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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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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36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四章 阵脚大乱
      在两人目光注视下,宋师道沉声道:“有个很壤的消息,你们首先要保持冷静。”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头皮发麻,面面相觑,说不出话来。

  宋师道目光扫视,见附近数桌均没有客人,仍压低声音道:“刚才封德舞来找你们,由我招呼。他说今晨李渊召他人宫商议,他本以为谈的当是昨晚东宫的大爆炸,待到见有王通在座,始觉事不寻常。与会者尚有裴寂,而李渊在开场白郑重声明谈话内容绝不准外泄,可知情况的严重。”

  两人的心直沉下去,晓得消息之坏,出乎他们初听时所想像之外。

  宋师道道:“你们认识王通,对吗?”

  寇仲咽喉艰涩的点头道:“曾有一面之缘,是当代最有名望的大儒,只没想过他是李渊的密友。”

  宋师道道:“王通和李渊有深厚的交情,他今趟特地到长安来,是告诉李渊,李世民曾与你们秘密会面,还决定向你们投降,背叛家族。”

  任寇仲和徐子陵有泰山崩于眼前而不色变的镇定功夫,此刻闻言亦同时剧震色变。因昨夜成功而得来的轻松写意一扫而空,代之是如若堕进万丈深渊的可怕梦魇,人长安后所有努力尽付东流,脑袋内空白一片,尽失思考的能力。

  王通这全无关系的人,怎会晓得他们最大最关键的机密?

  寇仲脸如死灰的呻吟道:“这是没有可能的,知此事者只有我们信得过的人,如何会泄漏出去,且让王通知道。”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通:“李渊打算怎样处置李世民?”

  宋师道道:“李渊非常震怒,本想亲赴洛阳,处决李世民,幸好在裴寂和封德舞痛陈利害下,改行稳着,暂时不动声色,待李世民回来后立即禠夺其兵权,然后和他算账。”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现在唯一可行之计,是由我们设法通知和帮助撤走李世民及其手下将士的亲属家眷,且须在一夜两完成。然后李世民在我们支援不枉洛阳拥兵自立……”

  宋师道打断他道:“所以找说首先我们须保持冷静,你的提议绝不可行。李渊已下令密切监视李世民和他的主要将领的家属亲人,察其动静。这里是长安城,不到我们轻举妄动。”

  徐子陵苦笑道:“事情来得太突然,我们两个方寸大乱,宋二哥有什么好提议?”

  宋师道双目射出今人难解的复杂神色,道:“我们先要解开最重要的疑团,王通的消息来自何人?”

  寇仲头痛道:“这是无从猜估的。”

  宋师道摇头道:“单是消息本身已泄露端倪,它明显是针对李世民而发,否则大可同时指出你们已到长安来。”

  寇仲虎躯一颤道:“有道理,那就不该是我少帅军的兄弟泄漏的。而事实上亦非是李世民向我们投降,是我们支持他登皇位。”

  徐子陵问道:“王通有否提及我们曾偕李世民到岭南见宋关主的事?”

  宋师道颓然摇头。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眼,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看宋师道的表情,谁人泄密他该是心中有数,并与宋家有关。

  宋师道艰难的道:“应是二叔告诉王通的。”

  竟是宋智。

  两人哑口无言。

  宋师道叹道:“我一直奇怪二叔为何肯轻易同意支持李世民的决定?此刻当然想到他是另有后书。他一向是主战派,希望我末家能君临天下。他此计狠辣异常,说话的人既是王通,不用任何证据李渊亦会深信不疑,何况确有其事?假若李世民被杀,少帅军只好继续为我宋家卖力,助宋家完成霸业。”

  寇仲和徐子陵听得目瞪口呆,心忖一于错满盘皆落索。唯一可安慰的是在李世民被乃父处决之前,他们得悉此事,只恨仍是一筹莫展。

  宋师道回复冷静,沉声道:“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眼前唯一可行之策,是索性把事情曝光,今李渊不能入李世民欺君叛国的死罪,你们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寇仲苦笑摇头,道:“我的脑袋像变成石头,没有丝毫运作的能力。”

  宋师道解释道:“话是由我们说的,不过必须在情理之内。幸而有封德舞作我们内应,我们可先一步知道李渊的反应。”

  转向徐子陵道:“子陵立即去见李世民,着他修一封密函,先发制人的告诉李渊他和你们达成密议,决定联手对付即将压境的塞外联军,然后再瓜分天下。这类结盟在近十多年间是平常不过的事,纯粹属战略和形势上的需要。至于其中过程细节,用词轻重,由子陵和秦王斟酌。事不宜迟,子陵立即起程。”

  寇仲听得大为兴奋,精神回复过来,点头道:“既有五万两黄金正在运此途上,子陵离长安去看看是应该的。”

  徐子陵皱眉道:“你二叔的问题如何处理?”

  宋师道冷哼道:“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没有人情可言,我会使人知会三叔,爹必会妥善处理,可保他不会再泄机密。”

  寇仲道:“智叔难道不晓得封德舞是我们的人吗?”

  宋师道道:“他远在岭南,并不清楚长安的人事关系与形势变化,更没想到李渊会找封德舞商量此事,反而避过建成和元古。或者是昨夜的爆炸有功,今李渊对建成生出芥蒂。不过此事也转移李渊的注意力,再无暇想到惩罚建成。”

  徐子陵起立道:“事不宜迟,我们立即依计行事。”

  寇仲离开东大寺,心情与今早有天壤云泥之别。

  他已下令查杰停止一切监视合昌隆的行动,待他想清楚应否立即撤离长安。

  幸好杨公宝库的秘密没有泄漏,否则李世民除拥兵自立于关外,再无其他选择。可是主动在握的上风优势,一扫而空,所有本是天衣无缝的部署乱成一团。

  眼前还有最头痛的两个问题分别是石之轩和香氏的罪恶世家。

  前者若知道被骗,反应难测,刺杀赵德言的合作计划更是休提;难道他们一边说与唐室停战共御外敌,一边却大闹皇宫去杀人放火?

  至于香贵,既知他们与李渊讲和,大有可能离开长安这险地,以策安全。

  李渊接到李世民先发制人的信函,会有怎样的反应?他不想去猜测,只肯定李渊会下严令李世民立即回京当面解释,那将是李世民小命最飘摇难测的时刻。

  唉!

  事情怎会变成如此。

  魏徵年近半百,保养得相当不错,没有丝毫老态,腰板出奇地挺,神态轩昂,中等身材,修长的脸孔配上有大耳垂的变耳,两眼精灵睿智,却略带忧郁,使人感到他是那种不畏权势,悲天悯人的饱学之士。

  寇仲抵达后,尚未有机会说话,沈落雁把他领往书斋与魏徵相见。

  寇仲入书斋前脱去面具,与起立相迎的魏徵两手紧握,四日交投,颇有一切已会于心、如见故友的亲切感觉。

  在旁的沈落雁道:“魏大人已清楚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大家可放心说话。”

  寇仲本来最想间李建成对大爆炸的反应,但这心情早不翼而飞,相对李世民面临生死关头这问题,其他一切无关痛痒。

  魏徵以他沉厚的声音道:“少帅确是非常人,只有非常人才能作出非常事,魏徵钦佩至五体投地。”

  接着两眼转红,惨然道:“实不相瞒,当日是我力劝密公归顺李唐,却令他落得如此下场,魏徵难辞其咎。”

  寇仲暗忖这才是魏徵不满李渊的主因,李渊杀李密的一着确是不可原谅的过失。道:“我们坐下说。”

  寇仲抱着用人勿疑,疑人勿用之旨,更相信魏徵是忠肝义胆之辈,一股脑儿把情况说出,没有隐瞒被李渊从王通处得悉他们和李世民间密约的事。

  沈落雁色变道:“这消息从何而来?”

  寇仲解释清楚,说出宋师道先发制人之计。

  魏徵双目闪动智慧的光芒,神态沉着的道:“少帅放心,此制人之计定可生效。因为我从建成太子处知悉,今趟秦王出征刘黑闼前,于一个皇上在内廷主持的只限几位亲信大臣,包括秦王、太子和齐王出席的军事会议上,皇上普问及如何应付颉刊在北疆集结大军的办法。当时秦王提议只要少帅肯暂息干戈,颉利联军之危自解。”

  寇仲喜道:“竟有此事。”

  魏徵道:“确有其事。太子事后还以此作文章,通过尹德妃向皇上进馋言,指秦王与你们交情仍在,在洛阳之战故意放走你们。”

  沈落雁道:“当时皇上有什么话说?”

  魏徵答道:“皇上问秦王,我大唐与少帅军势不两立,少帅军只会乘机发难,岂肯成人之美。秦王的答覆是他清楚少帅和徐子陵的为人行事,是不会置中土大局不顾、只谋私利的人,所以要说动少帅肯暂息干戈不是没有可能。”

  寇仲苦笑道:“此事有利有弊,敝在更坚定李渊认为秦王会出卖家族的信念,最大的问题是秦王事前没有得他饮准。”

  沈落雁皱眉道:“皇上听后对秦王有何反应?”

  魏徵道:“皇上不置可否,太子、齐王和裴寂却以不同理由同声反对,终不了了之。”

  寇仲拍几道:“这就成哩!不行!我要立即赶往洛阳,提醒他们。”

  魏徵微笑道:“少帅不用多此一行,秦王是当事人,深悉李渊好恶,如下笔轻重。”

  沈落雁道:“李神通若肯站在我们一方,帮秦王说上两何好话,该可化解此事。”

  魏徵点头道:“皇上现在最担心的不是少帅军甚或宋缺,而是在北疆集结前所未有庞大兵力的塞外联军,如若处决秦王,与少帅你再无任何缓冲,是智者不取。”

  顿了顿续道:“少帅可知为避突厥狼军,朝廷近日有迁都的事论吗?”

  寇仲失声道:“什么?不是说笑吧?迁往什么地方去?”

  魏徵道:“此议由裴寂提出,太子附和,迁往何处未有决定,我曾大力反对,只换来太子痛斥,更令我意兴阑珊,曾想告老归田。唉!大唐自崛起以来,所向无敌,若因胡寇扰边,竟迁都避之,希望胡寇不敢深入,知难而退,这想法简直天真荒唐,更贻四海之羞,为百世之笑柄,如此人物,岂是良禽择栖之木。若少帅早出,魏徵必向少帅投诚。李渊诸子中,惟世民一人可取,此为定谕。”

  寇仲的脑筋活跃起来,原来李渊对突厥人惧怕如斯,难怪要请毕玄来示好。问沈落雁道:“有没有公主的消息?”

  沈落雁摇头道:“待会我入宫见她。”

  寇仲长长叮出一口气道:“我们就暂时什么都不干,以不变应万变吧。”

  寇仲回到司徒府,发觉烦恼陆续有来,见过黄河帮帮主“大鹏”陶光租的电九指刚回来,在内童和宋师道密斟,神色凝重。任俊的福荣爷则在大堂独自应付长安想洽商入股的各路人马,由富商巨贾到帮会头领,诸式俱备。

  寇仲尚未坐稳,雷九指劈头道:“怎办好呢?陶光祖已正式下战书,约好他生春再豪赌一场,由‘大仙’胡佛作见证人,双方可派代表下场,池生春且点头同意。”

  寇仲皱眉道:“可否延期两天举行?”

  雷九指摇头道:“赌徒讲的是一诺千金,怎可无故延期,难道告诉他我们的代表外游末返吗?”

  宋师道问道:“有没有说明赌博的形式。”

  雷九指苦恼道:“下战书的是我们,依赌场规矩,当由对方选择赌法。”

  寇仲不解道:“陵少只是徒弟,何不由师傅亲自下场呢?”

  雷九指微一错愕,好半晌才颓然道:“我怕输掉老陶的家当。”

  寇仲笑道:“输掉又如何?我们最重要是把香贵引出来,异日我们的李小子登上皇位,黄河仍是老陶的天下。”

  雷九指脸色转白,叹道:“我更害怕受不起另一趟惨败的打击。”

  宋师道和寇仲你眼望我眼,始知雷九指曾栽在与他齐名的香贵手上,一时不知说什么话好。

  寇仲忽地哈哈一笑,道:“雷大哥怎可如此没种。他娘的!我认为雷大哥怎都要下场与香贵再作较量,且要教陶光祖把由你代表他下场的消息泄漏出去,那香贵必会亲自出马,不敢怠慢。”

  宋师道皱眉道:“香玉山清楚雷大哥是我们的人,会否有问题?

  雷九揩道:“这方面反没有问题,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何况今趟赌局举行处是在长安外人大河口的一艘大船上,官家想管也管不到。”

  寇仲断然道:“就这么办,雷大哥,重振你声威的日子到哩!得刀后要忘刀,得赌当然须忘赌。后果虽难避胜负,过程中却没有胜败之心,就当作玩场马球游戏好哩!”

  徐子陵立在船首,思潮起伏。

  他乘的中型快舟由原双龙帮熟悉黄河水性的兄弟操持,顺风顺水的朝洛阳驶去。

  两岸的冰雪开始溶解,严冬彷如正挥手道别,不久后大地将回复青绿遍野的美景。

  宋智的诡谋对他们的大计做成可能是致命的打击和伤害,他们能否应付尚是末知之数,而对付石之轩更忽然变成燃眉急事。

  无论寇仲有多么好的理由,把与世无争的石青璇卷入此事情内实非他所愿,只恨别无他法,希望请她为乃父吹奏一曲,没有太为难她。

  每趟对付石之轩,他们都是弃兵曳甲的铩羽而逃,但愿今趟是唯一例外。

  于大唐宫刺杀死不足惜的赵德言,于他和寇仲有着巨大的吸引力,现只能眼白白瞧着此事泡汤,还要在石之轩晓得前除去石之轩这个大患。单是此事已教他感到未来成败难测,他和寇仲再没有丝毫必胜把握。

  心中浮现师姐暄的仙容。

  伊人究竟身在何方?

  想到她,心中涌起温馨难言的动人感觉,他和她之间发生的事,将永远藏在他内心至深处,永志不忘。

  河风呼呼,风帆述如奔马的朝洛阳进发。

  就像他们目前的处境,只有排除万难,破浪前进,希望有抵达目的地的一天。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37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五章 一石二鸟
      黎明时分。
  洛阳城皇宫的议政厅,李世民听罢徐子陵带来的坏消息,神色出奇地平静,只是双目精芒闪动,一副在战场上面对敌人千军万马毫无惧意的主帅本色。

  思索片晌,李世民沉声道:“我今趟出征前,在父皇主持下普和太子、齐王举行会议,我提出联少帅抗狼军的策略,父皇颇为意动,却被太子嗤之以鼻,反提出与突厥修好之议,邀请毕玄来长安便是当时裴寂、齐王推波助澜下仓卒决定的。”

  徐子陵不解道:“突厥人既摆明有南侵之意,建成怎有把握毕玄肯应邀而来?”

  李世民苦笑道:“其中该是由赵德言穿针引线,目的是针对我而发。当时太子建议说,突厥人之所以入侵,意在中土的于女玉帛,只要我们与毕玄谈妥条件,满足颉利的要求,颉利会打消南下之意。这是痴人说梦,更荒诞者是如若突厥真个南下,则迁都以避之议,亏太子说得出口。”

  徐子陵不解道:“赵德言在其中穿针引线这种事建成怎敢说出口来,我想知道的是建成凭什么说服令尊,认为毕玄真肯应邀。”

  李世民答道:“他冠冕堂皇的理由是毕支会非常有兴趣与傅采林碰头。于龙泉一役,高丽和突厥透过拜紫亭暗中较量,高丽落在下风,若毕玄能在武功上压倒傅采林,对高丽的损害更是难以估计,所以毕玄该不肯错过这机会。”

  徐子陵皱眉道:“建成难道没想过颉利不论形势如何发展,南侵之势已是如箭在弦,不得不发。”

  李世民道:“太子最怕的不是突厥人,而是怕我外托抵御狼军之名,内欲总揽兵权,故对突厥主张退让之策。”

  徐子陵不解道:“令尊出身将门,深谙兵法,理该有自己的主见,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李世民颓然道:“自攻陷长安,登基为皇,父皇变了根多—直接点说是胆子变小,只愿能保持眼前所拥有的一切。天下间在战场上能令他害怕的只有宋缺和颉利两个人,而后者因全无顾忌,破坏力强,尤令他担忧。只要颉利肯息止干戈,我相信他肯付出任何代价。”

  徐子陵欣然道:“这就成哩!”

  李世民大讶道:“子陵竟能在这情况下想到对付办法?事实上若我瞒着父皇与你们接触,实犯下欺君之罪,不是一封先发制人的信函能胡混过去。”

  徐子陵道:“我有个一百二鸟之计,令尊怎不济总是曾领兵出征,见惯大场面的人,该晓得唯一迫退颉利之法是大唐军与少帅军结成联盟。所以只要我们有一个确切可信的方法,先应付塞外联军的威胁,包保令尊会不理建成、元吉的反对,接受你的提议。”

  李世民大喜道:“子陵请说。”

  徐子陵微笑道:“假若寇仲肯亲到长安,作出姿态与令尊商议停战,向颉利宣示大唐军和少帅军联成一线应付他的入侵,颉利岂敢南下?且因塞外联军中不乏曾与寇仲共过患难并肩作战的兄弟,例如突利和古纳台兄弟,更可动摇塞外联军的军心十气,令尊若真的为抗狼军不惜付出任何代价,怎会拒绝?”

  李世民皱眉道:“你这提议虽似大胆却属可行,不过似乎不该由我在信内提出。”

  徐子陵道:“由封德彝或李神通提出又如何?还可指出可以此证明寇仲的诚意。”

  李世民道:“另一鸟是什么?”

  徐子陵道:“当然是建成和元吉,他们要在中途借西突厥人行刺你的大计早告吹,被迫要在长安与我们较量。目下见到你与我们公然联手,只好孤注一掷尽起所有以图一举摧毁我们。此计既可使令尊忍耐你的欺君行为,又可追建成、元吉先作反击,一举两得。”

  李世民凝视他好半晌,伸手与他相握道:“我的信函将于大后天午后时份直接送到父皇手上,子陵认为有足够时间部署妥当吗?”

  徐子陵道:“我立即赶回去,可于后天抵达长安,从容布置,希望寇仲已成功说服李神通,那将万无一失。”

  李世民道:“王叔是明白事理的人,不但深悉我的为人行事,更清楚寇仲和你徐子陵是怎样的两个人,该晓得如何选择。”

  “咯!咯!咯!”

  寇仲千万个不情愿的从床上坐起来,嚷道:“希白请进上?历早回来,你昨晚没睡过吗?”

  侯希白潇潇洒洒的穿厅人房,到床沿坐下,笑道:“你老哥不但耳朵厉害,且警觉性高,隔远听出是小弟。”

  寇仲仔细审视他,欣然道:“恭喜你这小子,精神饱满容光焕发,显是修为上得益匪浅。”

  侯希白满怀感触的道:“这几天就像往日与石师相处的日子又回来了,他比以前更对我爱护有加,无微不至,使小弟受宠若惊。现在我是养精蓄锐,须有所宣泄,有什么上作可分派给我活动一下筋骨。”

  寇仲掀开棉被,与他并肩坐在床沿,笑道:“忙死你也可以!不过我相心先弄清楚一件事,老石这几天为你恶补,是否想由你去收拾杨虚彦那畜牲。”

  侯希白耸肩道:“他没有半句话提及杨虚彦。坦白说,我真的猜不到石师的心意,甚乎他是喜是怒,我亦掌握不到。”

  寇仲头痛道:“这两天我和子陵一直在苦思对付令师的办法,如何可令他不用分出生死乖乖收手,最后还是想到要青璇出马,如何付诸实行仍在思索中。”

  侯希白讶道:“我们不是助他行刺赵德言,其他迟些再想吗?”

  寇仲道:“此事说来话长,皆因事情有突变。我现在须赶往皇宫值勤,你先好好休息,今晚由你负责跟踪香贵—我则须与李神通秘密见面。其中细节—你问雷大哥自会一清二楚。”

  徐子陵返抵司徒府,寇仲正在吃早点,陪他的是任俊和彤彤。

  寇仲患得患失的问道:“情况如何?”

  徐子陵在他对面坐下,由彤彤和任俊侍候,微笑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寇仲向任俊的福荣爷打个眼色,任俊知机地欣然领彤彤退出内堂。

  徐子陵讶道:“其他人都到那里去呢?”

  寇仲道:“雷大哥昨夜到黄河一艘船上与可能是香贵的赌界高手决胜争雄,看可否把上林苑赢回来?虽说有黄河帮高手倾巢护驾,我仍有点不大放心,所以请宋二哥和查杰及一众兄弟在暗中保护,小侯则负责跟踪香贵。他奶奶的熊,有什么好消息?欠的东风是什么卵儿?”

  徐子陵皱眉道:“大清早起来,说话可以不心洹样粗俗污耳吗?”

  寇仲道:“我是兴奋过度,昨晚我与李神通谈得情投意合,原来他一直有扶助李小子的心,只因形势不利,故郁藏心内。”

  徐子陵大喜道:“东风来哩!”

  接着把与李世民商量好的应变计划说出来,总结道:“我们的太行双杰必须想出一个脱身之法,好变回扬州双龙大模厮样的回来,又不致令人怀疑我们的福荣爷,如此做回自己更可免去被揭破身份之险。”

  寇仲咋舌道:“你恍我更胆大包天,这等若送大礼般让想宰我们的人平白得到千载一时的良机。假若李渊把心一横,索性把我们和李小子一起干掉,于皇宫举行国宴款待时左右各扑出五百刀斧手,我们怎办好?”

  徐子陵从容道:“李渊不会如此愚蠢,因为代价是他负担不起的。那时不但天下大乱,李唐内部亦不稳,突厥第一时间南下,突利等则声声为我们讨唐复仇,且谁敢言与有十拿九稳的把握留下我们?别忘记随我们重返长安的包括老跋、老侯、老阴三大高手,我们岂是好惹的?”

  寇仲哈哈笑道:“有道理有道理,不用戴面具通街走,已是皇恩浩荡。他奶奶的熊,我们分头知会李神通和封德彝,让他们有份出力玉成美事。咦!回来哩!”

  雷九指黑酋脸的进入内堂坐下,两人心叫不妙,只好亲自斟茶侍候,瞧他脸色做人。

  雷九指摇头道:“酒!”

  寇仲安慰道:“一时的得失不用放在心上,迟些我们定能连本带利讨回来的,何用借酒消愁。”

  徐子陵问道:“是否香贵出马?”

  雷九指点头,忽然怪笑起来,笑得呛出泪水。

  寇仲和徐子陵面面相觑,暗忖他难道受不住赌桌上另一趟重挫,输疯了。

  雷九指大喝道:“谁说我输哩!”

  寇仲、徐子陵瞠目以对。

  雷九指露出从未有过的灿烂笑容,仍故作淡然的道:“他娘的!香贵还以为在听骰上我及不上他,岂知我刚学晓忘赌大法,赢得他脸青唇白,不但输回上林苑的十万丙黄金,还反输多七万两。我要酒不是消愁,而是庆祝重振雄风,从此南雷北香,只有南雷,没有北香。他娘的,你们说应否喝酒祝捷?”

  李渊当然没有打马球的心情,而寇、徐两人负责训练的马球新秀,因须由李渊亲自在禁卫里挑选,皇上既没空,球队自然难以成立。两人欢天喜地的请程莫赐准离宫,程莫不敢得罪这两个皇上跟前红人,纵使感到两人的要求有点儿过份,仍肯放人。

  刚踏人横贯广场,乔公山和尔文焕策骑而至,隔远抱拳示好。

  寇仲见尔文焕一副有神没气的容色,知他仍未从跋锋寒的酷刑回复过来,装作语重心长的向尔文焕打招呼道二尔大人原是英雄好汉,问题在既是英雄,当然过不了美人关,但身子才是最紧要的,没有好的身体怎样做英雄。”

  徐子陵心中好笑,更知寇仲心情转佳,以言语戏弄尔文焕,教他哭笑不得—偏又不能怪寇仲。

  尔文焕微一错愕,瞧向乔公山,苦笑道:“乔大人你出卖我!怎可把这种丑事宣诸于世?”

  乔公山微笑道:“大家兄弟嘛!人道做鬼也风流,绝非丑事。”

  寇仲点头附和道:“对!或该叫作光荣纪录。”

  徐子陵也忍俊不住,乔尔两人更爆起哄笑,因为寇仲说得神传意趣。

  尔文焕喘着气道:“他奶奶的!不过我这光荣纪录有点邪门,难直是着了道儿。”说最后那句话时,苍白的脸现出惊异不定的神色。

  寇仲和徐子陵心叫不妙,若被他记起行刑的是寇跋两人,便大事不好。

  寇仲忙道:“到宫外找个地方边喝酒边聊天如何?”

  徐子陵知他动了杀机,心中暗叹,晓得此为唯一选择。

  乔公山狂笑道:“当然是着了道儿,着了那婆娘的道儿嘛!”

  尔文焕尴尬道:“乔大人不知什么叫适可而止吗?”转向两人歉然道:“今天我们没空,但已约好池爷,今晚玩夜些儿,大家不醉无归,酉时中西市福聚楼见,清姑娘也会出席的。”

  说罢掉头朝东宫方向驰去。

  两人暗抹一把冷汗,慌忙离宫。

  踏足朱雀大街,寇仲道:“差点被老尔累得不能堂堂正正的重返长安,幸好老乔打岔,世事真难逆料,谁想得到我们不用攻打长安,竟可以本来的身份脸目大模大样的回来,我们走几步好吗?”

  徐子陵点头同意,沿着车水马龙,路人不绝,热闹繁华的朱雀大街迈开步伐。

  寇仲叹道:“计划改变,石之轩因是一道难题,事实上还产生其他连串的问题,不知你有否想过。”

  徐子陵苦笑道:“师公肯定会找我们算账,毕玄和老跋的决战则提早进行,这类事唐室既无法阻止,更不能于涉。”

  寇仲颓然道:“还有是我再不能逃避尚秀芳,唉!我真的很对她不起。假如有个办法不用伤她的心,不论如何困难我也要设法办到。天!我怎样向她解释呢?你道玉致肯否接受她?”

  徐子陵沉吟道:“尚秀芳和楚楚有很大的分别,首先楚楚是你认识王致前遇上的,兼有着素姐的关系,玉致只感到你是个重情义的人。可是若你告诉她心中另有尚秀芳,会对你和王致间的关系造成无法猜估的破坏,有点像重演宋缺与梵清惠的情况,王致若知晓得到的并非你全部的爱,后果难测。”

  寇仲搭上徐子陵肩头,惨然道:“兄弟!我很痛苦!我真不知如何去面对尚秀芳,她是秀外慧中的好女子,有悲天悯人的伟大情操,我怎忍心伤害她?”

  徐子陵沉声道:“你相信命运吗?”

  寇仲茫然摇头,道:“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世事的离奇巧妙处往往出人意表,至乎令人难以置信,我再没有肯定的答案。”

  徐子陵道:“一切只好顺乎自然,看老天爷的安排。这样心里会舒服点儿。”

  寇仲道:“尚有另一位我们须面对者,就是可达志,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敌友难分,教人头痛。”

  徐子陵苦笑道:“不要想那么远,待李渊决定后再说。池生春现在不但失去上林苑,还倒赔大钱,肯定手头拮据,故不得不铤而走险,从我们两个小子入手,否则何用出动白清儿?”

  寇仲道:“今晚就由陵少出手,给池生春来个雪上加霜,狠赢他一大笔,我希望可快点看到他当时偷鸡不着蚀大把米的表情。”

  徐子陵道:“你有相心过太行双杰功成身退的方法吗?”

  寇仲苦笑道:“忽然来个不知所踪,恐怕会启人疑窦,且要看石之轩会否揭破我们。那天我去见了空,他答应知会青璇,说陵少你希望她立即赶来长安。不过一来一回,恐怕须十天八天时间,我们有什么办法稳住石之轩,使他不起疑心?”

  徐子陵道:“对石之轩我没有丝毫把握,他不会相信我们说的任何鬼话。”

  寇仲道:“目下唯一于我们有利的,是石之轩失去唐室朝廷内的耳目眼线,要直至李渊公布邀我们到长安来,他始醒觉被我们愚弄,所以我们定须在他醒觉前对付他,否则只要他学我们般在墙头街角大书太行双杰就是寇仲和徐子陵扮的,我们便有祸哩!”

  徐子陵思索道:“老石今趟变了很多。”

  寇仲不解道:“什么变了很多?”

  徐子陵道:“自他旁听过青璇的箫艺,偷看过她的容颜,我感到石之轩再非以前的石之轩,具体的情况我却没法描述出来。”

  寇仲道:“那又如何?”

  徐子陵默然片刻,道:“石之轩现在是一无所有,唯一倚仗是他绝世的魔功,若我们能破他的不死印法,他会否生出退隐之心?”

  寇仲点头道:“只要令他不能脱身,又干不掉我们,等若破去他的不死印,你不是要在青璇来前与他大干一场吧?现在大家相处得好好的,硬要迫他来个生死决战,似乎不太妥当。”

  徐子陵道:“待我再仔细考虑,到南门啦!回家去吧!”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38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六章 拈花微笑
      回到司徒府,伏骞在内堂恭候,两人忙人内相见。
  伏骞在宋师道陪待下喝茶闲聊,后者见两人回来,告辞往大堂去助任俊应付客人。事实上任俊扮司徒福荣的行动,全由宋师道策划提点,使寇仲和徐子陵不用分神。

  伏骞微笑道:“小弟回家哩!”

  两人分在他左右坐下,寇仲讶道:“因何走得这么匆忙,你不是想干掉云帅吗?”

  伏骞道:“我是不得不走,今早李渊召见小弟,明示不想让我们与毕玄的使节团碰头,那等若下逐客令,我们只好乖乖离开。”

  寇仲狠狠道:“定是建成在后面弄鬼。”

  伏骞道:“照我看是李渊自己的意思,事实上李渊对我们非常重视,礼遇甚隆,说要支持我们对抗统叶护,等如是倚仗我们牵制西突厥。为表示心中歉意,还任我们挑选长安巧匠,让他们到敝国传艺交流,迟些尚会派使节回访我们,我看他是要弄清楚我们实力后通婚修好,加强盟友的关系。”

  寇仲心中一动,问道:“你作出选择吗?”

  伏骞道:“我仍在考虑中。唉!云帅自那晚后非常小心,没有回城外营地去,一直躲在长安,令我们无从下手。两位一向比别人有办法,若能助我把他迫离长安,我们可安排在西突厥边疆伏袭,以断去统叶护一臂。”

  顿了顿续道:“云帅此人无事不问鬼神,东宫的事会被他视为鬼神预先警告的大凶兆;刻下必是意兴阑珊,倘若再发生一些事,肯定他会溜回西塞,两位可否在此事上帮我一个大忙。”

  徐子陵心中暗叹,说到底他们与云帅曾并肩作战,不过想到统叶护对中土的野心,云帅在其中更是推波助澜。为中土大局着想下,伏骞成功击杀云帅,对中土的安定是有利无害,所以当寇仲往他瞧来,不由微一点头。

  寇仲道:“此事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不但会把他赶出来,还会令他慌忙窜回西塞,老哥什么时候走?”

  伏骞道:“我们后天动程,但小弟对你的话好奇得要命,找出云帅藏身处并非易事,而在两位不能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有什么妙法可迫他离长安返国?”

  寇仲笑道:“他十有八、九是藏身于长安城内的波斯胡寺,即使我猜错,仍有秘法可从建成手下里找到答案。哈!你说云帅最害怕的人是谁?”

  伏骞讶道:“云帅竟有害怕的人?我真的无法想像。”

  寇仲道:“那就是石之轩,陵少深悉石之轩的功法和行事的作风,若由他蒙着头脸,包保可把石之轩模拟得维肖维妙,吓老云一个半死,当云帅侥幸脱身后,即使有全师长林军向他提供保护,他仍不敢久留,其他的须看你老哥的本事。”

  伏骞拍案叫绝,叹道:“少帅脑筋灵活,智计百出,教人倾倒,以李渊的势力,成为石之轩的目标后仍要步步为营,何况是见不得光的云帅。建成若晓得情况如此,亦会劝云帅离开,以免被石之轩公告天下,教他如何向李渊交待,此计必成。”

  寇仲道:“我们亦有一件事请你帮忙。”

  伏骞欣然道:“只要我办得到,定尽力而为。”

  寇仲笑道:“贵国的马球游戏应是非常兴盛,如能找中土最佳的两个马球高手到贵国切磋交流一年半载,当是球坛盛事。”

  伏骞听得目瞪口呆,徐子陵皱眉道:“李渊需我们为他应付高丽和东突厥的球手,岂肯放人?”

  寇仲信心十足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当少帅军肯与李唐结盟,球赛的胜负再无关痛痒,所以王子必须找个藉口强调要立即把人带走,我们便可公然逃出长安。哈!”

  伏骞去后,雷九指领着一位五短身材,矮壮结实,颇有霸气的中年汉来见他们,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老朋友黄河帮的老大‘大鹏’陶光祖,还不脱掉面具打个招呼。”

  两人除下面具,起立相迎。

  一番客气话后,众人围桌坐下,陶光祖豪气冲天的道:“我陶光祖兮趟得两位和秦王赏识,所谓士为知己者死,我是完全豁出去啦!何况更得雷老哥给我出了大口鸟气?以后有甚么事,即管吩咐下来,我陶光祖会竭尽所能办妥。”

  雷九指补充道:“陶老大与正牌福荣爷是至交,一向有生意往来,所以今趟公然来探望福荣爷,只会令人对我们福荣爷更不起疑,你们放心。”

  事实上寇仲正为此生忧,闻言松一口气道:“我想先了解贵帮在长安的情况。”

  陶光祖傲然道:一不是我陶光祖夸口,即使曾在关内称霸一时的京兆联,也难和我们这种在黄河生根立足数百年的老帮会相比。我对杨文干、池生春那类巧取豪夺的兔嵬子的作风一向全无好感,做生意讲的是诚信。我在长安谁不给我面子?因大家都知我是牙齿当金使的人。”

  寇仲喜道:“陶老大该知我们要棒秦王做皇帝,讲的是实力较量,陶老大有什么办法可让我的三千个兄弟在长安附近有个藏身之所呢?”

  陶光祖断然道:“这个包在我身上,长安附近有数条渔村全是我们的人,有我们黄河帮的庄园物业,藏数千人绝不是个问题,起事时还可由我们的船迅速送抵长安。即使在城内,藏他数百人亦可轻易办到。”

  寇仲放下心事,他们的第一批兄弟将于数天内抵达,现因事情有变,未知何时举事,要他们长居暗无天日的地库下,会是大问题,在荒野立营又怕被巡兵发现,现在得陶光祖这种有数百年历史的地方帮会收容,问题迎刃而解。

  商量妥所有细节后,陶光祖兴奋地离开。

  雷九指笑道:“你们可知在老陶来说,你们是久旱下的甘霖雨露,这几年来,他们不知被池生春修理得多惨!所以听到你们全力支持李世民,比谁都高兴。所以我必须让他来见你们打个招呼,以坚定他的信心。不是我捧你们,你们的朵儿比秦王还要响亮,提起你们,江湖上谁个不竖起拇指赞一句英雄了得。”

  寇仲哈哈笑道:“多谢捧场。咦!小侯为何仍未回来?”

  雷九指道:“这表示香贵非是居于长安城内,而是在附近的某城某县。香贵瘦了很多,显然生活并不好过,换我是他,瞧着自己一手创办的罪恶王国不住萎缩,当然不好受。”

  寇仲道:“他败于你手下是应该的,这叫此消彼长,他的将来一片暗黑,只能依附魔门挣扎求存;雷大哥你则是前途光明,如日中天,与他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雷九指欣然道:“最重要的是我不怕输,因为赌桌上的得失并不能影响最后的结果。哈!现在我最想做的事是找个地方喝酒狂欢,我们去上林苑如何?”

  寇仲道:“今晚不成,因为池小子想找我们去祭旗。明晚如何?风雅阁该稳妥点,还可为小杰助攻。”

  徐子陵心中欣然,知雷九指信心尽复,重拾生趣,再不会拒绝在生活中寻找快乐。生命的乐趣正在于此,只要坚持不懈,在逆境中不气馁,时来运到下或会出现令人惊喜,有似柳暗花明的转机。

  侯希白在黄昏时从秘道回城,香贵的行踪终有着落,藏身于长安西面黄河上游的始平城,顺流而下,小半天可抵长安。

  侯希白回房休息。

  寇仲欣慰道:“几经辛苦,终得悉香贵行踪,我会派人到始平侍候香贵,摸清楚他的虚实,在他最意想不的时间把他生擒活捉,彻底摧毁他香家的基业。”

  徐子陵道:“我想先去见了空。”

  寇仲皱眉道:“明天去见他好吗?池小子的约会时间差不多到哩!你这小子真不够兄弟。唉!不过白清儿的媚眼儿确令人吃不消。”

  徐子陵耸肩道:“我并非出卖你,而是心中忽然感到该去见见了空。放心吧!有福同享,有祸也不会要你单独去消受。小弟速去速回,不用费多少时间。”

  寇仲拿他没法,只好放他走。

  待徐子陵去后一会儿,寇仲踏足大街,心中涌起奇异莫名的感觉,十天半月后,他会以少帅军最高领袖的身份,重回长安,迎接他们的将是大唐朝的皇帝,这是多么令人难以相信的事,现在说出去肯定不会有人相信。

  “蔡兄大驾何去,容小弟送兄一程。”

  赫然是沙家二少沙成功从马车厢探头出来,向他作友好呼唤。

  寇仲目光移往御者位置,驾车的大汉叫张雄,懂点拳脚功夫,性好吹牛,是沙二少的心腹。虽然他不大喜欢沙成功,但因丑神医的身份与他有过密切的交往,心中不由充满古怪而亲切的感觉,更想看看这小子今趟示好下交有什么目的,欣然登车。

  徐子陵随在了空身后,来到大东寺西园一所精舍前。一直不发二言、默默领路的了空微笑道:“子陵请进!”

  说罢掉头离开。

  滴喀,滴喀!

  园内树木上的冰挂开始溶解,因天气回暖不断有水滴流淌,告诉人严冬已过,大地春临。

  徐子陵采手敲门,师妃暄柔美的声音响起:“子陵进来!”

  虽明知精舍内该是师妃暄,听到她熟悉的声音,徐子陵的一颗心仍是无法控制的灼热起来,又隐隐感到这样的反应不合乎他与这美女协定的关系。

  推门而入,师妃暄安坐一角,露出充满欢悦的笑容,喜孜孜的道:“子陵你好!”

  徐子陵给她亲切和大有深意的呼唤差些儿召去魂魄,深吸一口气,举步到她身旁隔几坐下,叹道:“我不用掩饰见到妃暄你的激动,对吗?”

  师妃暄若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秀玉容平静下来,温柔的道:“当然不用掩藏,妃暄也不愿看到你那样子。听大师说你们形势有变,情况究是如何呢?”

  徐子陵把情况详说一遍,目光没法离开她清丽脱俗的花容片刻,看她秀眉轻蹙边静聆边思索的动人表情,令他不知人间何世。

  师妃暄待他说罢,迎上他灼灼的目光,道:“秦王的信何时可送到李渊手上?”

  徐子陵答道:“应是明天午后时分。”

  师妃暄横他一眼,似是怪他目不转睛地对她作刘祯平视,又似芳心羞喜交集,那表情有多迷人就那么迷人,轻轻道:“徐子陵啊!你们的计算或者有差错哩!”

  徐子陵像从一个美梦中惊醒过来般,栗然道:“错在何处?”

  师妃暄目注前方小厅堂另一边窗外融在黄昏中的园林,道:“东宫的怪火后,李渊当晓得秦王与建成、元吉的斗争,已臻势不两立的恶劣境地,他若接受秦王事先未请准而私下与你们结盟的提议,等如忽然倾向秦王的一方,令秦王与太子的关系更趋紧张,如此重大的决定,李渊将煞费思量,犹豫难决。”

  徐子陵道:“当李渊问左右意见,封德彝会进言劝李渊邀寇仲来长安商谈,以示诚意,此可让颉利晓得李唐和少帅军联成一气共御外侮。”

  师妃暄道二此计本身异常巧妙,但由于整件事不利于建成,而封德彝又被视为倾向建成,李渊会避过封德彝或裴寂这些太子党的拥护者,另向他人听取意见。”

  徐子陵同意道:“妃暄之言有理,幸好我们尚有李神通为我们说话。”

  师妃暄思索半晌,道:“李神通一直与秦王关系密切,是李渊听取有关此事意见的理想人选,却非是首选。若我是李渊,会寻求局外人较中立的想法。”

  徐子陵一震道:“王通?”

  师妃暄朝他瞧来,道:“王通不远千里而来的警告老朋友,李渊必是心中感激,且为要进一步询问少帅军与宋缺的确切关系,好下此牵连重大的决定,在这样的情况下,王通的意见对李渊有决定性的影响。”

  徐子陵色变道:“那怎办好呢?”

  说到心思慎密,他和寇仲拍马仍追不上师妃暄。

  师妃暄从容道:“这方面由妃暄想办法,幸好夷老刻下正在长安,妃暄可央夷老在秦王的信函传抵长安前,安排妃暄与王通见面。王通是当代大儒,深明时局利弊,兼之与敝门秀心师叔交情深厚,妃暄有信心说服他。”

  徐子陵呼出一口气,道:“幸好妃暄及时赶到,否则我们将功亏一篑,悔之莫及。”

  师妃暄淡然自若道:“我能为你们解决的,不过是这方面的区区小问题,你们准备如何应付石之轩?”

  徐子陵苦笑道:“我们一直为此头痛,至今仍未想出万全之策,只隐隐感到青璇是我们唯一的救星。”

  师妃暄道:“你的青璇该在这几天内收到信息,若她立即赶来,约还需七、八天的时间。”

  徐子陵不相信自己耳朵的愕然道:“我的青璇?”

  师妃暄微笑道:“妃暄终是女儿家嘛!少许妒忌心总是有的,子陵勿要介意。”

  徐子陵呆看她好半晌,苦笑道:“长安事了后,妃暄有何打算?”

  师妃暄平静地答道:“妃暄会返回静斋,大概再不会下山。子陵可知敝师到岭南赴宋阁主之约的过程?”

  徐子陵摇首表示一无所知。

  师妃暄眸神往他飘送,俏脸泛起圣洁明亮的光泽,令她更是秀美至不可方物,柔声道:“他们并屑漫步,绕磨刀堂一匝,师尊飘然远去,返回静斋,没说过半句话。子陵从中得到什么体会呢?”

  徐子陵一震道:“妃暄!”

  师妃暄喜孜孜的道:“他们令妃暄想起禅门的拈花微笑,直指本心,不立文字。”

  徐子陵打个哈哈,点头道:“明白啦!”

  师妃暄徐徐道:“王通方面若有好消息,妃暄会让你们立即晓得。”

  徐子陵道:“若王通可说服李渊把与我们结盟之事暂时保密,对我们更为有利。”

  师妃暄道:“妃暄也是这么想,李渊大有可能请夷老往见宋缺,把事情弄清楚再作决定,对他那一代人来说,只会信任宋缺这种身份地位的人。谁不晓得宋缺一言九鼎,说话从没有不算数的。”

  徐子陵皱眉道二一来一回,至少一个月的工夫,时间太长哩!”

  师妃暄道:“放心吧!李渊会是双管齐下,一面派人采宋缺口风,另一方面看你们是否有胆量和诚意组到长安来。你们此计最妙的地方是不管你们是否直一的肯暂时放下兵刀,只要你们在长安出现,足可收镇慑颉利的效应,而这正是李渊眼前最渴望的大礼。”

  徐子陵想起一事,道:“婠婠刻下正在长安,对我们的事了如指掌,我们怕她会因师门之约,向妃暄挑战。”

  师妃暄平静的道:“妃暄落脚的地方是玉鹤庵,若她要那么做,妃暄只好奉陪到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39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七章 胜负一届
      寇仲踏足福聚褛,耳际还萦绕着沙成功在马车内向他说的话。
  这家伙可能因花费无度,手头拮据,所以希望能从这趟沙天南入股贞观钱庄中得利,力图成为代表沙天南到钱庄看管收支的人选,遂向寇仲打听钱庄目下发展的情况,好向沙天南汇报领功。

  寇仲乐得虚与委蛇,从他处弄清楚沙天南放伙的背后原因,竟是出自李建成的指使,沙天南自是无法推托。

  沙成功为夸耀沙家在长安的影响力!尽告他沙家在长安城内成立军器厂的情况,令寇仲掌握得长林军兵器弓矢的来源,非常有用。

  际此华灯初上的时刻,福聚楼三层楼全告爆满,闹哄哄一片,充满繁华盛世的气象。

  宴会举行的地方是只设于二楼的贵宾厢房,景观当然及不上三楼,可是却有属于自己的空间和较为清静,适合白清儿像上趟般向他们大灌迷汤。

  想起白清儿他便头痛,今晚会是难过的一夜。不过为加重对香家银根的打击,辛苦些儿是无可避兔的。只希望徐子陵快点赶来,好分享他的痛苦。

  六福赌馆人头涌涌,喧闹震堂。

  在池生春、乔公山、尔文焕、白清儿陪同下,被他们视为羊枯的寇仲和徐子陵跨步入堂,那被池生春称之为师叔的魔门高手许留宗趋前接待。

  白清儿贴近寇仲,半边香躯挨往他肩膊,媚笑道:“听说蔡大人和匡大人是赌场豪客,逢赌必胜,清儿今晚定可叼两位大人福泽的恩赐。”

  寇仲感到她充盈弹力的酥胸在肩膀处轻轻磨擦,登时心中火发灼热,暗呼厉害,知是她媚功的一种挑逗男人的手段,内含魔门心法。遂装出情不自禁地往她挨贴,笑道:“清姑娘究竟从何处听到这种与事实刚好相反的消息,我两兄弟是输多赢少才对。不过近来赌运确稍有好转,希望今晚老天爷仍未对我们改变眷宠的心意吧。”

  池生春此时来到寇仲另一边,欣然送上一篮子大额筹码,道:“这处是五千两筹码,两位大人可放情找乐子。”

  乔公山笑道:“两位现在对六福该比我们更熟门路,想到那一座贵宾馆一试手风呢?”

  尔文焕推波助澜道:“我们全是陪客,两位大人是正主儿。”

  寇仲当然不会因池生春的大手笔有丝毫感激,且此五千丙筹码只是池生春代为垫支,非是不用偿还,且是要令他们迅速欠下重债的手段!忙笑答道:“正主儿是文通而非小弟,他的赌术比我高明,我是陪太子读书。”

  众人目光集中往徐子陵,他微笑道:“小弟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就是用这五千雨银在此大堂豪赌一铺,不论输赢,今晚就此作罢。五千两我们两兄弟还勉强赔得起。”

  寇仲心中叫妙,一铺定胜负,既可重创池生春,兼可提早回去睡觉,一举两得,幸亏徐子陵想出此法。

  乔公山、尔文焕、许留宗和白清儿同感错愕,朝池生春瞧去。

  池牛春神色不变,嘴角逸出一丝充满奸狡意味的笑意,点头道:“婠匡大人豪气冲天,五千两赌一铺,为我们六福开创纪录,不知匡大人要挑那一种赌局?”

  徐子陵从容道:“我最惯的是骰宝,就选这一门吧!”

  池生春向许留宗笑道:“贵客临门,当然由许老师亲自主持。”

  许留宗欣然而去,看他的表情,显然有十足信心令两人倾家荡产,纵使两人负担得起输掉的五千两,但因赌徒急想翻本的心态,只要池生春肯不断借出银两,可保证两人离不开赌桌半步。

  池生春笑容可掬的道:“各位请随我到这边来。”

  赌桌的主持换上许留宗,六福的看场大汉软硬兼施的让围聚赌桌的人让出两个空位子,予寇仲和徐子陵昂然入座,乔尔等四人则立于两人椅后旁观。

  赌客们见是许留宗亲自负责摇骰盅,又见池生春在旁侍候,加上白清儿的美丽,乔尔两人的官威,均感事不寻常,纷纷家来看热闹。

  许留宗先向两人展示盅内情况,又取出一盘十多套骰子任两人挑选,以不没有弄鬼。此时围观者达百人之众,人人低声议论,嗡嗡作响,倍添紧张气氛。

  池生春笑道:“匡大人要赔大小还是点数?”

  徐子陵手离赌桌,因已弄清楚赌桌没有机关,许留宗将纯凭手法赢取此局。淡淡道:“当然是赌三粒骰子的总点数。”

  他生春等为之一呆,围观者则以看傻瓜的目光瞧着他。

  只有寇仲对他信心十足,笑道:“今趟你定要带契兄弟,哈!”

  要知骰宝有多种下注方法,最受欢迎的是赌大小两门,其次是分十六门押注,又或以各骰本身点数下注,赔注由一赔一随不同赌法增加,而押中机会均恍以三粒骰子总点数押注为高。

  寇仲对赌骰宝并不在行,顺口问道:“赌总点数的赔率是多少?”

  许留宗一派赌林高手风范,闻言淡淡道:“是一赔十六。”

  寇仲为之咋舌,虽弄不清楚这赔率是如何定出来,亦知中宝率微乎其微,否则六福早关门大吉。一赔十六,五千两要赔八万两通宝,等若近三千两黄金,是个惊人的大数目。

  白清儿忍不住俯身凑到徐子陵耳旁,呵气如兰的轻轻道:“匡大人确够豪气,可是五千两不是个小数目,足可替清儿赎身,匡大人须下思而行。”

  徐子陵晓得她想分自己心神,微笑道:“这样够刺激嘛!”

  随手挑出一副骰子,递给许留宗,后者高举骰子,让所有人清楚看到,接着投进盅内,封盖,倒转平放桌上。

  气氛更趋紧张。

  徐子陵知道许留宗摇盅在即,忙收摄心神,精神晋入精妙如神的境界,感觉到每一粒骰子在盅内的情况,虽然他并不能神通广大至知道骰子现时向上的点数,可是当骰子摇晃碰撞,他可从声音的轻重丝毫不爽的分辨出来。

  许留宗目注徐子陵,以充满挑战的语气道:“匡大人肯定是听骰的高手,小人献丑哩!”

  两手前探,捧起骰盅,手法娴熟轻巧,围观者同声喝采,把更多人吸引到这桌来,层层叠叠,挤得水泄不通。

  寇仲首次为徐子陵担心起来,这许留宗肯定是摇骰盅的高手,可令懂听骰的人被愚,而徐子陵却是挑战,己听骰能力的极限,须把三粒骰子的点数完全掌握。

  徐子陵洒然耸肩,道:“许老师请!”

  白清儿讶道:“匡大人对着赌桌,顿变成另一个人似的。”

  寇仲心中大懔,醒悟到他和徐子陵确会在某种情况下回复自己原形,现出破绽。

  徐子陵与他交换个眼色,心神丝毫不乱,漫不经意的答道:“这就叫赌徒本色,更是我乐此不疲的原因,只有在这一里,才能寻回真我。”

  “叮叮咚咚!”

  许留宗摇响骰盅,在时间拿捏上显出一派赌林高手风范,若徐子陵因说话分神,定着他道儿。

  徐子陵的心神全集中到在盅内疯子般跃跳交碰不休的三粒骰子上,脑海几可现出其中真像,丝毫不受许留宗忽轻忽重、快缓无度的摇盅手法所惑。

  就在此时,他感应到白清儿右手手指往他胁下要穴刺来,劲气敛而不发,错非他这种级数的高手,休想发觉。到指尖及体,突如奇来的真气,力足可震断他的心脉,以他的功力仍是难逃死劫。

  心念电转下,他明白到自己和寇仲均犯下同一错误,是没把白清儿放在心上,而事实上她是近乎婠婠那级数的魔门新一辈高手,才智更不会差到那里去。

  难道她看破自己是徐子陵?

  不会的。

  她只是试探,他猛下决心于赌此明的一注的同时却暗里应付另一赌局。

  手指在触体前收回去,像从没发生过。

  “砰”!

  骰盅离手放回桌上去。

  徐子陵暗叫糟糕,他因被白清儿分散心神,虽然所料不差,白清儿只是摸他底子,而非真要杀他,可是却令他听不到骰子“落地”那最关键的一刻。

  许留宗信心十足的喝道:“各位请押宝,手快有!手慢无!”

  众人纷纷押注,没有人计较徐子陵会押那一个点数,因认为他必输无疑,而徐子陵自家知一家事,他早输掉此局。

  寇仲感觉到他的里一样,知机的哑然失笑道:“赌总是有输有赢的,今趟输不代表下趟也输,兄弟!押下去吧!”

  这么说,池生春等登时晓得这匡文通听骰失灵,功力有所未逮,输个一塌糊涂。

  徐子陵明白寇仲的意思,他们既知道香贵藏身处,今晚纵狠胜而回,只是锦上添花。输掉又如何?有什么大不了,五千丙他们当然付得起。

  想到这里,心中释然,心灵立时晋入晶明剔透的境界。

  许留宗催促道:“匡大人!就只剩下你哩!”

  桌上满布大小注码,徐子陵成为各人目光的众矢之的。

  徐子陵忽又想到另一个新的问题,假若他输掉此局,已生疑心的白清儿会否怀疑他高明至因晓得她曾施暗袭,故分神下听不到骰子落点。当然,如果他押个正着,白清儿再没有怀疑他的理由。

  池生春可厌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道:“匡大人可待下一局落注的。”

  就在这胜败击于一线的紧张时刻,徐子陵的脑海清晰无误地浮现三粒骰子的点数。

  他无暇计较,事实上恐怕、水远弄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一心二用下仍掌握到骰子摇动的情况,还是预知即将发生的未来。把整篮子筹码放到桌上,笑道:“十二点!赌五千两通宝!”

  众赌客始知他是孤注一掷大手豪赌,一阵哗然。

  许留宗喝道:“开宝!”

  两手往倒转的骰盛抓去,包括寇仲和徐子陵在内,人人屏息以待,好在第一时间看到骰盅掀起后三粒骰子的情况。

  池生春神态悠闲,对许留宗的手法信心十足,许留宗其中一项独门绝活,是当骰子落地时,会俏无声息的再翻个转。此着可使任何听骰高手阴沟里翻船,大吃一个哑巴亏。池生春本身是深懂听骰者,便自问没法听破许留宗的手法,故一点不怕徐子陵可押中。

  “哗”!

  许留宗也是直至此刻才知道真确点数,脸色骤变。

  三粒骰子分别是两个五点一个两点,合起来总数恰是十二点,徐子陵一注全中。

  寇仲登榻就寝,心中仍浮现着池生春等人失落无奈的表情。婠婠幽灵般现身房内,毫无先兆。

  寇仲忙一手掀被,另一手夸张的按着胸前道:“想吓死人吗?下趟可否先敲门?”

  婠婠笑盈盈的在床沿坐下,凑过来在他脸颊轻吻一口,娇柔的道:“婠儿搅不清楚!你们究竟在弄什么鬼?竟把东宫的聚宝殿夷为平地?不怕暴露行藏吗?”

  寇仲没有隐瞒,嘻嘻笑道:“确是我们干的。不用转弯抹角来套我们口风。他娘的!该我问你在弄什么儿才对,三更半夜的来投怀送抱……噢!”

  婠婠竟真个投进他怀一里,紧抱他的腰,娇喘细细的道:“投怀送抱就投怀送抱吧,接下来不用人家教你怎么做啦?”

  寇仲软玉温香抱满怀,心中只有危机重重的怵然感觉,叹道:“婠大姐勿要耍我,小弟投降哩!请大姐先坐回原位,小弟还有天大重要的事情禀上。”

  婠婠摇头道:“人家是挥之即来呼之则去的女人吗?我不管,今晚你定要好好怜惜婠儿。”

  嗅着她青春健康的体香,感受着她充盈弹性和活力的动人胴体,听着她满含挑逗性的温馨软语,说不动心是骗人的。只恨更知一失足成千古恨,只好强压下炽烈的欲火,苦笑道:“婠大姐仍是找错房间,所谓朋友妻不可欺,小弟绝不会做对不起我兄弟的事。”

  婠婠“噗哧”笑道:“胡说八道,奴家是子陵的妻子吗?没胆鬼!”

  终离开他的怀抱,坐直娇躯。

  寇仲往她瞧去,在温柔的夜色中,婠婠正举起一对纤美的玉手整理稍见散乱长垂似瀑的如云秀发,其动作优美慵懒,且强调出迷人的曲线,诱人至极点,比适才投怀送抱尤令他心动。

  颓然道:“君子不欺暗室,我并非君子,当然可大欺特欺。只是这并非暗室,我包保陵少正用他那对小耳朵监听着小弟一举一动,看小弟有否作奸犯科。”

  婠婠横他千娇百媚的一眼,狠狠骂道:“没胆鬼就是没胆鬼,不用诸多借口,子陵的房是空的。你所谓天大重要的事,是否与师妃暄有关?”

  寇仲一震道:“你的消息灵通至使人难以置信,怎晓得师妃暄在长安的?”

  婠婠哂道:“你这叫少见多怪,师妃暄并不像你们般从地底钻进来,而是以本来身份堂堂正正的入城,婠儿怎会不晓得?”

  寇仲呆瞧她半晌,皱眉道:“你有何打算?”

  婠婠微耸香肩,若无其事道:“她还她,我还我,有什么打算不打算的?”

  寇仲大奇道:“你们不是势不两立,定须分出胜负吗?”

  婠婠甜笑道:“打打杀杀对大家均无好处,又令你们为难,婠儿没半点兴趣。噢!先告诉你们一件事,你的老相好来哩!”

  寇仲一呆道:“我的老相好?”

  婠婠探出玉手,伸指在他脸颊轻刮两记,笑道:“玲珑娇不是你的老相好吗?现在她由董淑妮接待,在皇宫落脚,须否人家为你安排幽会的时间地点?嘻!婠儿只是说笑,我怎会便宜另一个女人?”

  寇仲听得发呆,婠婠续道:“听说董淑妮与杨虚彦因王世充举家遇害的事大吵一场,董丫头或许是可用来对付杨虚彦的一着奇招,就看你们如何利用。”

  寇仲叹道:“你怎能对宫内发生的事如此了如指掌的?”

  婠婠道:“这可是人家的秘密,更是先师最厉害的一着,早晚你们会晓得是什么一回事。”

  寇仲苦笑无语,直至此刻,他们对婠婠心中的大计,仍没半点头绪,想想也感惧怕。

  婠婠道:“轮到少帅说动听的故事哩!”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40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八章 望天打卦
      婠婠去后不久,轮到一身夜行劲装的徐子陵入房。
  寇仲道:“你见到婠婠离开吗?”

  徐子陵在床沿坐下,道:“恰好见到她逾墙而去,快如鬼魅,她的天魔功愈来愈厉害。不过她是往城南的方向跑,而非回宫去。”

  寇仲皱眉思索道:“婠大姐到那里去呢?长安城还有谁能令她三更半夜的登门造访?”

  徐子陵岔开话题道:“云帅有八、九成机会藏身波斯寺。”

  寇仲抛开婠婠的事,奇道:“倘若见过他,该是十成十的晓得他躲在那里,因何只有八、九成的把握?”

  徐子陵解释道:“我不敢打草惊蛇,只躲在附近碰运气,却见到薛万彻鬼鬼祟祟的进入寺内,他不是见云帅见谁呢?”

  寇仲不悦道:“我还以为你只是去见封德彝。”

  徐子陵道:“封德彝不在家,放着无聊,故到波斯寺打个转,不是蓄意撇下你,少帅明鉴。”

  寇仲失笑道:“小子耍我!”

  旋又讶道:“封公因何这么夜仍不回家?定是给李渊召入内宫,脱身不得。唉!先是婠婠,现在又给你这么闹闹,累得我睡意全消。这时刻有甚好去处?”

  徐子陵沉声道:“我们去见石之轩。”

  寇仲愕然道:“似乎尚非时候,和他有什么好说的?老石精明得教人心寒,最怕是我们讲多错多。”

  徐子陵道:“明天李世民的信函将送到李渊手上,妃暄虽说过王通可令李渊暂时把事情保密,但是决定权在李渊手上,至少他会让一众心腹大臣和建成、元吉等晓得此事。直至此刻,安隆仍没有和石之轩翻脸,倘若安隆在不敢隐瞒下把此事告之石之轩,我们立告完蛋大吉。”

  寇仲一震道:“你说得对,问题是我们可向石之轩说什么呢?”

  徐子陵道:“告诉他我们须暂和李渊修好,以借他们的力量击退塞外联军,这并非谎话,不到他不相信。至于刺杀赵德言,当然仍依计进行。”

  寇仲接下去道:“岂知后来李渊看破我们的诡计,竟邀我们两大小子到长安来示众,弄得我们不知如何是好,对吗?哈!你这小子,说谎骗人比我还在行。”

  两人伏在可俯视石之轩秘巢的邻宅屋顶高处,头皮发麻的瞧着一道轻烟似的人影,从秘巢闪出,没人暗黑里去,转瞬不见。

  寇仲倒抽一口凉气道:“那不是婠大姐吗?”

  徐子陵也感到整条脊骨凉浸浸的,低呼道:“我的娘!这是什么一回事!婠婠怎会和石之轩弄到一起的?”

  寇仲全身如人冰窖,道:“他们或许是同病相怜?唉!不理是什么原因,若他们两人合力玩阴谋害我们,我们肯定遭殃。你道婠婠会否向石之轩泄露我们所有秘密?”

  徐子陵苦笑道:“我不是婠婠,如何答你这问题?”

  寇仲道:“不会的!我敢肯定婠婠不会害我们。因为她对陵少你仍是余情未了。”

  徐子陵苦笑道:“亏你还有说笑的心情。”

  寇仲回复从容,笑道:“我是认真的,还要不要进去见老石?”

  徐子陵沉声道:“现在比之任何时间更要见他,看他的反应。不过待小半个时辰后才进去,让他不用怀疑我们碰上婠婠。”

  寇仲点头同意,道:“我有一个奇怪的感觉,刚才婠婠来找我们,主因是要肯定我们留在家里,然后去见石之轩,免被我们无意下撞破行藏,岂知鬼使神推的,仍避不过我们的耳目。”

  徐子陵沉默下来,没再说话。

  石之轩在漆黑厅堂临窗而立,似溶入黑暗里去。

  两人来到他身后,石之轩出奇地平静的道:“有什么紧要事?”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邪王原来是不用睡觉的,这是什么功法?”

  石之轩淡淡道:“我在思索,你们因何如此紧张?是否想杀我?”

  两人心中大懔,少许心情上的异样,竟没法瞒过他。

  徐子陵苦笑道:“邪王法眼无差,不过却有些儿误会。我们之所以心情紧张,是因有事隐瞒,现在却因事情发展至无法隐瞒的地步,所以不得不向邪王如实说出。”

  石之轩缓缓转过身来,目光扫过寇仲,最后落在徐子陵身上,出奇地平静的道:“石某人在听着。”

  寇仲歉然道:“我们今趟到长安来,不是要行刺李世民,而是要对付香贵父子。”

  石之轩双眉皱起来,道:“香贵父子竟可令你们放下大事不顾,劳师动众的犯险远来,你们认为我肯相信吗?”

  两人暗松一口气,看石之轩的神态,婠婠理该没有泄密。

  徐子陵道:“这是我们唯一对付香贵的机会。若我们攻陷洛阳,香贵父子必闻风远遁,找个隐秘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石之轩目光移到他脸上,微笑道:“既是如此,你们可一直瞒下去,因何选在今晚向我说实话?”

  徐子陵道:“因为我们与李世民私下协定,颉利的威胁一天不除,我们绝不会攻打洛阳。”

  石之轩微一错愕,双目杀机剧盛,目光来回扫视两人,沉声道:“你在说什么?”

  寇仲此时更肯定婠婠没有出卖他们,叹道:“邪王或不会为中土大局着想,我们却不能如此冷血,中土人关起门来自家斗生斗死是一回事,可是遇上外人来犯,我们却去抽李渊后腿,让外族人成功得手,我们则无法办到,所以与李世民私下有此协定,请邪王体谅我们的苦衷。”

  石之轩双目凶光敛去,淡淡道:“对付香贵或者是你们到长安来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目标是我石之轩,对吗?”

  徐子陵叹道:“若我们有此打算,早和邪王动手。”

  石之轩露出一丝高深莫测,又充满冷酷的笑意,柔声道:“赵德言仍在来此途上,因何你们这么急于把事情揭破?”

  寇仲苦笑道:“这叫纸包不住火,李世民必须向李渊禀告此事,而我们则因成功寻得香贵,只未知香玉山行踪,遂决定暂时离开长安,此来顺道向邪王你辞行。”

  石之轩倏地别转雄躯,负手注目窗外,沉声喝道:“滚,给我立即滚!在我忍不住下杀手前,有那么远滚那么远!”

  回到司徒府,两人的心情仍很坏。

  在内堂坐下,寇仲摇头道:“我有点后悔刚才没有和老石翻面动手,那样现在便不用有任其宰割的无奈!天晓得他会有什么行动,若他在李渊收信前揭破我们,将会破坏一切。”

  徐子陵道:“他刚才既没有出手,当不会做这么损人不利己的事。我记得他曾说过,绝不会因愤怒杀人,看来不是随口说的。唉!希望他仍可保持理智。”

  寇仲叹道:“我们先让他生出刺杀赵德言以统一魔道的希望,适才则令他希望幻灭,老石可非善男信女,岂肯轻易放过我们,只因自问收拾不了我们,故放我们走而已!我没有你那么乐观。”

  徐子陵道:“你忘掉婠婠哩!婠婠之所以会去找石之轩,是因我们曾告诉石之轩婠婠也在长安,所以石之轩以魔门秘法联络婠婠,让她晓得他藏身处,遂有今晚婠大姐登门拜访老石之事。老石和婠大姐的结盟,代表魔门两代最杰出的两个人物携手合作,等若魔道的统一,何况婠婠还有振兴魔门的秘密计划。她不肯告诉我们,是怕我们阻挠和破坏,她对石之轩则没有这方面的顾忌。”

  寇仲生出希望道:“对!你的分析有大条道理,婠婠既不想弄砸我们的事,自因我们的行动对她有利无害,老石没理由破坏婠大姐的好事。”

  徐子陵道:“入房休息吧!明天再看天是否会塌下来。由老天爷自己决定好哩!”

  翌日两人从皇宫回来后,众人像等待判刑的犯人,留在司徒府苦候消息。

  来访福荣爷的富商巨贾,达官贵人仍络绎不绝,雷九指、宋师道、查杰等忙个不休,彤彤充当小婢,在大厅团团转,剩下寇仲、徐子陵和侯希白三人在内堂望天打卦。

  寇仲道:“原来溶雪是这么一塌胡涂的,处处泥泞污水。唉!春天来哩!”

  侯希白道:“有什么好叹气的,至少直至此刻,石师仍没告发我们。”

  寇仲对徐子陵笑道:“我们昨晚算漏这小子,人道虎毒不吃儿,侯小子是他爱徒,可算是半个儿子,加上你这另外的半子,合起来刚好是个完整的儿子,对吗?哈!”

  徐子陵没好气道:“亏你有说笑的心情,希望你待会仍可笑得这么开心。”

  寇仲挨往椅背,伸展四肢道:“这叫苦中作乐,啊……你道池小子偷鸡不着蚀把米,下一步会怎办?”

  侯希白道:“他还可以干什么?只好拖延时间以筹措银两,待总店正式开张后再进行蚕夺钱庄控制权的阴谋。”

  寇仲道:“他唯一的办法是抢去我们开设钱庄的老本,本想由我们两个烂赌鬼入手,现下则此路不通。哈!池小子怎斗得过我。”

  徐子陵提醒道:“小心他会由陈甫处人手,在尹祖文的七针制神下,没有人能保住秘密。”

  寇仲洒然道:“那我们索性来个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公然把黄金运到这里来,看池小子还有什么法宝?想做便做,横竖闷得发慌,我们立即报请福荣爷由他亲自主持。”

  黄昏时份,众人终从沈落雁处接到消息,李渊于正午稍后时间收到李世民的密函后,立即约见王通和欧阳希夷,闭门密谈整个时辰。王通和欧阳希夷离开后,李渊立即召来建成、元吉和裴寂、封德彝、李神通等王侯贵族、心腹大臣举行紧急会议,至此刻仍未有结果。

  今趟为李世民送密函的人是柴绍,他贵为未来驸马爷,又因李秀宁的关系,向得李渊宠爱,由他负此重任可说不作第二人想。

  据徐子陵和李世民早前拟定的策略,李世民在密函里是实话实说,只漏去往岭南见宋缺的关键环节。

  过程是由师妃暄作说客,劝服徐子陵以大局为重,再由徐子陵穿针引线,安排李世民与寇仲密会于运河,协议于外族联军压境之际,息止干戈。

  因情势紧迫,李世民身为前线统帅,故不得不先与寇仲谈妥,然后禀上李渊,让他作出最后的决定,整件事合情合理,且因李世民于出征前早表明这方面的心意,更是无懈可击。

  从利益去看,这样一个协定对李唐有百利无一害,唯一的问题是会令李世民声威大增,难以压制。至少无法把李世民忽然投闲置散,又或在回京后立即打入宏义宫,褫夺兵权,且还要借助他令寇仲履行协议的承诺。

  在这样的情况下,太子党和妃嫔党的强烈反对可以预见,就要看李渊能否坚持。

  在建成、元吉方面,唯一有说服力的反对理由,是息兵之议乃寇仲玩的手段,令唐室与东突厥因此关系恶化后,寇仲将毁诺出兵攻打洛阳。

  徐子陵的妙计恰是针对此而发,不理寇仲是真情还是假意,只要他肯现身长安,与李渊握手言欢,事件本身已具有无比的震撼性,足可令颉利南下前三思;且可令联军中与寇仲有共患难生死的兄弟战友如突利、菩萨、古纳台兄弟等三大主力人马生动摇之心。

  众人不敢轻举妄动,只好闷在司徒府内苦候消息,直至零辰时份,沈落雁姗姗而至,在内堂坐好后,这美女笑道:“事情成功了一半,只待皇上正式向秦王作指示。”

  寇仲、徐子陵、侯希白、雷九指四人你眼望我眼,不明白什么叫‘事情成功了一半’,不过总知道非是坏消息。

  沈落雁微笑道:“在会议上,争论激烈,建成、元吉和裴寂轮番质疑秦王与你们的关系,更不相信你们的诚意。幸好得李神通大力为你们撑持,指出正因你们与秦王亦友亦敌,才在塞外联军的压力下谈拢,因为乘人之危乃战场上的常规而非例外。李神通更反问建成、元吉,能否说出寇仲或徐子陵任何一个背信弃诺的例子,令建成他们哑口无言。嘻!想不到你这两个小子声誉这么好,好得连恨你们人骨的人也没话可说。”

  雷九指道:“李神通的话既然这么有力,事实俱在,李渊为何还不立作决定。”

  沈落雁道:“建成等当然不会如此容易就范,反讽因寇仲有义释李神通之恩,故李神通为你们说好话,令李神通勃然震怒,差点反脸。”

  寇仲道:“李渊没提出邀我们到长安,以肯定我们的诚意吗?”

  沈落雁摇头道:“是由封德彝提出来,建成等还以为封大人是故意为难李世民,先不说他们认为你们不敢以身犯险。何况在他们心中,纵使你们敢来长安,他们也可借助突厥人的力量!一举两得地同时把秦王和你们干掉,这是何乐而不为,争论至此缓和下去。”

  侯希白皱眉道:“那事情应就此决定,为何却只成功一半。”

  沈落雁道:“因为李渊今晚举行国宴为伏骞王子饯别,所以结束会议,说明早再作决定。”

  这几句话勾起和徐子陵的心事,因为若李渊拒绝伏骞邀他们两人往吐谷浑交流球技的事,他们将不知以何法脱身。

  徐子陵不解道:“李渊因何对邀我们来的事犹豫难决?先有王通和夷老两外人为此说项,再由较中立的封公提出,他没道理不立即决定。”

  众人点头同意,李渊没有立下决定,令整件事蒙上阴霾,大有可能功亏一篑。

  沈落雁叹道:“这叫一得一失,还不是东宫火器大爆炸累事,使李渊清楚建成有杀秦王之心,令事情更趋复杂。”

  雷九指冷哼道:“说不定是李渊本身也有杀李世民的心。”

  徐子陵摇头道:“气在上头时,动杀机是难免,不过事后平静下来,怎都会香念骨肉之情。照我猜李渊虽认定是秦王暗害张捷妤,但仍未有要致秦王于死的决心,只会夺他兵权,流放边疆不毛之地以作惩罚,不过这该是颉利退兵后的事。”

  寇仲长长吁出一口气道:“若子陵所料无误,我敢肯定李渊最后肯点头,而建成等尚以为有机可乘,策动诸妃作说客,结果如何,不问可知。”

  沈落雁笑道:“奴家要走哩!你们今晚乖乖的不可随处乱跑,明天将会是春阳普照的好日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41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九章 最后决择
      翌日清晨,两人离开司徒府,朝皇宫进发。溶雪的长安街道污水流窜,车马过处泥泞激溅,伟大的都城长安就像高贵的淑女卸下华衣美服,在泥泞打滚耍乐,一直保持的雅洁仪态荡然无存。
  寇仲笑道:“我们以前不是想当大官吗?现在做官却做得这么倒霉,连代步的马儿也欠奉。哈!我昨晚差点不能人睡,怕的是今早起来,身份被老石揭破,幸好看来非是那样儿。”

  徐子陵道:“石之轩该和婠大姐达致同一目标,婠婠既支持我们,石之轩无论如何不高兴亦不会横加破坏。这叫尽往好的一面想,除此外我们还可以做什么呢?”

  寇仲欣然道:“说得对!此乃听天由命的绝招,好听点是以不变应万变。不过此法可一不可再。我们总不能每晚都求神拜佛希望明天石之轩不去告发我们,在举事前定要解决石之轩这个难题。”

  谈笑间来到皇城安上门,两人抛开诸般心事,人宫见程莫。

  程莫见到两人,神色凝重的道:“我要立即领你们去见韦公公,请不要问我,我真的不知韦公公因何要见你们,只能肯定不是皇上要打马球,因为场地积水尚未清理好。”

  两人心知肚明应与伏骞有关,二话不说的随程莫到宫监堂见韦公公。

  韦公公正忙着指挥一众人监,三人苦候近半个时辰,方得他召见。

  韦公公勉强挤出点笑容,道:“恭喜你们哩!皇上对你们真的恩宠有加,指定你们作我大唐特使,随吐谷浑的伏骞王子回国代表皇上参与他们即将举行的马球节,事后伏骞王子会派人送你们回来。此事牵涉到我们和吐谷挥两国帮交,事关重大,若能没有错失,皇上定会重重嘉赏。”

  两人心中暗赞伏骞,竟想出马球节这限时限日的藉口,令李渊不得不立即放人。

  寇仲装作色变道:一吐谷浑是什么地方?”

  徐子陵亦道:“皇上不是要我们陪他与突厥和高丽人作赛吗?”

  韦公公略加解释,显是没有兴趣和他们磨下去,吩咐程莫道:“他们明天得随伏骞王子起程,你带他们去见外事省的温彦博温大人,让外事音的人教导他们应有的礼仪,免丢上国衣冠的颜面。”

  两人这句真的面面相觑,因没想过还有此附带的福份。

  直至日没西山,两人始得从外事省脱身,拖着比激战连场更疲乏的躯体,回到司徒府。

  侯希白出迎喜道二成哩!李渊正式发信,邀请你们到长安来共商大事。”

  两人闻言放下心头大石,寇仲道:“人内堂诅话。”

  徐子陵止步道:“我想去见妃暄。”

  侯希白喜道:“我也想见她,请恩准小弟陪你去……”

  话尚未完,寇仲一把将他扯着走,笑骂道:“人约黄昏后,要识相点嘛!陵少!记得二更前回来,我们还要侍候云帅。”

  徐子陵来到街上,走没十来步,忽然后面多出个人来,赫然是石之轩,心叫不妙。

  石之轩赶过他时淡然自若道:“随我来!”

  徐子陵心知肚明他占尽优势,正牵着他们的鼻子走,那敢说不,追在他后方,朝城东南方穿街过巷的走着。

  石之轩放缓脚步,让他赶到身旁,漫不经意的道:“打开始我便晓得你们在骗我,破绽在你们绝非用这种手段去对付敌人之徒。兼且师妃暄恰于此时抵长安,显是为配合你们,我敢肯定你们早和李世民结成盟的,欲助他登上皇位,石某人有猜错吗?”

  徐于陵心中再叹,今趟石之轩来不是为找人闲聊,而是狠下决心置他于死。因而故意说出这番话,令徐子陵只剩下一个杀人灭口的选择,故而不会开溜。

  徐子陵晋人井中月的至境,整个人空灵通透,生出无所不知,又是一无所知的奇异感觉,晓得在石之轩的庞大压力下,自己的境界再作突破,微笑道:“邪王可知寇仲最想见识的,非是李世民的支甲骑兵,而是称雄字内的突厥狼军,那是他梦想遇上的一场战争,一场可决定中土命运的大战。塞外联军南侵之势已成,只差何时离弦而发,纵使所有人肯罢休,颉利必不肯罢休,此战不兔。邪王可体谅我们目前的处境吗?”

  石之轩讶道:“子陵竟开口向我求情?”

  徐子陵笑容转涩,道:“因为我感应到邪王心中的杀机。”

  石之轩默然止步,前方有座小桥,渠水穿流其下,朝东南方由江池方向流去,徐子陵这才醒觉身在普阳里。

  桥下隐见小艇,愈令他感到石之轩杀他之心的坚决,眼前的事是他早有预谋的。

  石之轩要在曲江池隐蔽的林野区下手,免招来唐军干扰。

  石之轩唇角逸出一丝笑意,柔声道:“寇仲欲想令颉利绝了人侵中土的野心,必须胜得漂漂亮亮的,与突厥狼军打一场原野大会战,而不是长安城一隅之地的攻防战,子陵明白吗?”

  夜空黑云积聚,似在酝酿一场暴雨。

  石之轩的识见确是高人一等,更明白寇仲英雄了得的性格,知道最后的局面,只能是寇仲与颉利的公平对决,打一场全骑兵的生死大战。

  徐子陵淡淡道:“正因明白此点,所以我们必须以最强大的阵容,一支包括大唐军、少帅军和宋家军精锐的雄师,去迎击塞外史无前例的庞大劲旅。”

  石之轩哈哈一笑,道二子陵登艇后,我们尽有闲聊的时间。”

  徐子陵知石之轩杀他之意仍是坚定不移,此战难免,心中却是丝毫不惧,因晓得那样只会坏事,而唯一保命之法,是自己必须保持于井中月最巅峰的状态下。

  小艇从桥底缓缓开出,在暗黑的宽敞河渠顺流滑行。

  石之轩神态悠闲,道:“你们和伏骞有什么交易,因何他肯助你们脱身,于他的立场,最佳的情况莫如颉利因人侵中土致元气大伤,统叶护即乘势攻占颉利的土地,伏骞则趁统叶护无暇他顾的良机,兼并党项。”

  徐子陵差点精神失守,石之轩因与婠婠联成一气,耳目回复灵通,对他们更具威胁。正如寇仲所言,他们总不能每天求神拜佛希望石之轩高抬贵手不要破坏他们的大计,想到此点,他首次生出杀石之轩之心,假如他仍没法说服石之轩。

  石之轩操艇前进,深不可测的眼神全不旁视的盯着他,瞧他的反应。

  徐子陵坦然道:“那并不算交易,只是互相帮忙。我们会为他把云帅迫离长安,此外的事由他自行处理。”

  石之轩欣然道:“子陵令趟诚实坦白,是否对石某人动了杀机?”

  徐子陵思索道:“我相心什么并不重要,那只是在压力下力谋自保的正常反应。我并不明白邪王,你老人家不是说过没有什么事情比青璇更重要吗?可是你的行为却不符合此点。”

  石之轩仰望黑压压令人心情沉重的夜空,不答反问道:“子陵认为寇仲有多少成机会,能在平野的正面交锋下,击败在这类型战争中所向无敌的突厥狼军。今趟可非像当日奔狼原之役,颉利是倾全力而来,而突利将会站在颉利的一方。”

  徐子陵道:“我只可以说对寇仲是信心十足。此战将为寇仲最沉重艰钜的一战,亦只有这个方法,可把狼军对中土百姓的伤害减至最少。”

  石之轩目光回到他脸上,神光剧盛,沉声道:“即使有你们全力扶助,在李渊的禁卫军、李建成的长林军和突厥高手的支持下,李世民在长安根本没有反击的能力,你们因何舍易取难?不支持李世民拥洛阳自立,却要以身犯险到长安来?你们可知李渊、建成等邀你们到长安来,正因有置你们于死地之心,你们的所为实属不智。”

  徐子陵听得又惊又喜,惊的是石之轩重新掌握形势,至乎晓得李渊邀他们到长安的机密,更关键是预知他们将接受邀请,喜的是婠婠并没有出卖他们,向目前盖代魔君透露杨公宝库的秘密,保住他们最重要的一着险棋。

  微笑道:“表面看确是如此,不过邪王该知唐朝内不乏支持李世民的人,加上塞外联军压境,他们该晓得什么是明确的选择。”

  小艇缓缓注入曲江池,在轻波荡漾的水面滑行,远岸园林隐见,亭殿楼台,水岸曲折,令人想到曲江得名的由来。

  徐子陵非是初来此地,而是曾与胡小仙密会的处所。当时风光明媚,两岸花木繁茂,池面船桨交错,波光邻邻,水滨建筑倒映入池,虚实相生,如幻似真的海市蜃楼般的绮丽美景,对比起眼前此刻的杀机重重,不禁另有一番感触。

  石之轩朝南岸林木密集处划去,叹道:“石某人之所以提议刺杀赵德言,一方面是测探你们的反应,更因是仍狠不下心肠向你们施辣手。我当年出道前,曾在历代祖师前立下重誓,定要振兴厂门,让我们君临天下,而现时或在可见的将来对我魔门最大的障碍非是佛道两家,非李世民之辈,而是你和寇仲两个从扬州突然冒起的小子。我虽不认为你们有反转长安的能耐,更肯定寇仲没法在平野战中创出击败突厥狼军的奇迹,但却没有耐性等到那一刻,这是石某人最后一个选择的机会,究竟以师门为重还是个人的恩怨为重,而我必须在这两者作出决择。”

  徐子陵从容道:“所以邪王经主思后,终于决定取我小命,对吗?”

  石之轩哑然失笑道:“确是如此!”

  忽然石之轩变成凌空艇上,右脚尖往他前额点至,充满绝不留情的意味。

  司徒府的内堂,寇仲、侯希白、雷九指、宋师道、任俊、查杰、彤彤围桌而坐,到各人清楚眼前形势后,寇仲道:“我和子陵、希白须于明天随伏骞的使节团离城上,这就交给宋二哥和雷大哥处理,继续进行钱庄事务。我们既不在,石之轩当不会干预你们。”

  侯希白道:“石师若要揭发我们,当趁我们离开前发动。如到明天他尚未有异动,他揭发我们的机会相对减少、风险不大。”

  宋师道分析道:“李渊的目标是小仲和小陵,只要你们肯应邀到长安来,他可袖手旁观坐看毕玄或傅采林对你们的诸多为难,其他均为次要。”

  雷九指一呆道:“师道的意思是说李渊对结盟竟是不安好心,亦非借少帅的威望压制塞外狼军的野心。”

  宋师道叹道:“实情该是如此,问题不在李渊,而是在能影响李渊的人里,大部份人均对小仲和小陵恨之入骨,不论我们是否肯应邀来长安,对建成一方仍是有利。来则令小仲小陵陷身危机四伏的险境,不来则可怪罪李世民。此正为建成同意此举的主因。”

  寇仲欣然竖起指头逐个计算道:“建成、元吉、杨虚彦、尹祖文、宇文阀、独孤阀,哈!尚有四个指头。他奶奶的熊,以前我已不怕他们,何况今天。我要证明给他们看,历史是由我们创造出来的。”

  雷九指点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李渊不敢公然胡来,我们怕他的娘。”

  寇仲沉吟道:“长安势将是连场剧战,不过最艰苦的战争肯定是面对塞外联军的大举南侵。我必须立即赶返梁都,尽起手上所掌握的力量,除少帅军外,尚有宋家军和老爹的江淮军,集结最精锐的战士,于情况紧急时,坐船经运河北上大河,逆流人关,结合李唐的力量,老老实实的和颉利打一场决定中土命运的硬仗。颉利既然最擅长是全骑兵的平原会战,小弟就在关中平原以其人之道还施被身,以事实证明谁是无敌的统帅。”

  宋师道愕然道:“你有把握吗?若输掉此仗,北方极可能重演当年五胡乱华的劣局。”

  雷九指咋舌道:“当年颉利借出狼军,助宋金刚攻打太原,大唐军望风披靡,即使以李世民的军事才华,正面交锋仍屡吃大亏,被迫闭城苦守,改采断其粮道的策略,待宋金刚军粮尽,始反击成功。今趟则不但颉利倾巢而来,且联结突利、室韦、回纥、契丹诸族,兵力达数十万之众,你最好三思而行。”

  任俊、彤彤、侯希白无不点头同意两人的话,自颉利崛起塞外,突厥狼军的威势如日中天,谁不闻之色变。

  寇仲露出充满信心的灿烂笑容,道:“没有人恍我更清楚塞外诸族的作战方式,更了解他们的实力。若中土有人能击败塞外联军,那个人定是小弟。塞外话族悍勇成风,我在塞外游历所遇者,由杜兴到马吉、拜紫亭到颉利,又如菩萨、古纳台兄弟之辈,又或与我称兄道弟的突利,无不是硬朗强横之辈,要这些人死去再犯我境之心,唯一方法是诉诸武力,且要在公平情况下令他们败得口服心服。此仗等若高手决斗,刀法就是兵法。从答应小陵助李世民那一刻开始,此战一直萦绕心头,是我热切期待的最后一场大战,其他的均不放在我寇仲心上。”

  侯希白道:“颉利会否因你们与李渊的结盟,打消南下之意?”

  寇仲挨往椅背,摇头道:“你有这个想法,是因为不明白颉利是怎样的性格,更不明白塞外民族无惧任何人好勇斗狠的特性,最关键是塞外诸族对我汉族人深刻的仇恨。我们和李渊联手,只会激发他们的凶性,加上有赵德言之徒在旁推波助澜,又清楚李唐内部的分裂内乱,颉利不会错过这千载一时的良机,否则他大汗的宝座势坐不稳。”

  宋师道担心道:“我非是对你没有信心,更相信战略才智你是在颉利之上,不过战争可非二人对决,塞外诸族人人均在马背上长大,骑射技能实非我汉人能及,以己之短对敌之长,纵使你谋略盖世,仍难有回天之力。何不仍采李世民闭城坚守,坚壁清野的策略。”

  寇仲哈哈笑道:“此策今趟可能再不灵光,因为对方有擅于攻城的赵德言,我在龙泉时曾亲睹金狼军攻城的准备工夫。突厥人最擅以战养战,更令人惧怕是他们打的是消耗战,若让他把长安重重围困,然后分兵蚕食关中各处城乡,纵使守得住长安,后果仍是不堪想像。我既肯助李世民登上帝座,当然希望以后天下太平。而这只能由一场史无先例最轰烈的大战决定,再没有另一个办法。”

  宋师道等听他不但言之成理,且曾经深思熟虑而来的分析,纵使担心得要命,再没有话说。

  寇伸向雷九指欣然道:“将来的事将来算,今晚侍弄妥云帅的事后,我们到风雅阁闹到天明,就当是我们太行双杰被贬谪蛮荒的饯别宴如何?当然由我们的福荣爷亲自主持。哈!陵少的夜会佳人不知情况进展如何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42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章 剑心通明
      徐子陵的精神一直保持在井中月的至境,置生死于度外,圆满灵通,无有窒碍。
  较以往与石之轩任何一趟交锋均截然有异的是他不但要保命,更要抛开所有个人的因素,为大局击杀石之轩,破他天下无双的不死印法。

  “砰”!

  徐子陵再不理会是用那一种印法封挡对方在幻魔身法配合下突如其来,令人防不胜防的进击,体内真气出乎天然的凝至某一神妙状态,点出完全针对石之轩攻势的一指。

  劲气交击。

  徐子陵卸去对方一半力道,再借另一半真劲,离开船尾,斜掠往右岸外的池面。

  以石之轩的深沉,仍要脸露讶色。

  要知他此看来简单直接的一脚,其中隐含吸扯的暗劲,硬要迫徐子陵狠拚一招,以伤他五脏六俯,大幅削弱它的战力。岂知徐子陵回击的一指,先把他吸扯的劲道泻泄两旁,再正面迎击他随之而来的后劲,竟全身而退,用劲之妙,大出他意料之外。

  石之轩冷哼道:“好!”

  腾空而起,迅疾凌厉的跃到徐子陵头顶上,双脚合拢的朝徐子陵头顶直踩下去。

  徐子陵感到全身被石之轩的气动锁紧,若他一意逃走,只要顺势降沉到湖水里去,逃命的可能性可大幅增加,可是眼前形势却绝不容许他作此选择。

  从容一笑,气贯全身,再以他为中心的向四方爆发,顿感全身一轻,连忙逆换真气,以毫厘之差在名副其实的大涡临头前,逸离石之轩的气单,掠往池岸。

  石之轩长笑道:“子陵又有长进,确是难得。”

  就借徐子陵破他气钻的劲道,如一片随风飘舞的落叶般,如影附形的朝徐子陵追来,不让处于下风的徐子陵有任何喘息或扳平的机会。

  徐子陵感受不到来自身后的任何压力,可是他超人的灵锐感觉清晰无误的告诉他,自石之轩在艇上突然出手开始,石之轩的精神无形有实的把他锁紧,像蛛丝般把他和石之轩缠绵起来,透过此无形蛛丝,石之轩可感应到他一切神通变化。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此正为不死印奇功的核心和精粹。

  由于本身的进步和突破,徐子陵已从页气接触而知敬的层面,提升至能了解石之轩精神知敌的入微境界。

  通过此玄之又玄的连系和反应,他也能反过来掌握这可怕的对手的心灵变化。

  狂风骤起,有如风暴般从四方八面袭至。

  这根本是没有可能的,动气只能由石之轩从后方处发动袭来,但是他的感觉确是如此。

  不死印法是一种幻术,惑敌、愚敌至乎最终的制敌、克敌。

  受愚弄是他低层面接触的感官,却非是他晶莹通透的心灵。

  他首次无误地掌握到人侵真气如何令他牛出幻觉,同时知道该如何反击。

  足点岸沿,徐子陵再度腾升,急速旋转,双手幻化出以千百计无一相同的手印,精神与每一个手印结合,浑成一体,变化万千。

  这突然变化使彼此的无形连紧中断,顿使石之轩再无法紧蹑他的精神变化。

  徐子陵喝出真言“临”!同时迎面一拳击出。

  石之轩双目精芒剧盛,两手抱拱前推,凌空迎上徐子陵全力的一拳。

  “蓬!”

  石之轩应拳一个倒翻,落往徐子陵后方。

  乍看是毫无花假的硬拚,事实上徐子陵连施七个变化,勉强挡住石之轩尽力而为的一击。

  当徐子陵转至面对石之轩落点的方向,翻腾的气血在刹那间平复下来,体内真气正反相生,骤然转势,就那么闪电前扑,右掌奇寒、左掌灼热,当双掌往石之轩背部按去之际,卷旋而成寒热交缠的螺旋劲气,以宝瓶印的方式,直撞石之轩。

  这是连石之轩的不死印也无法卸解、借用或转移,高度集中兼具两种极端特性的劲气,天下只此一家,别无分号,乃徐子陵自出道以来的巅峰之作。直至此刻,他成功由完全的被动下风,抢回战斗的操控权!得来不易,岂敢错失。

  石之轩旋风般转过雄躯,两手拢合,一堵气墙在身前凝起。

  当螺旋寒热劲袭至,他两手变成合什状,眼观鼻、鼻观心,脸色现出娇艳的血红,神态却俨如人定高僧,情景诡异莫名至极点。

  嘶嘶劲气磨擦激荡的尖音,像骤起的风暴,好半晌忽然止竭停顿。

  来得突然,去得更突然。

  徐子陵突感如受雷殛,不但劲气消失无踪,无以为继,难受得要命,更令他惊骇的是生出往对手仆跌过去如陷深渊的可怕感觉。

  骇然下横错开去,心知肚明石之轩终祭出压箱底的本领,以外在的气墙,而非以体内的经脉,不但化解他惊天动地的一击,还消纳他部份真气。

  如若他立施反击,等若石之轩和他徐子陵联手合击自己。

  刹那间徐子陵移近两丈,石之轩脸上艳红始尽,大鸟腾空的往他横掠而至,人未到,动气早把他笼罩。

  徐子陵暗舒一口气,知道石之轩不但因化解他凌厉的一击而拚耆受伤亦要全力出击,且因被他以印法截断精神连系,错估他螺旋寒热气劲的威力,未能因势进击,令他有翻身的机会。

  如石之轩此招能在十步内出手,他徐子陵必死无疑,此刻则仍有保命的机会,唯一的方法,是避免与他正面硬撼,那将是他徐子陵末日的来临。

  徐子陵灵合清明灯澈,不但敌我形势尽现心头,连四周的环境,至乎在林木中和泥土下扩过冰雪蠢蠢欲动各种准备勃发的生命,亦似能感悟于心,那种境界是他从未试过的。

  若依眼前情况发展,他肯定难避出手硬拚石之轩的凄惨结局,除非有能迷惑石之轩的奇招。

  气贯经脉,徐子陵斜掠而起,似缓实快,往曲江池岸最接近的疏林区投即使强如石之轩,也要对他这看似愚蠢的举动大惑不解,皆因石之轩的幻魔身法,将可在密林处发挥最大的效用,得尽地利。

  果然石之轩的速度立变,精押气劲虽仍把他锁固,却仍缓上一线,好待至入林后始追上他迫他硬拚过招,其中微妙处,惟有徐子陵饮者自知。

  当离最接近的两株老树不到半丈的当儿,眼看下一刻徐子陵将穿过两树问的空隙入林,但来至离地仅逾半丈的高度,徐子陵本是直线的刺掠生出奇怪的变化,开始往池岸方向弯去。

  在气机牵引下,徐子陵已一丝无误地感到石之轩将他锁紧锁死的精气场正吃力地随他转移,且因随他不住弯离疏林而减弱,显然石之轩因他这悟自云帅的奇异身法,人感突然,措手不及。

  徐子陵生出与大自然浑成一体的动人感觉,没有生!没有死,生命只是偶然发生于宇宙问的一场小玩意。

  蓦地浑身轻松。

  他不用回头去看,超人的灵觉告诉他石之轩在迫于无奈下,改变身法方向,试图往他未来的落点凭幻魔身法后发先至的杀来。

  石之轩终被迫变招,令他再度掌握主动。这几乎是不可能出现在石之轩身上的破绽空隙,终被他成功争取,但机会一闪即逝,如他不能立即掌握利用,当石之轩再次把他锁紧,破绽反变成它的催命符,箇中玄奥处,只可意会,难以言传。

  真气逆转。

  徐子陵彷若脱笼之鸟,凌虚逆转真气,正反相生,新力贯体,“飕”的一声,反投在林木深处,到足踏实地,回身一拳击出。

  石之轩身法再次变化,穿林而来,虽是速度不减,已无复起初追来痛施杀手时的惊人气势,会聚从徐子陵借来的页动及本身魔功的一击由盛转衰,而徐子陵却是蓄势以待。

  石之轩双目神光剧盛,指撮成刀,迎面戳来。

  徐子陵的拳随书石之轩精微的手法不住变化。

  “蓬!”

  徐子陵断线风筝的往林内抛掷,最后“碎”的一声结结实实背撞老树,煞止退势,喷出一口鲜血。

  石之轩则往后倒挫三步,脸上抹过另一阵血红,瞬又消去。

  徐子陵手结法印,不但无视体内不轻的伤势,心灵的境界竟往上提升,那种抽离战场,同时又是对整个形势以更超然的角度了然于空的感觉,满盈心间。

  他生出对石之轩无所不知,无所不晓,玄冥至极点的触感。

  那是师姐暄所说的“剑心通明”的至境。

  要击伤甚至击杀石之轩,这是被他不死印法唯一的机会,他至少有一半的把握。

  主动权全在他手上。

  可是他却没法出手。

  石之轩也出奇地没有进击,卓立离他两丈许处默然良久,始沉声问道:“为何不出手,你可知错过这机会,今晚必死无疑?”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卓然站稳,双手垂下,苦笑道:“这于邪王是无关重要,邪王诗继续赐教。”

  石之轩目光灼灼的打量他,语气却是出奇的平静,似漫不经意的道:“是否想到青璇?”

  徐子陵道:“邪王不用理我脑袋内转什么念头,即管下杀手吧!我是不会坐以待毙的。”

  石之轩像听不到它的话般,厉喝道:“你是否因为青璇,放过还击并取得上风的机会?”

  徐子陵默然不语。

  石之轩两手收到背后,仰首望天,双目射出莫以名状的悲哀,叹道:“毁去你等若毁去青璇,等若毁去找石之轩,这一切为的是什么?到此刻我才深信你能为青璇牺牲一切,包括自己的生命在内。为何我石之轩却没法为自己最心爱的女人作出同样的牺牲?”

  徐子陵再感觉不到它的杀机。

  石之轩目光商住他投来,颓然道:“罢了罢了!子陵可以离开,云帅的事可交给我处理,只要我向安隆向尹祖文放出风声要杀云帅,包保他立即逃回塞外,我说得出来定能给子陵办到。”

  暴雨骤降。

  春雨绵绵中,寇仲、徐子陵、侯希白三人沿黄河南岸疾掠,奉还大地的动人原野,奔流往东的大河,今他们心胸旷阔。

  寇仲领头奔至岸沿高草,极目两岸,猛晃一下大脑袋,长笑起来,状极欢畅。

  侯希白和徐子陵分别来到他左右两旁,前者愕然道:“若非晓得你为人,还以为少帅你忽发酒疯。小弟昨夜的宿醉仍未醒,现在头重脚轻的,飘飘然地分不清楚此刻是现实还是梦境。”

  徐子陵回想起众人昨夜在风雅阁饮酒狂欢,不醉不休的热闹情景,青青和喜儿显出青楼才女的本色,唱歌行酒令,不亦乐乎。回复信心的雷九指更是放浪形骸,连一向腼腆的彤彤也胆敢调笑,这一切都含他也回味无穷,人感人生须偶然放肆一下。

  寇仲想的却是截然不同的事,遥指对岸,以充满憧憬的语调道:“塞外联军将从太原入侵,穿州过省的直抵大河北岸的关中平原,而小弟则会率领联结中土南北最精锐的部队,枕军大河南岸严阵以待。这将是由唐替隋最决定性的一场大战,没有一方能负担得起失败的代价。更为我寇仲最后一场战争,一是战死沙场,一是收手归隐享天伦之乐。”

  侯希白被他的信心和热切的渴望感染,哈哈笑道:“小弟虽不喜争战,今趟却是义不容辞,只好舍命陪君子,看看威慑天下的突厥联军如何强悍无敌。”

  大地烟雨蒙蒙,大河横断大地,河浪翻滚,一望无际的平野往四面八方延伸,无有尽极。

  寇仲道:“子陵可知我返梁都后,最想做的是什么事?”

  徐子陵微笑道:“脑袋是你的,教我如何猜度?”

  寇仲欣然道:“你只是躲懒不肯去猜,否则以你的英明神武定可猜个正着。”

  徐子陵淡淡道:“是否去见楚楚?”

  寇仲点头道:“都说没理由你会猜不中,这是我一个心结,楚楚愈不说半句,愈不怪我对她没有交待,我的内疚愈沉重。她一直默默的等待我,忍受我的冷淡和无情,现在该是我补偿她的时候。”

  侯希白喜道:“原来寇仲竟是这麽多情的人。”

  徐子陵心湖却浮现起玲珑娇的玉容,只叹在现今的情况下,玲珑娇不像楚楚与寇仲深厚的渊源关系,没有与寇仲结合的可能,而他更不会把她对寇仲的爱恋,泄露予寇仲。

  人生总不能尽如人意,有得必有失,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寇仲道:“我现在恨不得能胁生两翼,飞到楚楚的身旁,告诉她我曾如何地想念她,心中是何等的无奈痛苦,而这一切将成为过去。”

  侯希白道:“希望天下所有人的苦难,均成为过去,不但中土回复和平,塞内外的民族从此和平共处,仇恨和战争只会做成破坏,是没有丝毫意义的。”

  寇仲道:“我们功成身退,重担子将落在李世民肩上,他该不会令我们失望吧?”

  侯希白道:“我忽发奇想,功成身退后我们自是各散东西,何不定下若干年后重聚长安,看看我们各自的遭遇,瞧李世民有否辜负我们的期望,那感觉会是非常动人。”

  寇仲喜道:“好主意!就来个十年之约如何?哈!不若我们结伴去探长江和黄河两大长河的源头,肯定是难忘的经历。”

  徐子陵动容道:“是另一个好提议。”

  寇仲忙提醒道:“你休想和我各散东西,我们说过要作邻居的,你对小陵仲也有一半的责任,对吗?”

  徐子陵苦笑道:“缠上你这小子真麻烦。”

  寇仲道:“不过出关後我们确要暂时分道扬镖,我和侯小子回梁都,你到洛阳见李小子,一切安排妥当后,我们再打锣打鼓,神神气气的到长安去,面对我们最大的挑战。”

  侯希白道:“我想回巴蜀打个转,嘿!你们为何以这种眼光瞧我?”

  徐子陵笑道:“我们在鉴貌辨色,看你是否回去会佳人。”

  侯希白哈哈唱道:“豆子山,打瓦鼓,扬平山,撒白雨。下白雨,娶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这就是小弟的答案。”

  欢笑声中,三人继续上路。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43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一章 一片光明
      与侯希白分手后,寇仲送徐子陵一程,直抵洛水西岸,正是黄昏时分,彩霞挂天,景色壮丽。
  寇仲道:“子陵沿洛水北上,天明前可抵洛阳,记得着李小子坚持与我们一起入长安,否则我们尚未到长安,他竟给人宰掉,那时谁都不晓得如何收拾残局。”

  徐子陵“嗯”的应他一声,一副心神不属,另有所思的神态。

  寇仲讶道:“你在想什么?”

  徐子陵道:“我在想石之轩,那晚我感到有把握杀他,大有可能是他故意诱我出手的错觉。我因青璇放弃这难得的机会,反令我没有堕进他的陷阱去,且使事情出现戏剧性的转变。”

  寇仲怀疑道:“虽说不死印法是一种高明惑敌的幻术,但石之轩有那么厉害吗?你不是告诉我当时你有种瞧通瞧这他的感觉吗?”

  徐子陵叹道:“真的很难说,上趟在蝠洞旁青璇的小筑,我便因自以为看透他吃大亏,石之轩是没有人可换通摸透的。”

  寇仲奋然道:“石之轩的问题始终要解决,因为你和我都不知他会否忽然发疯。兄弟!我去啦!”

  徐子陵是第一批进城的人,他持有庞玉给他的正式证件,安然入城。

  联络上李靖后,直入皇宫见李世民,后者闻得他大驾到,抛开一切事务,在本属王世充的书斋见他。

  李世民欣然道:“昨天傍晚,我接到父皇经我转呈你们的国书,我拿主意拆开看过,父皇正式邀请你们赴长安商讨休兵结盟的事,且着我亲送你们到长安去。”

  徐子陵放下心头大石,至少李渊暂未有除去李世民之意,否则该立即召他返回长安。道:“塞外联军方面有甚麽消息?”

  李世民现出忧色,叹道:“形势相当不妙,集结的军队增至四十五万人,沿太原北疆分八处地方驻扎,日夕操练,气势如虹,若给他们兵分多路涌入太原,太原将在十五天内失陷。目前中土尚未有能反击这样一支雄师的力量。”

  徐子陵皱眉道:“冬去春来,他们在等什么?”

  李世民双目神光闪闪,道:“若只是攻城掠地,抢劫破坏,他们肯定会在数天内即越界南侵。不过颉利的野心不止于此,而是希望成为中土的主人,就必须有更精密和有效的部署和战略。颉利的目标是长安,既得长安,关中不战而溃,稳固关中后束侵洛阳,那时长江以北将是颉利囊中之物。”

  徐子陵点头道:“颉利以前是等待你的死讯,现在则须多付点耐性,坐看我和寇仲在长安遇刺身亡。毕玄、赵德言等离开长安之日,将是塞外联军南下之时。”

  李世民道:“寇仲对这恶劣的形势有什么看法?”

  徐子陵苦笑道:“他正为此企盼雀跃?”

  李世民失声道:“甚麽?”

  徐子陵道:“我可非夸大,这小子早拟定全盘应付塞外联军的计划,首要条件是世民兄你坐上帝位,当塞外联军倾巢而至,他会率领集大唐、宋家、江淮和少帅四军精锐的部队,在关中平原正面迎击以颉利为首的塞外联军,迫对方打一场以骑对骑的硬仗。”

  李世民现出凝重神色,道:“寇仲在战场上的表现,我李世民不但自愧不如,且佩服至五体投他。不过今趟敌势庞大,且塞外诸族毕生在马背生活,少帅这个想法不嫌太冒险吗?”

  旋又苦笑道:“此不失为最干脆俐落的办法,可一举消除突厥狼军对中上的威胁,把破坏减至最低,重振我华夏的威风,只是如若战败,后果不堪想像。”

  徐子陵正容道:“世民兄定要信任寇仲的军事天份,奔狼原之战是铁铮铮的事实。对颉利的战术他体会甚深,而他更非鲁莽轻敌只懂好勇斗狠之徒。兼之他对联军大部份领袖均有威慑力和影响力,只要初战得利,即可动摇塞外联军军心斗志。此战我们绝不能退缩畏怯,闭城不出,只会助长颉利凶焰,加上诡计多端的赵德言,熟悉中上形势的香玉山,其破坏力不容忽视。为天下的福祉上洹个险不但值得冒,且是必须的。”

  李世民讶道:“我还以为子陵会不同意少帅打这样的一仗,岂知恰好相反,可见你对少帅是信心十足。天下有谁比子陵更清楚寇仲的能耐?既是如此,我李世民就舍命陪君子,放手让少帅全权处理塞外联军的南侵。”

  徐子陵心中一阵感动,李世民正是这样一个人,绝不会拖泥带水,当机立断的决定了未来最关键性的一场生死决战。

  道:“寇仲能得世民兄全力支持,会高兴得要命。我们在长安诸事顺遂,争得李神通和魏徵两人支持,他们还可游说其他重臣。现在只欠常何,若可说服他站到我们这方来,成事的机会势将大增。”

  李世民微笑道:“东宫火器大爆炸这一手确是漂亮,最妙是王兄也弄不清楚是人为还是意外。幸好那晚风大,否则只是烟毒足可祸及全宫,听说东宫事后有百多人不适病倒,呕吐大作,要几天后痊愈。”

  徐子陵暗呼罪过。

  李世民提议道:“子陵可否多留两天,让我们好好聚话。”

  徐子陵摇头道:“我尚要去截住跋锋寒,请他掉头返梁都,刻下他该在开封和陈留间的水道,对付准备突袭琬晶公主船队的杨文干。”

  李世民愕然道:“竟有此事?”

  徐子陵详细解释后,道:“世民兄可使人把邀请书送往梁都,我们会立即回应,且定下人长安的日子。此事刻不容缓,愈早抵达长安,我们应付塞外联军的时间意充裕。”

  李世民欣然道:“能与少帅和子陵携手合作,是我李世民的福份。我忽然感到中土百姓前途一片光明,自五胡乱华以来的黑暗纷乱一扫而空,苍生的苦难快要成为历史陈迹。”

  徐子陵心中涌起热血,寇仲的牺牲是值得的,何况寇仲本身并不视之为牺牲!统一和平的契机,从未试过像眼前此刻的实在,这更是他对师妃暄青睐眷宠的报答。

  寇仲抵达城门,梁都的少帅军始知主帅大驾回来,立即飞报虚行之、宣永等人,众人大喜出迎。

  寇仲与众得力手下在帅府大门相遇,笔直步人帅府,道:“事情有变,我要在一个时辰后在主堂开少帅军成立以来最重要的军事会议,鲁叔呢?”

  宣永答道:“鲁公到工场看谋公铸制他新发明的改良甲胄,我们立即派人通知他。”

  寇仲压低声音道:“大小姐是否仍在这里?”

  宣永相应低声答道:“大小姐前天起程到山海关,为我们向杜兴买优质契丹马,杜兴现在给足少帅面子,听说他在人前人后均自夸少帅是他肝胆相照的好兄弟。”

  寇仲失笑道:“这小子真懂看风驶舵,晓得谁对他最有利。嘿!楚楚和小陵仲呢?”

  另一边的虚行之答道:“楚楚姑娘和陵仲少爷在内院嬉玩。蝶公子、倩小姐和小鹤儿等则结伙于运河下游寻幽探胜,怕要黄昏才回来。”

  寇仲心中涌起暖意,若天下太平,所有人过的都该是这种安乐日子。

  后面的邴元真忍不住问道:“少帅说的事情有变,指的是那一方面。”

  寇仲跨步入大堂,倏然立定,追随左右的将领亲兵,慌忙止步。

  寇仲再踏前一步,露出灿烂笑容,转身张手道:“和平统一的好日子愈来愈接近,我甚至感到伸手可触。小弟现在先处理一些私事,不用担心,待会我在这里会有好消息公布,只有胆小无能之辈,才会认为是坏消息。”

  战船从洛阳开出,载的是送邀请书到梁都的李靖夫妇和徐子陵,从洛水北上大河,明媚的阳光下,战船扬起的风帆闪烁生辉,充盈光明和生机。

  舱厅内,李靖和红拂女细听徐子陵所述有关长安的近况。

  当徐子陵说到寇仲决定要与塞外联军正面交锋,李靖愕然道:“以当年杨坚的强横,应付突厥之策仍是外交配合军事,巧采离间分化之策,令突厥四分五裂,自斗不休,始保得疆土太平,却从未敢与突厥正面硬撼,小仲是否须再想清楚点?”

  红拂女笑道:“我对寇仲却有十足信心,打开始小仲便惯于以弱胜强,他更是我们中土唯一能威慑塞内外的无敌统帅,能人所不能,正是他的写照。”

  李靖担心的道:“秦王对此事有何看法?”

  徐子陵答道:“秦王全力支持。”

  李靖松一口气道:“秦王的襟胸确是异乎常人。”

  徐子陵道:“这又叫肝胆相照,识英雄者重英雄,秦王曾在战场上与寇仲多次交锋,比任何人明白寇仲的过人本领。”

  红拂女点头道:“寇仲是天生的统帅,拥有令手下将士甘心效死的骄人魅力,即使是乌合之众,到他手上也变成敢死的雄师。奔狼原之战,在他指挥下突利军便以少败众,使寇仲成为战场上的神话。秦王全力追击而不果后,天下间还有何人敢怀疑他的才能。”

  徐子陵道:“寇仲是很懂为别人着想的人,故此明言与塞外联军之战是他最后一场战争,此后洗手退隐,免夺秦王光彩。”

  李靖愕然道:“最后一场战争?”

  红拂女皱眉道:“小仲这么明智,夫君难道认为有问题吗?”

  李靖摇摇头,像要从一个梦里清醒过来,沉吟片晌,目注徐子陵道:“我想请子陵帮我一个忙。”

  徐子陵肯定的点头,道:“只要我办得到,定会尽力而为。”

  李靖道:“我想子陵你为我向秦王进言,平定萧铣之战交由我全权负责。”

  徐子陵醒悟过来,刚才李靖是因寇仲视与塞外联军之战为最后一战,等若放弃亲向萧铣报复素素的深仇而错愕。李靖争取对付萧铣,非是争功,而是要完成对素素的心愿,补赎心中的歉疚。

  徐子陵凝望李靖,沉声道:“我保证李大哥可达成此心愿。”

  尚未穿过后院的半月门,小孩们嬉笑玩闹的欢笑声潮水般涌出来,倍添初春生气。

  在草坪上近三十名年纪介乎三、四岁至七八岁的小孩子,正在玩捉迷藏,欢笑震天。

  寇仲跨步入院,聚集草坪的众孩子一哄而散,各寻藏处,没人有空向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瞥上半眼。

  草坪旁有座设置石桌石橙的八角亭,七、八名包括楚楚在内的妇女在亭内或立或坐的含笑旁观。

  寇仲来到亭阶,始有人惊呼道:“少帅!”

  众女大吃一惊,慌忙起立拜倒地上。

  只有楚楚仍安坐石橙,别过俏脸瞧他,脸色变得无比苍白,樱唇轻颤,却说不出话来,最后目光落在她为寇仲亲手缝制饱经劫难的外袍上。

  寇仲忙道:“各位万勿如此,快起来,我寇仲是从不拘什么礼数规矩的。”

  众女虽依言平身,只是没有人够胆子留在亭内,躬身退往草坪,剩下寇仲、楚楚两人。

  寇仲拿她们没法,晓得自己在她们心中似若天神,先轻按楚楚香肩,感受到她轻轻抖颤的娇躯,从容在她旁坐下,问道:“那个是小陵仲,何来这么多乖宝贝?看得我眼花缭乱的。”

  楚楚波动的心神稍稍回复过来,轻轻道:“找人的那个不是他吗?”

  张嘴要呼唤小陵仲过来见驾,寇仲及时制止道:“不要打断他的兴头,我还有点时间。”

  楚楚垂首低声道:“少帅不是忙于公事吗?为何忽然回来?屠公陪大小姐到山海关向杜霸王采购良马。”

  寇仲瞧着长得粗壮灵活的小陵仲钻进一堆草丛去寻人,心湖浮现素素的玉容,心底一阵痛楚,更想起背负身上的大任,为了下一代童真的快乐,他们安乐的生活,天下必须有长治久安的好日子。

  凝视她秀丽的侧脸轮廓,想起当年在荣阳龙头府内定情的一记掷雪球!柔声道:“把小陵仲收为我们的儿子好吗?”

  楚楚娇躯剧颤,朝他瞧来,露出不能置信的神色,香唇抖动数次,才勉强说出话来,道:“宋家二小姐!唉!楚楚怎配?”

  泪珠贯盈秀眸,珠串般淌下。

  若不是有众人在旁,寇仲肯定会把她拥人怀里,肆意轻怜,重享当年甜蜜的滋味,此刻只能举袖为她拭泪。

  寇仲叹道:“配不起你的是我这粗心大意的人才对,姐姐你务要怜惜照顾我脆弱的心儿,万勿说出拒绝的话。我有个天大的秘密要告诉你,我已放弃争霸天下,改而支持李世民登上皇位,只要再击退入侵的外族大军,天下回复太平,人人均有好日子过,我们和小陵仲当然不会例外。宋家二小姐是明白事理兼品性像你般纯良的人,她对你只会爱护有加!再不会有任何人事可阻碍我们从荣阳开始的爱恋。我以前不敢对你说这番话,是怕没有命回来见你,现在我再没有这方面的忧虑。我真的不是骗你,皇天可作明鉴,即使在生死悬于一发的战场上,我从没有忘记我的好楚楚。”

  楚楚泪眼模糊的瞧着他,颤声道:“少帅!”

  寇仲凄然道:“不要哭啦!哭得我既心痛又心酸,行之他们正在外堂待我去主持会议,会后我还要立即赶往历阳见老爹。来日方长,我寇仲以少帅的声誉担保,小弟会令你下半生幸福快乐,少帅寇仲说过的话从没不算数的。”

  徐子陵和李靖立在船头,战船转入大河,望东而去。

  战舰上全是追随李世民多年的玄甲亲卫,对李世民是绝对的忠诚,不愁有人泄秘。更何况现在形势有异,即使徐子陵公然来见李世民,太子妃嫔党也没话可说。

  李靖欣然道:“想不到我们又可再次并肩作战,素素在天之灵该可安息。”

  徐子陵凝目前方,道:“前方有一艘船正全速驶来,我是否须避入舱内?”

  李靖讶道:“为何我见不到?”

  话犹未已,一艘大型海舟从河湾转出来,现在前方。

  徐子陵不知如何回答,定神一看,喜道:“是琬晶公主的东溟号。”

  李靖此时才看清楚来船帆桅上飘扬的旗帜,大喜道:“那杨文干必是吃了大亏。”

  忙传令手下,着人发出讯号,同时减慢船速。

  徐子陵心中苦笑,相见争如不见,单琬晶可是他不想遇上的人之了非是他对她存有反感,原因恰好相反。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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