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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星*舞*缤纷天下》作者:风念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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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七章 天鹰寂寞

 

  肃穆的白色映衬着灵堂的凄凉,陈也的灵位棺木摆在那里,愈发显得惨淡。

  堂前有四个人,两立两跪。

  跪在那儿的是陈意,他满面悲凄,只是不住流泪。陈意的旁边却是药婆婆,她原本红润的面孔如今却显得那么苍老,鬓边的白发更填了几分萧索,泪水随着她哀伤的话语抖颤着:“也儿,你到底在坚持什么,现在连命也没了,这值得吗?”

  洛战衣站在那儿,他的面色如水,眼中隐含着一抹再也挥之不去的痛楚与内疚:“药婆婆,是我害了他!”铁兵动动嘴唇,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

  药婆婆轻轻摇着头:“不!不是你!是我,都是我的错。”

  她的错?为什么?洛战衣和铁兵心里升起疑问。药婆婆继续叙说着,她的眼珠儿固定在墓前,像在对人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都是我的错!也儿是个孤儿,是我把他从路边拣了回来,除了知道他姓陈,便什么也不知道了。他和我的亲生儿子叶乘夕一起长大,但乘夕乖巧伶俐,俊美讨喜,可也儿却天生阴沉,尤其那双眼睛,灰蒙蒙的没有感情,总让人有阴森森的感觉,再加上他从小便沉默寡言,实在是……很难让人去喜欢他。”

  铁兵想起陈也的眼睛,只觉得药婆婆的话已是客气多了,他初见陈也时简直吓了一跳,直觉上便把陈也当成了穷凶极恶之人。

  洛战衣却因一个名字而意外,“叶乘夕”,叶小含的父亲不是叫叶乘夕吗?难道……

  “还记得那一次,我发觉自己辛苦栽种的草坪被烧成了一团团的乌黑,我气愤极了,找来下人询问谁都说不知道,只是看到两位少爷去过草坪。我几乎立即认为是也儿做的,因为乘夕从来都是最乖巧的,于是,我找到也儿严厉地责问他,但他既不辩驳也不承认,从头至尾都一句话也不说。我愈发生气,但也拿他没办法。

  谁知从那以后,我家竟接二连三地发生事故,不是我的胭脂被人换成灰土,便是珍贵的古董被人摔碎,连我辛苦种植的茶花也被人连根拔了起来……

  于是,我又自作聪明地把所有事都归罪于陈也,认定是他在故意报复……我一次比一次更生气,对陈也的训斥也一次严厉过一次。但他从来都不说一句话,只是用他可怕的眼睛那样看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发觉他不见了……

  我再没想到,也儿的失踪才把真相揭开。那天下午,乘夕找到我,告诉我事情的真相,原来那草坪是乘夕烤兔肉时不小心烧着的,但我却先找到也儿。在我责斥也儿的时候,乘夕一直在外面听着,他之所以不进来,便是想看看陈也能沉默到什么时候……

  但陈也始终没有说出是乘夕做的,乘夕也始终没有进屋替他解释,因为他要让陈也自己去澄清。乘夕告诉陈也,沉默不能解决事情,一定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如果你不肯说话,那没有人会了解你到底做过什么?可是无论乘夕怎么软劝硬逼,陈也就是不肯去向我解释真相。

  于是,乘夕故意做了许多坏事,其实是想逼迫陈也去为自己辩驳,他要让陈也学会生活,学会用言语去解释自己和保护自己。乘夕说,陈也的沉默总有一天会害了他自己的。遗憾的是,无论陈也受了多大的冤枉都不肯去辩解什么。直到后来在不堪忍受之下,只能选择了离开……

  乘夕给我讲了事情经过后,他也离开了,他说他要去找陈也,我实在拦不住他……

  一年后,乘夕回来了。他告诉我,他已经找到陈也,而且发觉无论陈也走到哪里,那里的人都惧怕他,疏远他,没有人肯雇佣他。所以,陈也在无奈之下当了杀手……

  乘夕怕也儿会伤害无辜,真正铸成大错,便一直在暗中跟踪他。甚至总是先去查探也儿暗杀的目标,若是穷凶极恶之人便任他行事,但若是为善或尚可救药之人便蒙住面孔出手阻止……

  乘夕告诉我近况后就又走了,为了让乘夕回到我身边,我强行给他订下婚事。只可惜,乘夕对他前后两个妻子都不满意,最后还是选择了离开我们……

  直到十七年前,也儿回来了。但他一直没有来见我,却在我隐居的西山附近买了一处房子,也就是说这里定居下来,而且还娶妻生子了。他自己虽不肯来见我,但却任由陈意和小宝在西山上留连。其实,我明白,他是怕我一个人寂寞,所以才让我的小孙子来陪我……

  半年前,陈也来了西山,他告诉我,他已经死了。所以,以前的事和他全都没有关系了。他自来这儿后,便每天替我锄草种花,偶尔还会陪我说几句话。他虽不多说,但我已渐渐懂得,也儿是个最善良最腼腆却又固执无比的孩子。他一定是想念我,但又不肯承认,却想出个装死的办法以找到理由回到我身边……“

  洛战衣右拳紧握,他终于明白陈也装死的原因。他根本不是为了玉麒麟,更不是为了怕事迹败露,他只是要借死亡来忘记前事。因为他的母亲已满头白发,因为他的母亲行支影单,无人陪伴。所以他要回家,他要亲自照顾他的母亲。但固执的他仍耿耿于当年的误会,他仍然不想解释,不愿向母亲低头,所以才想了个假死的办法,只有死人,才可忘了前尘往事……

  “也儿回到了我身边,我已非常满足了。遗憾的是乘夕一直怪我强制他娶妻,所以一直没有消息。也儿看出我的心病,便时常用简短的话来告诉我乘夕的一些事,原来乘夕离开我并不只是为了他的婚事,他也是为了陈也。那些年他一直跟在陈也身后,只是为了阻止陈也去杀不该死的人,所以,陈也当了十几年的杀手,但真正杀过的人却廖廖可数。陈也早知乘夕在暗中跟着他却故作不知,直到有一天,陈也故意接了一宗生意,那生意的目标竟是一个十四岁的孩子……”

  洛战衣心里一跳,立即意识到什么!

  “也儿对我说,他从没见过那么聪慧可爱的孩子,那孩子竟在极短的时间内,学会了他的功夫并拿来对付他,就像是乘夕小的时候。所以,不出他所料,乘夕果然现身了,甚至没有掩示真面目,可见乘夕对那孩子实在是喜爱极了!那时也儿便退去了。”

  洛战衣终于明白,陈也根本无意杀他,否则凭一个杀手怎么会在执行任务时,任由一个孩子胡说八道?亏他还以为是自己智计过人,其实只是运气得碰到了一个不以杀人为目的的杀手。

  “就从那一天后,陈也搬到西山下居住的。因为他不想再浪费乘夕的时间了。以乘夕的武功不难成为江湖宗主,但他却把所有精力和时间用去跟踪也儿了。不是我老婆子自傲,以乘夕的姿质加上祖上传下的武功,他足以傲视江湖了。可是不知为什么,后来一直没听人提起叶乘夕,就像是他已从人间消失了。反倒是只学了他几成功夫的两个妻子,各自成了一番事业。这一点不但我奇怪,我看得出连也儿也大惑不解,所以他也一直在打听乘夕的下落……

  想不到,刚刚过了半年平静的生活,他竟又被人冤枉劫了朝庭的贡物,而他也依然没有解释,但这一次他却用自己的生命去澄清了一切……“

  “不!”洛战衣断声说,“药婆婆这次不一样,陈也并没沉默,他供认了一切是他自己所为。他自尽并不是为了用生命去澄清真相,而是想用自己的死来阻止真相的揭发,他分明是故意代人受过!”

  药婆婆怔住了:“什么人值得陈也如此做?”

  铁兵脱口道:“叶乘夕!”

  “不!”洛战衣肯定地说,“不是叶乘夕,困为叶乘夕已经……”他顿了下,才轻轻地吐出三个字:“过世了!”

  仿若受到了雷击,药婆婆身体颤了下,便僵硬不动了。

  洛战衣也不愿在这时候雪上加霜,但有些事却必须要弄清楚:“药婆婆,我想十七年前叶乘夕之所以失踪,一定是因为他要照顾妻儿,其实他一直隐居在扬州。”

  “妻儿?”药婆婆喃喃重复,陈意也因他的话抬起了头。

  “是的!叶乘夕又娶了一房妻子,他们非常恩爱,还有一个女儿叫叶小含……”

  “叶小含?”药婆婆激动不已,“她是我的孙女?”

  洛战衣肯定地点点头,他已经知道引领自己走入武学殿堂的紫衣人正是叶乘夕,也就是叶小含的亲生父亲。想不到自己这么多年,始终未能找到他的下落,却在无意中与他的女儿相识并相恋,这冥冥中的安排岂非太过奇异!于是,洛战衣简单地给药婆婆讲述了叶小含的经历,却听得药婆婆连连变色,最后化为一声呜咽:“我可怜的小孙女竟受了这么多苦……若儿怎么可以向我隐瞒这么重要的事?”

  洛战衣叹息一声:“我想旭若儿一定是另有所图,否则她怎会装作不认识小含?让我不明白的是,小含为什么也隐瞒了旭若儿便是她姐姐的事实!”

  铁兵突地想到什么,长眉一掀:“你们可想过,陈也可以替叶乘夕承担一切罪责,也可以为叶乘夕的女儿……”

  药婆婆慌了:“不!不会的,若儿怎么会犯那种诛连九族的重罪,她一直很懂事的……”

  铁兵重重地说:“做案的人中确实有女人,而且武功极高。最重要的是旭若儿既是叶乘夕之女,那么陈也代其而死便有了理由,而陈小宝也与旭若儿熟识,所以玉麒麟其实是小宝从旭若儿手里拿回来的也就顺理成章……”

  药婆婆抖颤着唇却不知如何辩驳?陈意忙过来扶住她,伤心地说:“奶奶,我也不愿这些事和若儿姐姐有关,但是……若儿姐姐与我们并不常在一起,对于她的一切,其实我们根本称不上了解,所以我们无从判断……”

  “意儿,我……”药婆婆无力地靠住他,她已经没有能力承受任何打击了。在一天之内,她失去了自己的义子,又得知了亲生儿子的死讯,如果若儿再……

  “不是旭若儿!”洛战衣突然开口。

  “为什么?”铁兵问,他不觉得自己的推理有误。

  “如果旭若儿是劫宝之人,那么她绝不会帮我们见到陈意。另外,劫宝的女人武功应该与宋雪离不相上下,甚至犹有过之,看旭若儿的步伐呼吸到不了这种程度。”洛战衣不慌不忙地解释。

  于是,一个媚惑清甜的声音传了过来:“洛战衣,你这人虽然有时候非常可恶,但又不得不使人佩服,因为你实在是非常明察秋毫,而且从不盲从!”旭若儿不知何时跟来了这里?她走到陈也的灵前,盈盈一礼,当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却非常奇怪:“陈叔叔,我不敢妄自评价您的一生,但我真的怀疑,你这样做到底能换来什么?这么轻易便抛弃,您未免把自己的生命看得太轻贱了!”

  洛战衣叹息:“他不是轻贱自己的生命,而是他心里的别人太重了!旭若儿,我不信你猜不出他是代谁受过?”

  旭若儿猛地转过身,盯住他:“你已说过了,不是我!”

  洛战衣也看着她:“确实不是你!但那并不代表也不是你的……”顿了下,他缓缓吐出两个字:“母亲!”

  旭若儿目光陡寒,如花娇艳的面孔也多了几分凌厉:“你说什么?”

  洛战衣背过手去:“如果我判断没错,你的母亲便是那闻名天下的海日楼主。”

  铁兵脸色一变:“海日楼主!”

  旭若儿的黄衫飞了起来:“洛战衣,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洛战衣俊容上一片平静:“开始只是怀疑!小含身中百日藤之毒,但据药婆婆所言,在中土除了她自己没有人会种植百日藤。那时我便想到蒙面女人可能便在药婆婆附近,起码是知道药婆婆所种百日藤的功用,才就近取来以使小含中毒。所以,我在西山时,就怀疑你旭若儿便是劫镖的紫衣蒙面女人。另外,你竟在毫不了解我的情况下答应嫁给我,更让我怀疑你是在借机接近我们。今天,药婆婆的一番话更证实了我的想法。我早已从陈意口中知道紫衣蒙面女人是海日楼中人,但她却会用叶乘夕的武功灵蛇九转,可见海日楼必与叶乘夕有关系。药婆婆曾说叶乘夕的两个妻子只学得他几成功夫便已成了一番事业,我就推断,海日楼主可能就是叶乘夕前妻之一,也就是你的母亲!”他说得简单容易之至,铁兵却听得有些糊涂,仔细想了一会儿,恍然大悟似地点点头。

  旭若儿寒着一张面孔:“你别忘了,叶乘夕在我母亲之前还有一个妻子!”

  洛战衣神情更是冷冽:“我也正要请教,你和小含那个一直不肯露面的兄长到底有过什么谋划,是谁将小含放进镖箱当货物运往嘉定?你既然去劫镖,必然知道什么!”

  药婆婆吃了一惊:“若儿,这是真的?”陈意也变了脸色。

  旭若儿却似看不见洛战衣严厉的目光,她自在地拂了下头发:“我想,我根本没有必要回答你们的问题。另外,无论是我兄长还是我母亲,他们做了什么也与我毫不相干。洛战衣,我是我,他们的事你去问他们好了!”

  药婆婆无奈:“若儿,你怎么可以……”

  “奶奶,即便我知道,难道你想让我出卖自己的亲人吗?”旭若儿说得理所当然,“况且,这些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妹妹她独占了父亲这么多年,难道不该吃点儿苦吗?至于什么朝廷贡物更是可笑之极,连皇帝都可轮流做,几件贡物又算得了什么?天下珍宝,有能者居之!又凭什么专属于皇家?”

  铁兵真没想到眼前这媚丽的女子会有这么可怕的思想:“如果天下人都是你这般想法,岂不要天下大乱?”

  旭若儿的眼光竟带着蔑视一切的神采:“不可能的!因为天下庸者太多,而甘愿当奴才的人更是数不胜数,所以能与我旭若儿平视者寥寥可数!”

  洛战衣笑了,笑容中却饱含着真正超脱者的韵息:“旭若儿,你才错了!也许在人们茹毛饮血时,可以凭力量解决一切,谁也不必服从谁。因为那时人们面对的是生命的竞争,所以他们为了自己生命延续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得到谅解。但随着人类的繁衍生息,发展进步,成千上万的人共同生活在这个世界上,那么为了共同的利益与目标,并避免相互侵害,必然会形成一定的社会规范与行为标准以约束彼此,那便是刑法与道德。道德自见于人心,刑法却需要一些人去执行监督的,所以才会有了朝廷和统治者。如今,只有林中走兽还在延续着弱肉强食的生存方法,人与野兽之所以有别,便在于此了。

  旭若儿,朝廷的功过是非暂且不议,但贡物确非你我所有,那么无论是夺人之物还是贪天之宝,则都不足为取。旭若儿你的话看似叛逆不驯,实则只四字便可解释,狂妄无知!“

  旭若儿柳眉一剔,刚要动怒,但又强压下火气。铁兵却用力一击掌:“说得好!洛战衣,你这番话真应该传告天下,尤其让那些以触犯法律为乐,或是自以为傲世不拘的人听一听,这才是真正的精辟之言!”

  连药婆婆也不禁连连点头,只觉得洛战衣的话确实值得人去深思,尤其是武林人物。

  旭若儿静默了一会儿,然后便盎然一笑:“洛战衣,我说不过你!不过,我娘可不似我,希望你能在她面前也这么威风!我会在海日楼拭目相待!”说罢,便款款地转过身去,并且丢下一句话:“另外,你要小心火云,否则你一定后悔莫及。”

  旭若儿走了,却留下了许多疑问!

  暮色凄然,洛战衣耳边竟又响起了陈也临死前所唱的哀歌:天地苍茫,路何漫长?

  我心悲怆,愿与鹰翔!

  飞鹰寂寞,天星又何尝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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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八章 云思

 

  岳浅影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如归客栈,而朱潜一直守候在她的床前。

  岳浅影一看到朱潜,立即想到自己所受的委屈,眼泪便流了出来。

  朱潜慌忙哄劝:“浅影,别哭了,所有的事我都知道了,现在,一切都过去了!”

  岳浅影不但没有止泪,反而更加生气:“我出事的时候,你到底去哪儿了?却留我一人在这里被别人欺负。”

  朱潜小心翼翼地问:“浅影,你生气了!对不起,我去首饰行转了转,只想给你挑一件,努!”朱潜递过去一个精美别致的珠钗,“你看看,喜不喜欢?”

  岳浅影看了眼珠钗,泪却流得更凶。朱潜吓了一跳,忙坐在她身边,用袖子替她抹眼泪:“浅影,你怎么了?”

  岳浅影摇摇头:“我没什么,只是心里难过而已。”

  朱潜无奈地摇摇头,然后向外面说:“你们送进来吧!”

  随着话声,一个下人拎着两个篮子进来了,并把里面的东西摆在桌子上。竟是一些已经剥皮切好的瓜果梨桃,还有一盆汤。朱潜盛了一小碗汤,拿给岳浅影:“我特意找地方做了几个水果拼盘,还有一小盆酸梅莲子汤,都是冰镇的。你就看在我奔波了一下午的份上,吃一点儿,好不好!”

  岳浅影怔怔地看着那碗冰镇的莲子汤,然后抬头看着朱潜:“你从哪里弄来的冰?”

  朱潜轻笑了下:“你就别管了!现在天这么热,不喝些解暑的东西怎么行?你看你,最近都瘦了很多。”

  看着朱潜充满关怀的眼神,岳浅影更加想哭了,原来他的失踪就是为了自己准备这些东西!即便朱潜没说,岳浅影也能想象,在这种盛夏季节能找到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可见,他是如何用心的了?其实,从头至尾,就只有朱潜在真正关心自己,洛战衣何曾把自己放在心上?自己遇难,只有朱潜赶去相救,洛战衣却全不见踪影?可自己呢?却屡次三番地为洛战衣的无情伤心难过,却从未在意过朱潜的付出,但他却始终如一,从没怨过自己。

  想到这儿,岳浅影不但愧上心头,更涌起一种从没有过的柔情,也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冲动,她突然扑进朱潜的怀中,流着泪说:“对不起,朱大哥,是我错了!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走,我们成亲,好不好?”

  朱潜显然是惊喜过度,他猛地抓住岳浅影的双肩:“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岳浅影含着泪笑:“我说,我要嫁给你!”

  火飞怎么也没想到,他刚一回来,朱潜和岳浅影就来向自己辞别。不管曾发生怎样的情怨纠葛,但毕竟同行了这么长的时间,又怎能不向星主亲自道别呢?真是一点儿礼貌都没有!朱潜起码临走前还表现了很大的歉意,并暗示火飞这也是情非得以,并喜悦地告诉火飞,也许回去以后就可以请他喝自己和岳浅影的喜酒了。

  但岳浅影根本就没把他火飞放在眼里,所以连解释都免了,只是冷淡地说了句:反正叶小含这个镖主早已经决定不去嘉定了,还跟着劫镖的旭若儿走了,那她待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就这么一句话,人就走了!这不是岂有此理是什么?

  火飞咬牙对自己说:男子汉要大人大量,才不与小女子一般计较!就在这个时候,洛战衣回来了。

  听了火飞讲述了事情经过,一起跟来看孙女的药婆婆早已惊怒交加:“若儿真的带走了小含?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还隐瞒了小含的身世?”

  相反,坐在太师椅上的洛战衣,却并没表现出太激动的样子,他只是沉默了一会儿,就朝着一直低着脑袋并一脸歉疚的火飞挥了一下手:“好了,我知道了!”

  火飞诧异地抬起头,不敢置信地看着洛战衣,“就这样?”然后,他就突然明白了,无比难过地说:“我知道,哀莫大于心死!可是,星主你这个样子更让我……难受!星主,你还是骂我几句吧!这样我死也死得心安!”

  洛战衣“哼”了一声:“若能把你骂得聪明些,我早已骂了!不过,这件事的幕后主使有两个人!一个人是旭若儿,另一个便是穿燕峰上的黑衣人。他们虽对小含并不友善,但并无性命危险。”

  药婆婆一拍桌子:“若儿这个孩子真让我太失望了!无论如何,小含总是她的妹妹!这些事,隐之到底知不知道?”

  洛战衣问:“隐之,小含的哥哥吗?”

  “不错!他叫叶隐之,是我大儿媳夏蕊所生。”

  “夏蕊!”

  直到今天,洛战衣才知道叶乘夕的第一个妻子叫夏蕊,可是他并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是的,蕊儿在乘夕走后的第七年抑郁而终,丢下可怜的隐之。我本想把他从荆州接来同住,但隐之那孩子倔强得很,硬是要一个人住。幸好,有几个忠心的老仆侍侯他,否则,我还真放心不下!”

  洛战衣沉思了下:“我在想,穿燕峰上的黑衣人或许就是叶隐之。”

  “什么?”药婆婆震惊地站起身:“这怎么可能?”

  “药婆婆,我只是说或许!”

  “或许也不行!”药婆婆似是再也待不住了,“这件事我一定要管!我这就去海日楼,顺便到荆州问一下隐之。”也不等洛战衣说话,便已奔了出去。这药婆婆别看年纪那么大了,但性急一点儿不输于年轻人。

  洛战衣无奈地摇头,他本想问一下叶隐之居住在荆州什么地方的,但药婆婆却根本不给他问话的机会。洛战衣只得转向火飞,他眼神中透过一丝难测的光芒,郁闷地摆了摆手:“小飞,你去休息吧!让你哥进来,好吗?”

  火飞纳闷地看着洛战衣突然显得很失落的面孔,但仍是听话地走出去了。

  一阵轻轻的脚步声传进来,不过洛战衣并没有睁开眼睛。他似乎很累,脑袋微倚在靠背上,像是睡着了。直到一件披风盖在他的身上,洛战衣才开口了,他仍是闭着眼睛:“小云,你把关山歌弄哪里去了?”

  火云闲适地站在一旁,却并没回答洛战衣的问题:“星主,属下此次南下,是因我院武昌心堂的一桩生意纠纷……”

  洛战衣终于睁开了眼睛:“回答我,关山歌在哪里?”

  火云沉默了下:“星主,小小一个关山歌不值得你去关注!”

  洛战衣冷冷地“哼”了一声:“关山歌在院里确实算不上什么人物!我之所以关心他,是因为我有愧在心!你以为我不知道吗?能让唐七甘心就死的人只有你火云。所以,关山歌所讲的全是实话。可是我一直在徇私情,找遍理由为你开脱!令我想不到的是,你竟一直不肯放过他,火云,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让鲁决去星子县?又让唐七杀鲁绝?”

  火云无奈地说:“星主,既然你早知道了!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想派人劫镖,才让鲁决去刺探情况!谁让岳南天不识好歹,我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但没想到,你也去了星子县,我怕事情被你知道,就又派唐七去阻止鲁决!谁想他会杀人灭口,他的死也是一种惩戒。况且,劫镖的事我也没有再付之行动。”

  他说得轻松之极,洛战衣却听得心寒:“两条人命,你就给我一个如此简单的解释?”

  火云毫不在乎地耸耸肩:“鲁决愚昧无知,办事不力,而唐七虽奉我命行事,但不问是非,盲目行事,贪功而心恨,这两人均死不足惜!”

  洛战衣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玉麒麟呢?”

  火云不慌不忙地说:“陈也本是一名杀手。当我发现他定居在江西境内时,怕他会对我院不利,便派人日夜监视。有一次,手下回报,说看见陈也之子陈小宝拿着一尊玉麒麟在院中把玩。我当时心里一动,因为两年前,武昌城外发生的贡物被劫案中的失物便有一尊玉麒麟。此案官府一直隐而不宣,我也不便明说。”

  洛战衣意外地问:“你怎会知道贡物被劫之案?”

  “因为武昌知府陆烈风是我的朋友,他曾让我帮忙破案。因兹事体大,我没敢向院中禀报,只在暗中替他注意。前些天我因公务来武昌府,便去干元赌场与陈意赌玉器,其实是想赢得玉麒麟……”

  洛战衣轻吁了一口气,想不到火云竟然和陆烈风是朋友!不过,也难怪,火云的苍龙院掌管江浙之东,结交官府也是为行事方便:“原来是这样!火云,玉麒麟之事可以不究,可关山歌你千万不要再去伤害他,明白吗?”

  火云应声是,但犹豫了下,“星主,小飞他……”

  洛战衣转了下手中的茶杯,眉间闪过一丝决意:“若叶姑娘平安无事便罢!万一有个意外,即便我不惩罚他,我想他也不会轻易恕过自己的。”

  火云轻声说:“我知道了!”

  洛战衣像是陷入了沉思,过了好一会,才道:“小云,你真的再没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火云缓缓地摇头,注视着洛战衣:“星主,你怎么了?”

  洛战衣苦笑了一下,疲惫之极地揉了下眉心,似乎还带着几分悲哀和失望,他仰靠在太师椅上,无奈地轻叹:“火云,你跟在我身边已有七年了。我至今还记得,你和小飞刚入天星院时的模样。那时,成立不久的天星院正在招募人手,我想看看应召的人,就走了出去。很奇怪,我第一眼就看见了挤在人群中的你和小飞。当时小飞才十岁,而且活泼好动,别人都在紧张地等待过关考试,他却跑去买冰糖葫芦吃,只舔了一下,就把它送给了街边正在对他流口水的小叫花。而你只是微笑了一下,就又去给小飞买了一支更大的冰糖葫芦。”

  火云微微一怔:“星主,原来那时你也在!”

  洛战衣苦笑了下:“当然,否则我怎么会在你和小飞进院的第五天,就挑走了你们并留在身边亲自教导?”是呀!为了把火云兄弟教育成才,他耗费了七年的心血,可现在的火云……

  洛战衣太了解火云了!更知道他突然出现这里的理由绝不简单。可是,即便知道了火云在骗自己,即便知道了火云也许已有了不轨之心,但洛战衣又能如何?难道要先让火云俯首认罪,然后再按照天星院院规处置吗?背叛和欺骗星主是要处以死刑的!洛战衣怎么忍得下心呢?况且,天星院能有今天,火云绝对是功不可没!他的才能是天星院上下有目共睹的,否则又怎能在二十岁的时候就当了苍龙院主?

  既然如此……也罢!洛战衣目中闪过一丝光芒,以致于他的面孔又现出了往常那种掌控一切的神采:“火云,你去吧!”

  火云怔了下,然后微一低头:“是!”可是,走了几步,他又转回身,“星主,别太劳累了!”放下这句话,他才走了出去。

  洛战衣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叹!小云啊小云,千万不要让我失望!洛战衣几乎能确定,叶小含的失踪也和火云有关!银鸡小虫曾为了救火飞不惜冒险,很可能就是因为火云的关系!但火云究竟和叶家的恩怨有什么关系呢?这却是洛战衣百思不解的。

  刚才洛战衣之所以说小含若有意外,火飞必不会原谅自己这类的话,也是别有用心的。因为火云即便真的有了背叛行为,也绝不会眼见他最疼宠的弟弟有一丝一毫的意外。所以,为了火飞他或许会想办法保护叶小含,而他也一定有这个能力!

  最重要的是,洛战衣至今不相信火云真会背叛自己,背叛天星院!也许他是另有苦衷,也说不定呢?

  另外,洛战衣决定,派人严密监视火云和他周围的人,同时要让火云也清楚这些布置而不敢妄动。洛战衣自己却可衬这个机会去海日楼!一是为了寻找叶小含,二是查清贡物被劫一案,为宋雪离昭雪沉冤!

  这时,武昌府心堂堂主木修蓝走进来,洛战衣吩咐道:“我要去海日楼,此行非常危险,我因没允许火院主同行,怕他会暗中跟踪。你记住,你多派些人手监视他,将他的一举一动都回报给我,明白吗?”

  “属下遵命!”

  “还有,你让龙五进来,我另有任务交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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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九章 怀璧之罪

 

  天星院武昌心堂。

  门前的武士一见火云立即单膝跪地:“参见火院主!”

  火云微笑着一抬手:“起来吧!对了,刚才我在街上碰到霍老二,便让他把我新买的书装箱运了回来,你们可见到他了?”

  “禀堂主,霍老二早已回来了,而且他确实抬了一个木箱。”

  “那就好!”火云放心地点点头,仪态雍容地走了进来。他绕过前厅,直接往自己所居住的西院而去。那里本是武昌心堂招待院中派下的使者所设,而武昌府又是火云的辖区,所以武昌心堂堂主木修蓝便特意布置了一套雅室,专门留给火云来时居住。

  走在竹林中,听着千百片竹叶翻飞而成的风声阵阵,偶尔能见几朵紫色的小花映在绿茫茫的颜色中,火云的心情真是好极了。碎石地面上有几片掉落的竹叶,火云便故意踩了上去,唇边浮起了炫目的笑容,像个调皮的孩子在恶作剧后的自得。

  远处,竹林掩映中露出了一角红檐,那便是火云在这里的居住。其实,这栋小楼是火云暗示木修蓝一定要留给他,除了喜爱这里幽静雅致外,自然还有另外的原因……

  一走进书房,火云便斜躺在那张非常舒服的卧榻上,一边饮着刚刚端上的云雾茶,一边透过窗子望着外面的蓝天白云,竹色悠悠。

  于是,毫无声息的,一个人走了进来,并立在火云身后。过了很久很久,火云竟似一无所觉,依然悠闲地躺在那儿,眼睛也渐渐合上了。

  最后还是那人沉不住气了,微带讽意地开口:“做奸细的不都是小心翼翼,谨慎非常吗?但火老弟你似乎轻松自在得很呢!”

  火云懒懒地睁开了双眼:“怎么?霍兄是不是以为非得草木皆兵,一副贼头贼脑的样子才叫小心谨慎!”

  “原来你早知道我来了!”

  霍兄在这里的名字是霍老二,他是三年前加入武昌心堂的,但地位低下得根本不会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干脆来说,他根本就是个杂工,而最主要的任务便是负责采买一些分堂中的日需品。霍老二的长相也很平凡,只有一双眉毛又粗又黑,倒也填了几分威武,当然,他真正的名字是霍病。

  火云睨着霍病:“你能不来吗?”

  霍病窒了下,随即冷哼一声:“虽然现在走不出去,但洛战衣绝对不会想到叶小含便在他天星院的心堂里。所以,把叶小含藏在你这里比任何地方都安全,只要找到机会,我们可以再将她送出去!”

  “机会?你以为洛战衣会给你我机会吗?”

  “我也许没有,但你一定有,因为你是洛战衣最信任的人。”

  火云笑了,那笑容中带着浓浓的讥讽:“霍病,你竟真的把洛战衣当成傻瓜了?恐怕我们的计划他早已心中有数了,现在我们两人早已在他的严密监视之下,武昌府百里之内又已布下了天罗地网,咱们根本已被困于这里,哪也去不成?”

  霍病大惊失色:“你怎么知道?”

  火云淡然地道:“因为洛战衣对我所说的话。我知道他在暗示我,若叶小含有意外那我的弟弟火飞也不会好过。所以,现在我反倒被他利用,为了火飞我必须保证叶小含的安全。我虽然心里明白,但又不得不按他的计划去行事,这就是洛战衣!他总能让他的敌人在莫名其妙中便落入他的算计!”

  霍病喃喃道:“真是可怕!幸亏咱家少爷早有指示,否则我们岂不成了他人的棋子!”

  火飞一扬淡红衣袖,那样云淡风清地说:“你我本来便是人家对奕的棋子,走前走后全也不由自主,一点儿也不稀奇。”

  霍病看着他,突然冷冷地说:“你看过有哪枚棋子像你这样洒脱任意吗?若非你擅自找陈意赌玩玉器,让官府发现了玉麒麟,又哪能生出这么多是非?”

  “是非?”火云扬眉,“只不过死了一个小小的陈也,又算得什么?”

  “你倒说得轻松!我看你根本是故意将贡物被劫案嫁祸给陈也,无非是想让他死而已!”

  火云并不否认:“那又如何?当年陈也受雇行刺我父亲,虽然为叶乘夕阻止,但我爹仍受了重伤。再加上我爹一向心高气傲却败给一个默默无闻的杀手,郁结于心才会伤病交加,不治而亡,这笔债我不找陈也算又去找谁算呢?”

  “但你为何不在事先禀明少爷?若非少爷将计就计,又将所有罪责推给了海日楼,我看你该怎么办?”

  火云仍是毫不在意:“我自有我的办法!对了,叶小含怎么样了?”

  “她已经醒了!”

  火云沉默了下,突然用一种很怪异的语气问:“这叶小含真有那么美吗?”他真的好奇,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让心比天高的洛战衣倾心?在西山虽然看到昏迷不醒的她,但并无清晰的印象。

  霍病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美极了!不光是美,而是她全身上下透着那种说不清的灵秀的气息,让男人一见便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种想怜惜的冲动。便是我一看到她……”

  火云站起身,冷冷地打断他:“不要用你自己来证明什么!你这种人,见了母猩猩没准儿也能发情!”说着,他已走到书房内间的卧室,并来到一面墙前,伸手按住一块并无特异的壁面,默运内息。只见紧挨墙壁的一处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开,露出一个幽深的地道入口。

  正气得脸色发青的霍病忙跟了过来,并紧随火云走进地道:“你不觉得你的话太过分了吗?”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

  霍病一咬牙,不再说什么!但盯着火云背影的目光中却显出了几分怨毒。

  走下地道的台阶,来到一座石门前。火云用力一推,石门已转了过去,微弱的光线从里面透了出来。

  石室不大,陈设更是简单极了,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有一盏烛灯,靠着右侧石壁有一张大床,床上铺着厚厚的鸭绒被褥。一个看着有些单薄的女孩儿双臂抱膝蜷坐在床头上,只有双脚伸在了被子中。她的脸色带着些苍白,但细腻得宛如晶莹的玉石,一双眉是黛绿色的,让人想起碧潭中的萍影一抹。最让人移不开目光的是那双漆黑的眼睛,深幽幽的却又带着明丽的色彩,闪着几分真纯,几分荏弱,几分热情,还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控诉。当她用那种眼光看着火云的时候,火云心里忽然升起一种奇异的罪恶感。而他旁边的霍病更是目不转睛地盯着叶小含,那样子就像是一头狼盯着一只小绵羊,而且是只再也逃不出手心的小绵羊!

  火云笑了,依然是那种懒懒的宛似云淡风清般的笑容:“叶姑娘,如果你再这样看着我,我可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也变成一只大野狼!我想,你的面前有一只野狼便已足够了!对吗?”说完,还瞥了霍病一眼。

  霍病终于回过神,并狠狠地瞪了火云一眼。

  叶小含姿势没变,只是轻轻地问:“你们是哥哥的人,还是姐姐的人?”

  火云“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地说:“你似乎很肯定。”

  叶小含唇角一弯,似乎想扯出一丝笑容,但她失败了,反而变成了无限的悲哀和寥落:“自从我父母死后,在这个世上除了哥哥和姐姐外,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我叶小含的存在,连我的亲奶奶都不知。你说,这又有什么难猜的?”

  火云撇了下唇:“可怜的姑娘。”

  叶小含奇怪地盯住他:“我看得出来,你并不可怜我!否则,你不会设计抓我,更不会把我关在这儿,所以你根本不必说那些虚伪的话,那只会让我更讨厌你!”

  火云有趣地大笑起来:“说得妙极了!”然后他一拂长衫,那么自然地坐在床前,并冲叶小含眨眨眼,“我喜欢!”

  叶小含把头枕在膝上,长发立即披落下来,半掩着她苍白而美丽的面孔,而她的身子蜷得更紧,似一只卧在床头的小猫:“可我并不感到荣幸。”她的声音很淡很冷,再加上如今的形态,便混合为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

  一旁的霍病“咕”地吞下一口口水,直勾勾地盯着叶小含刚从被子中露出的半截玉足。

  火云似笑非笑地看了霍病一眼:“霍兄,我有几句话要问叶姑娘,可否请你先行回避!”

  霍病用一种很了解的眼神看着他,慢吞吞地说:“这……不太合适吧?她毕竟是……”

  火云依旧笑眯眯的,但眼中却已透出一抹寒刃般的光芒:“是不是需要我再说一遍?”

  霍病在那瞬间竟心里一冷,他曾经是祭箭会之主,所以论身份并不弱于火云,武功他自认也不会比对方差。但不知怎么?每次面对火云时,他总是有种寒栗的感觉,似乎自己随时会被对方所吞噬。也因此,他对火云一直很顾忌,甚至对对方的嘲讽也强自忍耐。但这种忍耐总有一天会到极限的,霍病对自己说。然后,他退了出去。

  火云一直在看叶小含,叶小含也毫不畏惧地回瞪着他,就这样持续了很久,终于在一刻钟后,叶小含垂下头去:“你到底在看什么?”

  “没看什么!”

  叶小含恼怒:“没看什么,你还那样看我?”

  “正因没看什么,我才那样看你!”

  叶小含气得又一次瞪住火云,而火云也依然微笑地面对,竟又对峙了一会儿,叶小含突然垮下肩,泄气地说:“我败给你了!说吧,你想做什么?”

  “我不想做什么。”

  “你……”

  叶小含气极,索性倒在床上,并拉过被子盖上,“对不起,我要睡觉了!”她的意思是说你可以走了!

  但火云却故意惊诧地张大嘴:“你……你不会想邀请我同你一起……”

  “喂!”叶小含猛地坐起来,俏脸红红地打断他的话:“你这人怎么这样无赖?难道你不明白,君子是不会打扰一位小姐休息的。”

  火云恍然:“原来这样!不过,我想是你没弄明白,我虽然是君子,但你现在可不是小姐,而是我的阶下之囚。”

  叶小含怔了下,然后难过地垂头:“对不起!是我弄错了!我本没权利要求你什么的。”说完,她疲惫地靠在床头上:“随便你!”

  火云靠近一些,只觉一阵淡淡的馨香从叶小含身上散了出来,他深吸一口气,语气暧昧地说:“真的随便我了!”

  叶小含咬咬唇,怪异地看着他:“虽然你说了许多轻浮的话,但不知为什么?我确知你不会真的对我做什么的,所以,我一点儿也不惊慌。”

  火云真的意外了,他坐正身子:“你真那么自信?”

  “这应该问你呀!”

  火云脸上不见了刚才轻浮放浪的样子,又恢复了他原本的慵懒潇洒:“你确实是个很吸引人的女孩子,不过,我仍然不明白你的哥哥姐姐到底为什么要争夺你?”

  “争夺我?”叶小含苦涩地说,“我想你弄错了!他们……他们根本不喜欢我,否则不会这样对我?”

  火云难得地现出一丝同情:“我说的是争夺!那并不代表喜欢,两个人可能会为许多种原因争夺一件东……不!我是说,你的身上或是你自己本身一定拥有某种特殊的价值,这就是你兄姐互不相让的原因。”

  叶小含点了点头:“我想我明白你的意思!”

  “你明白?”火云疑惑地问,“莫非你真的拥有一些价值非凡的东西?譬如说一件珍宝,一柄利器,一枚千年灵药或是一部武功秘芨……”

  “我真的不知道?”叶小含苦笑摇头,想起旭若儿所说的第八句剑诀,直到现在,她还是莫名其妙。

  火云相信叶小含说的是实话,很少有人能在他面前撒谎。于是,他沉默了,但只一会儿他便抬起头来,淡淡的笑在他的脸上漾了开去:“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叶小含看着他,突然说:“你笑起来真好看!”

  “哦?”火云笑意更深,“我还以为,你在看惯了星主后,再也不会注意别的男人!”

  叶小含歪了一下头,想了想:“不一样的。”

  “怎么不一样?”

  “嗯!”叶小含娇俏地笑:“你像云,懒懒散散的,而且变幻不定;洛大哥却像那一碧万里的长天,浩瀚博大,无边无际;火飞哥像太阳,暖洋洋的舒服极了,但有时又照得人睁不开眼。朱大哥像一座山,沉稳恒久,给人很可靠的感觉。你们完全不一样但都很出色!”

  “我明白了!”火云颇富深意地笑:“你在暗示我,无论是云,太阳或是高山,不管它们有多耀眼却都在洛战衣这片蓝天之下,对吗?”

  叶小含皱了下眉:“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说出我的真实感觉!不过,大千世界,万事万物都在蓝天之下,众生皆可仰望蓝天,但蓝天本身却并没有左右什么,不是吗?”

  火云豁然而笑:“并不是蓝天不想左右,而是它太高了,也太远了!而对于尘世的千山云水来说,它简直是遥不可及的。”

  叶小含笑得恬然:“但是每个人,甚至每个生命的心里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蓝天,这却是任何力量也挥抹不去的。”

  火云猛地停住了笑,深深地看着叶小含,然后他就叹了一口气:“我终于明白,洛战衣为什么喜欢你了?一个女人如果能表现出又单纯又聪明,又幼稚又成熟,既漫无心机又洞烛世事,而偏偏这并不是她的做作而是自然而然的,那她的魅力还真的让人无法抵抗!”

  谁想叶小含听到他的话并没高兴,反而怔怔地发起呆来,似是突然之间有了满腹的心事。

  火云觉得自己不该表现出关心的样子,但却偏偏不由自主地关心她:“你怎么了?”

  叶小含摇摇头:“没什么,我只是有些累!”任谁也能看出她在敷衍,更别说精明如狐的火云了,但他只是体贴地说:“那你休息一下吧!我这个做君子的不会再打扰你这个小姐了!”说完,还替她盖上了被子。

  叶小含浅浅一笑:“谢谢!”

  火云竟也看得有些失神,所以他再也不敢停留下去,立即往石门走去。当他重新回到书房时,霍病还在等他并马上迎了过来,并且又用那种很明白的眼神看他:“你胆子真大!”

  火云没看他:“这算不上是什么优点!”

  “但起码你已经……”霍病又咽了一口口水,脸上却现出兴奋的神情,他用力握了下拳又张开,“反正……反正是你先开始的,那我也……应该可以……”他的面孔因渴望而泛起一片红光,边说边向那石室退去,“我……你等我……”

  火云突然截在他身前:“你要做什么?”

  霍病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你何必装糊涂!快让开,那小美人还在等我!”

  火云自是明白霍病在想什么,于是,他邪邪地一笑:“原来你也要去……”后面的话他没明说,却故意暧昧地眨眨眼。

  霍病更兴奋了:“对!我也要……”

  火云凑近他:“但你可记得,洛战衣曾说,如果叶小含有个意外,我弟弟火飞是不会好过的!”

  霍病愣了下:“那又怎样?”

  火云笑得愈加亲切:“不怎样!”可是突然之间,他低垂的右袖中一道寒芒乍吐即收,快得人眼也无法捕捉。而同时,霍病只觉胯下一凉,旋即一轻,他疑惑地低下头。当他看清地上的一滩鲜血中的那具玩意,而自己前襟也沾了斑斑血迹时,才觉得下体一阵巨痛。他突地惨叫起来,缩低身子,颤颤地指着火云:“你……你……好狠,竟然……。”

  火云恍如无事般走到卧榻上坐好:“我这也是为你好,省得你犯下大错!到了那时,失去的可不仅仅是男人的尊严,而是你自己的性命了!”

  霍病气极地想扑向他,但那股钻心的疼痛却让他又惨叫起来。这时,两个天星院武士从外面闻声奔进,一见屋内的情景却怔住了:“火院主,这……”

  火云悠闲地说:“你们还楞着干什么?没看到霍老二受伤很严重吗?还不快抬下去为他治伤!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是唯你们是问!”

  两个武士慌忙称是,小心地抬起呻吟不止的霍病又匆匆奔了出去。

  看着他们离去,火云才淡淡一笑:“真是不知死活!”他缓缓地端起了茶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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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六十章 竹情

 

  叶小含当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事,望着空旷的石室,她只得苦笑。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多灾多难?刚刚摆脱当货物藏在木箱中的命运,现在又被关在这不见天光的石室中。她现在最渴望的竟是遍洒大地的阳光,想不到原本轻而易举的事对于现在的她来讲也成了一种奢求!也许,她本就与阳光无缘!

  洛大哥,你在哪里?会不会担心小含?我们总是莫名其妙地相遇,又莫名其妙地分开,离合全也不由自主,只不知那冥冥之中的天意想如何安排你我?洛大哥,你快些来呀!你不知道,小含的时间恐怕不多了……

  悄悄的,石室门打开了,火云毫无声息地走进。他静静地凝视着叶小含,沉思中的她更添了几分飘逸和圣洁,只不过脸色却愈加苍白了。火云自然明白原因,那代表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憔悴,还有精神上的落寞与孤寂,无声地叹息,火云像是很随意地问:“叶姑娘,可愿意出去走走?”

  叶小含闻声震了下,她侧过头,带着期冀地问:“真的可以吗?”

  火云笑了:“当然!不过,你并非自由,而是由我陪同,并且散步范围仅限于院里的竹林。”

  竹色清幽,碎石小径在绿色中延伸远去,淡淡的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向地面,随着千百片叶子的翻转荡漾闪烁,流动着梦幻般的色彩。

  叶小含站在竹林中,轻轻地闭起了眼睛,感受着阳光与绿叶的爱抚,她那淡青色的衫裙似已和绿竹融合一起,竹与裙共同飞扬……

  火云怔然地看着她的身影,面上的神情却夏杂得难以言喻。他突然扬手挥袖,只见随他动作一根绿竹毫无声息地从中间断开,上面的一截正落在火云的手中。他又将竹管切去一截,并剃去枝叶,只留一尺多长的一段。然后他竟然撕下自己衣袖将竹管两头堵上……

  叶小含听到声音,睁开眼睛却被火云的行为弄糊涂了。而现在火云正在用一把尖利的刃器在竹筒上打了六个洞,还从竹茎中抽出一片薄膜堵在第二个小洞上。那把刃器外形非常奇特,似剑又似锥,近尺长,顶端尖利,刃身细窄,泛着寒凛凛的光。叶小含走近火云,好奇地问:“你在做什么?你手中拿的又是什么,怎么刚才没见到!”

  火云并没抬头,只是细心地用手指徐徐擦过刃身,右手一翻,那刃器又已不见踪影。他把玩着手中已做好的竹管,“那是我的兵器,平时都放在我的袖子中,所以我叫它袖刃!”怪不得他每次与人交手时,袖中总有来去如电的寒光,原来是袖刃的威力!

  叶小含看着他手中的断竹:“这像是一把笛子!”

  火云淡淡地笑,然后便将竹苗横放唇边。于是,悠扬悦耳的笛声便响在了竹林中,在竹叶上盘旋,在幽绿中徜徉,像一股和煦的春风缭绕在人的心头。

  叶小含听得痴了,直到笛声停下好久,她才悠悠地叹:“好美的笛声!想不到你随手制出的一个竹笛,竟能吹奏出这么美妙的曲子?尤其在这竹林中听来,似连那笛声都带着幽幽的绿了。”

  火云没有说话,他静静地走到一棵竹树前,将手中的竹苗往地上用力一插,眨眼间那竹笛已完全没入土中,不露一点儿痕迹了。

  叶小含来不及阻止,这时只得懊恼地轻跺了下脚:“这么好的竹笛,你为什么……”

  火云转回身来,神色中带着股奇异的落寞:“我每制一根竹笛便只用它吹奏一首曲子,绝不会再吹第二次了!”

  叶小含怔住了:“为什么?”

  谁想简单的一个问句,竟使火云的脸色突然变得苍白了,就像是被人击中了痛处。于是,他眼神一冷,猛地背过身子,以致淡红长衫也飞旋了起来,寒涩的话声也同时响起:“我最讨厌女人的好奇心!”

  被他斥得一愕,叶小含也白了脸,她难过地退后一步,垂下头:“对不起!我想……我该回去了!”她很知趣地悄悄转身……

  又是一声悠悠的叹息响起,那其中似含蕴了太多的无奈与伤痛,然后,火云的声音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了:“你知道吗?我从小就喜欢竹,我喜欢听风打竹叶的声音,喜欢看竹挺拔峭俊的姿态……还记得小时候我练功的地方就有一片竹林……”

  叶小含不知不觉停下了脚步,倾听着他的话。

  “但那时候,我每天除了三个时辰的睡食时间外,剩下的九个时辰便全是练功的时间。就连上茅房时间长了一点儿,还要挨师父的皮鞭,又哪有闲暇去观赏竹……

  叶小含诧异地皱起眉……

  他似乎在笑,而且笑容里含着无比的嘲讽:“不过,我还是每天都能看到竹!因为我要站在几丈高的梅花桩上练功,而一排排竹剑就在我的身下。我小心翼翼地伸臂展腿,每天都在心惊胆战中度过。我非常清楚,我只要一个疏乎掉了下去,就一定会被竹剑插成刺猬……”

  叶小含吃惊地张大了嘴:“怎么会这样?”

  火云转回身,他的面容竟出奇的平静:“没什么可奇怪的!优胜劣汰本是生存法则,这是我自小便明白的道理!在那个地方,人是不需要情感道义的,每个人想的都是怎样让自己变得更强大,怎样能把对手更迅速地置于死地?”

  叶小含不敢置信:“世上会有这种地方?”

  火云笑了:“世上到处都是这种地方!只不过有明有暗罢了,而我所在的地方便更把这种强者生存的法则体现得淋漓尽致。那里每一年便举行一次竞命赛,别吃惊,这名字毫不夸张!那的的确确是在竞命,因为只要你输,那么输的就是自己的命,从无例外!所以,那里的每个人都是在血与火中走出来的,是踏着失败者的尸骨走出来的……

  “那你……”叶小含看着秀美洒脱的火云,怎么看他也不像……

  火云沉默了下,竹影映在他的脸上而显出几分变幻不定:“我刚去的时候常常受欺负,连伙工都克扣我的粮食。别人有五个馒头,而我却只有一个。我那时只有十岁,一个小孩子受了欺负也是敢怒不敢言,只得偷偷躲进被子,咬着牙将委屈吞进肚子里,然后白天饿着肚子、腿上绑着二十多斤的沙袋在烧红的铁板上行走……”

  叶小含“呃”了一声,惊吓地抚住胸口,在烧红的铁板上……行走!

  “我的脚常被烫得又肿又烂,但我的轻功也是那时练成的。后来我遇到了小郑,他大我四岁,却已是那里的强者,是他替我教训了伙工。从那以后我每顿饭也能吃五个馒头了,我们成了朋友。我感激他,曾在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报答他……但是,三年后……”火飞的声音愈加低沈,隐隐藏着一股压抑到极处的愤恨与无奈,“我和他竟然成了竞命场上的对手……”

  叶小含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声音都变了:“后来呢?”同时一股深深的恐惧从心头升起……

  火云吸了一口气:“我并不想杀他,甚至一直在让着他,我当时心情之矛盾根本无法用语言描述……

  我们便是在梅花桩上决赛的,下面的竹刺根根闪光,似是在嘲笑我的退缩。就在那时,小郑一剑刺来,那竟是杀意弥漫的一剑!

  我骇然不敢相信地望着他满脸的杀气,于是,一种友情遭了背叛的怒火冲上心头,我反击了……

  我眼睁睁地看着小郑的身体坠下梅花桩,一共有七根竹刺穿过了他的身体,他临死时的表情我却永远都忘不了。因为他竟没有丝毫怀恨愤怒的样子,反而那么安详,那么宁静,他只是侧转身向我说了一句话,他说的是:“能休息了……真好!”

  然后,他便长长吐了一口气。想不到,这时他的面孔正对着一根竹刺,那竹刺上不知何时被虫蛀了一个洞,他临终的气息,全部涌入了小洞中,那时我只听到一声清越的长鸣……

  小郑死了,但那鸣声却久久不去……“

  叶小含怔在那里,她已被火云低沉的语声带入了另一个世界,那个充斥着血腥与残酷的竞命场;那个被血泪浸染的梅花桩;还有那一丛丛幽绿而无情的竹刺……

  小郑临死时那声竹的长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声音呢?挣扎、无奈、悲哀……还有疲倦……

  ……能休息了……真好……

  叶小含的心也在跟着颤栗……

  火云轻抚着身旁的绿竹:“从那以后,我便尝试着做竹笛,但我只用它吹奏一首曲子便掩埋起来……我想一开始只是为了悼念小郑,后来却成了习惯……”

  叶小含猛地打断他的话:“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火云平静地看着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是不是想听一听那种声音?”说着他竟然又挥手斩断一根绿竹,迅速地做出另一根竹笛……

  叶小含生怕会听到什么可怕的声音,所以她有些惊恐地捂住耳朵:“不,不要,我不要听……”但笛声已经响起,却大出叶小含的预料,那笛声非但不可怕,而且柔和委婉之极,暖融融的像能融化冬日的寒冰,徐徐地驱走了满天的阴霾,也挥去了盘踞在叶小含心头的郁郁不安……

  笛声袅袅地环绕周围,火云缓缓放下手中的竹笛,他看着叶小含,眼中闪过一丝捉弄人的笑意。

  叶小含真的很想摆出一副气愤的面孔,但又实在做不出来,她轻轻地哼了一声:“我一点儿也没看错!你这人就像那天空的云,总在不断地变幻着面孔!”

  火云豁然而笑:“对极了!人生既然充满了变幻不测,那我为什么要一成不变?为人者,若能在自己的命运改变之前便先变了,那才有趣!起码不必去做命运的追随者!”

  “是吗?但那只是你的想法!”

  叶小含走向竹林一侧的凉亭,走进去才发觉亭中的石桌上不但摆着笔墨,还铺展着一幅画。那幅画是一幅飞天散花图,画上的仙女裙带飞扬,翔舞在云间,她左臂挎着一个精美的花篮,右臂扬起,散落了满天的花朵。不知为什么,虽然眼见花散天下,却让人感到一种无法言传的杀意弥漫?

  火云注意着叶小含的表情,微笑道:“这是我闲来无事画的,怎么样?连题词也只想出上句,却怎么也想不出下句来,真是惭愧!”

  叶小含往画面右侧看去,那里果然有一句话,她轻轻念着:“花散天下无着处。”叶小含的神情渐渐变得奇异了,她想了想,怪怪地看着火云:“这真是你写的?”

  火云失笑:“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但我却想不出下句该怎么对了?”

  叶小含神秘一笑:“我能替你接下一句。”

  火云大喜:“真的!”忙以笔蘸墨,恭恭敬敬地递给叶小含:“还请叶姑娘不吝赐教。”

  叶小含不疑有它,接过笔不假思索地就要往纸上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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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六十一章 飞天舞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竹林中竟然“嗖”地射出一支黑羽长箭,迅疾无比地直向火云的后背。火云身形不动,右手往后一伸,准确地捞住长箭并顺势背在身后,他神色自若地微笑:“叶姑娘,怎么不写了?”

  叶小含眨一下眼:“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哪有什么声音?这片竹林有的只是安详与平静。姑娘,在下还等着看你的诗句呢!”

  叶小含哦了一声,再一次提起笔来……

  又一支长箭从林中疾射而出,这一次的目标却是火云的后脑。火云心里懊恼,无奈地再一次侧身抓住箭柄,并迅速地将它隐藏在身后,但叶小含果然又停下动作,“咦!我又听见了那个声音。”

  火云神色依旧,平静地说:“叶姑娘,一定是你听错了!”

  就像是要证实他的话一样,突然,又是几声长弓连响,三支长箭几乎不分前后地直射向他的头、胸、腹,而且伴随着长箭破空,一个暴烈的喝声响起:“火云,你让我生不如死,我就让你万箭穿心!”一个人大踏步从林中走出,他面目粗豪,斜背长弓,那弓色泽乌暗,毫不起眼。但仔细一看,竟附着几分无法言喻的煞气,原来是霍病从竹林中杀气腾腾地走出。

  火云右袖一扬,只见流光一闪,三支黑羽长箭已被斩成六截散于地下。但他看也没看霍病,只是苦笑了一声:“叶姑娘,你为什么不继续写呢?”

  叶小含吃惊地看着他:“你就是火云?”

  火云长长呼了一口气:“罢了!叶姑娘你先回房去等我,我处理完这件事便去找你,好不好?”他的话像极了一个丈夫在让妻子回避时所说的话。

  叶小含虽有满肚子疑问,仍然听话地点点头,转身向林后的小楼走去。霍病贪婪地看了一眼叶小含的背影,转回头来却更是怒火万丈:“火云,你这个狼心狗肺的混蛋,只为了独自享用小美人便将我废了,今天我……”

  火云幽冷的一笑:“你真的只是为了叶小含才向我发箭吗?”

  霍病冷笑:“是又如何?”他又一次张弓疾射,那箭仿如流星,还隐隐夹着雷霆之声,但火云略一动作,人已经到了一棵竹树之后。只听“噗”的一声,长箭射入竹树,并直穿而过,但见黑羽如墨,火云却化作一抹红光一闪而逝。

  霍病身形如飞,掠了过去,才看到竹树后露出一大截箭尖,却并无血迹,显然并没有射中目标。

  身后火云的声音传来:“对不起了!又让你浪费了一支箭!”

  霍病嗔目大喝,转向声音起处,拔箭发箭,完全一气呵成,只听“夺夺夺”,又是三支长箭,几乎同时间没入到树荫深处。

  “你的箭法倒是大有长进了!”仍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可惜脑子还是不够使!”

  霍病铁青着脸,却定下了身子,他微微低头,凝神倾听,右手缓慢探向后背,抽出五支长箭来,慢慢地搭于长弓。箭尾的黑色羽毛排成一线,油光闪亮,非常好看。莫非他要五箭齐发吗?

  火云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早闻祭箭会会主”五箭连珠“之威,今天倒要见识一下。”

  霍病豁然转身,左手执箭,右手拉弓,做出瞄准的动作。只见五支长箭以风驰之速射向了声音来处。然而他却并没有停止动作,紧接着,他右手一翻,五支小箭又搭上弓,“倏”地迸射而去,这次不但他的动作快得出奇,小箭的速度更是比先前五箭快了不知多少倍,宛如五缕流光飞射而出。

  竹林深处先是响起“哼”的一声:“也没什么……”但话还没说完,便“咦”了一声,然后是一声低呼,接着就传来重物坠地的的声音。霍病大喜,立即飞奔了过去,却见一棵竹树后好象倒着一个人影,霍病停住脚步,缓慢地向前:“看你还往哪里逃?”

  那边毫无动静。

  霍病更加小心翼翼地前行……

  那么突兀的,一个人出现在霍病眼前。那人手里还拿着五支小箭,正悠闲无比地看着他,不是火云是谁?

  火云的面孔看上去平静极了,可是猛然间,他就恶狠狠地伸手甩了霍病一个耳光,打得霍病头昏眼花地跌撞一边。还没等霍病反应过来,火云已上前一脚将他踩在地上,毫不留情地反拽过他的右臂,只听“咔嚓”一声,霍病“嗷”的一声惨叫,手里的弓箭也落了地,不用问,他的胳膊定然是折了!但火云对他的惨叫却像没听到,竟暴烈地抬起腿又狠踹了几脚,他那形态哪儿还有刚才温文尔雅的模样,简直便如同一个施暴的土匪。霍病却连还手的机会都没有……

  一个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到他们身后:“火云,放过他一次!”

  听到话声,火云才停止了动作。就在一瞬间内,他就又恢复了原本的雍容自若,就像刚才痛打霍病的人和他一点儿关系都没有,他转过身:“你来了!”

  霍病一边呻吟一边抬起鼻青脸肿的面孔,一见黑衣人却像孩子见了娘一样,他挣扎着爬过去,鼻涕眼泪一起往下流,那等委屈的形态任谁见了也想不到,这人曾是横行一时的人物:“公子,你可来了!火云那畜牲……”

  黑衣人突地扬起手给了他一耳光:“闭嘴!都是你误了我的大事!”

  霍病被打得一楞,捂着脸颊不胜冤屈地说:“是火云为报私仇去和陈意赌玉器,才让玉麒麟被朝庭发现……”

  “哼!”黑衣人脸色一寒,霍病已啉若寒蝉地垂下头。黑衣人这才转头向火云:“我给你的那幅《飞天舞花图》,还有机会吗?”

  火云轻笑:“你放心!叶小含对我完全没有了防备之心,我当然有办法让她说出答案!只是公子,我不太明白那画到底是……”

  “和你无关的事,不要多问!”黑衣人阻止了他,话题一转:“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另外,玉麒麟的事你确实太莽撞了,差点儿暴露了我的行迹。”

  火云真的没再多问,反而笑容更深:“公子爷,这样不更好吗?不正可以将计就计,利用洛战衣去对付海日楼,只有鹤蚌相争,我们才可渔翁得利呀!”

  黑衣人深深地看着火云:“看来你对我的计划,早已了然于胸了!”

  “怎比得公子运筹帷幄,制敌机先!”

  黑衣人也笑了:“叶小含的事就全交给你了!我想最快时间内得到答案!”

  火云点头:“可以!我这就去。”

  火云一走,黑衣人脸上的笑容却立即消失了,霍病小心地问,“公子,你……”黑衣人一摆手,“霍病,你记住了,你可以去惹洛战衣,但绝不要去惹火云。我是为你好,他这人是什么事都做得出来的。”

  霍病一句话不说,拳头却越握越紧。

  离小楼越近,叶小含越是犹豫难决,她根本想不到火云会让她一个人走回来,这表示什么?火云对她的信任,还是这周围有着什么埋伏陷阱一类的,认定她根本没有逃脱的希望。可是竹林寂寂,看上去那么安宁……

  站在小楼门前,叶小含犹疑不定,一片竹叶轻轻地飘在地面上。她退了一步,然后就做了决定,这是难得的机会,无论如何她也要试一试。她没有时间再等了,她要尽快见到洛大哥。她转身向竹林的另一方向奔去,火云,对不起了!

  离竹林越来越远,叶小含的心也越跳越快,她加快了奔跑的速度,恨不得一下子飞到洛战衣身边……

  可是以她的身体又怎能承受如此剧烈的运动?不一会,她就已经气喘吁吁,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她无力地靠在一棵高大的绿树上,急促地喘息着,她想稍微歇一下再继续跑。可就在叶小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紧张地看了下四周又收回目光后,那么突兀的,一个脑袋就从树后伸到了她的眼前。

  叶小含的眼神一碰到那放大的五官,便已吓得惊叫一声,后跌了几步。直到扶住身后的一棵竹树才勉强站稳:“你……”

  那个脑袋当然有身子,但身子还在树后,这时才慢慢地挪了出来。而且脑袋前的面孔上还挂着说不出多亲切的笑容:“没吓着你吧?”

  叶小含终于镇定下来,并打量着眼前的这人,他应该有三四十岁吧?一张小巧的面孔:小小的嘴巴,小小的鼻子,小小的眼睛更是快眯成了一条缝,不笑也带着三分笑。这时他便用那双可爱的,眯眯笑着的眼睛盯着叶小含。

  叶小含戒备地看着他:“你是谁?在这干什么?”

  “我吗?我叫吴是非,因为吃得太饱便跑这儿来遛遛弯,顺便吗……还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小鸟,小叶子的想飞出去?那可就不好玩儿了!”

  叶小含有些明白了,她早该想到,火云那种人又怎会如此疏忽大意?她用力咬了一下唇:“你想怎么样??”

  吴是非诧异地张大嘴:“我想怎么样??”旋即又笑着说:“姑娘说笑了,小人只怕姑娘把小人怎么样?小人又怎敢对姑娘怎么样呢?”

  叶小含被他一连串“小人”“姑娘”说得心烦:“你用不着拿话讽刺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吴是非大呼冤枉:“小人怎敢讽刺姑娘?姑娘是何等人物,如同天仙般尊贵,小人能得一窥姑娘仙容,便已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只是……姑娘瑶池中人,这凡俗之地岂可久留,还是请您回返到云霞之界!”

  “你……”叶小含气愤地转回身,却正对上远处火云似笑非笑的面孔。

  叶小含一楞,小脸儿却马上浮上一层红晕,可是随之一股遭人戏弄的怒火又升上心头,她冷冷地说:“你是不是很喜欢看我出丑?”

  火云收起笑容,沉默了一下:“原来你认为吴是非让你出丑了,那么……”他转身向吴是非,“自己掌嘴四十向姑娘赔罪。”

  吴是非二话不说,立即抬起双手,左右开弓地打起自己嘴巴。他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有丝毫消失的迹象,但那“啪啪”的脆响却让任何人都明白他确实很用力,没几下他的脸便已红肿了起来。

  叶小含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但眼看吴是非的嘴角都已沁出血丝,她的心里非常不忍:“不要打了!”

  吴是非却像根本没有听到,依然重重地打着自己。

  叶小含忙转向火云,用恳求的眼神看他:“你让他住手,好不好?”

  火云淡淡地笑,一挥手:“免了!”吴是非这才放下双手,并退在一边,脸上竟然还浮漾着笑容,就像刚才被打的不是他自己。

  火云走近叶小含,柔声说:“我们回去吧!”

  叶小含瞪他一眼,但只能无可奈何地往回走。她走得又急又快,就像在跟谁赌气一样!火云忙随后跟去,吴是非却在这时大声说:“恭送主人和姑娘。”

  小楼前,火云追上叶小含,并拦在她身前,一脸认真地说:“好了!我向你道歉,我们讲和了,好不好?”

  叶小含冷淡地说:“你有什么可道歉的!是我自己愚蠢,总忘记自己囚犯的身份。”

  火云苦笑:“如果你想让我难受,那么我告诉你,你的目的达到了。”

  叶小含沉默了半晌,再抬起头时竟然笑了:“算了,其实以你的立场而言,你真的没有做错什么?是我太……太天真了!对了,那个拿弓箭的人没有伤了你吧?”

  火云深深地笑:“这是不是表示你在关心我?”

  “我也是在关心自己!因为若换了别人看管我,恐怕不会像你这么善待我呢!”

  火云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才几天时间,你似乎又成熟了许多。”

  叶小含浅笑:“你没听说过吗?磨难会加速人成长的过程,我想我就是了。虽然离开父母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我经历的一切却足够让我认清人生中所充斥的无奈和无常。我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告诉自己,不要怨天尤人,一切随缘好了。”

  “我真的很佩服你,很少有女孩子能像你这般看似柔弱,实则坚韧,看来我想不欣赏你也不行了。”

  叶小含笑着转身进楼:“你尽管欣赏好了。不过,如果你能用一碟话梅或是杏脯来表示你对我的欣赏,则更加完美了。”

  半刻种后,楼内的藤木桌上已摆满了杏脯果肉一类的零食了。叶小含也不客气,小嘴里塞得满满的,吃得津津有味。

  火云一直笑吟吟地看着她,突然,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便很随意地问:“对了,刚才你要写的诗句是什么?我可一直都在洗耳恭听呢?”

  叶小含把嘴里的一枚枣核吐在手上,有趣地把玩儿着:“也没什么!其实,那两句诗我曾从一本书上看到过,才不是我写的呢。”

  火云来了兴趣:“书?什么书?”

  “那本书的名字怪怪的,所以我记得很清楚,叫《飞天舞》,里面的内容我一直不大懂,但爹爹却非让我把那书背下来不可。”花散天下无着处“,后面一句便是……”

  火云一直认真倾听着她的话,并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这时忙问:“是什么?”

  “眉心一点失颜色!”

  火云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诗,慢慢地,他的眼睛亮了起来,甚至隐隐之间透着几分欣喜和得意。公子要的果然就是《飞天舞》的第八句剑诀,想不到《飞天舞》剑法前七式繁复缭乱,变化万千,第八式竟已化繁为简,化巧为拙,将万千变化凝于一式。更想不到的是,我帮助公子抓住叶小含,竟同时也得到了《飞天舞》最后一式的剑诀,悟出了这绝世剑法的真正威力所在。

  叶小含有趣地看着他:“我是不是替你解决了一个大难题?”

  火云眨眨眼:“对极了。”

  “那么你是不是也该有所回报,回答我一个问题。”

  “你说吧!”

  叶小含紧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劫持我?”

  火云静默了一下,便痛快地说:“好!我回答你,其实我只是受人所托,真正劫持你的人是你的兄长叶隐之。”

  “是他!”叶小含并不意外,“但这是为什么呢?”

  火云摇摇头:“有些事我也不敢肯定,我只知道,你的哥哥和姐姐都想把你据为己有,双方毫不相让。但是你的姐姐先找到你,你哥哥不甘心,就在客栈中把你劫走。他为了让旭若儿找不到你就把你装进镖箱,让不知情的岳南天押往嘉定。他本想在半途中再把你秘密运走,谁想,旭若儿不知怎么竟得知了他的计划?所以,旭若儿才千方百计地劫镖夺人。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她不但没劫走镖货,反而让你和洛战衣在穿燕峰下相遇。为了让你离开洛战衣,叶隐之只得再一次把你装入镖箱,谁想他在行动的时候被罗一肖发现,只得杀人灭口,并以罗一肖的身份伪造了一封信以掩饰真相。”

  “我不明白,哥哥既然能把我装入镖箱,为什么不能带我走呢?”

  火云神秘地笑了:“问得好!不过,当时把你重新装入镖箱对他是轻而易举,但带走你却还力有未逮!至于到底为什么,我暂时还不能回答你!”

  叶小含也不追问:“原来把洛大哥打下悬崖的人是我兄长叶隐之,并不是海日楼的人!”

  “当然。但旭若儿也没闲着,反而设计接近你们,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半路上会扯出个玉麒麟,旭若儿赶返海日楼向她母亲询问此事,叶隐之也不得不改变计划……”

  叶小含只觉得这一切都是极度不可思议的,原来自己竟成了他人争夺的对象,这算什么?在一开始,她本就是要去投奔兄姐的呀!但他们又凭什么争夺自己?这简直太可笑了,也未免太可悲了!洛大哥,如果你知道了这一切,你会怎样呢?

  洛大哥,你在哪里?为什么还不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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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六十二章 峨眉奇境

 

  峨眉天下秀。

  如今的洛战衣已经到了蜀地峨眉山。

  蒙蒙细雨弥天盖地而来,远远就可望见雨中的峨眉山在云里雾里若隐若现,宛若一位含愁的美人正在娥眉双锁。

  雨是越下越大,四望只见山势巍峨,却找不到任何可供避雨的地方。没用多久,洛战衣、火飞和铁兵三人已经浑身湿透,谁也没心思耗费功力去阻挡雨水近身,只想快快找个住宿的地方。火飞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贴在额上,他用力甩去一脸雨水:“完了!若是这样在山里淋着雨过一夜,第二天被人发现,一定误以为我们是被泡烂的田鸡!”

  铁兵笑了下:“火小哥,别抱怨了!我想再往前走一下,应该会有宿处的。”

  洛战衣以手遮雨望了眼前方,刚要说话,突然从他们左边山路上拐出一个戴斗笠的人,斗笠很大几乎遮住了他的整张脸,再加上他微低着头,所以,洛战衣三人谁也没看清他的面目。这人从洛战衣身旁匆匆跑过,两人擦肩之际,他丢下一句话:“再往前就是报国寺了。”也不等洛战衣反应,他就当先飞奔而去。洛战衣这才注意他背着一个油布包袱。

  火飞一直盯着那人背影,尤其是那个油布包袱,像是发现了什么?果然,没走多远,三人就看到了报国寺。奇怪的是,寺门前一个小和尚早已等在那里,而且客气地把三人请进房间休息。

  壮丽辉煌的报国寺在这雨夜中愈显其雄浑巍峨,山风伴着斜雨打在窗棱上,发出“簌簌”的声音。

  这里是后殿的一间客室,就在后殿的廊前,对着房门是一排高大庄严的佛像。

  洛战衣正静静地站在一尊大佛脚下,八盏佛灯散着晕黄的光芒,映得他的面孔有些迷离不定。而影影绰绰中,八尊大佛像有了生命般用他们能看穿万丈红尘的目光凝注着洛战衣。

  昏昏的大殿中只有洛战衣一人,远远传来几阵鼓声也是那般深不可侧,随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殿后草地中的夏虫又叫了起来,于是,洛战衣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叹息。

  他虽然知道叶小含不会受到伤害,但仍是担忧她的处境。而另外一个困扰他的问题便是:火云到底在做什么?无论是火飞还是火云,他都把他们看成亲弟弟一般,难道,过分的倚重真的换来了背叛吗?若真的确实了,他又该任何处理?他真的不愿有那一天,因为到了那种时候,他自己也没了选择余地,谁让他是一院之主,天星院的执法者!

  殿门被吹开了,哗哗的雨声清晰地传进大殿,洛战衣愈发觉得萧索。而烛光忽明忽亮,照得八尊大佛的面孔也变得诡异起来,连洛战衣都因殿内的幽暗与阴森而感到一阵寒栗。

  突然之间,大殿似无限地延展开去,殿顶也高不可攀起来,于是,有关于宗教的种种神秘与那无形的精神力量渐渐压向洛战衣的心头。他不想再留在这里,但就在他刚想迈步离开的时候,殿内突然起了一阵薄雾,那微带幽蓝的雾气迅速地蔓延开去,氤氤氲氲的宛如来自地府的冥阴之气。

  洛战衣心里一惊,他强自镇定地向四周看看,依然是一片寂静!他抬起头来,目光无意中触及到了八尊大佛的最后一尊,于是,心跳再也不由自主地加速起来,眼中也现出了骇然之色!并不是洛战衣胆子小,实在是眼前发生的事太不可思议了。只见那尊原本低头合什的巨大泥塑佛像,竟在这时缓缓地抬起了头,而且因为太长时间没有打扫,以致于在佛像抬头时还震落了大量尘土。

  洛战衣后退一步,仰头望着它,右手已握住剑柄。

  佛像的表情木然,但嘴唇一张一合竟发出了人声:“阿弥陀佛。”那声音又重又沉,在大殿中回响着。

  洛战衣心里骇异,强自镇定地沉声喝问:“你是谁?”

  “本座乃降阎魔尊菩萨,法驾娥眉,只为普渡慈航,挽救那红尘迷途之人。”

  在这幽雨的夜,名山古刹中,似乎发生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就连洛战衣也被迷惑了:“迷途之人,和我有关系吗?”

  “施主天纵奇才,奈何执迷于尘俗情怨。须知万物皆幻梦,镜花水月,波影空空,何必自寻烦恼,施主,去时自该去,莫淹留。”

  洛战衣神情也变得空茫一片:“去时自该去,我真该去吗?”

  “施主自应领会,不该多此一问。”

  洛战衣仰头注视着佛像的双眼,那双眼竟在不断地变幻色彩,像一个深不可测的旋涡将人深深地扯入其中,他喃喃地说:“那海日楼呢?”

  “海日重生,不见天光,那里本是冥府极地,施主怎可自堕九幽?”

  洛战衣低下头:“我明白了,菩萨是来告诉我不要去海日楼,因为那里是冥府地狱,我去了也是自寻死路,对吗?”

  “恭喜施主参悟大道。”

  但这时,洛战衣竟忍不住豁然大笑:“如果这便参悟大道了,那成佛作祖岂不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他脸色猛地一沉:“朋友,在我洛战衣面前装神弄鬼,你找错人了!”

  大佛又一声“阿弥陀佛”,随着佛号声起,它头顶竟射出三道灵光,映得原本阴暗的大殿在突然之间恍若白昼。但只转眼间,佛光消失,而洛战衣却已怔在了原地,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的那一切是真的吗?

  大佛俯视洛战衣:“施主眼中有佛,心中无佛,奈何奈何!”

  洛战衣紧握剑柄,手中已冒出了冷汗,实在因为,他所见的一切都是如此得不可思议。但洛战衣并非是心中无佛,在他眼中的宗教只是一种思想和精神的代表,而“佛”也只是佛教信徒们为了自己的信仰,而缔造出来的一种精神形象。洛战衣从不膜拜佛,也从不膜拜任何神灵,但他心中却自有一尊佛,一部神,那是他为自己打造的,代表的却是他自己的慈悲与善念。他以此来约束自己,要求自己,警示自己,可是,眼前所发生的,是否表示他以往的认识是大错特错了?

  大佛突地伸出他的巨手指向洛战衣,斥喝道:“绌!此时不醒,更待何时!”

  洛战衣被斥得心里一震,再次退后两步,旋即一种不甘认输的倔强和意气使得他又上前三步,他仰观大佛,目光凛然:“你既为佛,便当知众生万象,自有沉浮,是梦是醒,自有定数。洛战衣不求成佛,不求超脱,只求心安。所以,是非之间,我自有定夺,又如何需要佛来干预?”

  “施主还在执迷不悟!阿弥陀佛,一入海日,必堕魔障。”

  洛战衣突地狂笑:“哈!哈!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怎么,在魔狱之前,佛反倒退缩了吗?若然不是,便是你假充佛祖!”话刚落下,洛战衣已毫无预兆地飞身直向大佛,同时一道眩目的剑光从夜天之上斜斩而下,宛如一颗流星从苍穹中飞坠,这是幻星剑术第一式:星落人间。

  剑光以锐不可挡之势刺入大佛身体,连洛战衣都没预料到会如此轻易地击中。可是,剑刚插入,洛战衣就发觉不对,因为触剑之处竟无法着力,宛如击向虚空一般。洛战衣心头大惊,忙抽剑后退,抬头向大佛头部望去,于是,入目的情景更让他骇异之极。

  大佛的面孔竟在这瞬息间起了不可思议的变化,它瞪着洛战衣,目光中充满了惊异。那眼睛越瞪越大,竟倏地一下,眼珠脱了下来,跳飞出去。同时间,它的面孔也在跟着扭曲变形,渐渐碎裂开来。于是,随着“轰”然一声巨响,大佛的身体爆裂了,纷飞的血肉旋舞在空中,对着洛战衣狞笑……

  任洛战衣再是胆大,此时也不由骇然变色,而那散碎的血肉竟然一边狞笑着一边围向洛战衣。洛战衣下意识地拔剑旋身,只见剑光飞闪中,血肉坠落如雨……

  洛战衣刚要松口气,突然又一声佛号从背后传来。洛战衣背脊一寒,迅速地回身出剑,于是,一声惊呼响起:“施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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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六十三章 入魔

 

  洛战衣硬生生顿住剑势,剑尖便停在了一位须眉花白而面带惊悸的老僧胸前。洛战衣缓缓收回幻星刀,轻吁了一口气:“宝元大师,原来是你。”原来这时出现的老僧,便是报国寺的住持方丈宝元大师。

  宝元大师惊魂未复,紧紧盯着渐渐离开自己胸口的幻星刃:“施主,你这是做什么?”

  洛战衣皱了下眉:“你刚才进来时可曾见到什么异状?”

  “异状?什么异状?”

  看到宝元大师一脸迷惑,洛战衣心里一沉,突地想起什么,回头看了一下静静矗立的佛像,他心中稍定,指着那几尊佛像:“大师,你看……”

  宝元大师看了看佛像,依然不解:“施主是指……”

  洛战衣忍不住愠怒起来:“大师,你是真的看不见还是装看不见,这么明显的事也要我说出来吗?”

  宝元大师合什为礼:“阿弥陀佛,请施主少安毋躁,老衲真的不明白施主所指何物?”

  洛战衣忍住气说:“明明是八尊佛像现在却少了一个,你就不觉得奇怪?”

  这一次,宝元大师脸上表现出来的已不是普通的惊诧:“施主,你在说什么?”

  终于,洛战衣也意识到不对了,他认真地重复:“我是说,原本八尊佛像现在却只剩下七尊,难道这很正常吗?”

  宝元大师长宣了一声佛号:“施主,你可知此殿的名字?”

  洛战衣奇怪地看着他:“这和我有关吗?”

  宝元大师叹息一声:“此殿名叫”七佛宝殿“!”

  洛战衣真的怔住了,他喃喃自语:“七佛宝殿。”

  “不错!相信以施主的聪明,应该不用老衲再解释殿名的由来吧?”

  “可是……”洛战衣本想说明一下刚才的情形,但又犹豫了,那种事说出谁会相信?但刚才的一切明明又是真实存在的,那大佛,那语声,那凝注的目光,那散飞的血肉……血肉!洛战衣神色一喜,忙将目光转向地面:“大师,你看……”然后,他便又一次地怔住了,后面的话也深深地咽下腹中。

  原因无他,地面上确实落了许多东西,但却绝非大佛的血肉,而是几百只苍蝇大小的食血蚊。

  宝元大师“哦”了一声:“山中的蚊子确实扰人,就连老衲也深受其害,只可惜老衲没有施主这般高超的剑术。”他竟还羡慕地看着洛战衣:“刚才老衲一进殿便目睹了施主”一剑灭众蚊“之威,当真让人佩服之极。”

  这一回,洛战衣简直是啼笑皆非,想不到自己的剑术竟被用来斩杀蚊蝇。但同时又有一股深深的疑惑和恐怖升上心头,为什么宝元大师和自己在同一时间所看到的景象完全不同?是他在撒谎,还是自己刚才……真的入了魔障?

  宝元大师见洛战衣心情恍惚,便好心地说:“施主你长途远涉,必然是疲惫不堪了,还是快去休息吧!”

  洛战衣点点头,犹豫一下后,他试探地问:“大师,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您可听说过海日楼?”

  谁想,宝元大师一听到“海日楼”三字,便像听了什么妖魔鬼怪一样,他连连后退并惊怖地指着他:“你……你为什么提它?”

  洛战衣想不到宝元大师会有这么激烈的反应,他平静地说:“因为我此次来峨眉山的目的便是海日楼。”

  宝元大师差点儿没绊倒在身后的门槛上,他转头就奔了出去,边走边喊:“天啊!天啊!”

  原来得道高僧在太过惊吓的时候喊得也是“天”,而不是“佛”!

  洛战衣正在猜测宝元大师如此惧怕海日楼的原因时,竟见殿门前一个人影飞速地闪了过去,洛战衣心里一惊,难道是……他立刻追了出去。

  虽然外面是风吹雨紧,但房间里的火飞却一副兴趣盎然的模样。他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之间掐着一个两寸长的大蝎子,笑眯眯地把它递到一个油光闪亮的脑袋上,嘴里还威胁着说:“怎么样?小和尚,你说不说?若是不说,我就把这个蝎子放在你的光头上,那可是非常难过的事情呦!”

  小和尚吓得脸色煞白:“小施主,你饶了我吧!我真的不知道他的姓名。”

  火飞不相信:“呸!你还骗我!那你怎么会听他的话,在寺门口等我们?”

  小和尚想不到自己做好事还会出错,赶忙解释:“佛门以慈悲为怀,那位施主告诉我,你们一会儿就来,我自然要等着你们!不信,你问虚风。”

  “你还不说!”火飞做势要把蝎子放在和尚头上,“这么光光的脑袋,连个遮挡的都没有,你说蝎子上去后会做什么?”

  小和尚快要哭了:“它……它会蛰我!”

  “对喽!”火飞得意地说,“你只要告诉我,那人是不是叫关山歌?我立即就放了你,否则,这么光的脑袋,多可惜!”说着说着,他禁不住诱惑地摸了摸小和尚的脑袋。谁想,触手又光又滑的感觉让他倍感有趣。于是,他爱不释手地来回摸着,越摸越上瘾。

  小和尚苦着脸:“小施主,求你放过小僧,我替你去问问,行不行?”

  火飞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他眼睛滴溜溜一转,盯上了屋内烛台上的蜡烛。他贼贼地笑了一下:“你等等!”说完,就走过去从烛台上取下蜡烛,再回到小和尚身边。小和尚一看他的表情,立刻感觉一阵毛骨悚然:“你……你要做什么?”

  火飞安慰他:“你别怕!我只是做一个试验!别动!”说着,就滴了几滴蜡烛油在小和尚头上,然后再把蜡烛粘在上面。小和尚却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蜡烛倒了烫到自己。

  看着蜡烛稳稳地立在了那,火飞兴奋极了:“嗨!我终于发现和尚还有一个大用处,那就是可以当烛台!”

  小和尚真的哭了出来:“小施主,小僧又没招惹你,你怎么可以这样对待小僧?”

  火飞一看他哭,也有些觉得自己做错了,赶忙说:“对不起!我只是试验一下,你别哭了!我给你道歉!”

  谁想,他一哄,小和尚哭得更厉害:“我要去告诉师傅,说你欺负我!”

  火飞没辙了,只得再次举起手里的蝎子:“不许哭!你再哭我就让它蜇你了!”

  小和尚真的不敢再哭,这时门被推开了,洛战衣走了进来:“火飞,你在做什么?”他跟踪的那个人影到了这里就不见了,却听见火飞的声音,而且似是在威胁什么人?

  火飞一见洛战衣,赶忙把蝎子握在手里并藏在身后:“没什么,我只是和小和尚开开玩笑!”

  洛战衣看着头顶蜡烛的小和尚,想笑又不好意思笑,便故意沉下脸:“你是不是因为无事可做,所以就拿别人寻开心?”

  火飞嘻笑着说:“怎么会呢?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是不是,小和尚?”他连连递眼色给小和尚,并腾出一支手把小和尚头上的蜡烛拿了下来扔在地上。

  小和尚只得委曲求全地说:“这位施主,这位小施主只是和我开玩笑,不碍事的!”

  洛战衣刚要责怪火飞,谁想,这时火飞突然怪叫一声,跳了起来,而且用力甩着一直放在后面的右手。蝎子是被甩掉了,但他的手却迅速红肿起来!很明显,蝎子没蛰到和尚,却把他自己给蛰了。

  洛战衣连忙走过去,拽过火飞的手,却倒吸一口冷气。因为转眼功夫,火飞的手已经肿得像个包子,而且带着紫汪汪的颜色。

  小和尚惊叫一声:“小施主,你被毒蝎子蛰了!”

  火飞惊呼:“什么,那蝎子有毒,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小和尚很无辜地说:“我还以为你早知道呢?”

  “我知道个屁!我只是想吓吓你,怎么知道它有毒,该死的蝎子,我要把你碎尸万断!”说着,就要去找甩在地上的蝎子。

  洛战衣拽住他,并封了火飞手臂上的穴道,以防毒性蔓延:“你老实一些,行不行?”但眼见火飞脸色都变了,也有些着急,正要问问小和尚有没有解毒药,外面适时走进一个人,正是白天戴斗笠的那人,他扔给火飞一个小瓶:“抹上它就没事了!”

  洛战衣把药给火飞抹在手上,火飞果然好过了一些,戴斗笠的人也不等他们道谢,就要转身离开。火飞一看他要走,大喊一声:“关山歌,你去哪?”

  那人的身体显然僵了一下,洛战衣立即明白火飞一定说对了,但又有些奇怪:“火飞,你怎么敢肯定他是关山歌?”

  火飞小声说:“虽然他换了一个包袱皮,但那包袱的大小没变!我记得很清楚!”其实,他也不是记得很清楚,只是心里一直惦记着关山歌的包袱,所以只要看到那种形状的包袱,下意识地就认为是关山歌那个!谁想,还真让他误打误撞上了。

  关山歌摘下了斗笠,转回头:“你们怎么会来峨眉山?”

  火飞立即反问:“我还正想问你呢!你一声不响地就失踪了,现在却出现在报国寺,是不是有什么图谋?”

  关山歌冷笑:“我的事和你无关!”又转向洛战衣,“我刚才发现一个女人的身影从你房间出来,就追了过去。但她身形太快,转眼间又不见了。我只奇怪,你竟没有发觉她,反而来追我!”

  洛战衣恍然大悟,并不是他没发觉,而是当时的他正陷在一个莫名其妙的情境里,莫非是……

  火飞的手不痛了,心思又转了起来,而且一脸喜笑颜开地说:“关山歌,其实见到你,我也挺高兴的!对了,你的那个包袱呢?可不可以……”

  关山歌不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的话:“想看我的包袱,别做梦了!白痴!”丢下这句话就走了。

  火飞气极,转向洛战衣:“我哪里像白痴了?”

  洛战衣只得摇头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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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六十四章 佛与魔

 

  第二天一早,三人向众僧告别,但刚到山门的时候,宝元大师就匆匆追了上来,他脸色微带苍白但神情却异常坚决:“你们不能走!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们堕入魔障!”

  火飞首先大叫起来:“老和尚,你胡说什么?什么魔障?你不是整天念经出毛病了吧?”

  洛战衣斥他一句:“闭嘴!”才转向宝元大师:“大师,有话但请明言。”他突地想起昨晚那大佛把海日楼称为冥府极地,大师又称它为魔障,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宝元大师却犹豫不答,只是苦口婆心地劝:“几位施主且听老衲一言,千万不要意气用事,枉送了性命。”

  铁兵实在不耐这老和尚的吞吞吐吐:“大师,我们此去海日楼乃是有要务在身,关系重大,可不是您三言两语便阻止得了的。不过,听您口气您是知道海日楼的,那么敢问大师可知海日楼在峨眉山的确切位置。”他们只是听人说过海日楼在峨眉山上,但不知详细情况。

  宝元又急又气:“几位施主奈何不听人劝?那海日楼乃万分凶险之地,妖魔横行,鬼魅丛生,生人一去必定魂魄离散,永论苦海。”

  铁兵眉头皱起:“大师,你可别妖言惑众!你这样说法可有根据?”

  宝元道:“我与施主素昧平生,骗你做什么?”

  火飞眼睛一转,故作聪明地说:“我明白了!这老和尚一定是海日楼的奸细,想说些鬼话吓退我们,咱们可别上当!”

  洛战衣却心中一动,昨晚七佛殿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幽蓝的迷雾,诡秘的大佛,爆裂的佛身……似乎真的带着妖气,难道会和海日楼有关?

  就在双方僵持时,突然一个和尚从寺里急匆匆地跑出来:“住持,不好了,师祖他又跑了出来,谁也拦不住他,您快去看看吧!”

  宝元大师脸色一变,而同时寺里也传出了喧闹声。

  “快呀!你上前面!”

  “你别挤我!”

  “哎呀!别跑!”

  伴随着乱七八糟的大叫声,另有一个怪异而又苍老的喊声:“放我出去!你们这些妖孽,快放我出去!”喊声竟朝寺门而来。不一会儿就见一个身穿破旧僧袍的老和尚从里面冲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大群想拦又不敢拦,正在进退两难的和尚。

  宝元大师忙迎了上去,对着那个老和尚宣了声佛号:“师叔,苦海无边,切莫……”但不等他话说完,老和尚已用力把他推开,继续向寺门奔来,边走边喊:“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我不要当画中人……”

  洛战衣等人终于看清了老和尚,花白的头发胡子纠结在一起,好象长时间没有清洗过一样。而且瘦骨嶙峋,一双凸瞪着的眼睛中却泛出一片狂乱。宝元大师这时冲着洛战衣喊:“施主,请帮忙拦住鄙师叔。”

  老和尚眼见就要冲出寺门,但突然面前多出个人影,他惊骇得大叫一声:“不!不要!不要收我的魂……我不出去了!我待在画里……求你了……”

  洛战衣诧异地看着老和尚:“大师,你在说什么?”

  老和尚目光突地呆滞起来,他缓缓地抬头看着洛战衣:“火……火……好冷的火……冰冷的火……”但当他一触及到洛战衣的面目竟又惨叫起来:“不……不要跳……那里没有……悬崖下……没有……”他突然宛如撕心裂肺地叫:“太阳呢?太阳在哪里?是你吞了太阳,我要铲除你这妖孽……”说着,竟疯了般地扑向洛战衣。

  宝元大师忙从背后抱住老和尚:“师叔,你弄错了!他不是妖孽!”

  但老和尚却仍手舞足蹈地嗷叫着:“放开我!我要斩妖除魔,我要把太阳救出来!”

  火飞失声叫:“这老和尚是疯子!”

  铁兵点头:“看样子还很严重呢!”

  洛战衣却喃喃自语:“冰凉的火……没有太阳……这代表什么?”然后,他伸出手在不断挣扎的老和尚身上一点,后者立即软了下来。宝元大师气喘吁吁地把老和尚交给另两个和尚,才不胜苦涩地说:“让几位施主见笑了!鄙师叔患了失心症才这般模样,望施主莫要见怪。”

  洛战衣疑惑地问:“令师叔该是位有道高僧,定力深厚,又怎会得了这种心症?”

  宝元大师苦笑:“好!既然你们已看到了,我也就不瞒你们了,敝师叔便是因为去了海日楼才变成这般模样!”

  这一次三人再也忍不住吃惊,忙问是怎么回事?

  宝元大师的神色像坠入迷梦里:“那事发生得近一年了,有两名女客到敝寺投宿,她们走后,竟在她们住过房间的椅子上发现了用血写成的两个字:救我。我师叔玄空大师立即发觉不对,便带着两个弟子随后追了上去。三天后,一个弟子遍身伤痕地爬了回来,但只说了一句话:海日楼救师祖……便吐血而亡。我忙率众弟子上山搜救,但却找不到所谓的海日楼。一个月后,一个弟子在九老洞前发现了敝师叔,但那时师叔已……他满口都是妖孽魔障,而且总说一些不懂的话……所以,昨晚听洛施主说你们要去海日楼,老衲实是吃惊不已,但因不愿诸位重蹈师叔覆辙才出言劝阻。”

  听了宝元大师的话,洛战衣陷入了深深的思索。而一个激动的声音却在这时传来:“一年前……两个女客……”关山歌从人群中冲了出来,又是恐慌又是紧张地抓住了宝元大师:“大师,那两个女客什么样?”

  宝元大师想了想:“两个女客一个稍大一些,另一个年青的女人却少了一个胳膊……”

  关山歌难以置信地后退了几步:“是素素!一定是素素在求救!素素,你果真在这里,我终于找到你了!”

  宝元大师奇怪地问:“怎么,施主难道认识他们?”

  洛战衣三人也意外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关山歌,关山歌却扑通一声跪在洛战衣脚前,又是兴奋又是激动地嚷:“星主,我找到了!我真的找到了!星主,谢谢你,是你帮我找到了素素!关山歌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的大恩!”

  洛战衣忙把他扶起来:“快起来,素素是谁?”

  关山歌一听这话,身体竟然忍不住一阵颤抖,眼睛也迅速地湿润起来,就像是突然掉进了一个不堪回首的往事中,多少伤痛,多少甜蜜、多少悔恨,多少思念、多少误解,多少爱怜,齐齐地涌上心头,以至于他一时间竟颤着嘴唇,不知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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