头。

  两人那敢追赶,拚命往下潜去,到湖底时,再展开全力,朝那孤岛游去。

  这正是他们聪明的地方,要躲开刚才那高手的追截,绝非容易的事。

  但无论那高手如何强横,总不敢回到有李阀和东溟派的人在的地方去。

  最妙是东溟派的人只会搜寻附近的水域,而绝不会怀疑他们会返回头来。

  两人这时活像水里的鱼儿,不片刻巳来到李世民那艘大船的底部。浮上水面后,只见东溟号灯火通明,而李世民那条船却是乌灯黑火,静悄无声。

  寇仲低声道:“希望李小子的人不要当我们是贼就好了。”

  徐子陵道:“上去吧!刚才我差点给那老家伙震散了我的嫩骨头哩!”

  千辛万苦下,终完成了任务,心安理得的赚了李小子的银两,心情的兴奋,确是难以形容。

  兼且他们是由那神秘高手身上将账薄勇夺回来,少了当小偷的内疚,更使他们的良心舒服多了。

  他们驾轻就熟的往上爬去,经过李世民妹子所住舱房时,寇仲想起那把温柔好听的声音,忍不住探头望进去。

  在全无防备下,一把匕首闪电探出,只着他咽喉。寇仲吓得差点掉了下去,指头都不敢动,就那么凝止了所有动作,挂在窗沿处。

  一张宜喜宜嗔,俏秀无伦的睑孔移到寇仲鼻端前尺许处,冷冷打量着他。

  这时徐子陵已爬到他旁,还推了他一把,示意他不要停在那里,茫然不知寇仲随时会小命不保。

  这美色绝对可比得上东溟公主的妙龄女郎低声道:“你是谁?”

  寇仲呼吸困难地道:“我叫寇仲,是李……”

  美女收起匕首,低呼道:“还不快进来,给人看到就糟了。”

  寇仲大喜,把徐子陵召了过来,两人湿漉漉的爬进人家女子的闰房里。

  寇仲第一件事就是掏出那包东西,打开油布。

  账簿赫然入目。

  两人齐声欢呼。

  那美人儿显然清楚他们和李世民的交易,拿起账薄,翻了一遍后,欣然道:“果然没错,你两人在这里待上一会,让我去看二哥回来了没有。”

  又甜甜一笑,这才出门去了。

  两人挨着舱壁,坐了下来,都有再世为人的感觉。

  寇仲叹道:“这妞儿真美,早知不要银两而要人就好了。”

  徐子陵笑道:“今趟这个让给你,下次再遇上这种级数的甜妞儿,就是我的了。”

  寇仲苦笑道:“你的我的,也不想想我们是什么束西,人家是千金小姐,生于高门大族,何时才轮得到我们?”

  徐子陵失声道:“仲少何时变得这么谦虚了,你不是常说自己将来是武林高手吗?又说可封侯拜将,为什么忽然这么泄气?”

  寇仲叹道:“说说就可以,我们的功夫比起刚才那失运的高手便差远了。他毫无防备下任我们打,亦只是吐那么鸟儿的一口血就算了。还有那姓尚的老家伙也说没个十年八年,我们的功夫都拿不出来见人。是了,待会记得问李小子再要两把刀,没了刀连打架都不成了。”

  徐子陵道:“千万不可,否则这一世我们也休想学懂拳脚功夫,没有刀便用手,一样可使出李大哥教的血战十式。”

  苦待了整炷香的时间,李世民的美人儿妹子回来了,两人这才看清楚她一身色彩淡丽的华服,身材窈窕动人,风神高雅,教人无法挑剔。

  美女见两人小乞儿般坐在地板上,大嗔道:“为什么坐在地上?还不起来?”

  两人傻今兮站起来时,房门敞开,李世民冲了进来,不理他们湿透了的身子,一把将两人抱个结实,激动地道:“成功了!适才东溟夫人还亲笔写了一封信,要我立即赶往太原交给爹。我李家将来如得天下,必不会薄待两位。”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3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卷 第一章 志比天高
  徐子陵一觉醒来,天刚微亮,见到寇仲破天荒第一趟比他更早起床,呆站在舱窗旁,茫然望往外方。

  这是李小子安排给他们的宿处,邻房就是李阀的美女李秀宁,李小子的动人妹子。

  徐子陵移到寇仲身旁时,寇仲叹了一口气道:“小陵!我有心上人了!”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低声道:“你不觉得李小子的妹子长得很标致吗?既大方又温柔,那对眼秀而媚,胸脯玲珑浮凸,两条腿嘛,唉!更可把所有男人引死。脸蛋儿红扑扑的,肯定是这世上最可爱的脸蛋。皮肤则嫩滑如缎锦,白里透红。天啊!若能每晚都搂着她光脱脱的身子睡觉,我便不会再作他想,因这世上还有比这更惬意的事情吗?她说话的声音和神情才教人倾醉,,间中来个甜甜的微笑,横你娘的那么一眼,小陵啊!我快要爱死了。”

  徐子陵抓着他肩头,笑得喘了起来道:“这就叫做爱吗?你这混蛋只是见色起心。”

  又奇道:“你不是常说娘儿愈多愈好吗?为何今趟只她一人便于愿已足。”

  寇仲苦恼道:“不要翻我的旧账好吗?我说那种话时,只因我半个对象都没有,才以此豪语来安慰自己。现在有了她,自然就要专心一志。明白吗?”

  徐子陵改为拥着他宽厚的肩头,愕然道:“看来你是认真的。”

  寇仲愤然道:“当然是认真的。现在李小子赶赴太原,迫他老子作反。凭李阀的声威,又有太原作基地,兵精粮足,大有机会做皇帝。我们横竖都要投靠义军,不若就投靠李小子好了。李小子怎都该念着我们为他立了大功,封给我们的官职应该不会太低吧,”

  徐子陵呆了半晌,低声道:“你对什么他娘的义军仍不心灰吗?不若我们专心去走私盐发点乱世财,有了钱再帮助人,岂不胜过替人打生打死?”

  寇仲赔笑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嘿,你看看李小子那正义的模样,怎都象样过杜伏威、李密那些半人半鬼的家伙吧!”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说这些话了。说到底你只是想亲近李秀宁。不要怪我在你兴头上泼冰水。这贵家女表面虽似对我们客客气气的,但我总觉她有种拒我们于千里之外的味儿。像她这类高门大族出生的女儿家,绝不会看得上我们两个市井小流氓的。”

  今次轮到寇仲反手搂着他的肩头,笑嘻嘻道:“人家第一次见到我们,仍是陌生,难道便纳你于方尺之内吗?这世上没有不可能的事。对娘儿自要用点心机和水磨功夫。待会李小子定会邀我们这两个有用的小子加入他的阵营,记着一切由我来说。”

  徐子陵皱眉道:“那谁去救素素姐呢?”

  寇仲显然没想及此点,愕然语塞。

  徐子陵叹道:“你即使去追求你梦寐以求的秀宁小姐吧!素素姐就交由我负责好了。但我却绝不想加入任何一方的阵营,不过那本账薄却须取回来给我,好让我去给娘报仇。”

  寇仲呆若木鸡时,敲门声响。

  两人随着婢女来到上层的舱厅,李世民摆开酒席款待他们,列坐陪同的尚有一英挺青年和一位四十来岁,高瘦潇洒的儒生。

  李世民起立欢迎道:“寇兄、徐兄请坐,大家都是自己人了。”

  那两人亦客气地起立施礼,教两人颇有点受宠若惊。

  李世民先介绍那中年儒生道:“这位是裴寂先生,一手“忘形扇”会尽天下英豪,乃晋阳宫副监,家父的棋友。”裴寂淡淡看了他们两眼,谦虚道:“世民侄过誉了。找那手跛脚鸭的功夫,怎拿得出来见人,更不要说会尽天下豪杰。”

  接着向那英挺青年笑道:“论功夫可要留给柴绍世侄去颢威风了。”那柴绍连忙谦让。

  寇徐见柴绍华剑丽服,气派高雅,比之李世民只逊了气魄风度和某种难以形容的大将之风,但已心生好感,忙与他客气寒暄。

  但柴绍对他们的神态总带点傲气,不若李小子的亲热。

  裴寂更是只把他们当作两个碰巧立了大功的后生小辈。坐下后,只顾和李柴两人说话,不再理会他们。

  两人受惯白眼,亦不在意,专心对付桌上的珍馐美食。

  在李世民心中,裴寂和柴绍显然比寇徐两人更重要。不过他仍不忘殷勤待客之道,亲自夹了两个油饼给两人,笑道:“这是蒸胡饼,中间有羊肉葱白造的馅,以豉汁、芝麻和盐熬熟,非常美味。”

  两人还是首吹吃到北方流行的胡饼,均津津有味。

  此时柴绍道:“今趟世叔是不得不起兵,若起兵则必先取关中,就怕屈突通在蒲关和宋老生守霍邑的两支精兵,世叔看来不无顾忌。”

  裴寂道:“屈突通和宋老生固是可虑。但我担心的却是突厥人,其势日大。柬自契丹、室韦,西到吐谷浑、高昌等国均臣附之。且凡于北方起兵者,如刘武周、郭子和、梁师都等辈,无不依靠突厥而自立。我们进军关中时,最怕就是遭受突厥和刘武周等的从后偷袭了。”

  李世民胸有成竹道:“这个无妨,力不足可以用诈,我现在唯一担心的事,就是爹他仍是犹豫不决,怕会坐失良机。”

  裴寂拍胸保证道:这事包在我裴寂身上。只要我和文静多下说辞,且眼前又确是形势危急,你爹那还有选择余地呢?”

  李世民欣然点头,转向寇徐两人道:“今趟全赖两位,若不是账簿失窃,恐仍难营造出这种形势。最妙是那昏君刚巧到了江都应付杜伏威,此实千载一时之机。”

  两人对望一眼,这才知道皇帝小子到了自己的老家江都扬州去。

  此时环佩声响,两人别头望去,刚好捕捉到李秀宁美丽的倩影,一时都看呆了眼。

  只见她头戴胡帽,形圆如钵,四周垂以丝网,帽上缀以珠翠,式样别致,既华丽又充满若隐若现的神秘美。

  她穿的衣服更与中原和南方的宽襟大袖完全两样,是大翻领窄袖的衣装,与他们在彭城见的胡女衣着相若,但质料更佳。

  这种衣服不但更突显了女性玲珑的曲线,行动上亦方便多了。

  第一个站起来的是柴绍,这小子双目放光,热情似火般欣然道:“宁妹终于来了,愚兄等得心都快要烧成火炭呢。”

  李秀宁像看不到其它人般,对柴绍嫣然一笑,把娇躯移到柴绍旁,让他轻扶香肩,侍候入座,这才向乃兄及裴寂打招呼,最后轮到寇仲和徐子陵。

  寇仲如遭雷殛,愕然看着神态亲昵的柴绍和李秀宁,脸如死灰。

  徐子陵虽替他难过,却是毫无办法。

  李世民见寇仲神色不对,凑过来低声道:“寇兄是否身子不舒服呢?”

  李秀宁浅笑道:“定是昨晚浸了湖水着凉了。”

  又向柴绍解释道:“昨晚秀宁见到他们时,还以为有两只小水鬼由湖里爬出来害人呢。”

  看她与柴绍眉目传情、口角春风的神态,再瞧着丝网内她对柴绍含情脉脉的玉容,徐子陵替寇仲难过的心直沉下去。恍然李秀宁只当他们是给她二兄办事的小跑腿,而裴柴两人显然亦有同样的看法。

  寇仲垂下了头,沙哑着声音道:“没什么?只因我除了是水鬼外,也是饿鬼,吃得太饱了。”

  李秀宁冰雪聪明,听出他的语气不悦,歉然道:“我只是打个譬喻,寇兄莫要见怪。”

  这么说,反令人觉得寇仲心胸狭窄,裴寂和柴绍都露出不屑之色。

  李世民心中却是非常感激寇徐两人,亦惟他才深切感受到他两人高绝的才智,致能妙想天开弄出这么一条妙计来。为了冲淡气氛,微笑道:“寇兄是在说笑吧!嘿!昨晚那个到东溟号夺账簿的究竟是何方神圣呢?”

  柴绍要在玉人面前逞强,冷哼道:“看来都不该是什么厉害人物,否则寇兄和徐兄那能有机可乘。”

  此语一出,寇仲和徐子陵都不自然起来,因为那等若说他两人不算什么人物。

  李秀宁的思虑显是比柴绍周详多了,黛眉轻蹙道:“那人够胆子单枪匹马到高手如云的东溟号上偷东西,怎也该算有点斤两。”

  柴绍微笑道:“他是趁东溟夫人和公主离船来会我们时才敢下手呢?”

  李秀宁偷瞥了李世民一眼,暧昧地道:“琬晶姐若不是心切要见二哥,仍留在船上,就不会容那贼子偷袭得手,还伤了尚公哩!”

  李世民眼内掠过怅歉神色,责道:“秀宁莫忘了我是有家室的人,但话也可反过来说,若非那人伤了尚公,我们亦休想得到夫人这至关紧要的一封书信。”

  裴寂沉声道:“绍贤侄切莫小觊此人,只看他能打得尚公全无招架之力,可见后来虽给两位小兄弟夺去账簿,想来只是失诸轻敌吧!”

  李世民点头道:“此人应是宇文阀的人,论水性,宇文阀内自以宇文成都排首位,不过该不会是他亲来,否则寇兄和徐兄就难以解开穴道了。”

  寇仲和徐子陵见包括李世民在内,都不大看得起他们的身手,大感不是滋味。

  这时寇仲朝徐子陵打了个眼色。

  徐子陵和他心意相通,自知其意,略微点头,正容道:“我们兄弟希望能取回账簿好去办一件大事。”

  李世民等大感愕然。

  裴寂倚老卖老道:“这账苒关系到各方面与东溟派的兵器买卖,留在我们手上较为适合点。”

  李秀宁颢然对两人颇有好感,劝道:“若让人知道账簿在你们手上,只是东溟派巳绝不肯放过你们。”

  柴绍则是一副不耐烦的神情。

  徐子陵心中坦然,理直氧壮道:“这可是我们兄弟俩的事,李兄意下如何?”

  李世民皱眉道:“我和两位一见投缘,若两位没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大可与我李世民同心合力闯他一闯,将来我李家有成,两位亦可享尽富贵。”

  寇仲硬绷绷地道:“李兄的好意心领了。由于我们另有要事去办,只望李兄能把账簿还给我们,再随便把我们送上附近的岸边就成。”

  柴绍不悦道:“这怎……”

  李世民举手阻止他说下去,细看了两人好一会后,叹道:“假若我说不行,就是不够朋友和义气了。就依两位所说的办吧。但别忘了将来你们改变心意时,随时可再来找我李世民。”

  钜龚泽在两人眼前无限地延展开去,湖上烟雾迷蒙,随风变化。寇仲瞧着没入雾中的李阀巨舟,双目茫茫,出奇地沉默。

  徐子陵陪他立在大湖西岸,一时亦找不到可说的话。好一会才试探道:

  “仲少!你没有什么吧?”

  寇仲淡淡道:“我可以有什么吗?”

  徐子陵听他语气,便知尚未释然,只好安慰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何况仲少你今趟是非战之失,只是给那柴小子捷足先登吧了!”

  寇仲一对虎目闪过复杂的神色,好一会才沉声道:“我情愿她恨我!”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寇仲旋风般转过身来,握拳叫道:“就像东溟公主恨你般那样恨我,那起码我还可在她心中占个位置。但现在看她对我的离开毫不在意,根本上我们只是为她李阀奔走出力的两个小喽啰,连令她不欢喜的资格也欠奉。”

  徐子陵见他说得两眼通红,咬牙切齿,不由想起东溟公主单琬晶,颓然道:“我能比你好多少,你听不到那刁蛮公主只会看上李小子那种身分地位的人吗?”

  寇仲呆然半晌,转回身去,看着逐渐消散的秋雾,忽然笑了起来。

  徐子陵不解道:“很好笑吗?”

  寇仲捧腹蹲了下去,喘着气道:“我想通了,所以觉得很好笑。”

  徐子陵学他般蹲下,欣然道:“快说出来听听。”

  寇仲昂头凝视了他好半刻,才道:“若论才貌,我才不信我们会比李小子或柴小子差得多少。为何他们都不当我们是东酉呢?因为我们欠缺了成就。无论在江湖上又或社会间,没有成就的人都不会被重视。”

  徐子陵皱眉道:“但若只是为了别人而去争取名利地位,那不是等若让人牵着鼻子走吗?”

  寇仲哂道:“说到底仍是为了自己,被人敬重只是随之而来的后果。大丈夫立身世上,若不能成就一番功业,让宝贵的生命白白溜走,岂不可惜。”

  徐子陵哂笑道:“今趟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呢?再不是要当盐商了吧?”

  寇仲摇头道:“我要当皇帝!”

  徐子陵大吃一惊道:“什么?”

  寇仲霍地起立,振臂高呼道:“我寇仲要争霸天下,建立起万世不朽的功业。”

  徐子陵跳起来,伸手摸上他额头。

  寇仲生气地挥开了他的手,反抓着他双肩,两眼神光闪闪道:“立志必须远大,做不成时,打个折扣还是有些儿斤两。今时再不同往日了,论才智,我们不比任何人差,论武功,我们欠的只是经验火候。现在我们先去荣阳找素素姐,假若能找到李大哥就更好。一世人两兄弟,你究竟帮不帮我。”

  徐子陵头皮发麻,但在这种情况下怎说得出拒绝的言词,只好点头答应。

  寇仲一声欢呼,翻身打了个大筋斗,落到丈许外一方大石上,大笑道:“来!让我们先比较脚力,再练习一下拳脚功夫,横竖我们连割肉刀都没半把,只好将就点。”

  徐子陵雄心奋起,和他一追一逐去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4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二章 井边悟道
  在离寇仲和徐子陵登岸处约十多里的东平郡闹市中一座酒楼二栖处,他们叫来酒菜,大吃大喝。

  临别时,李世民赠了他们一笔可观的钱财,寇仲当然不会客气,所以立时变得意气风发,出手阔绰。

  徐子陵按着酒壶,劝道:“不要喝了,看你快要醉倒哩。”

  寇仲推开他的手,自斟自饮道:“就让我醉他娘的这一趟吧!保证以后再不喝酒了。”

  徐子陵气道:“不是说自己看通了吗?现在又要借酒浇愁,算什么英雄好汉?”

  寇仲瞇着醉眼斜兜着他,推了他一把怪笑道:“这叫借酒庆祝,庆祝我仲少第一趟学人恋爱便爱出了个大头佛来。哈!就为她奶奶的醉那么一次,将来我定要她因嫁不着我而后悔。柴小子算什么束西,竟敢看不起我。来!干杯!”

  徐子陵拿他没法,见酒楼内仅有的几个客人都拿眼来瞧,只好举杯相碰,闭口不言。

  寇仲此时不胜酒力,伏到台上咕哝道:“够了,现在让我们到隔邻那所青楼去,拣个比她美上百倍、千倍的女人,看看是否没有她就不成。”

  徐子陵乘机付账,硬把他扯了起来,扶他下楼,口中顺着他道:“去!我们逛窑子去。”

  寇仲登时醒了小半,道:“可不要骗我,一世人两兄弟,你定要带我到青楼去,还要给我挑选个最可爱的俏娘儿。”

  这时两人来到街上,正是华灯初上时刻,本应热闹的大道却是静似鬼域,秋风飒飒下只间中有一两个匆匆而过的路人,一片萧条景象。

  徐子陵苦笑道:“看来你仍然清醒!”

  寇仲色变道:“原来你并不打算带我到青楼去,这样还算兄弟?”

  徐子陵硬撑道:“我有说过吗?”

  寇仲忽地挣脱徐子陵的扶持,跄踉走到道旁,蹲身俯首,“哗啦啦”的对着沟渠呕吐大作。

  徐子陵扑了过去,蹲低抓着他肩膊,另一手为他搓揉背心,心中难过得想哭。

  他从未见过寇仲这么不快乐的。

  寇仲呕得黄胆水都出了来后,低头喘着气道:“小陵!我很痛苦!”

  徐子陵叹道:“你的爱情大业尚未开始,便苦成这样子,假若李秀宁曾和你有海誓山盟之约而又移情别恋,你岂非要自尽才行。”

  寇仲摇头道:“你不明白的了,昨晚你和李小子研究账簿时,我逗她说话都不知多么投契,她还表现得很关心我的。”

  旋则凄然道:“现在回想起来,才知道她只是代李小子盘问我们的来历,由始至终她都没有放我寇仲在心上。”

  徐子陵颓然道:“早该知道这些高门大族不会看得起我们这种藉藉无名的小脚色的!今趟你是否自寻烦恼呢?”

  寇仲显巳清醒过来,虎目异光烁动,沉声道:“好兄弟放心吧!经过这回后,我寇仲再不会那么轻易对女人动情了。”

  徐子陵试探道:“还要去逛窑子吗?”

  寇仲凄然摇首,让徐子陵扶着他站了起来,道:“找家客栈度宿一宵,明早立即起程到荣阳,待找到素素姐后,我们便……哈!”

  徐子陵扶着他沿街缓行,奇道:“有什么好笑的?”

  寇仲搭着他肩头,愈想愈好笑道:“事实上老天爷待我们算是不薄,至少我们巳能进窥上乘武功门径,练成了娘说的第一重境界。囊里既有充足银雨,又起码知道‘杨公宝库’在京都跃马桥附近某处,,更得到了可害得宇文化骨真的化骨的账簿,我却仍要为一个女人哭哭啼啼,确不长进。”

  徐子陵欣然道:“这才是我的好兄弟,但你还想当皇帝吗?”

  寇仲默然片晌,停下步来,认真地道:“我们自懂事开始,便要看别人脸色做人,这样有啥生趣。是否想当皇帝我不敢说,但总之我不想再屈居人下,我们有什么比别人不上呢?”

  徐子陵同意道:“我们确不输亏于任何人。”

  寇仲呵呵笑道:“就让我们闯出一番事业来吧,让娘在天之灵也感欣慰,以后再没有人敢当我们不是东西了。”

  徐子陵听得豪情大发,高唱当时流行的曲子道:“本为贵公子,平生实爱才。”

  寇仲接下唱道:“感时思报国,拔剑起蒿莱。”

  两人迈开步伐,朝前奋进,齐声唱下去道:“西驰丁零塞,北上单于台。登山见千里,怀古心悠哉。谁言未忘祸,磨灭成尘埃。”

  歌声在昏黑无人的街道上激荡回响。

  寇仲和徐子陵终暂别了东躲西逃的生涯,可放手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了。

  两人来到一口水井处,坐倒井栏旁。

  寇仲探头瞧进水井去,见到井底的水正反映着高挂晴空的明月,笑道:“这就叫井内乾坤,比老爹的袖里乾坤更深不可测。”

  徐子陵学他般伏在井口处,苦笑道:“这东平郡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所有客栈都客满了,偏是街上却泠泠清清的。咦!”

  寇仲奇道:“你在看井中之月吗,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虎目放光道:“我打像把握到了点什么似的,却很难说出来。”

  寇仲呆了半晌,再低头细看井内倒影,恰好有云横过正空,月儿乍现倏隐,心底确泛起某种难以形容的味儿。

  徐子陵梦呓般道:“娘不是说过她师傅常谓每个人都自具自足吗?这口井便是自具自足了。井内的水就等若人体内的宝库,可拥有和变成任何东西,像这一刻,明月都给它升到井底去,你说不真实吗?事实却是真假难分,只要觉得是那样子,就该是那样子了。”

  寇仲一对大眼亮了起来,一拍井栏道:“说得好!再看!”随手执了块石子,掷进井内去。

  “噗通!”一声,明月化成荡漾的波纹光影,好一会才回复原状。

  徐子陵喜叫道:“我明白了,这实是一种厉害的心法,以往我对着敌人时,开始时仍能平心静气,就像井内可反映任何环境的清水。可是一旦打得兴起,便咬牙切齿,什么都忘了。”

  寇仲叹道:“你仍未说得够透彻,像我们见着老爹时,便像老鼠见到猫般,上趟对着尚公亦是那样。假若我们能去尽惊惧的心,像平常练功那样守一于中的境界,便能变成这井中清水,可反映出一切环境,与以前自有天渊之别。”

  徐子陵侧头把脸颊贴在冰凉的井缘上,叹道:“我高兴得要死了!若能臻至这种无胜无败,无求无欲,永不动心的井中明月的境界,就算短命十年都甘愿。”

  寇仲尚要说话,足音把两人惊醒过来。两人循声望去,见到两名配着长剑的大汉正朝水井走来,其中穿灰衣的喝道:“小子不要阻着井口,老子要喝水呢。”

  寇仲笑道:“让小子来侍候大爷吧!”

  两人夹手夹脚放下吊桶,打了清水上来。

  那两名大汉毫不客气接过喝了。

  另一人道:“小子都算精乖,这么夜了,还磨在这里干吗?”

  徐子陵道:“闲着无事聊天吧,请问两位大叔要到哪里去?”

  灰衣大汉冷冷瞪了他一眼,冷笑道:“告诉你又怎样,够资格去吗?”话毕和同伴走了。

  两人对望一眼,都为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寇仲道:“横竖无事,不若吊尾跟去,看他们神气什么?顺便找个地方将就渡过这一晚也好。”

  徐子陵欣然同意。

  两人童心大起,展开轻功,飞檐越壁,如履平地,真个得心应手。

  忽然间他们进入了以前只能于梦想得之的天地间,那种与一般人的世界虽只一线之隔,但又迥然有异,,只属于绝顶高手方可臻致的轻功境界,使他们充濡了神秘不平凡的感觉。

  他们的心化成了井中之水,无思无碍,只是客观地反映着大宇宙神秘的一面。

  当他们的头由一处屋檐探出来时,那两名太漠刚由横巷走进一条大街上。

  只见座落城南的一座巨宅门外,车水马龙,好不热闹。门内门外灯火辉煌,人影往来,喧笑之声,处处可闻。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原来所有人都到了这里来,定是寿宴婚宴一类的红事,我们也去凑个兴如何?”

  徐子陵道:“难怪那两个混蛋笑我们没资格去了。只看派头,便知这办喜事的人非同小可,没有请帖,怎样混得入去。”

  寇仲似从李秀宁的打击完全回复了过来,充满生趣的道:“前门进不了,就走他娘的后门,现在找们衣着簇新,只要混得进去,谁都不会怀疑我们是白撞的!”

  寇仲不待他答应,径自跃下横巷,举步走出大街。

  徐子陵只好追着他去了。

  两人肩并肩朝街角的大宅走去,这才发觉刚才那角度看不到的府门对街处,挤满看热闹又不得其门而入的人群,少说也有数百人之众。

  一群三十多名身穿青衣的武装大汉,正在维持秩序,不让闲人阻塞街道,防碍实客的车马驶进大宅去。

  寇仲大感奇怪道:“我的娘!这是什么一回事,这家人就算摆酒宴客,也不会吸引到这么多人来看呢?”

  徐子陵见到前面的一群闲人给数名大汉拦着,赶了回头,忙截住其中一人问道:“哪里有什么大事了?”

  那人两眼一瞪,把气发泄在他俩身上,怒道;“连名传天下的石青璇来了都不知道,快滚回窝去凑你们老娘的奶子吧!”言罢悻悻然走了。

  两人一听都呆了起来。

  要知石青璇乃名震全国的奇女子,以箫技震惊当代。早在扬州便听过她的名字,只不知谁人这么大面子,把她请到了这里来表演。听说她一向过着隐居的生活,没多少人能欣赏到她的箫音,但听过的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

  寇仲一肘打在徐子陵胁下,怪笑道:“今晚不愁寂寞了,既有戏看又有便宜酒喝。”

  徐子陵心中一热,笑道:“若你再喝酒,我便不奉陪了。”寇仲忙道:“不喝酒哩,来吧!”

  他见前路被封,领徐子陵绕了个大圈,来到了占地近百亩的豪宅后墙处。

  他们轻易越过高墙,到了宅后无人的后院里,往前宅走去时,见到主宅后的大花园内花灯处处,光如白昼,挤满了婢仆和宾客。

  两人掸掉衣衫尘埃,大摇大摆地混进人群里:心中大感有趣。

  寇仲金睛火眼的打量那些刻意装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客,不时指指点点,评头品足,似真的把李秀宁完全置诸脑后。

  挤入华宅的主堂内时,气氛更是炽烈,人人都在兴奋地讨论石青璇的箫艺,就像都是研究她的专家那副样子。

  厅内靠墙一列十多张台子,摆满了佳肴美点,任人享用。

  寇仲搂着徐子陵在人群中左穿右插,叹道:“早知有此好去处,刚才的那顿晚饭就留到这里才吃呢!”

  徐子陵忽地低呼一声,扯着寇仲闪到了一条石柱后,似要躲避某些人。

  寇仲一头雾水,不解道:“什么事?”

  徐子陵伸手一指道:“看!”

  寇仲探头望去,只见到六七个贵介公子,在男女纷沓的宾客群中,正团团围着两个美丽的少女在说话,相当惹人注目。精神一振道:“这两个妞儿确长得很美。”

  徐子陵气道:“我不是说他们,再看远一点好吗?还说不那么容易对女人动心了。”

  寇仲依依不舍的移开目光,这才见到堂侧的一组酸枝椅中,坐了三个人,其它人都只能立在一旁,更突显了这三个人的身分地位。

  中间一人须发皓白,气度威猛,却是衣衫褴褛,虽是坐着,但仍使人感到他雄伟如山的身材气概。

  另一人身穿长衫,星霜两鬓,使人知道他年纪定巳不少,但相貌只是中年模样,且一派儒雅风流,意态飘逸,予人一种超凡脱俗的感觉。

  寇仲这些日子来阅历大增,但仍感到这两人超然出众之处。

  陪这两人坐着说话的是个大官模样的中年人,非常有气派,亦给人精明厉害的印象。

  寇仲心中奇怪,这三个人虽看来像个人物,但徐子陵仍不该大惊小怪。

  这时徐子陵的声音在他耳旁响起道:“那不是我们遇过的沉乃堂吗?”

  寇仲吓了一跳,迅速在围着三人说话的十多人间找到了沉乃堂。

  当日两人被杜伏威押这去取《长生诀》,途中遇上沉乃堂和粱师都的儿子梁舜明等人,发生冲突,致两人能乘乱溜走,这些日子来早忘掉了,现在见到沉乃堂,登时记起他的美人儿姨甥女沈无双来。

  徐子陵低声道:“还不快溜!”

  寇仲硬撑道:“为什么要溜,不听过石青璇的箫声,怎都不会溜的了,何况沈老头又见不到我们。”

  又道:“那官儿看来就是主人了,不知这两个是什么人物呢?”

  徐子陵暂时?开了沉乃堂,应道:“只看其它人对他们的恭仿模样,便知是非同凡响之辈。嘿!绝顶的高手应该是这种气派哩!”

  就在此时,那威猛老者和长衫儒生,都像察觉到两人在注视他们般,眼神不约而同向两人射来。

  两人吓了一跳,忙缩回柱后去。

  寇仲低呼道:“我的娘!高手真是高手,不是玩的。”

  心慌胆跳中,徐子陵感到后侧有人欺近来,还以为是其它实客走过,但却清楚感到对方的手正向自己肩头拍过来。

  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微妙感应,他一点都看不到对方的动作,偏是却清楚知道。

  在这剎那,他的心神进入了能反映天上明月的不波井水境界里,把握到对方并非是要下手伤害自己。

  手掌拍上肩头,温润柔软。

  寇仲也感有异,与他同时转身朝来人望去。

  一瞧下,两人立时魂飞魄散。

  竟是扮作俏书生的东溟公主单琬晶,一个他们目下最不想遇上的人。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5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三章 彗星北来
  忽然间,两人陷进了重围中。

  东溟派的年轻少帅尚明和两名大将尚邦、尚奎义同时由人群中钻出来,与一面煞气的单琬晶把两人迫在木柱前,封死了所有逃路。

  寇仲勉强笑道:“诸位好!来看表演吗?”

  尚明冷哼一声,不屑地沉声道:“卑鄙小人!”

  单琬晶更是玉脸生寒,狠狠盯着徐子陵,冷冷道:“还以为你们给人掳走了。现在看到你们生龙活虎,才知你们与宇文成都同流合污来打我们主意,今趟就叫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徐子陵摇手道:“公主切勿误会,我们不但不认识宇文成都,他宇文阀还是我们的大仇人呢。”

  尚邦怒道:“难得夫人那么看得起你们,可你们却偏要伤她的心;无论你两个是否认识宇文成都,和他是什么关系,但你们要去偷东西,却是不移的事实。”

  尚奎义目露杀机道:“究竟是谁指使你们?”

  寇仲赔笑道:“有话好说,怎会有人指使我们呢?”

  因双方都在低声说话,在其它宾客看来,只像朋友遇上闲聊几句。谁都不知道个中剑拔弩张的凶险形势,动辄就是可弄出人命的局面。

  单琬晶一副吃定了他们的恼恨样儿,淡淡道:“若不是有人指点,你又怎知会有这么一本账簿呢?”

  尚明接着道:“与这种小脚色说话只是浪费时间,押他们出去。”

  寇仲和徐子陵燃起一线希望。知道他们碍于主人的面子,不敢贸然动手,破坏了这里的和谐气氛。

  寇仲嬉皮笑脸道:“假若你们动手,本高手立即大叫救命,所以动手前最好三思。”

  话犹未巳,单琬晶和尚明同时出手。

  单琬晶的玉手由袖内滑了出来,迅疾无伦地朝徐子陵腰眼点去,发出“嗤”的一声劲气破风声。

  尚明则五指箕张,往寇仲臂膀抓去。

  他们都是同一心意,要趁两人叫救命前,制住两人。

  但单尚两个虽是动作凌厉,但因双肩纹风不动,配上尚邦和尚奎义阻挡了别人视线,厅内虽不乏武林好手,仍没有人察觉到这处的异动。

  寇仲和徐子陵知道这是生死关头,若给东溟派人发觉账簿在他们身上,那时就算跳下黄河都洗不清了嫌疑。

  剎那间,两人进入了不波井水的精神境界中。

  一切动作变化都显得缓慢起来。

  徐子陵一点不漏地把握到单琬晶手指戳来的速度、角度和力道。更清楚若和她比拚手法速度,必败无疑。

  而自己唯一抵挡之法,就是乘对方的轻敌之心。

  这些念头在电光石火的高速里闪过脑际时,他巳拟好对策。

  指尖尚未触体,单琬晶的真气巳破体而入,攻进他的右腰穴去。

  真气循脉而延,袭住他的脊椎大穴。

  此时单琬晶的纤指才戳上他的腰眼。

  徐子陵心中澄明一片,以意御气,迎上攻入脉穴的真气。

  跟着腰肢一摆,不让对方戳个正着。

  单琬晶正庆得手,忽觉指尖触处不但软绵绵地毫不着力,对方还生出一股卸劲,使她手指滑了开去。

  大吃一惊时,徐子陵竟探手往自己脸蛋摸过来。

  寇仲此时则与尚明实牙实齿的硬拚了一记,横掌切在尚明为应他攻势由爪化拳的右手处。

  “蓬!”的一声暗响,尚明躯体一震,移后了半步,寇仲则给他震得撞在后方石柱上,痛得闷哼一声。

  单琬晶和尚明哪想得到两人有此顽抗之力,前者低声娇呼,避过了徐子陵的轻薄,还未有时间再展攻势,徐子陵已扯着寇仲转往柱子的另一边去。

  若真的动手,以单琬晶足可架着杜伏威的身手,恐怕两人加起来都不是她全力进击的十招之敌。

  可是一来她并非想痛下杀手,只是要把徐子陵制住;二来因不想惊动他人,所以只用上三、四成功力。又因错估了徐子陵的本领,才如此眼睁睁的让两人溜走。

  寇徐转到柱子另一边时,恰好与那威猛老者和洒逸儒生脸脸相对。

  那两人目光再射到他们身上,同时闪过奇异的光芒。

  最糟是沉乃堂也终看到他们了,大感愕然。

  寇仲和徐子陵这刻哪还有暇理会其它人,抢前几步便钻入分作数十堆喧声震天的男女宾客内,朝大门奔去。

  尚差数步就可踏出大门,人影一闪,两男一女拦着去路,女的扠腰低喝道:“小狗想逃吗?”

  两人连忙止步,朝前一看,原来是杏目圆瞪的沉无双,左右则是这刁蛮女的两个师兄孟昌和孟然,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样子。

  此时单琬晶四人赶到两人身后,但因弄不清楚他们和沉无双三人的关系,故亦停下步来,静观其变。

  沉无双显是不认识单琬晶,脸色徽变道:“原来另有同党,怪不得这么威风。”

  寇仲最懂玩手段,呵呵一笑道:“无双妹误会了。他们只是要求我们到门外去,好研究一下拳脚功夫吧。”

  沉无双尖叫道:“谁是你的无双妹?”

  徐子陵插口道:“自己人不要那么吵好了?我们只是来作客,不是来和人吵架动手的。”

  后面的单琬晶巳不耐烦道:“快让路!”

  沈无双正给寇徐气得七窍生烟,闻言把火头烧向单琬晶,怒道:“你给我滚才对,让我整治了这两只小狗,才和你们算账。”

  尚明见她辱及公主,冷笑道:“臭丫头凭什么质格来和我们算账?”

  今趟是孟昌、孟然要为师妹出头,齐声怒喝道:“好胆!”

  双方人马愈骂愈失去节制,惹得附近宾客人人侧目。

  沉乃堂见状走了过来,责道:“你们干什么?知否这是什么地方?”

  他恃老卖老,出口便把三方面的人全部责怪在内。

  寇仲和徐子陵偷眼一看,只见宾客们潮水般退往两旁,好让坐着的那个人可以视线无阻的看到这近门处的情况。

  只从宾客这自发性的举动,便可知这三人身分非凡,人人尊一时间他们成了众矢之的。

  寇仲打个哈哈,抱拳作揖道:“不关我们兄弟的事,是他们闹起来的。”

  沉无双气得铁青了俏脸,正要反唇相稽,沉乃堂立时喝止。

  众人目光自然落在单琬晶四人身上。

  单琬晶今趟是慕石青璇之名而来,用的是李世民给她的请柬,并不想张扬身分,更不愿开罪此豪宅主人。故虽是气得七窍生烟,恨不得杀死两个小子,仍只好微微一笑,朝那儒生道:“惊动通老了。哈!没事哩。”

  领头往一边的宾客群中挤进去。

  一场风波,似就此平息。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心中叫苦,留下不是,离开更不是。

  那状似大官的人忽然开腔道:“两位小兄弟,可否过来一聚。”

  堂内数百宾客,正要继续寻问事情真相,闻言均露出讶色,不明白他为何会对这两个小子生出兴趣。

  原来这大官并非如寇徐猜想是此宅的主人,而亦是宾客之一,且是隋皇朝举足轻重的人物,更乃朝廷中有数的高手。

  此人名王世充,奉了炀帝之命领兵对付翟让和李密的瓦岗军,是忙里偷闲到这里来一睹石青璇的风采。

  他对宇文化及追捕寇徐两人的事亦有耳闻,此时是动了疑心。

  至于那衣衫褴褛的威猛老者和貌似中年的老儒生,亦是非同小可。

  前者是人称“黄山逸民”的欧阳希夷,乃成名至少有四十年的顶尖高手,与玄门第一人“散人”宁道奇乃同辈分的武林人物,早退隐多年,今趟因来探望宅主人,偶而逢上这场盛事。

  至于老儒生则是此宅的主人王通,乃当代大儒。以学养论,天下无有出其右者,,以武功论,亦隐然跻身于翟让、窦建德、杜伏威、欧阳希夷,以及四阀之主那一级数的高手行列中。

  王通生性奇特,三十岁成名后便从不与人动手。弃武从文,不授人武技,只聚徒讲学,且著作甚丰。最为人乐道者莫如他仿《春秋》着《元经》,仿《论语》成《中说》,自言其志曰:“吾于天下无去也,无从也,惟道之从”。

  亦只有他才请得动孤芳自赏,从不卖人情面的石青璇。

  故以单琬晶的自负,亦不敢因两个小子而开罪了这个谁都惹不起的超然人物。

  今趟能来此赴会的人,都是附近各郡县有头有睑的人物,不是一派之主,就是富商巨贾,达官贵人,最骄横的人都不敢在这种场合撒野。

  寇仲和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是心叫不妙,进退维谷时,入门处惊叫连起。

  接着有两个人凌空仰跌进来,“蓬蓬”两声跌个四脚朝天。

  宾客潮水般裂了开来,空出近门处大片空间。

  看着一时只懂呻吟而爬不起来的两个把门大漠,人人脸脸相觊,想不通有谁人敢如此胆大包天,闯到这里来生事?

  人人惊讶顾视时,寇仲和徐子陵乘机退入人群里。

  厅内本巳挤迫,此时又腾空出大片空间,变成各人紧靠在起,纵使视他们为猎物的东溟公主等一时也难以挤近过来。

  当下自有人上来把被打倒的两人扶走。破风声起,一名蓝衣大汉掠了出来,探手抓起两人,怒喝道:“谁敢来撒野!”

  一声冷哼,来自大门外。

  一男一女悠然现身入门处。

  男的高挺英伟,虽稍嫌脸孔狭长,但却是轮廓分明,完美得像个大理石雕像,皮肤更是比女孩子更白皙嫩滑,却丝毫没有娘娘腔的感觉。反而因其凌厉的眼神,使他深具男性霸道强横的魅力。

  他额头处扎了一条红布,素青色的外袍内是紧身的黄色武士服,外加一件皮背心,使他看来更是肩宽腰窄,左右腰际各挂了一刀一剑,年纪在二十四五间,形态威武之极。

  在场大多是见惯世面的人,见此人负手而来,气定神闲,便知此人大不简单,且因他高鼻深目,若非是胡人,亦该带有胡人血统,无不心中奇怪。

  那女的样貌亦不类中土人士,却明显不是与男的同一种族,但无论面貌身材,眉目皮肤,都美得教人抨然心动。只是神情却冷若冰霜,而那韵味风姿,却半分都不输于单琬晶、李秀宁那种级数的绝色美人。她也是奇怪,跨过门槛后故意堕后了半丈,似要与那男人保持某一距离。

  一声长笑,响自欧阳希夷之口,接着是这成名数十年的武林前辈高手大喝道:“好!英雄出少年,来人与突厥的毕玄究竟是何关系?”

  本是议论纷纷的人立时静了下来,连那准备出手的蓝衣大汉也立时动容,不敢轻举妄动。只此便可见毕玄在中外武林中声威之盛。

  那年轾高手脸露讶色,双目精芒一闪,仔细打量了欧阳希夷后,淡淡道:“原来是“黄山逸民”欧阳希夷,难怪眼力如此高明,不过在下非但与毕玄毫无关系,还是他欲得之而甘心的人。”

  众人一听下,大半人都惊讶得合不起嘴来。他能认出欧阳希夷来并不稀奇,因为像欧阳希夷那样雄伟威猛的老人实是江湖罕见,加上一身烂衣衫,更等若他的独特招牌。

  他们惊奇的是此子明知对方是欧阳希夷,仍敢直呼其名,又竟连被誉为天下最顶尖三大高手之一的毕玄都似乎不怎么放在眼内,这才是教人为他动容的地方。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那美人儿有点像娘。”

  徐子陵点头同意,知他非是指这不速而来的白衣女样貌长得似傅君婵,而是衣着和神态都非常神似,只是比傅君婵要年轻上七、八年。

  寇仲又道:“这小子看来厉害得很,否则眼神不会那么亮如电闪。”

  徐子陵尚未来得及响应时,欧阳希夷倏地起立,登时生出一种万夫莫挡的气势,压得在场各人都有种透不过气的感觉。

  一把阴柔的声音适时响起道:“小子凭什么资格连毕玄都要着紧你的小命呢?”

  那青年眼尾都不看那在人群里说话的人,微微一笑道:“这种事看来没有解释的必要吧!”

  王通凝坐不动,目不转睛地注视那人,淡淡道:“阁下刚进门便伤人,王某虽不好舞刀弄棍,但仍不得不被迫出手,给我报上名来!”

  这时谁都知道王通动了真怒。

  王世充亦在打量那英伟青年,露出凝重神色,沉声道:“有王老和欧阳老作主,陈当家请回吧。”

  此语一出,厅内数百人更是静得鸦雀无声。

  这番话虽说得客气,但不啻指被王世充称为陈当家的是惹不起这人。

  王世充乃江湖公认的有数高手,眼力自是高明之极,若他亦这样说,那英伟青年的武功当达到惊世骇俗的地步。

  要知这陈当家就是东平郡第一大派青霜派的大当家陈元致,一手青霜剑法远近驰名,足可跻身高手之林。

  陈元致睑色微变,犹豫了片晌,才往一旁退去。

  英伟青年嘴角飘出一丝冷笑,好整以暇道:“在下跋锋寒,今趟与这位小姐结伴而来,是……”

  白衣美女冷冷道:“你还你,我还我,谁是你的伴儿。哼,是害怕了吗?”

  众人大感愕然时,跋锋寒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竟是非常潇洒好看,在场男女都不由被他吸引,连单琬晶那么心高气傲的都怦然心动。

  寇仲又凑到徐子陵耳旁道:“这小子卖相倒不俗,喂!溜吧!”

  徐子陵苦笑道:“怎么溜?”

  寇仲环目一扫,只好颓然打消念头,此时由于原在花园里的人都拥了进来看热闹,更是挤得堂中难作寸移。兼之对面人群里的单琬晶等正狠狠盯着他们,这时离开与送死实没有多大分别。

  欧阳希夷的手缓锾落在剑把处,霎时间,大堂内近七百人都感到堂内似是气温骤降,森寒的杀气,弥漫全场。

  众人都知这数十年来没有动剑的前辈高手出手在即,不由都尽量往外退开,让出空间。

  跋锋寒虎目神光电闪,外衣无风自动,飘拂作响,威势竟一点不逊于对手,宛若自信能无敌于天下,不可一世。

  王通和王世充两人都神色凝重。

  明眼人都知道自欧阳希夷长身而起开始,这老少两人便在气势上比拚高低。

  而使人吃惊的是这来自外邦的跋锋寒竟能在气势上与擅长硬功的欧阳希夷分庭抗礼,只这事传到江湖去,便足可使本是藉藉无名的跋锋寒名动天下了。

  白衣女凝立不动,目光在人群中搜索,似对即将而来的大战毫不关心。众人却是屏息静气,等待两人正面交锋的一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6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四章 奇女青璇
  欧阳希夷向前跨了三步,把与跋锋寒的距离缩短至两丈。

  他步伐间的气势,加上他雄伟如山的身材,凌厉的眼神。自然而然便流露出令人无可抗御的气度。

  跋锋寒嘴角仍挂着一丝笑意,负在身后的手拽起了外袍下摆,分别握在刀把与剑柄处,使人不知他要用刀还是要用剑,又或刀剑并用。

  欧阳希夷突地立定,仰天长笑,登时整座巨厅都象簌簌地颤抖起来。

  ‘锵’

  跋锋寒右手把刀拔出来了少许,立既生出一股凌历无匹的刀气,抗横欧阳。

  就在这一剎那,跋锋寒刀已脱鞘而出,几作一道长虹,主动出击。

  欧阳希夷亦于同一时间,掣剑出击。

  两股无形无声的剑气刀芒,在刀剑相触前,绞击在一起,接善才传来毫无花假的硬拚后一下激响震呜。

  跋锋寒倏地飘退,横刀而立。

  只见他仍是闲逸如常,脸带微笑,而以他毫不逊色于这威猛前辈高手的虎躯仍站得稳定硬朗,便不会教人觉得他是被对方坦退。

  欧阳希夷雄立不动,只是上身微微往往一晃,脸上现出难以相信的神在场宾客,无不动容。

  谁想得到这年纪不过二十来岁的跋锋寒,竟能硬架欧阳希夷的士力川

  跋锋寒在全场注目下,仰天长笑道:“好剑,想不到我跋锋寒甫祗中原,便得遇高手,领教了!”

  话声寸落,他竟再主动进击。

  王世充和王通交换了个眼色,不但看出对方心中的震骇,还看出对方生出的杀机。

  此子不除,说不定就是另一个毕玄。

  欧阳希夷亦和他们生出同样心意,且比他们更清楚这跋锋寒实是继毕玄后突厥最厉害的人物。这般年纪,怛武功已到了深不可测的地步。

  而凭他观人之桁,更知此子乃天生冷酷无情之辈,这种人若作起恶来,为祸最大。

  意到手动,欧阳希夷冷哼一声,一剑迎书对方由左侧画来的一刀劈去。

  这一剑看来平平无奇,怛实是欧阳希夷一生功力所采,达到了化腐朽为神奇,大巧若拙的境界。

  即管“武尊”毕玄亲来,谅亦下敢等间视之。

  欧阳希夷的“沉沙剑法”专讲气势,置诸于死地面后生,胜败决于数招之内。这刻动了杀机,出手又与刚寸试探的一剑不同。

  跋烽寒双目神光闩闪,脚下踏着奇异的步法,只在丈许的距离游走,使人感到他并非直线进击,而是不断改变角度方向,但偏又好象只是直线疾进。那种难以形容的感觉,只是旁观已教人感到头痛,与他正面对敌者的感受如何更是可想而知。

  随跋烽寒来的白衣美女首次露出注意神色,全神注视交战中的两大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则是看得眉飞色舞,心领神会。暗付原来步法竟可生出如此妙用。

  欧阳希夷一声暴喝,闪电横移,竟在跋烽寒长刀当胸抑至前,不迎反避,来到了对方左侧丈许处。

  谁都不明白一向以硬拚见称的他为何采取这种战略,只有高手如王通、王世充、单瑰晶等才明白他是看不透对方的步法,寸不敢冒进,其令人震骇洼是不用说也可想而知了。

  不过他这一避深含奥理,恰是闪到对方刀势最弱处,所以绝非落在下风。

  跋锋寒喝了声“好”,竟猛地后退。

  气机相引下,欧阳希夷手中古剑化作惊涛骇浪般的剑影,大江倾泻地追击而去。

  跋锋寒像早预知了有这种梭果,冷静得像个无风无浪的深潭,俊伟的容颜静若止水,疾退寻丈后,又抢了回来J横刀封架。

  他的一退一进,就像潮水般自然,本身已具有浑然天成的味儿,教人生出难以言喻的奇异感觉。

  王通等再不能掩饰脸上惊骇的神情。

  打由跋锋寒入门开始,他们已察觉到此子的不凡处,怛仍梦想不到他厉害至此。

  “当当当!一

  在电光石火的迅疾光景中,两人交换了三招。

  曰时刀光四射,剑气横空。

  剑芒刀势,笼罩着方圆三丈处,围观者都下意识地想尽量退离这令人惊心动魄的战场。

  跋锋寒忽地刀势收窄,只紧守一个窄少的空间,凭其奇异的步法,在欧阳希夷有如惊涛骇浪,大开大阖的剑影中,鬼魅般待移封格。

  乍看似是他落在下风,怛王通等却知道这实是对付欧阳希夷最高明的策略。

  要知凡以便攻为上的招数,最是耗损真气,假若跋锋寒能把目前的情况延长下去,到欧阳希夷力竭时,就是跋锋寒反守为攻的一刻了。

  当然,欧阳希夷积七十多年的功力,气脉悠长,可能跋锋寒未捱到那刻早已一命呜呼,怛看他现在的纵退白如,谁都不敢说一向能以两三式决胜负的欧阳希夷可在那一刻之前宰掉他。

  王通和王世充同时长身而起,却苦在不能插手。

  欧阳希夷此时心无旁鸯下唰唰唰一连三剑连续劈出,每一剑取的都是不同角度,力道忽轻忽重,任谁身当其锋,都会生出难以招架的感觉。但偏是跋锋寒长刀疾运,一一化解,还刀势突然扩张,取口了少许主动,其势并且保持下去。

  寇仲和徐子陵偷眼向对面的单婉晶望去,只见她美目异采涟涟,一瞬不瞬地盯着威武若天神的跋锋寒,似若已把他们两入完全忘掉。尚明等则是州脸震骇,全神注视场上的恶斗。

  此时不走,更侍何时。

  寇仲和徐子陵虽有点舍不得观战,但小命要紧,试探的往大门处硬挤过去。

  给他们挤单的人,都似毫无所觉,自动让开些许容隙好得继续观战。

  好不容易挤到最挤迫的大门处,萧音忽起。

  两人好奇心大起,谁人会在此时还有闲情逸致吹箫呢?不由窗神倾听。

  那箫音奇妙之极,顿挫无常,每在刀剑交击的空间中若现若隐,而精采处却在音节没有一定的调子,似是随手挥来的即兴之作。却令人难以相信的浑融在刀剑交呜声中,音符与音符问的呼吸、乐句与乐句间的转折,透过箫音水乳交融的交待出来,纵有间断,怛听音亦只会有延锦不休、死而后已的缠绵感觉。其火侯造谙,碓已臻登烽造极的箫道化境。

  随着萧音忽而高昂慷慨,忽而幽怨低□,高至无限,低转无穷,一时众人都听得痴了。

  寇仲和徐子陵像书了魔般给萧音勾动了内心的情绪,首次感受到音乐比言谙更有动人的魅力,竟忘了逃走。

  场中拚斗的两人杀意大消,虚击一招后,各自退开,肃立恭聆。

  白衣女冰冷的玉容第一次露出心神颤动的微妙表情,似有所思所感。

  箫音由若断欲续化为纠缠不休,怛却转柔转细,虽亢盈于静得不闻呼吸的大厅每一寸的空间中,偏有来自无限远方的缥缈难测。而使人心述神醉的乐曲就若一连天籁在某个神秘孤独的天地间喃喃独行,勾起每个人深藏的痛苦与欢乐,涌起不堪回首的伤情,可咏可叹。

  萧音再转,一种经极度内敛的热情透过明亮勺称的音符绽放开来,仿佛轻柔地细诉着每一个人心内的故事。

  箫音倏歇。

  大厅内没有人能说出话来。

  王通此时早忘了跋锋寒,心中杀机全消,仰首悲吟,声调苍凉道:“罢了!罢了!得闻石小姐此曲,以后恐难再有佳音听得入耳,小姐萧艺不但尽得乃娘真传,还育出于蓝,王通拜服。”

  众人至此才知王通与石青旋有善深厚渊源。又见他提起石青旋母亲时双目隐泛泪光,都猜到曾有一段没有结果的苦恋。

  欧阳希夷威棱四射的眼睛亦透出温柔之色,高声这日:“青旋仙驾既临,何不进来一见,好让伯伯看你长得有多少像秀心。”

  众人大讶,这才知道难怪一直见不到这出名神秘的美女,原来她到此时始大驾光临,以绝世箫艺化解了一场恶斗。

  跋锋寒朗声道:“若能得见小姐芳容,我跋锋寒死亦无憾。”

  此时他声价倍增,没有人敢怪他口出狂言。

  曰下轻柔的叹息,来自屋檐处,只听一缕甜美清柔得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喻的女声传入大厅道:“相见争如不见,青旋奉娘遗命,特来为两位世怕吹奏一曲,此事既了,青旋去也。”

  厅内各人立时哄然,纷纷出言挽留。

  人影一门,跋锋寒和那白衣美女同时消失不见。

  厅内仍是混乱之极。

  寇仲和徐子陵清醒过来,忙拔脚溜出门外去,落荒逃走。

  寇仲和徐子陵可说已成了逃亡的专家,趁混乱之际,迅速逃离王府,并不远去,只躲到附近另一家大宅院落的一间柴房里,相互大叫侥幸。

  两人舒适地躺在一堆禾草上,均觉王府之行不虚。

  寇仲叹道:“虽然给恶公主发觉了我们仍然健在人间,但能睹那风湿寒和那欧阳老头的比武,又听到江湖奇女的箫艺,怎都值得。”

  徐子陵羡慕道:“那风湿寒比我们大不上几年,不过手底真硬,何时我们才能像得他那样子呢?”

  寇仲冷哼道:“这家伙看来好人有限,而且似乎很擅长勾引女人,给他目光瞟过的女人都要失魂落魄,看来你的公主都给他勾了魂魄呢!”

  徐子陵哂道曰:“什么你的我的。鬼才会欢喜那种目中无人的女人。管她是什么臭屁公主。”

  寇仲坐了起来,竖起拇指赞道,“有种!哈!我似乎也忘记了我的秀宁妹妹了呢!”

  徐子陵摇头晃脑道:“原来对阵要讲气势,我的娘!气势究竟是怎样营造出来的呢?那绝不是发恶发狠就成的,谈笑间用兵,才是上乘之道。”

  寇仲思索片晌,正容道:“那该是精神加上内劲合起来的效果。真个高下立判,一点不能勉强。”

  顿了顿又道:“你猜那风湿寒能否追上石青旋?若给他勾引了,我们岂非再没有机会,”

  徐子陵皱眉道:“你省点精神不要痴心妄想好吗?李秀宁的教训还不够重吗?”

  寇仲尴尬地躺回禾草堆上,闭起眼吁一口长气,颓然道:“好吧!明早我们立即起程到荣阳找素素姐,什么都不再想。”

  徐子陵突然道日:“你说凭我们的轻功,能否越过城墙呢?”

  寇仲一震道:“你怕那官儿认出我们吗?”

  徐子陵道曰:“像我们这种超卓的人材,哈!实在大易认出了。换了你是他,会怎么办呢?”

  寇仲色变道:“他自然会知会宇文化骨了。”

  徐子陵道:“若如此我们早走远了。最怕就是他立即自己动手拿人,只看他的眼神和听他喝令那低手陈当家退下的口气,便知他可能比我们要多两下子。所以我现在怕的是他而非臭屁公主。”

  寇仲道:“那怎办才好?”

  徐子陵苦笑道曰:“我正要你想办法,亏你还有脸来问我。”

  寇仲惟有大动脑筋,接着一拍额头道:“只要我们足不出柴房的在这里躲上三天,夜深入静才去偷吃偷喝,等所有人都以为我们已逃远了后,才施施然动身,你说这妙计够不够妙?”

  徐子陵奋然道:“好!就让我们潜修他娘的三天,把这些日子得来的经验和所儿所闻融会贯通,倘获大成,那就不用每趟都给人杀得落荒而逃

  寇仲道曰曰“但解决了这难题后,尚有另一道难题,就是安顿了素素姐后,我们究竟是拿账传递扬州向皇帝老子告宇文化骨的御状,还是到东都去碰和氏璧的运气,抑或去京师把杨公卖藏发掘出来呢?”

  徐子陵道:“你又怎想呢?”

  寇仲道:“我是尊重你才问你嘛?”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若问我,我当然会说给娘报仇是最重要。”

  寇仲不悦道:“在我来说不也是那么想吗?就让我们先困江都好7

  徐子陵笑道:“竟然发我脾气,好吧!算我误会了你好哩。”暗黑里,寇仲默然半晌,才道:“你是我的好兄弟,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无论你怎样说我,我也不会发你脾气的。”

  寇仲又坐了起来,抱头默想片刻,点头道:“你一向都比我随遇而安,容易感到满足,我却是心多多的。唉!人生在世,不好好干他一番事业,是多么没趣。”

  徐子陵道:“我绝对同意你的话。坦白说只是对妞儿我的心似没你那么多,除非遇上能令我情不自禁的人儿,否则我不会轻易动情。但我若真的欢喜上她,便永不会改变,更不台三心两意。”

  寇仲抱着膝头,把脸埋在两腿间沉吟道:“我是否很易爱上不同的女子呢?像李秀宁、恶公主,甚至美人儿师傅,至乎沉落雁那婆娘,我都觉得她们很不错。但又知自己不会只钟情于任何一个。我究竟是比你更多情,还是更无情呢?”

  徐子陵好一会后,才淡淡应道:‘我想因为娘儿并非你最大的目标,自少我便觉得你仲少是天生做领袖的那种人,最爱出头做主,而我亦很喜欢你那样子。唉!夜了!我要练功哩。’

  听着徐子陵均匀的吐纳声,寇仲脑海中不由重演跋锋寒和欧阳希夷剧战的每招每式,一时心神俱醉,完全察觉不到时光的流失。

  徐子陵醒来时,天已经光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7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五章 宇文无敌
  三天瞬眼即过,两人又有点不愿动身了。

  这三天他们像回到了那傅君悼的埋香之地,恢复了浑浑茫茫的心境,不分昼夜的埋首练功,只在听到人声时才先一步躲了起来。

  能目睹跋锋寒与欧阳希夷这令人惊心动魄的一战,对他们的益处实在非同小可。

  以前他们练功因乏人指点,总像盲人骑瞎马,又或似在没有箭靶的情况胡乱放箭。

  但今趟他们却有了明显的指引和目标,明白精神、真气、战略三者必须合而为一,才能做得真正高手。

  连他们自己都不知道,从《长生诀》学来的练气之道,本身已是专讲精、气、神的无上妙法。这刻给他们误打误撞下、竟无意中掌握了其中精髓,故虽只是区区三天光阴,却使他们在武道上得到了裨益终生的突破。

  两人商量过后,决意多留七天。

  就是此一决定,使他们避过了一场灾祸。

  王世充当晚对他们动疑后,找来沉乃堂说话,知道他们曾和杜伏威在一起,那才知道当面溜走了两个宝,忙发散人手,四出搜捕。同时通知正在附近的宇文阀另一号人物宇文仕亲来主持。差点把束平郡都翻转过来,才认定两人已逃远了。

  换了这搜捕行动是由杜伏威主持,定会看破两人仍留在城里。

  但宇文仕那想得到两人如此沉得住气,五天过后,便将搜捕网撒往邻近的郡县,再不着意于东平。

  到第六天早上,两人心念素素,又觉练得有点气闷,寇仲道:“娘不是说过练功最好在有意无意之间进行吗?这两天下知是否太刻意了,反有点心浮气躁的感觉。”

  徐子陵同意道:“我刚也在思索这问题,娘说过练内功至紧要是调节火候,寒热适中,我们这么埋头埋脑的苦练,看来是过火了,好该暂时放缓下来。”

  寇仲道:“那不如立即起程往荥阳吧,真怕素素姐已出事了。”

  徐子陵道:“不能这样出城的。说不定那官儿已下了搜捕我们的命令,莫忘了沉乃堂是知道我们底细的人。”

  寇仲冷哼道:“在朝廷眼中,沈老头不也是与反贼梁师都勾结的人吗?只是别人不知道吧!”顿了顿又道:“现在天气日渐寒冷,我们也应添置点御寒衣物,顺便买些绳索铁钩一类东西,到晚上便攀墙出城,那就万无一失了。”

  主意既定,两人有点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柴房,展开他们下一步的行动。

  当晚无惊无险地越城离去,有若脱笼小乌,认准荥阳的方向,在荒野中狂奔了一晚。天明时,已是身疲力竭。

  坐下来时,寇仲笑道:“我们真笨,竟忘了自己身家丰厚,待会我们就近卖两匹马儿代步,岂非可免了跋涉旅途之苦。”

  徐子陵笑道:“乘马不若坐船,索性买艘小渔舟,你我还可轮番操舟和睡觉练功,岂不快哉。”

  寇仲摇头道:“你当我们是游山玩水吗?现在去的地方是瓦岗军的巢,若你是官兵,肯让人随便进进出出吗?还是陆路稳妥一点。哈,给你提引醒,就让我们买辆马车吧,那依然可轮流驱车休息,哈,既省时、省力,你跟着我是没错吧!”

  笑骂声中,两人驰往附近最大的城镇,购买了辆由两匹健马拖曳的简陋马车,继续行程。

  两人还是初次拥有这么贵重有用的交通工具,对两匹马儿宠爱有加,把较白的一匹唤作白儿,灰色的一匹叫作灰儿。

  四天后,他们到了翟让起义的瓦岗城,不过这时此城已再落入朝廷兵马手内。

  两人甫入城便感到气氛紧张,不但城防加强,街道上更不时遇上一队队不知开往何处的军队。

  找到了客栈后,寇仲特意打赏了店伙记,千叮万瞩要善待马儿,顺便向他探听形势。在客栈附设的饭馆用饭时,低声道:“原来李密本要攻打东都洛阳,不知如何泄漏秘密,现在改为攻打兴洛仓。而镇守东都的越王杨侗则派出刘长恭阻截,还有镇守荣阳西虎牢的裴仁基,则准备拖李密的后腿,看来李密的形势并非那么乐观。”

  徐子陵奇道:“瓦岗军的大龙头不是素素姐的主子翟让吗,为何你开口闭口只是李密什么的?”

  寇仲耸肩道:“那伙计就是如此说,可能翟让因被那怪人打伤而要闭关修练,又或,唉!希望他不是给李密宰了吧,”说到这里,两人都心焦如焚,恨不得可插翼飞到荥阳去。

  寇仲苦笑道:“我刚才向伙计探问过荥阳的路途,那伙计力劝我不要去那里,还说过了阳武便乱成一团,随时会遇上危险。哈,他说遇上瓦岗军反没有问题,最怕是遇上官家开小差的逃兵又或败军,那比遇上虎狼还惨。”

  徐子陵想起那支杀人放火的败军,叹了一口气。

  寇仲忽然兴奋起来,低声道:“现在天下愈来愈乱了。听说金城府一个本是当校卫叫薛举的人,起兵造反,竟自称西秦霸王,想学秦始皇般一统天下,现在攻陷了天水,并以之为都。我看这个薛举也不是什么了得人物,换了是我,怎会笨得急于称帝,摆明看不起其它义军,变成众矢之的。”

  徐子陵道:“天水在哪里?”

  寇仲得意洋洋道:“天水在秦岭之外,京师之西,难怪你不知道了。”

  接替分析道:“若非瓦岗军拖住了京师和东都的大军,恐怕薛举仍不敢作反。另外还有个叫李轨的家伙亦在武威起兵,自封为大凉王。短短几个月便多了两支义军,看来隋室气数已尽了。一又道:“照我看。如李大哥所说,除了窦建德、李密、王薄和我们的老爹外,其他人恐怕都没有多大作为。”

  徐子陵笑道:“你忘了李小子吗?”

  寇仲老脸一红道:“坦白说,我确不想记住那李小子。”

  此时管马厩的人气急败坏的来到两人台前,惶然道:“两位少爷不好了,有人要抢你们的马儿。”

  寇仲和徐子陵同时色变。

  两人赶到客栈院落的马厩时,白儿灰儿和另十多匹马给十多名官兵硬牵出来,正准备离去。

  寇仲和徐子陵扑了过去,拦住去路,大肆喝止。

  官兵们显是想不到有人这么斗瞻,齐声叱喝,其中两人还抽出佩刀。

  寇仲凑到徐子陵耳旁道:“你抢马,我应付人,看老子的气势吧!”

  刀光一闪,一名官兵的大刀已照颈劈至,完全不管会否弄出人命来。

  寇仲双目精芒亮起,脸容变得无比冷酷,似足跋锋寒,觑准来势,右手闪电探出,竟一把捏着了刀把,底下则闪电飞出一脚。

  官兵惨叫声中,应脚飞出丈余,撞在往来另一官兵身上,两人登时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其它官兵都看呆了眼,始知遇上高手。

  寇仲和徐子陵却是脸脸相觑,想不到寇仲那一脚竟是如此厉害。

  寇仲把刀?上半空,落下来时抓着刀把,学跋锋寒般横刀而立,以睥睨当世的气概冷然道:“尔等身为官兵,竟公然强抢民马,是否活得不耐烦了?”

  官兵为他气势所摄,竟没有人敢再出手。

  一个头目模样的壮汉踏前一步,怒喝道:“我们奉了将军之命,征集马匹,小子你竟敢违旨抗命,可是活得不耐烦了,还不滚开?”

  寇仲本身就是钦犯,那会把这种欺压良民的皇法看在眼内,兼之一出手得胜,正在兴头上,也踏前两步,到离那个头目只有丈许远近时,整个人的精神集中到刀锋上去,同时催发体内真气。

  一股凛冽的刀气,立时由刀锋透出,最奇怪的是整把刀竟亮了起来。

  十多名官兵同时色变,那兵头首当其冲,竟硬被刀气冲退了两步。

  寇仲想不到自己竟真能有此功力,心中一喜,立时打回原形,刀气消去。

  那兵头还以为刚才是自己的错觉,又欺他们年青,招呼一声,十多人扑了上来,举刀往两人招呼过去。

  寇仲怕徐子陵没有兵器会吃亏,大喝一声,抢前画出一道半圆形的刀芒,敌刀遇上这芒圈,六柄竟有四柄脱手甩出,另两个腕力较强的,亦因虎口震痛退了开去。

  徐子陵这时抢到灰儿白儿旁,亦把牵马的两名官兵打得变作倒地葫芦,还顺手夺了一把佩刀。

  寇仲佩刀闪电劈出,登时又有一人中刀倒地,大快笑道:“明年今日就是你这些贼兵的忌辰,遇到我们算你们倒足霉头。”

  众官兵听到他要杀人,未受伤的立时作鸟兽散,受伤的只好连爬带滚走了。

  寇仲抚刀叹道:“官兵如此瞻小如鼠,只懂欺压平民,难怪这么多人被迫造反。”

  徐子陵牵马过来,苦笑道:“若我们再不溜走,敌人班兵回来后,明年今日就是我们的忌辰了。”

  寇仲和徐子陵手挥长刀,策马硬闯城门。

  守城门的士兵显然尚未接到消息,措手不及下,给他们冲倒了五、六个人,欲追赶时,两人早绝尘而去。

  他们自是心怀大快,虽对舍下的车厢衣物有点心痛,但吐气扬眉的感觉却暂时盖过了一切。

  驰了二十多里路后,已是黄昏时分,两人就在路旁山野露宿。

  寇仲打了只山鸡回来,徐子陵早采集了足够柴枝,生火烧烤。

  两人嗅着香气,都生出心满意足的感觉。

  寇仲关心地瞥了正在左近山坡悠间吃草的马儿后,叹道:“想不到我们这两个穷光蛋,终于拥有两头乖马儿,我都说终会有出头的日子了。”

  徐子陵道:“你这家伙有头威却没有后劲,开始时一派高手风范,只凭刀气便迫得那兵头仓皇后退,接着便后劲不继,像你这种高手真羞家了。”

  寇仲赔笑道:“下趟不会这样的,可知心法最是重要。作战时要绝对冷静,就像井中之月,任何情绪波动,都会使高手变成低手。”

  徐子陵道:“这是说来容易做来难的事,例如若你见到我被人伤了,还能将精气神保持在那种井中月境界吗?”

  寇仲自问办不到,苦恼道:“但跋锋寒那小子看来天生便是这种人。我们却是感情丰富,究竟有其么方法可锻炼出这种铁石般的心志呢?”

  徐子陵皱眉想了一会,沉声道:“看来只能在生死决战时去追寻领会,若一天未达到这境界,我们仍未可自夸高手。”

  寇仲兴奋道:“但我们已知道那是什么一回事,在柴房苦练了那几天后,我体内的真气已比以前象样多了,只……咦!”

  两人同时生出警兆,朝马儿望去,一见下立时睚毗欲裂,拔刀跳了起来。

  只见一个雄伟如山,散发披肩,身穿黄衣的巨汉,两手似若无力地分别拍在灰儿和白儿马头上,可怜两人的爱骑立时响起可怕的骨折声,一声不响的倾颓倒毙地上,并滑往坡脚去。

  寇仲发出惊天动地的悲叫,正要扑过去时,徐子陵暴喝道:“水中月!”

  寇仲虎躯剧震,猛然剎止。

  那人足不沾地的飘下山坡,到了两人寻丈许外,才傲然立定。

  此人脸如铜铸,浓眉大眼,额上正中处生了个肉瘤,就像一只有角的怪物,狰狞可怖。

  他的手脚比一般人粗大,予人力大无穷的感觉。

  这时他一对巨目内厉芒闪动,狠狠的打量两人,最后目光落到两人遥指着他的刀锋处,冷哼道:“凭你们也配和我宇文无敌动手吗?”

  寇仲得徐子陵提醒,更明白这是生死关头,逐渐冷静下来,沉声道:“配或不配,动手见个真章便清楚分明了。”

  徐子陵则以平静得连寇仲亦惊奇的语气淡淡道:“究竟是否你的爹娘恬不知耻,竟给你改了个这么吹牛皮的名字呢?”

  宇文无敌眼中掠过狂怒的神色,伸手往后一抹,把背上的长矛取到手中,登时生出一股凛厉的杀气,直冲过来。

  就在此刻,两人晋入水中月的精神境界,同时催发刀气,凭联手之力,堪堪抵着这可怕的对手。

  宇文无敌掠过讶色,长矛一摆,脚下就势抢前三步时,矛势展开,幻作千百矛影,长江大河般朝两人攻去。

  寇仲和徐子陵。把体内奇异的真气运行到极致,感官以倍数的增强,清楚地感到对方矛影几全是虚招,只有攻向徐子陵咽喉的一矛,才是实着。

  寇仲狂喝一声,但容色却是静若止水,猛往前冲,运刀劈出,直取宇文无敌左肩,真气透刀而去,发出破开空气的尖啸,声势惊人至极。

  徐子陵亦是心境玲珑剔透,比之平时练功还要澄明清晰,完全把握到对矛的来势和速度,没有半点遗漏,当下沉腰坐马,一刀劈去。

  只见对方闪电横移,不但避过了寇仲一刀,还改变了长矛的角度和速度,转取他的右胁。

  徐子陵原式不变,只略微地改变了角度,“锵”的一声劈在对方矛尖上。

  劲气交击。

  徐子陵闷哼一声,给对方长矛传来有若千重浪涌的劲力震得整个人?跌开去。

  宇文无敌亦不好受,只觉这小子刀锋传来的真劲怪异无比,似有若无,又是灼热如火,遇上自己的真气时,却化作了游丝般的细线,箭矢地射入经脉里,勉强化去,已不由往后退了小半步。

  他乃宇文阀中有数的高手,除阀主宇文伤不论外,论武功仅次于宇文化及,宇文成都和宇文仕三人,岂知全力出手,不但杀不了徐子陵,还给他迫退了半步,此事若传了出去,立要威名尽丧,不由杀机大起。

  他自接到手下报告寇徐两人在瓦岗城现身后,自恃武功高强,孤身一人追来,抱定主意先下手杀死其中一人,再向另一个迫出账簿下落来。

  原来那晚登船偷账簿者,正是宇文成都,他吃了大亏回来,不敢说出真相,只说账簿先一步被两人偷了,累得宇文无敌心存轻视,到此刻才醒觉两人大不简单。

  寇仲直觉知道徐子陵死不了,但更知道若不能缠着宇文无敌,那徐子陵就死定了。那敢犹豫,使出“血战十式”最凌厉的一式“君临天下”,人刀化而为一,撞入宇文无敌掣起的另一圈矛影里。

  徐子陵凌空飞跌的当儿,已知机地运行体内灼热的真气,到跌实地上,便弹簧般跳起来,只见两丈外寇仲被宇文无敌的矛影困在其中,不住发出刀矛交击的鸣响,忙朝两人冲去。

  宇文无敌却是叫苦连天,吃了暗亏。

  原来他捉错了用神,接寇仲的第一刀时以为他亦和徐子陵走同一路子,遂以硬碰硬,运起十成阳劲,去应付他以为同是偏热的阳劲。

  岂知矛刀绞击时,一股奇寒无比的阴气,由寇仲刀锋传入。

  阴阳天性相克,宇文无敌猝不及防下,立时伤了几道经脉,最后虽勉强化去,功力已打了个折扣,兼之寇仲刀刀以命博命,一时竟摆脱不了他。

  此时徐子陵、安然无恙地杀来了。

  宇文无敌信心顿失,因他本以为徐于陵不死亦伤,那知对方竟像个没事人似的,怎不教他骇然欲绝。

  但他毕竟乃一流高手,心神丝毫不乱,狂喝一声,矛势扩大,把徐子陵也卷了进去。

  更施展浑身解数,务要杀死两人,能否取得账簿已属次要。

  刀矛每趟相触,都生出嘹亮的脆鸣,倍添此战险恶之势。

  愈打宇文无敌便愈感吃力,只觉对方一寒一热,一阴一阳,使他穷于应付。

  而且两人的真气博大精深、玄奥莫测,似是潜力无穷,永不衰竭。

  不过寇仲和徐子陵事实上亦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而敌矛那似可无限期地继续下去的狂猛攻势,更形成了他们千斤重的心头压力,逐分消磨他们的意志。

  对两人来说,这实是自出道以来最大的挑战和锻炼,假设他们能捱过此关而不死,立即就可晋身一流高手之列。在这情况下,宇文无敌就等若他们的导师,以死胁迫他们来作一次总锻炼。

  就在两人快要崩溃的一刻,矛势忽地缓了一缓。

  宇文无敌心神剧震,知道自己被受了伤的经脉拖累,终于出现了空隙,大叫不妙时,寇仲和徐子陵立即声势剧增。

  宇文无敌虽不情愿,却知此时不走,便休想活命。猛提真气两手移到矛杆正中,脚踏奇门步法,矛头杆尾准确无误地抽击在两人刀锋处,这才朝后飞退。

  寇仲和徐子陵在气机牵引下,刀化长虹,直击宇文无敌。

  这宇文阀的高手一声痛哼,带着两蓬血雨,转瞬消没在暗黑的山林里。

  寇仲和徐于陵同时跪倒地上,以刀撑地。

  此仗实是胜得险至极点,但总算捡回了两条小命。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六章 重会素素
  荥阳的失陷,实是关乎大隋兴衰的其中一个转折点,更是李密争霸天下的起步点。

  李密于大业十二年加入瓦岗军,此人极有谋略,胸怀壮志,利用瓦岗军和翟让如日中天之势,更凭其不世武功,降服了附近的小股义军和不同势力,以倍数的增强了瓦岗军的力量。同时更看清楚一向单靠截取漕运来维持军需,实是瓦岗军发展的致命弱点,不足以供应所需。

  于是他向翟让提议道:“先取荥阳,休兵馆谷,待士马肥充,然后与人争利。”

  只此见地,便可看出李密的雄材伟略,实胜翟让。

  只要能控制荥阳地区,便可长期解决粮食供应的问题,进一步扩展势力,更直接威胁到东都洛阳,至乎影响到京师和洛阳与江都这三大军事重镇的联系。

  翟让同意后,同年十月,瓦岗军大举进攻,先攻下荥阳外围各县,直追荥阳城。

  杨广对此极为重视,派出当时头号猛将河南道十二郡讨捕大使张须陀为荥阳通守,率领二万精兵迎战。

  此人无论在朝廷或武林,均享盛名,一手“狂风”枪法,号称当代第一枪手,生性骄横自负,当然看不起当时只是薄有微名的李密。

  以前瓦岗军每次碰着张须陀,都被他杀得弃甲曳戈而逃,故翟让畏之如虎。听到来迎击他的是这个克星,便欲退兵,道:“此人精通兵法,枪技盖世,手下罗士信、秦叔宝更是骁勇善战,不若暂避其锋,再图后策。”

  其它手下均心胆俱寒,无不同意。

  惟只李密力排众议,请翟让率主力与之正面交锋,自己则与四大得力手下王伯当、祖君彦、沈落雁、徐世绩率领千余好手,埋伏在大海寺北的密林内。

  当双方主力接触,翟让的大军果然节节失利,被张须陀追击十余里,来到大海寺北。

  李密立起伏兵,从后掩击张军。

  翟让大军亦配合日头反击,前后夹攻下,张军伤亡惨重。

  李密更亲自出手,击毙张须陀。

  此战使李密名扬天下,更成了瓦岗军声望最高的人物,隐然凌驾于大龙头翟让之上。

  是次大捷,确立了瓦岗军立足的根基,重创了隋军的威望。

  在这种形势下,翟让只好让李密自领一军,号称蒲山公营。

  李密出身贵族,世代受封,故他继承了蒲山公的爵位,遂以此为名。

  李密野心极大,既得荥阳,又谋兴洛仓。

  该仓乃隋室最大的粮仓,故杨广极为重视,派出虎贲郎将刘文恭卒步骑兵二万五千人,由东都洛阳东进,企图挽回颓势。

  又使裴仁基自虎牢袭击瓦岗军侧背,希望以这两支大军,牵制李密。

  同一时间,杨广更遣得力手下王世充往洛口,与李密作正面交锋。

  当徐子陵和寇仲来到荥阳时,双方大军正在僵持不下,形势一触即发。

  两人自击退了宇文无敌后,信心陡增,又因多了这番险死还生的实战经验,练起功来再不像以前般盲闯瞎撞,故这二十多天的旅程中,两人无论精神和功力,均突飞猛进。

  若有以前在扬州熟悉他们的人在这刻撞上他们,必会因他们的改变而大感惊讶。

  而徐子陵长得更是儒雅潇洒。

  肩宽腿长的身体挺得像枪杆般笔直,宽广额头下一对虎目灵光闪动,充盈着慑人的魅力,虽然只是刚满十九岁,但巳予人长大成人的印象。

  寇仲却是霸气日盛。

  他虽比徐子陵矮了寸许,但已比常人高上半个头。

  由于他的肩背特别宽厚,更显得身形伟岸。

  若徐子陵是飘逸,那寇仲就是豪雄。

  难得是寇仲时常都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与他的雄浑霸气并在一起,恰好产生出一种中和的作用,形成了他独有的风格。

  不过两人仍不自觉自己踏进了高手之林,入城过关时仍是战战兢兢,打定主意若有异动上立时逃之夭夭。

  在这种时刻,城防关口自是严格之极,两人甫柢城门,便给身穿青色武服的瓦岗军盘问。

  带头者见他们身佩长刀,气派不凡,便盘问他们的家派来历,到此的目的等细节。

  寇仲胡诌一番后,那头目仍不满意,道:“凡出入城者,均须有祖军师签发的通行证。看你们不似来犯事之人,但军命难违,恕我难以通容。”

  寇仲和徐子陵见他客气有礼,心生好感,徐子陵坦然道:“实不相瞒,我们今次来是要找我们义结金兰的姐姐素素,他乃你们……嘿!你们大龙头失踪爱女的婢子,倘若不信可找她一问就知道。”

  那头目皱眉道:“不要乱说话,大小姐上月才外游回来,哪曾失踪呢?”

  寇仲和徐子陵立时目瞪口呆,脸脸相觑,完全不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那天在荒村他们亲眼目睹翟让被与祖君彦勾结的怪人击伤,为何忽然素素的小姐又可安然归来?

  不过那头目却没有怀疑他们,道:“我也认识素姐儿,她和小姐在江北失散后回来,便是由我亲自送她口大龙头府的。这样吧!你们先解下佩刀,待我遣人通知她好了。”

  顿了顿续问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寇仲感激道:“请告诉她小仲和小陵来找她好了。”与徐子陵交换了个眼色,都因素素无恙而心中狂喜。

  兵头着人带他们到城门内附近的官厅等候,便使人飞马去报知素素。

  两人给关到一间小石室,门则是钢铁造的,摆明是间小囚室。寇仲不解道:“明明连翟让都给那怪人击伤了,为何他的女儿反给救回来?”

  徐子陵苦笑道:“你以为我可以给出答案来吗?唉!城防这么森严,瓦岗军又像个个打得两下子的模样,就算素素姐姐肯跟我们走,我们亦没有本事带她离开。”

  寇仲笑道:“不要这么悲观吧!事在人为,总会有办法,例如设法偷他娘的二张通行证就成了。嘿!谁想得到签发通行证的祖君彦,本身就是个叛贼,要不要向翟让揭发呢?”

  徐子陵道:“那能想得到这么远?现在我最怕就是遇上沉落雁那婆娘和她曾跟我们打过交道的手下,那时就糟透了。”

  寇仲却乐观得很,得意道:“沈婆娘是李密的俏军师,自是随军打仗去了。主子有事,下面的狐群狗党只好在旁侍候,我才不担心。”

  又道:“瓦岗军看来比老爹的江淮军守规矩多了,若非我另有主意,加入瓦岗军也不错哩!”

  徐子陵问哼一声,没有答他,闭目练起功来。

  这些天来,无论行住坐卧,两人都勤力练功。

  寇仲本非这么勤力的人,但自与宇文无敌道左一战后,亦知练好武功乃唯一保命之道,故比之徐子陵要积极苦练的用心是有过之无不及。

  他们迅速晋入一般练武人梦寐难求至静至极的道境,体内真气澎湃,运作不休。

  时间在无知无觉中流逝。

  忽然室门被推了开来。

  两人生出感应,同时睁眼朝入门处瞧去。

  清减不少、但出落得更标致的素素挟着一团香风,奔了进来,与刚跳起来的两人搂作一回。

  三人又哭又笑,却没有半句话可有条理的说出来。

  终因有外人在旁,素素依依不舍地离开两人,热泪滚流道:“我还以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你们了!唉!”

  忍不住又投入两人的拥抱里,痛哭失声,尽显真情。

  在门外的兵头见他们充满姐弟般的炽热感情,心中感动,轻关上了门,好让三人畅叙离情。

  寇仲逗起素素的下领,见她似梨花带雨,心痛道:“素素姐不要哭了。该笑才对。”

  徐子陵扶着她香肩道:“素素姐是否受了委屈呢?”

  素素含泪摇头道:“不!小姐仍对我很好!唉!你两个人现在长得又高又壮,定会有根多女孩子对你们倾心了。”

  寇仲尴尬道:“恰好相反,我们曾遇过的美人儿,除素素姐外其它的不是喊打就是喊杀,所以只好来找素素姐你。”

  素索和他们说笑惯了,有若雨后天晴般“噗哧”娇笑道:“仍是那个样子,唉!你不知人家为你两兄弟流了多少泪哩!”

  徐子陵为逗她欢心,故作惊奇道:“这就奇了,为何素素姐一对大眼睛可以愈哭愈美的?”

  素素笑得伏在两人肩上。

  三人姐弟情真,虽不避嫌疑,却没有丝毫男女间肉欲的感受。

  寇仲凑到她的小耳旁问道:“李大哥呢?”

  素素娇躯一震,抬起犹带泪渍的俏脸道:“他送了我回来后,就到东都去了。”

  徐子陵和寇仲看她神色,便知这位好姐姐对李靖已是情根深种。

  徐于陵皱眉道:“他没邀你去吗?”素素垂首轻轻道:“是我不肯随他去,他是男子汉真英雄嘛,自然该趁年轻去闯出自己的事业。”

  两人均肃然起敬。

  寇仲乘机道:“我们两个虽是男子汉,却非英雄,素素姐随我们走。”素素一震道:“我还要伺候小姐哩。”徐子陵急道:“你留下来只会没命,我们亲眼看到祖君彦勾结外人把你老爷打伤了。”素素愕然道:“胡说!老爷好人一个,怎会是受了伤。”

  寇仲一呆道:“那你的小姐是否给人掳走了!”

  素紊道:“当然没有这回事哩!”

  寇仲和徐子陵脸脸相觑,大惑不解。

  徐子陵改变方向问道:“那你的小姐有没有忽然不见了一段时间,然后又忽然回来。”

  素素答道:“我回来后,小姐一直外游,到上个月才回来,还是由祖军师亲自陪她回来的。”

  寇仲拍腿道:“这祖君彦碓狡猾,好人歹人都由他做了。”

  徐子陵遂把荒村的遭遇说了出来,素素听得脸色连变,最后坚决道:“我怎都要把这事告诉小姐,再由她知会老爷。唉!给你们这么一说,我省起来了,小姐回来时消瘦了不少,又一反常态很少骂我们。”

  寇仲失声道:“什么?她爱骂人的吗?为何你又说她待你很好呢?”

  素素认真道:“她脾气不好,但心地却是挺好的。我服侍了她这么多年,最清楚的了。”

  继又拉着两人手臂摇晃央求道:“看在姐姐分上,帮小姐老爷一趟好吗?给祖君彦这种人留在军中,始终会酿成大祸,你们如实说出来,老爷定会相信你们的!”

  寇仲道:“岂到他不信,否则我们怎能知得这么详细。”

  徐少陵沉吟道:“这事还是直接向翟老爷说稳妥点。”

  素素见他们意动,大喜道:“能否直接见大老爷,全由小姐决定,或者你们能说服她呢。”

  寇仲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去见小姐吧!”

  紊素俏脸一红道:“这也要由小姐决定,你们耐心在这里等上一会,因为就算小姐点头了,还要得到正式批文,你们才可留在城内。”

  两人只好对视苦笑。

  岂知一等便等到夜深,仍未有消息传来。幸好茶饭无缺。两人索性研练起武功来,倒也不感“囚禁”之苦。

  次日徐子陵醒来,见到寇仲脸如死灰地呆坐椅上,大吃一惊道:“发生了什么事?”

  寇仲哭丧着脸道:“不知是否练功过了火,我再不能由天灵穴吸取真气。”

  徐子陵骇然自我检视,亦色变道:“我也是这样,是否有人在饭菜内下了毒呢?”

  寇仲惨吟道:“看来是散功丸那一类东西。谁会这样害我们呢?”

  徐子陵闭目运气,忽然感到丹田发热,真气又再次逐渐凝聚,睁目喜道:“你试试看,我似乎又能聚气了。”

  两人各坐一椅,闭目运功,片晌后全身皮肤冒出热汗,还带着点药味。

  他们怎想得到自己变得这般厉害,竟连体内的毒液也能排出来,正暗自欢喜时,铁门敞了开来。

  两人在锁头作响时,早抹去头脸的汗积,交换了个眼色,装出颓然的样子,暗中却是严阵以待。

  进来者赫然是美若天仙,但却毒似蛇竭的沉落雁,只见她笑吟吟的来至两人身前,躬身施礼道曰。“两位公子好!”

  寇仲偷眼望向她身后,见到的只有一般把门的守卫,放下心来,恨声道:“你为何要害我们呢?是好英雌的就来和我们做个公平的决斗嘛。”

  沉落雁笑脸如花,柔声道:“人家只是想你们安静点吧!不过一天不给你们解药,两位公子都休想象以前般顽皮活泼。但千万不要怪责人家,姊姊只是奉了密公命令,对所有可疑人物加以提防而已。”

  徐子陵怒道:“你知否我们是你们大龙头的宝贝女儿的贵宾?”

  沉落雁好整以暇道:“当然知道,现在荥阳城就是归我这坏女子管辖,若非看到翟娇为你们申请户籍的文件,也不知两位公子竟然大驾光临呢。”

  寇仲颓然道:“你究竟是否很想嫁呢?我便将就点娶了你这美婆娘吧!”

  沉落雁美眸杀机一闪即逝,仔细打量了寇仲半晌,又细看徐子陵,微笑道:“不见多天,你们都长进了点儿,不过仍难看入我沉落雁眼内。你们都是识时务的人,若肯乖乖说出杨公宝藏在哪里,我便放过你们,否则立时杀了,好落得一干二净,谁都不再用为此伤神。”

  徐子陵失笑道:“还以为你会特别点,说到底都是贪念在作怪。”

  沉落雁幽幽叹了一口气。

  两人知她出手在即,忙全神戒备。

  就在此时,娇叱传来道:“谁敢阻我翟娇!”

  沉落雁脸色微变,似想立即出手取二人之命,旋又退往一旁。

  人影倏闪,一个粗壮得像男人,与两人想象中的小姐完全两样的女人,身穿彩服,现身室内,后面还跟着一脸愤慨的素素。

  沈落雁施礼道:“小姐早安!”

  一点都不娇的翟娇铜铃般的圆目猛瞪道:“沈军师还当我是小姐吗?为何昨天我已说了要见这两个小子,到今早你仍未肯放人?”

  寇仲和徐子陵呆若木鸡,呆看着这没有半点女人味这的“小姐”。

  其实她亦算五官端正,只是颧骨过于高圆,发浓眉粗,腰粗身壮,偏又要涂脂抹粉,弄得不伦不类,足可令任何男人一见呕心。

  表面看来,沉落雁并不敢顶撞她,赔笑道:“落雁只是依惯例盘问他们吧!小姐现在可带人走了,批文待会送到小姐手上。”

  这回轮到两人大感惊奇。

  沉落雁怎会如此好相与?

  翟娇取足面子,向两人喝道:“你两个奴材还不爬起来跟我走,想永远关在这里吗?”

  看着暗中偷笑的沉落雁和一脸歉然和央求之色的好姐姐素素,两人还有什么话好说,只好苦笑“爬”了起来。

  耳中同时传来沉落雁的传音警告道:“不要说我曾对你们下药,我是绝不会承认的,还会宰了你们。”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9楼 发表于: 2007-09-08
第七章 避难学艺
  大龙头府座落于荣阳城内城中心,为以前城官的太守府,到了翟让手里时,又如以扩建,本已宏伟的府第,更气象万千。

  荥阳位于大运河通济渠之南,沿运河西上,只经虎牢、偃师两城便可扺东都洛阳,不过数大水程:所以瓦岗军能在此生根立基,对隋室实造成了重大的威胁。

  若东都失守,不但截断了西面京师与东方的水路连系,在心理上那胜利者还可立时跃登天下众起义军霸主的宝座。

  荥阳因其地理位罝?嗪檬腔坪哟笤撕雍推渌?恿鹘换愦Γ?质抢??涞辣鼐??兀?属┣镎焦?岳幢惴浅P送??硕?魉?酥行闹?兀?渲匾?越龃斡诼逖簟?

  故虽际此战乱之时,荣阳城内仍是非常繁荣,由南城门到大龙府的一段路上,粮行,油坊、杂货店餔林立,阊阊相接。

  街道都非常宽敞,可容十马并驰,一派大城大邑的气象。

  荥阳与紧傍大运河的荥泽,一主一副,实际是二而为一。

  荣泽等若荣阳的大码头,是船只转驳的地点,而荣阳则是南船北马的转运处,又是洧水和大运河物资交汇处。

  这两地都是位于主要交通线上,中间形成漫长的官道,道旁民居店铺相连,为当地一大特色。

  寇仲和徐子陵沿途不时见到巍峨的梵寺佛塔,高院大宅,暗忖难怪瓦岗军要拿了这大城作基地了。

  到了大龙头府后,素素领了他们去沐浴更衣,又千叮万嘱他们守规矩,这才带他们到翟娇闺院的大厅见这爱襬架子的小姐。

  两人看在素素分上,毕恭毕敬地依足礼数,垂手立在高踞主家座上的翟家大小姐之前,像犯人接受审讯般模样。

  翟娇喝退左右婢女仆妇后,连素素都一并赶走,冷冷瞧了两人好一会,却毫无着他们坐下的意思。

  两人心中暗骂时,翟娇道:“再说一吹来给我听听。”

  寇仲心中叹了一囗气,缯影绘声再把当日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然后道:“不知当时小姐是到了哪里呢?”

  翟娇粗声喝道:“现在是我问你还是你问我。”

  寇忡为之哑囗无言。

  徐子陵心中有气,道:“请问小姐大龙头是否在府内!”

  翟娇一掌拍在身旁小几上,奏翗:“奴材好胆,你是聋的吗?尽说多余话,是否要给我打一顿才肯守规矩。”

  寇徐两人愕然以对。

  他们带来这么重要有用的?报,岂知换来的却是奴材长奴材短,喊打喊杀。

  翟娇见两人终噤若寒蝉,始感满意,指着徐子陵道“你看来老实点,由你来说。”

  徐子陵忍气昋声道:“请小姐垂询。”

  翟娇神色稍缓,点头道“你们凭什么爬上屋梁去。以爹的功夫,怎会不知你们躲在那里。更何况以爹的功夫,就算有人躲在箱子内要偷袭他,亦不会得手;我看爹一点都没有受过伤的样子,那被袈的人定不是我爹。”

  寇仲一呆道:“这事很容易弄清楚只要小姐问问大龙头,不是可以分晓了吗?”

  翟娇大奏翗:“闭嘴,谁准你说话:”

  徐子陵苦笑道:“我要说的正是这几句。找大龙头一问便可真相大白。”

  翟娇饱满但鲍不玲珑浮凸的巨胸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大目一瞪道:“这事我自有分寸,你们就留在追里,待爹回来。”

  徐子陵娥眉道:“要等多久呢?”

  翟娇对徐子陵比较温和点,竟肯答道:“十大八天吧,谁说得上来。你们懂做什么,我可不能自养你们。”

  徐子陵和寇仲听得脸脸相觑,这素素囗中只是“脾气差却心地好”的翟家大小姐,真的把他们当作了来投奔她的奴材。

  寇仲试采道:“请问小姐,现在我可以说话吗?”

  翟娇似是特别憎厌寇仲,不耐烦道:“快说。”

  寇仲迫:“我们可否休息几天,待大龙头回来后才决定做甚工作!”

  翟娇不悦道:“早知你是爱偷懒的家伙。昨晚还休息得不够吗?刚巧食房缺人,你们就到那里帮手吧。记着,不准你们对任何人说出那件事,否则我就斩了你们。”

  寇徐两人哭笑不得。打定主意,怎也要说服素素随他们离去。

  两人在食房搬搬抬抬,斩瓜切肉,又洗碗洗碟,忙到睌上,才能回到下人起居的小房子里歇息。

  正唉声叹气,素素来了,歉然道:“我也不明白小姐为何待你们特别差,但两位好弟弟忍着点吧。大龙头回来后,一切便会不同的了。”

  寇仲分析道:“我看她是恼我们揭破她曾被人掳走的事,她是那么要面子的人,当然不高兴。”

  素素嗔道:“不要那样说她好吗?”

  徐子陵耸肩道:“现在你小姐已清楚事情的始末,姐姐亦尽了责任,不

  若我们立刻离开,到洛阳去找李大哥。”

  素素柛色微变,无力地摇了摇头。

  寇仲讶道:“素素姐难道不想李大哥吗?”

  素素咬着下历轻轻道:“想又有什么用?”

  两人听得心往下沉,难道竟是神女有心,李靖这襄王却无梦吗?

  素素凄然瞧了两人几眼,强笑道:“你们的李人哥志比天高,对儿女之情那会放在心上,求你们以后都不要把他和人家拉在一起好吗?何况我根本配不起他。”

  两人无言以对,都为她难过,却没细想她为何自感不配。

  素素换过笑容道:“你们还末有机会告诉姐姐别后的追遇,还不说来绐姐姐听。”

  两人就像遇到了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般,谈谈笑笑说出这年许来的经历。素素俏脸微红道:“两位弟弟真坏,整天想去逛妓院。”

  徐子陵想不到说了这么多鷘险的故事后,素素只是着意于这方面,叫起撞天屈道:“都是寇仲的主意,我只是被迫而已。”

  寇仲阴阳怪气地笑道:“你这家伙只懂赖在我身上,你自己没有这个心吗?”

  累素俏脸更红了,大嗔道:“不要说了,男人都是这样的。”

  两人讶然朝她打量。

  素素垂下了俏睑,忽以蚊妠般的声音道:“要不要姊姊恃候你们呢?”

  徐子陵剧震道:“素素姐!”

  素素凄然道:“姐姐既可陪别的男人,你们又不是我的亲弟弟,有关系呢?”

  寇仲色变道:“姐姐怎可去和别的男人好?李大哥……嘿……”

  素素秀眸泪花打滚,垂首道:“姐姐只是奴婢的身分,主子有命便要依从,那能为自己作主。”

  两人恍然,立时义愤填膺!

  寇仲霍地立起,大奏翗:“我去找那婆娘拚命!”

  素素骇然扯着他悲叫道:“不关小姐事!”

  徐子陵双目喷火道:“那关谁的事呢?”

  素素迫寇仲坐回椅内后,才饮泣道:“那时小姐尚未回来,老爷在府内款待手下,密公也来了,那晚我出来侍宴,有人向老爷要我,老爷就答应说到这里,早泣不成声。

  两人怒火中烧,追问那人姓名时,素素却不肯说出来。

  好一会后,三人的情绪才平静了点。

  寇仲愤然道:“定是李密这贱种,就让我们去找他拚命。”

  素素色变道:“不是他!”

  徐子陵奏翗:“你不说出来,我们就当是他好了。翟老头亦非好人。”

  素素急道:“老爷也是无可奈何的,自荥?ご笫ず螅?巳硕妓倒?途∈裘芄??焉焦??娜烁?瞧?娓哒牛?Γ?沂遣桓酶嫠吣忝堑摹!?

  寇仲咬牙切齿道:“皁叫素素姐不要回来了。”

  素素以袖角拭去泪渍,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笑容,低声道:“现在你们该知姐姐为何不愿见到李大哥了。何况他只当我是个小妹子,事情发生后,姐姐再不想活,但总觉得你们吉人有天相,才忍辱偷生,希望有重见你们的一天,现在终达成心愿。”

  徐子陵斯然道:“素素姐万勿有轻生之念,我们今晚就走,只要找到钓索一类的东酉,我们便有把握将姐姐带走,以后我们姐弟再不会分开了。”

  素素却只是摇头。

  寇忡叹道:“姐姐还留恋什么呢?是否……嘿……”

  素素狠狠道:“不要乱猜,我恨不得将那奷贼碎尸万段,只是念着小姐的恩情。唉,这样好吗?待老爷回来后,把事情说清楚,姐姐就全依你们意思好了。”

  徐子陵那还有待下去的心情,断然道:“翟让一听便知事情真伪,我们留下来亦没有什么意思,姐姐若下了决心随我们离开,明天我们便溜出府外张罗逃生工具,入黑即走。”

  寇忡道:“最紧要是避过沈婆娘的耳目。”

  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下,素素终于点了头。

  翟府婢仆家丁侍卫多达三百余人。

  翟让只得一女,元配妻子于两年前过世,故翟让不在时,翟娇便成了主事的人。

  翟让有三名姬妾,但都不敢惹翟娇这女霸王,遂成翟娇一人独揽府内大欢之局。

  在翟府内,由于素素是翟娇的贴身侍婢,她虽不爱弄欢,但大部分人都多少看在她脸上,善待寇仲和徐子陵。

  事实上两人这时长得比那些家将侍卫还高挺雄壮,两眼灵动有神,府中仆役们那敢撩惹他们。

  不过由于翟娇故意作弄,两人干的却是食房内粗重的清洁和杂务工作,这安排当然没有人敢改变。

  吹日天末亮两人给唤醍过来,到食房协助预备早食。

  忙了两个时辰,两人才找到机会溜出食房。

  寇仲笑逍:“我一赶洗碗砾,一追练功,都不知多么写意。”

  徐子陵舆奋道:“这几天我明颂戚到体内的真气愈来愈听差使,你试试把真气臮在耳鼓穴,连远处的人低声说我们闲话都可听得一清二楚呢:”

  寇仲大喜道:“回去后定要试试,现在买东西要紧,这大龙顽府死气沉沉,不宜久留”

  徐子陵搭着他肩硕往前院走去,叹道:“只要想起我们的里家大小姐,就万事皆休,只想速走了。”

  两人均穿上工作的小厮常服,不但衣服沾满油垢水渍,连头夌手脸都不保,好不过以前在扬州时的模样多少。

  寇仲得意道:“那叫管叔的还是什么大司厨,只看他烧菜调味的手法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便知弄出来的鐩菜只是一般。若由我兄弟来弄他娘的几味,保证能吃得那些夫人小姐囗水都流出来。”

  止说得囗沫横飞时,一声冷哼,来自前方。

  此时他们正沿大宅旁的廊道往宅前的大广场走去,三名翟府的家将不知由什么地方钻了出来,拦着去路。

  带头的叫张厉,素素眦介绍过他们认识。当时便对他们神态傲僈。

  两人停了下来,愕然道:“什么事?”

  张厉只手环抱朐前,斜眼兜着他们道:“不是告诉过你们吗?内府的奴仆不准到前府来,这么快就不守规矩了”

  寇仲赌笑道:“我们并不是要到前府,而是要到街上去”

  另一家将道:“谁遣你们到外面去?”

  寇仲指了揩鼻子,道:“就是我自己。”

  张厉没好气道:“快回去,小姐曹吩咐,没有她的命令,你们两人不准离开府门半步。”

  徐子陵哈哈一笑道:“这真是天大笑话,我们又不是囚犯,最多就是不干吧了。我们偏要离开。”

  张厉三人同时现出怒容,其中一人喝道:“好胆-是否不想活了。”

  寇仲嘻嘻笑道:“我这位兄弟就是脾气不好,三位大叔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缕着徐子陵回头便走,低声道:“好汉不吃跟前亏,若悲出整个翟府的家将,我们这两个新扎高手就要立即完蛋大吉。”

  接着又道:“刚才我曾学你般功聚双耳,立时听到大堂裛传来轻细如无的均匀呼吸,此人比张厉那些九流角色厉害多了。显是府内真正的高手:”

  徐子陵点头道:“老翟怕爱女给人再次掳走,当然会加派高手保护,现在我们难道回房睡觉吗?”

  寇仲得意道:“前门不通,便走后门,还要立即走。像张厉那种小人,不去向那女霸王搬弄是非才怪。所以买到东西后,须把家当藏在府内,以免给那恶婆娇缴了去自己练习母猴爬树。哈!”

  两人举步踏上贯通前后院的碎石路,一群五、六个俏婢迎面而来,见到他们,眼睛都亮了起来,大胆地对他们眉挑眼逗,嘴角含舂。

  她们虽只略具姿色,但已促使两人对自己的吸引力信心大增,生出飘飘然的感觉。

  寇仲叹道:“可惜我们今晚就要溜,否则说不定不用去青楼,就可除掉这窝酿的青头身分”

  徐子陵警告道:“人家是正经女儿家,若沾上了,可不能饱食远扬,那时就烦死了”

  寇仲一震道:“我倒没想过迼点,想落还是去青楼干脆利落,唉,不过以后有素素姐在旁看着,很多事都要有所顾忌。”

  此时终走到宅后的大花园,小憍流水,景色雅致,两名俏婢,正在修剪花草,见他们来了,交头接耳地细语,又拏美目偷瞥他们,舂意盎然。

  两人却只能目不斜挸,直行直过。

  后门在望时,一个灰衣中年大汉,安坐左方小亭的石凳处,正悠闲地吸着烟管,吞云吐雾,似对他们并不留柛;

  他们亦不以为意,正要推门而出,那灰衣汉叫道:“两位小兄弟,请到这里来说两句话。”

  寇仲和徐子陵对望一眼,均知不妙,偏又毫无办法,惟有硬着头皮走过去

  灰衣汉面貌平凡,但骨节粗大,脸色带着奇异的紫红色,双目似有神若无神,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两人记得曹在府内远远见过他几趟,其它人对他必恭必敬,只是不知是什么身分。

  他以烟管指了指石桌对面的两个石墩,道:“请坐。”两人只好面对他坐了下来。

  灰衣汉微微一笑道:“本人屠叔方,乃龙头府内总管,专责府内安全,不知两位小兄弟要到哪里去呢?”

  寇仲耸肩道:“只想溜到街外逛逛吧了!来到荥阳,仍未有机会随处看看,太可惜了”

  屠叔方点头道:“这是人之常情。不过小姐吩咐,若两位兄弟不是有什么必须办的事,最好不要离开龙头府,一切待龙头老大回来再说。”

  徐子陵无名火起道:“那岂非当我们是囚犯吗。”

  屠叔方叹了一囗气道:“我们亦是迫不得已。请问两位和沉落雁究竟有何嫌隙!”

  两人心中一震暗责自己胡涂从没想过沉落雁止对他们虎挸眈眈,而龙头府反是唯一最安全的地方。

  寇仲不答反问道:“小姐有否告诉总管我们为何会到这里来?”

  屠叔方双目神光一闪显示出精湛深厚的内功定神注视了寇仲半飨后沉声道小姐曾教图某莫要询问两位的事只说须全力保护你们图某当然要依命行事

  徐子陵低声问道:“总管跟大龙头有多少年了。”

  屠叔方亦低声应道:“两位请放心直说,即管大龙头有什么心事,亦不会瞒我。”

  寇仲仍不放心,问道:“最近发生在小姐身上的事,总管清楚吗?”

  屠叔方脸上现出懔然之色,好一会才道:“当然清楚,但不知两位指的是哪一此事。”

  徐子陵道:“当然是有关她外游之事,小姐说过不准我们告诉任何人,总管有胆听吗?”

  屠叔方仰天长笑,意态豪雄,淡然道:“你们有胆说出来,我就有胆子听。”

  两人见他非是奴材气概,大生好感,那会把翟娇的警告放在心上。遂先把与素素的关系大致交待,然后把荒村事件详细复述。说完时,屠叔方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好一会屠叔方才恢复常态,讶道:“这么说两位小兄弟当是身怀神功,否则怎能躲上屋梁,又能瞒过所有人的耳目。不过表面看来,两位虽体格轩昂,腰步沉稳,又气定神闲,但双目不现内芒,难道竟已达到反璞归真的境界吗?”

  寇仲知他说得虽客气,骨子里却是怀疑他们这故事的真实性,坦然道:“那是因为我们的内功别走蹊径,与一般武功大有分别,不信大可立即试试我们。”

  屠叔方伸出手来,微笑道:“那我们就握握手好了!”

  寇仲吃了一驾,虽肯伸手和他握着,却道:“千万莫下重手!”

  屠叔方“莞尔”道:“这个当然!”同时发劲。

  寇仲先感到对方的手像忽然变成了假铁箍,还不住收紧,指骨欲裂时,体内真气自然贯到手腕间,虽仍感疼痛,但已可忍受。

  屠叔方剧震道:“小兄弟的内劲果然非常怪异,似有如无,但又是深不可测。”

  两人初次得高手品评,大为高兴。

  屠叔方连续三次摧动真气,都给寇仲化去,松手道:“屠某信了。”

  旋又皱眉道:“凭你们的身手,怎肯在膳房内受如此委屈?”

  徐子陵苦笑道:“有什么法子,小姐的吩咐嘛。”

  屠叔方沉吟片晌,摇头道:“但大龙头确是没有半点受了内伤的神态。这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道:“小姐是否真给人掳走了,后来又给那祖君彦假惺惺作态的救回来。”

  屠叔力道:“确有此事,但府内除屠某外,再没有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而目下我亦只能当作不知,一切要待大龙头回来再定夺。”

  徐子陵见他这么明白事理,松了一口气道:“那我们可以出去逛逛吗?”

  屠叔方摇头道:“更不能出去,现在沉落雁在府外布下人手,密切监视。这事我不敢报告小姐,怕她去闹事,所以只希望大龙头能早日归来。”

  两人想起沉落雁的狠辣无情,那还敢大摇大摆往外购买逃生工具?寇仲顺口问道:“大龙头到哪里去了?”

  屠叔方见两人对他推心置腹,更儿他们未失天真,坦诚得可爱,心中涌起某种难言的感觉,道:“大龙头和密公正全力攻打兴洛仓,此战若胜,昏君将时口无多。”

  寇仲搔头道:“兴洛仓究竟是什么仓,为何这么重要?”

  屠叔方不厌其详地解释道:“兴洛仓位于洛阳之东,荥阳之西的洛口,乃通济渠和黄河交交汇处。仓城周围二十余里,设有三千个大窖,每窖储粮八千石,若得到这么一个仓城,我们瓦岗军十年内都不用忧心粮草不足了。”

  徐子陵不解道:“隋室这么布置不是很笨吗?岂非教人有明确的攻击目标?”

  屠叔方失笑道:“设仓时,哪想得到会有这么的一天。当年设仓,主要是用作积储租税米粮,以供朝廷使用。要知文帝建都长安,关中地区产粮常不足京城需求,从东方运去的漕运又有三门峡的险阻,费时费力,有了这些大粮仓后,京城就可保持粮食的稳定。”

  寇仲苦恼道:“这么说,谁都不知大龙头会在何时回来了,我们岂非仍要每天砍柴挑水洗碗洗砾的捱下去。”

  屠叔方笑道:“这个容易,我会和小姐再作商量。”

  两人无奈下,只好答应。

  而且再深作考虑,既有素素相陪,又可乘机潜修,这大龙头府倒不失为一个舒适的避难所,想到这里心中更是释然。

  寇仲打蛇随棍上道:“我们除了内功像点样子外,拳脚功夫却是一般,总管可否指点一下我们。”

  屠叔方欣然道:“由于你们诚实谦虚,这回算得是找对人了。只念在你们远道仗义前来报讯,又曾救过素素,我就不会留私,让我传你们最自感得意的十二手擒拿截脉法,看看是否管用。”

  两人大喜拜谢。

  这时就算有人耍硬赶,他们都不肯走了。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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