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网络玄幻小说《星*舞*缤纷天下》作者:风念南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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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四十九章 戏风尘

 

  华灯初上的时候,安静的街道上却有一顶舒适的软轿在夜色中前行。两个带刀随从紧跟在后面,四个轿夫显然是训练有素,双脚迅速地奔跑着,但肩膀却四平八稳,软轿的颤动微弱的几乎感觉不到,坐轿的人想必是很舒服的。

  不过,轿子中的陆烈风却一点儿也不舒服,甚至烦躁极了,也恼火极了。他这人一向以风流自赏,丢下家里的三个妻妾却常常流连在青楼楚馆之间。但今夜,他去了流芳阁,却被拒之门外,因为流芳阁竟被人整个包下了。陆烈风又不便说出自己的身份来压人,只得憋着满肚子火又去了翠福园,谁想一到那里才知也被人包下了。若不是怕被人议论知府大人狎妓嫖娼,他非得把那两个包妓院的混蛋关进大牢不可!真是名副其实的混蛋,也不怕吃多了撑死!

  陆烈风正在暗暗诅咒时,外面突然传来了柔婉动听的歌声:“凌波不过横塘路,但目送芳尘去。锦色年华谁与度?月台花谢,锁窗朱户,只有春知处。

  碧云冉冉蘅皋暮,彩笔新题断肠句。试问闲愁都几许?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声音甜腻悦耳,深深吸引了陆烈风。他忙打开轿帘,原来轿子正路过护城河边,就在岸边停泊着一栋画舫,雕梁画栋,甚是精美。十几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照得那里亮如白昼。这时舱门敞开着,珠帘也挂于两侧,舱内的情形自是一览无余。

  舱内最显眼的是一个非常大的卧榻,镂花靠背,铺着锦绸软垫,上面正斜躺着一个年轻男人,一个娇媚横生的尤物却倚在他的身上。那柔弱无骨的体态撩人之极,更别说女子穿著薄纱衣衫,白晰腻滑的肌肤若隐若现,让陆烈风瞧得直咽口水,他又羡又妒地看着那男人……

  在猛地一楞后,陆烈风忙命令停轿,这才仔细盯着舱内的男人。只见那人轻袍缓带,面目俊美无铸,神态却极是懒散,虽然和十几年前相比,个子高了许多,脸部的线条也稍为刚硬了些,举手投足之间更多了那种睥睨四方的味道。但陆烈风还是认出来了,这人是洛战衣,那个在少年时代就抢尽他的风头,甚至害得他三个月无法下床的小子。

  舱内的洛战衣却没看见他,当然,谁身边有如此的美人相伴也不会注意别人的。只见他轻拥美人的纤腰,食指勾起人家的下颚,眯着眼轻笑:“小柔,好一曲闲愁望春调,难怪见你一面也要千两纹银。”看他那轻薄相,纯是一副浪荡子模样。

  小柔娇哼一声,腻进他的怀中,手指却在他的胸前画圈子:“人家不理你了吗?哪次见到人家便只会调笑,一点儿都不懂人家的心事。”那等浅嗔媚态能让男人魂也丢了。

  洛战衣豁然大笑,低下头在她的额头用力亲了一记:“小柔,明天我干脆为你赎身好了,你可愿意?”

  “真的!你……可别哄骗人家……”

  听口气,这女子竟似青楼艺妓。陆烈风再也听不下去了,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跳下轿子,怒冲冲地走向画舫。凭什么洛战衣能找这么一个绝代尤物相伴,而他堂堂知府大人却奔波半天,最终还得败兴而归。

  陆烈风踏上画舫,先声夺人地大喝道:“什么人这么大胆子?竟在朗朗白日之下……呃!朗朗明月之下,放浪形骸地与娼妓厮混,简直是伤风败俗之至!来人,给我拿下了!”

  两个随从气势汹汹地跑进船舱就要抓人,洛战衣忙说:“慢着。”他纳闷地坐起身子,向着陆烈风道:“听口气,这位像是一位大人!不过,在下一不偷,二不抢,即便嫖妓也是银货两讫,并未有违法之举,大人何故抓我?”

  陆烈风一听,显然对方并没认出自己,他心里得意,便更是声色俱厉了:“住口!本大人早已颁下严令,禁绝卖淫嫖娼,你知法而犯,还敢狡辩?还不快快伏法认罪。”

  洛战衣无奈地转头拍拍一脸惊吓的小柔:“别怕!民不与官斗吗!我就跟他们去一趟,反正我也结识不少为官的朋友,只要找他们说情,明天就能出来,你先回去等我。”

  小柔点点头,洛战衣便跟着两个随从走出画舫,陆烈风故作威严地“哼”了一声:“你们先带他回去看押起来,我还要再巡视一下周围的治安。”

  见洛战衣被押走,陆烈风心里的得意就别提了!他大摇大摆地走进画舫,看着有些不安的小柔姑娘。小柔一对上他的目光就垂眉敛目,小手轻扭着衣襟,那等乖巧的形态却更是迷煞了陆烈风。

  陆烈风早换上了一脸和煦的笑容,并坐在了原本洛战衣的位置,柔声问:“你叫小柔?”

  “嗯。”小柔抬头瞥他一眼,忙又低头。

  陆烈风咳嗽一声,并故意左右张望:“我口干了,这里可有茶?”

  小柔忙说:“大人,我去给您倒。”小柔走到一侧的茶几前,倒了一杯茶水过来,递给陆烈风。陆烈风伸出双手接过茶杯,并顺势摸了一下她那柔弱无滑的小手。小柔抿唇轻笑,并羞涩地向他盈盈一瞥。

  这一回,陆烈风胆气更壮,放下茶杯,涎着脸拉过小柔,小柔欲拒还迎,陆烈风立即心痒难熬,把小柔推倒榻上,两手刚要乱摸……

  “放肆!大胆狂贼,敢对郡主无礼。”随着喝声响起,正神魂颠倒的陆烈风只觉颈上一阵冰凉,一柄寒光闪闪的宝剑已横在那里。

  陆烈风身体一僵,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小柔却已坐正身体并冷冷地推开他。原本的一脸媚笑早已消失不见,却换上一脸的矜持高贵。只在瞬息间,她便像完全换了一个人,由一个风情万种的风尘女蜕变成了一个高傲冷峻的千金小姐,小柔向着拿剑的人道:“李将军,这人闯上船来,欲对本郡主不轨,幸好你来得及时!”

  陆烈风不敢相信地看着小柔:“你……你……你是……”

  李将军拎起陆烈风扔在地上,并用力踢向他的膝盖,让他跪下,才严声道:“让你死得明白,你眼前的便是英国公爷之女长乐郡主。”

  陆烈风只觉得魂飞魄散:“不可能,她怎么……”但当他看清旁边站着的冷面男人时,却吓得差点儿趴下,“李梦李将军!”不错,持剑人正是英国公爷辖下大将李梦,陆烈风曾在一次宴席上见过他,那小柔的身份就再也错不了了。可是,刚才她明明……

  一个笑吟吟的声音传进来:“陆大人,十几年不见,你可安好?”洛战衣潇潇洒洒地走进,并对着目瞪口呆的陆烈风尔雅一笑。

  陆烈风手指着他:“你……”突然间似醒悟什么,又气又急地转向李梦:“李将军,我刚才看他轻薄长乐郡主便进来阻止……”

  “闭嘴!”李梦大声喝斥,“你简直是满嘴胡说八道!你知道他是谁!他乃是长乐郡主的表兄,英国公的亲侄,怎么可能轻薄郡主?”这话并不假,英国公张辅确是洛战衣的亲舅舅。

  张辅乃是靖难之役中军功显赫的张玉之子,一直被燕王朱棣所倚重。朱棣登基称帝后,追封战死东昌的张玉为荣国公,其子张辅为信安伯。永乐四年,张辅被任为征夷大将军讨伐安南,大胜而归,封为英国公,后来又平定交址,随朱棣远征漠北,可说是权倾一时。

  但洛战衣之父洛城明与张辅向来志趣不投,再加上洛战衣之母早逝,彼此之间便很少来往。尤其洛战衣父子性情高傲,自然不会向人炫耀有这么一个光耀门楣的亲戚。不过,洛战衣和张小柔从小却很要好,感情不亚于亲兄妹。

  陆烈风一下子瘫坐在地,洛战衣却用一种极为亲切的语气问:“怎么,没话说了?”话落,脸色一寒,厉声道:“来人!把这个色胆包天的蠢贼先给我狠狠打上一百大板!”

  洛战衣端坐榻上,拿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对陆烈风的惨叫声根本就充耳不闻。长乐郡主张小柔坐在他身边,轻笑道:“表哥,你可真能整人!不过,这个陆大人也真是没有一点儿骨气!”

  洛战衣目光森冷:“你没看宋雪离被他折磨成什么样了?这一次,我非让他好好尝一尝受刑的滋味!”

  张小柔沉默了下,突然撒娇地“哼”了一声:“表哥,我不管那些,只是你刚才为了演得逼真还亲了人家一下,不行!你要给小柔一些补偿才是!”

  洛战衣笑道:“当然!一串缀钻珍珠项链,另加两颗夜明珠,够不够?”

  “人家才不稀罕这些!”张小柔撇撇嘴:“我要你回王府与我和爹爹同住,好不好?”

  洛战衣宠爱地捏捏她的鼻子:“别缠人了!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

  陆烈风挨满了一百大板又被两个侍卫揪了进来,这时的他皮开肉绽,耷拉着脑袋,连惨叫的力气都没了。

  洛战衣自在地转着手里的酒杯,连看也不看陆烈风一眼:“陆大人,你说今天的事是否需要禀明英国公?”

  陆烈风强忍着痛,爬到洛战衣脚边:“洛兄,求求你高抬贵手,饶了我这回!以后让我做牛做马都成!”

  洛战衣俯下头目注他:“不用作牛做马,我只要你在铁兵与我查案期间善待宋雪离,并同意让我亲自派人照顾,你说这条件如何?”

  陆烈风一听才恍然大悟,原来是冲这事来的,他连连点头:“成!成!我都答应!宋雪离是你的朋友吗?我当然该照顾他。”

  洛战衣目光一凝:“你知道他是我朋友?”

  陆烈风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忙陪笑道:“我听人说过,但……不太清楚!”

  洛战衣明白了,陆烈风之所以如此凌虐宋雪离,也许就是因为知道了宋雪离是自己的朋友。想到这里,他更是怒不可遏:“来人,再打五十大板。”

  “饶命!饶命!我的妈呀……”

  陆烈风今天算是撞了煞星了,足足挨了一百五十板子,但却不敢有半句不满。最后,伤痕累累的他被轿夫抬了回去。原来那四个轿夫和两个随从早被洛战衣点了穴道,才一直沉默至今。看来,这次陆烈风恐怕要卧床半年了。

  直到陆烈风的呻吟声去远了,洛战衣才恨恨地一拍桌子:“可恶!”

  张小柔抱住他的胳膊,调皮地说:“好了!姓陆的已经很惨了,你就别生气了!”说完,又凑近些,娇笑道:“表哥,你说我今天的表现怎么样?太好玩了!把那个姓陆的骗得一楞一楞的,表哥,以后再有这么好玩儿的事一定记着再来找我,小妹我全力支援!”

  洛战衣拍拍她的脸:“我可没心思和你玩儿!这件案子看样子牵扯甚广,从明天开始我要全力查案,为宋雪离昭雪沉冤!”

  “你不是说要陪我去黄鹤楼?我这次来武昌就是为了去黄鹤楼,却被你撞上,硬拉来装什么风尘女子!现在又说话不算数。”

  “以后有机会一定陪你玩个够!但现在不行,因为我刚刚找到了一处线索,我必须尽快地按藤索骥,否则迟将生变。”

  “那……好吧!那你再给我讲讲那旭若儿和叶小含是怎么回事?”

  “你简直成了小管家婆!”

  “讲吗!快讲吗!”

  ……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章 龙现苍穹

 

  武昌府府衙后院的一间囚室。

  这里可不同于宋雪离所在的石牢,不但干燥温暖,而且还有光线透入。门口有两个衙役把守,却也是懒洋洋的,仿若晒太阳似的斜倚在墙壁上。

  本来安静的一切却突然被一个来自石室的吼声打破:“我受不了了!放我出去!你们这帮混蛋!敢把少爷关起来,你们是吃了熊心豹胆了!气死我了!气死我了!”随着吼声,铁栏门前露出陈小宝气得通红的小脸,他用力摇晃着铁栏,但显然这种行为丝毫也奈何不了那扇铁栏门。

  一个衙役瞅他一眼:“别白费力气了!有时间想想怎么写封遗书给你的家人吧!”

  “呸!”陈小宝啐他一口:“你少咒我!谁敢动我一下,我就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口气倒大!”衙役不再理他。

  陈小宝见没人理自己了,不甘寂寞地大吼:“洛战衣!你这个超级混球!竟敢把小舅子也关起来,你等着,我绝不会把姐姐嫁给你了!还有铁兵你这个老混球,拿了人家东西还不要脸地硬说是自己的,你……不得好死!还有……叶小含,你见我被关,话也不说一句,你分明是想谋杀亲夫!好歹毒呀!”

  两个衙役怪希罕地看着陈小宝,真没想到这小孩子骂起人来一套一套的。

  陈小宝骂顺口了,干脆连自己的干姐也带进来:“旭若儿,你这个重色轻弟的女人,就知道讨好你那混球相公,连姐弟之情也不顾!你别美!早晚你会被洛战衣那个风流混球给抛弃,到那时,可别回娘家哭!这都是你自己找的!你……快放了我呀!”话没说完,又不耐地大吼起来。

  “你够了没有?”旭若儿不知何时来到了囚室门前,怒笑不得地看着陈小宝,“你这个小疯子!还真是六亲不认,连我也骂!”

  陈小宝一见她,眼睛登时一亮,忙陪笑道:“好姐姐!你一定是来救我出去的,对吧!我早就知道,你那么疼我,怎忍心让我在牢里受苦!”

  旭若儿似笑非笑:“我刚才听到的好象不是这样哦?”

  陈小宝脸不红气不喘:“那你一定听错了!我刚才说姐姐天生丽质,将来必能嫁得如意郎君,夫妻和美,相敬如宾,多福多寿,多子多孙……”

  “好了!”旭若儿打断他的滔滔不绝,“你别拍我马屁了!我根本救不了你!你若想出去,只要说出你哥哥陈意在哪儿,不就得了!”

  陈小宝一昂头:“我才不说,姓铁的抢走了我家的玉麒麟,还想抓哥哥进大牢,我才不会让他得逞!”

  “我跟你说了多少次!玉麒麟是朝廷贡物,并不是你家的!”

  “什么朝廷贡物?那明明就是我家的,而且就是我……”说到这儿,陈小宝突然闭上嘴,不再往下说了!“”你怎么不说了?“

  “我不想说,行吗?反正我绝不会上那些混球的当!当今世上,人心险恶,颠倒黑白,绝不能轻易相信别人!”陈小宝突然间板起面孔讲起大道理来,“不说别的!就说那铁兵和洛战衣吧,现在不是官匪一家,他们的话我才不信。”

  旭若儿扑哧一笑:“你呀!真是人小鬼大,只不过几年不见,却又更多了几分贫嘴滑舌。不过,这一次你若不说出陈意下落,恐怕有得罪受了!”

  “他们能拿我怎么样?”

  “也不能把你怎样?”旭若儿悠然地倚在栏杆上,脸上的笑意简直能融化寒冰,看得那两个衙役眼都直了。“只不过是先抽你一百鞭子,让你皮开肉绽、血流满面后,再把你脱光了衣服放在木笼里,由一群侍卫们押着你去大街小巷转一圈。当然,游街的时间长短全看陈意他什么时候出来救你了?相信这点儿小痛对小宝你来说无异于瘙痒一般,光身子游街更是小菜一碟,反正你的脸皮一向是蛮厚的,对吗?”

  陈小宝听得小脸一阵白,一阵青,咽了一大口唾液后,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哪个秃毛火蛋鸡出的馊主意?”

  旭若儿笑得更是迷人:“是你未来的姐夫!我现在越来越佩服他,更是打定主意非嫁他不可呢!”

  陈小宝越想越怕,立时软了下来,哀求道:“好姐姐,你忍心见你纯洁无暇,孤傲高洁的义弟受此屈辱,而使明珠蒙尘吗?你可一定要救救我呀!”

  旭若儿笑得简直是花枝乱颤,并看着也是咧嘴大笑的衙役:“两位哥哥,你们看他可像是一颗明珠?”

  两个衙役被那声哥哥叫得心花怒放,其中一个大笑:“我看他不像明珠,倒像是一枚豆腐做的丸子。”

  另一个也附和:“对呀!看着挺好,其实一点儿肉也没有。”

  旭若儿纤指微扬:“是呀!说得太妙了。”突然间,她右手迅速地划出,还没看清她动作,两个衙役已软软地倒向地面,脸上的笑容甚至还没完全消失。

  陈小宝又惊又喜:“姐!还是你高明,小宝没看错你!”

  旭若儿从一个衙役身上掏出钥匙,并打开铁门。陈小宝迫不及待地从里面跳出来,旭若儿严肃地说:“小宝,你快去找你哥哥,和他一起在最短时间内离开武昌府,找一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洛战衣和铁兵联起手来,你们很难再有机会脱身!快走!”

  “那你呢?”

  “放心,我自有办法置身事外。”

  陈小宝点点头,转身跃起,眨眼功夫人已不见了。

  看着陈小宝离去的方向,旭若儿喃喃地道:“对不起了,小宝!为了向洛战衣证明我的清白,我只能这么做,因为我还有更重要的任务要完成。”

  嗯,看来又有好戏看了!

  陈小宝一出府衙大门,便往大街的右边跑,穿过两条街道,便到了西城。这里商贩聚集,看上去颇为热闹。陈小宝排开熙攘的人群,直接走进了对面的干元赌场。

  各地方的赌场似乎都差不多,一进去便能感觉到那种哄乱无序。凡是到了这里的人都很难保持风度,伸胳膊掳袖子还不说,瞪着赌桌上扣着色子的海碗,歇斯底里大喊的也是到处可见。陈小宝对这一切似是习以为常,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一个壮汉,便往赌场里面走。

  那被一掌推开的大汉差点儿扑倒在别人脚底下,他右手支地,起来后便要回头痛骂,但一看清是陈小宝,一脸怒意立刻化为谄媚,追上前去道:“原来是陈二爷,怎么这几天都不见您?”听他口气,陈小宝似是这里的常客?小小年纪,每天混迹在赌场中,也难怪鬼灵精怪,说起话来也是又泼又辣。

  陈小宝却没心情理他,来到楼梯口,先问了句:“二愣子,我大哥在哪一号房?”

  二愣子忙答:“三号房。”

  原来干元赌场分二层,一层是大厅,自然是给一些市井常人聚赌的;二层却是留给有点儿身份的人物到这里来以赌消遣的。所以把它分成1——6号房,分别设有色子,牌九,骨牌等六种赌具,陈小宝要去的三号房是牌九房。

  这时的牌九房只有两个人,他们中间的一张桌子上除了牌以外却堆满了各式各样的玉器,有玉如意、玉佛、玉珊瑚等等,有十几件之多,件件晶莹剔透,一看便知都不是凡品。

  相对而坐的两个人,其中之一正是那天在雨中逃遁而去的陈意。另一人也是个青年人,看上去比陈意大上个六七岁。他长眉斜飞入鬓,一双眼睛寒亮似水,只是神态之间带着几分懒洋洋的味道。他身穿淡红长袍斜倚在太师椅上,看着陈意因紧张而泛白的脸,嘴角上噙了一丝笑意:“怎么?你真的无注可下了吗?”

  陈意强笑一下:“谁说的?我陈家怎么说也是富甲一方,输了这么几件玉器算什么?只是……难道非要以玉器下注,金银珠宝,青铜器皿之类就不行吗?”

  青年人懒懒地笑:“我说过的,本人只喜欢玉器。你难道不觉得,玉是这世上最纯净最可爱的东西吗?它剔透莹洁,无论里外只要沾上一丝杂质都能让人看得明明白白。它从不隐藏自己的暇疵,于是这种暇疵也化为美丽的图案,这一点是谁也无法做到的,尤其是人!所以我才对玉情有独衷。你若拿什么金银铜铁之类的俗物来此与我一赌高下,岂非是污了我的眼!”

  陈意咧咧嘴:“公子真是非同一般,见解高明!”心里却在暗骂,什么狗屁论调?若不是为了赢回半月前输掉的那些珍贵玉器,我才不陪你在这儿耗时间呢!想到这儿,他不由往门口望瞭望,小宝,你怎么还不回来?你不是说,一定能从铁兵手中偷回玉麒麟吗?该死的小宝,咱家的玉器已输得精光了,再不回来,我非血本无归不可!

  青年人伸了个懒腰:“赌了两天两夜,虽然收获不少,但也确实累人,你若无注可下,那咱们便先散去吧!”

  “等等。”陈意忙举手拦了一下,犹豫了一下,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簪,“我这儿还有……”

  青年人瞧了下那再普通不过的玉簪,豁然大笑:“陈大少爷,你该不会想用这种劣品来下注吧!玉虽好,但也如同女人,有上下等级之分。佳人美玉能让人赏心悦目,但劣玉无盐却让人避之而唯恐不及。你手中的玉簪,恐怕一两银子便能买上六七个。”

  陈意一本正经地说:“你错了!我手中的玉簪才没有你说得那么廉价,它的价钱是一两银子四支,而且概不讲价。”

  年青人往椅背上一靠:“哦!你真幽默。但赌桌上却不是光凭几句可笑的话便可定输赢的。”

  就在这时,门“碰”的一声被人踹开了,陈小宝闯了进来,一进来便直奔陈意:“哥,你这个败家子,大蠢蛋,还有心情在这儿赌!你不知道姓铁的正撒下天罗地网,就等你这乌龟入瓮吗?”

  陈意楞了下,忙迎过去:“二弟,玉麒麟可拿回来了?”他只关心这件事。

  “拿个屁!我差点儿被脱得溜光拎去游街!幸亏我天生机智才得以逃脱,否则一世英名岂不毁于一旦!你这个笨蛋,还楞在这儿干什么?还不快跑,难道你喜欢光着屁股被人押着逛街吗?”

  年轻人眉头皱了下,但语气还是漫不经心的:“出什么事了吗?”

  陈小宝不客气地回敬一句:“关你屁事!”

  陈意忙说:“小宝,不许对火兄无礼。”

  “为什么要对他客气?你难道还没看出来,这家伙吃人不吐骨头。若不是他闲着没事非要赌玩玉器,你怎么会输了咱家所有玉器后,还要把玉麒麟拿出来?”

  年青人眼光一闪,似被引起了兴趣:“什么玉麒麟?我怎么没见到?”

  陈意解释:“那玉麒麟是我家近年新得的宝贝,但我不太明白它的价值,便去珠宝行请人鉴定。谁想我第一次去,珠宝行老板没说出结果,只让我第二天去。但我再去的时候,不但玉器被扣下还招来了一群鹰爪……”

  陈小宝忙打断他:“哥!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谁知道他来这里是不是居心叵测?什么专赌玉器,我看根本是另有所谋!”

  年青人笑了,那懒洋洋的笑却给他的脸更添了几分魅力。他不似洛战衣那种超卓一切的风采,也不似朱潜那般雍容高华,更不似火飞那种俊朗生动,热情奔放,但他浑身上下却透着一种独持的味道,带着几分睿智,几分成熟,而且更有几分莫名的危险:“小兄弟好警觉的心呀!不错!将来必能成就一番大事。”

  陈小宝鼻子向上哼了一声:“那还用你说!等我长大了,天下第一人非我莫属。哼!武林盟主算什么?铁兵算什么?就是那个洛战衣,当我的随从我也不要!”

  青年人坐直了身子:“洛战衣!你认识他?”

  陈小宝不屑地说:“何止认识!他还想利用我引出大哥。但我陈小宝是何许人,只是略施小计便从他手里逃了出来。哎!洛战衣也许有些小聪明,但遇到我陈小宝只能算他运气不好!”

  年青人若有所思地静默了一下,然后站了起来:“既然如此,在下就先行告辞。”

  年青人出了房间,来到通往楼下的阶梯前。他刚刚迈出几步,便发觉了楼下的异常,一些面目冷肃的人依次进了赌场,他们并没有去任何一个赌桌,反而有规律地分散在各个角落,在无声无息之间,便已暗中控制了整个赌场。

  年青人淡淡一笑,继续向下行去,神态之间还是那般的慵懒自若。

  这时,从赌场门前缓步走进一人。这人一袭青衫,气度逼人,如此卓然的风采不是洛战衣是谁?

  一见洛战衣,年青人停下了脚步,淡色红衣一拂,轻淡的笑容便浮上了面孔。

  洛战衣也停了下来,仰头看着阶梯上的年青人,先是怔了下,然后笑意就映在了眼中。

  两人距离还有十几米远,之间更隔着许多人,但洛战衣却似只看见了年青人,而年青人的眼中也只有洛战衣一人。

  不知为什么,赌场突然静了下来,吵杂声全部消失了。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洛战衣和年青人的身上,心里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悸动,再也说不出话来。

  洛战衣身后的铁兵也在沉默着,他若有所悟地看着年青人,眼神亮了起来。

  然后,洛战衣向阶梯走去,年青人也从阶梯上走下来。

  两人面对面了,年青人轻叹了一声:“近来好吗?”

  洛战衣也在轻叹:“实在很难说,你呢?”

  年青人耸了下肩:“我最近愈发疏懒,却不愿自律,刚才还在与人聚赌,这算好还是不好呢?”

  洛战衣想笑:“小云,你还是老样子!”年青人便是天星院苍龙院主,也就是火飞的哥哥火云。

  火云凝视着洛战衣:“看你气色如常,我放心多了。想必玉渊潭之行已让你学会了放下。”

  洛战衣伸手握下了火云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就在这时,陈意和陈小宝突然出现在二楼阶梯前,两人一见下面情形,慌忙退了回去。铁兵大喝一声:“哪里去?”边说边追上了二楼。

  洛战衣对火云一点头:“我还有事待办,你等等我。”

  火云突然拉住他,低声念了一句话:“子不教,父之过。”

  洛战衣怔了下,莫名所以地问:“小云,你说什么?”

  火云淡淡一笑:“人死也能复生,可别忘了!”说完,他竟飘然而去,“星主,我不耽搁你了,等你办完事,火云再与你煮酒畅谈。”

  陈意和陈小宝退回到三号房,刚要跳窗而逃,谁想,刚打开窗户,便见龙五悠闲地站在房檐上,而楼下几十名弓箭手持弓而立,齐齐指向陈意二人。

  二人大叫一声,再回头时却见铁兵和洛战衣出现在门前。

  陈小宝楞在那儿,瞠目结舌了好一会儿,才大叫一声:“洛战衣,原来我上你的当了!旭若儿在哪儿,这个吃里爬外的女人,看我怎么收拾她?”

  陈意也是非常意外地挑挑眉:“原来你就是天星洛战衣!但我不明白,你上次帮过我,这次却怎么又害我?”说完,便看向铁兵,“你到底想怎么样?玉麒麟不是已被你们抢走了吗?”

  铁兵断喝一声:“闭嘴!那玉麒麟乃是朝廷贡物,我等是奉命追回。你若再胡乱诽谤,别怪我先定你个无中生有,轻侮朝廷命官之罪!”

  洛战衣忙向铁兵说:“铁老,你别吓他了,也许他并不知情,否则又怎敢拿着朝廷贡物四处找人鉴定?”他温和地转向陈意:“陈意,我与你虽然素不相识,但从你的年龄以及言行判断,相信你绝不敢犯下劫抢贡物的重罪!但你所拿的玉麒麟确实是两年前失落的朝廷贡物,所以,你只要如实说出这贡物怎会在你手里,我们便既往不咎了!”

  陈意惊怔了半晌,才喃喃地说:“朝廷贡物?那玉麒麟是朝廷贡物?怎么可能?”他突然转向陈小宝,厉声问:“小宝,这是怎么回事?玉麒麟怎会是朝廷贡物?”

  陈小宝比他更大声:“你干吗问我?我怎么晓得!况且洛战衣那种人的话怎么能相信?天下人再没比他更声名狼藉的了!”吼完陈意,他又将矛头对准洛战衣:“姓洛的,你少玩花样!你说玉麒麟是朝廷贡物!好呀!是不是全天下的宝贝都是朝廷贡物,你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全部没收,然后再假公济私了!”

  铁兵刚要喝斥,已被洛战衣伸手阻止。洛战衣只看住陈意:“我只问你,玉麒麟哪里来的?”

  陈意犹豫了下,陈小宝已抢着说:“那就只有我爹才知道了!只可惜他老人家已经死了半年了,我们总不能去阴曹地府问他的鬼魂吧?”

  铁兵忙问:“那你爹就从没向你们透露过?”

  “没有!”

  洛战衣若有所思地看着陈小宝:“你爹不就是药婆婆的义子吗?”

  “废话!”陈小宝毫不客气。

  洛战衣心里猛地一动,想起火云临走时说的话“子不教,父之过”,甚至还说“人死也能复生”,莫非是……洛战衣顿时明白了火云之意,但火云又怎么知道自己在追查什么?洛战衣不再多想:“想不到陈小宝你自己武功高妙,药婆婆也是神乎其技,但你爹却如此得不中用……”

  “喂!谁说我爹不中用,我爹的功夫那可是天下无敌,但武功再高,也会死的!”

  洛战衣轻轻一笑,已经肯定了什么,便向那陈意道:“陈意,带我去见你爹。”

  陈小宝楞了:“我爹死了,难道你要去见死人?”

  洛战衣眉一扬:“小宝,你知道吗?你现在的话已属于诅咒了,如果你爹不死,恐怕会因你的诅咒而蒙受大难呢?”

  陈小宝吓了一跳:“真的吗?”

  陈意来不及阻止他,无奈地说:“洛战衣,我不想再狡辩什么。但我向你保证,我爹他绝不会去劫抢朝廷贡物,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

  洛战衣沉默了,因为他非常明白,一个父亲在儿子心中是什么地位?别说他没证据,就算有证据,他也不愿硬要一个为人子的去相信父亲的罪恶,这太残酷了!

  洛战衣转身离去,并丢给铁兵三个字:“我们走!”铁兵心知他必有所为,便随他转身离开。

  陈意兄弟更是出乎意料,陈小宝眼睛一转,故意大声说:“洛战衣,你又要故伎重施了,想让我和哥哥自动替你带路,是不是?别做梦了!”他倒懂得上一次当,学一次乖。

  连铁兵都有这种想法,发生这么重大的事,陈意兄弟一定会急着找他们明显是在装死的爹商量,自己就可以暗中跟踪了。所以听了陈小宝的话,不由看着洛战衣。洛战衣却转回身,笑了一下:“西山!”

  陈氏兄弟脸色齐地一变,震惊地互看一眼。

  洛战衣笑容更深:“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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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平沙落雁

 

  就在洛战衣全心全意追查贡物被劫案的时候,武昌府的岳浅影却是心绪烦乱。尤其是眼前,本来是该吃晚饭的时候,却只剩她一个人对着满桌子饭菜发呆。叶小含身体虚弱在自己屋里用饭也就罢了!可是火飞和朱潜竟也不见人影。洛战衣更别提了,他一心查案,恐怕早已忘了武昌府还有个岳浅影在等他。

  越想越恼,岳浅影索性丢下筷子,走出了餐厅。可是,刚刚走到院门前,火飞就突然从门的左边冒了出来,两人正好迎头撞上。最要命的是火飞手里还端着一碗汤,岳浅影很自然地惊叫了一声。谁想,火飞竟比她叫得更大声,而且迅速地把汤碗高高举了起来,但汤仍是溅出了不少,而且都落在了两人的身上。

  火飞并没去理岳浅影,反而紧张地看着碗里的汤:“完了!撒了这么多!这可怎么得了?”

  岳浅影看他只顾汤,却连问都不问自己,便气恼地说:“喂!难道你不该向我道歉吗?”

  火飞正在懊恼中,根本没听清楚岳浅影的话,随口说:“哦!不必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你……”岳浅影用力跺脚,“懒得理你!”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这时候,一个人急匆匆地迎面跑来:“火公子,你在这呢?我到处找你!”

  原来是客栈主人张老板。

  火飞奇怪地看他:“你找我干什么?”

  张老板气喘吁吁地说:“火公子,你是不是去过厨房,还待了一小会儿?”

  火飞点点头:“对呀!我是监视你们做汤去了。因为我听别人说,客栈里替人做东西经常偷工减料,但我这个汤是药婆婆配制的,它的原料丝毫也不能少,所以我就去亲自监督了。”他还真是实话实说。岳浅影停了下来,注意着他们的讲话。

  “火公子,你放心,我们店可是有名的童叟无欺!”

  火飞摇头:“你们做生意的都那样说,我可不会上你的当!”

  张老板只能苦笑,听火飞的口气好象是他们客栈一定会偷他的药材一样:“火公子,你要监督我不拦你,只不过,我想问您件事!当然,我问你,决不是怀疑您做了什么。只是听伙计说,下午只有您去过,所以过来问问。”

  “你要问什么尽管问,真是啰嗦!”

  张老板咽了下口水:“您去厨房时,可看见我们厨房的油瓶子、醋瓶子,盐瓶子……”

  火飞不耐:“什么油瓶子,醋瓶子,真麻烦!我没见过!”

  “可是……可是伙计说,他去搬柴火回来,就发现那些瓶子和您都不见了!”

  “我说不知道就不……”突然,火飞停了下来,“等等!是不是一些和茶壶形状相似的瓷罐?”

  “对!对!火公子,你真的看过,那您知道……”

  火飞挠挠头:“也没什么了!我那时觉得无聊,正好看见一些罐子。就把他们拿出去用来当射飞镖的靶子。所以,就全让我打碎喽!”岳浅影想笑,却又不好意思笑。

  张老板楞了下,似乎没想到瓶子们集体失踪会是这种原因,他勉强笑道:“原来这样!其实,瓶子碎了就碎了,反正也不值几个钱,只是能不能再问您件事!当然我也决不是怀疑你做了什么!可是伙计说,筐里的二百多个鸡蛋也是同时不见的,所以,我就想问问你,万一您知道……”

  “鸡蛋呀!”火飞不在意地说,“我找到了瓶子当靶子,但却没有现成的飞镖,正好看见你们那有一筐鸡蛋,就全部做了飞镖了!”说到这儿,火飞兴奋起来,“你不知道,鸡蛋当飞镖还真过瘾!不但每蛋必中,而且爆裂开来,像下了黄雨似的,太棒了!”

  岳浅影“扑哧”一声笑,张老板却听得目瞪口呆,好半天,才硬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是吗?那还真有趣呢!”

  火飞用力点头:“当然,要不你也试试!”

  正心疼不已的张老板连忙摇头:“不必了!其实,鸡蛋碎了……就碎了,另买就是。只是,伙计又说,他去舀水的时候,又发现我们做饭的大铁锅也不见了,不知是不是您……”他非常小心翼翼地问。

  “是呀!是我拿走了!你不知道,鸡蛋碎了,溅得到处都是!许多鸟都飞来吃。于是,我就灵机一动!你猜我想到什么绝妙的好主意了?”

  张老板紧张地摇摇头,暗暗念道:老天您睁睁眼,一定要保佑我的大铁锅不要也落个“碎尸万断”的下场!

  火飞得意地说:“我就用鸡蛋做饵,把你的大铁锅支在院子里,等着许多鸟都进去吃的时候,就一下子用锅扣住它们。哈哈!竟让我扣到了二十几只鸟。”

  张老板松了一口气:“还好,我的铁锅完好无损。”

  谁想,火飞接着说:“但那铁锅上面有两个把手,支起了一条缝,害得我失去了七八只鸟。我一气之下,就把两个把手都掰了下来。后来,我又发觉那些鸟叫得怪烦人的,就把它们都放了,铁锅吗……”

  张老板的心又提了起来:“怎么样了?”

  火飞努力地想:“我就去端汤了,也忘了把它丢在哪儿了?”

  张老板无论如何也挤不出一丝笑容了,他几乎哀求地道:“火公子,我向您保证,我们店为你做汤决不会偷工减料,只求您别再去厨房监督了!”只是待了一小会儿,他们就已经损失得如此“惨重”!若他去一整天,怕是连厨房的砖瓦都给拆了下来。

  “那可不行!”火飞连忙否决,“告诉你,我家星主出去办事的时候吩咐过我,一定要把叶姑娘的饮食调理好,不许有分毫差错!我若不去监督,万一汤有什么问题,我不就惨了。”

  张老板气得直翻白眼,真不知道火飞所谓的监督到底是什么?他虽然去了厨房,但火还没生起来,他就不耐烦地跑去玩飞镖,抓小鸟了!唯一能够证明火飞确实到过厨房的就是,许多东西不见了!

  火飞早已不耐烦了:“哎呀!不就是几个破瓶子烂铁锅吗!我加倍赔你就是!”

  说着,就掏出一锭银子递了过去。张老板赶忙接过来,眉开眼笑地说:“火公子太客气了!以后您尽管去厨房监督,里面的东西也随便拿!明天我再吩咐伙计买两筐鹅蛋,那比鸡蛋可是大得多,当飞镖射一定更过瘾!”

  旁边的岳浅影听得清楚,心里越发不是滋味。为什么洛战衣心里就只有叶小含?即使人出去了,挂念的也还是她!那她岳浅影又算什么?再也听不下去了,岳浅影转身就走。洛战衣,我恨死你了!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一个叶小含还不够,又来一个旭若儿,你不是已经三心二意,用情不专了吗?但为什么就不能给我一个机会?我岳浅影哪里比她们差了,难道就因为我有了一个名不副实的未婚夫吗?

  岳浅影气冲冲地向自己房间跑,就在刚刚走进房间院子的时候,却远远瞧见了两个人影,像是叶小含和旭若儿,而且是向后门而去。岳浅影顿时疑惑起来,她们两个怎么会走在一起?情敌之间也能和睦相处吗?莫非她们是去……

  谈判!这个词刚刚出现在岳浅影脑海中,她立即就打消了回房的念头,她倒要听听,叶小含和旭若儿会说些什么?

  其实,这时的叶小含是被旭若儿强拉着在走路:“姐姐,不能等洛大哥回来再说吗?”

  “不行!我不能暴露自己的身份,更不能让她知道你和我的关系,我就是趁他不在才带你去看奶奶的。当然,如果你不想和奶奶相认,也由得你。”

  叶小含无奈极了:“我怎会不想和奶奶相认呢?可是,我怕洛大哥回来不见我会担心的。”

  “他一心扑在案件上,怎么会突然回来呢?况且,西山离这里只有十里地,我已经替你雇了一顶软轿,一会儿就到。”

  叶小含只能随着旭若儿往后门走,自是怕被火飞等人发现。但路过厨房后院的时候,两人竟发觉这里狼籍一片,到处都是摔碎的鸡蛋和瓶罐,甚至还有一个大铁锅倒扣在地上,却少了两个把手。

  旭若儿诧异地说:“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乱成这样?”

  叶小含注意到铁锅里似乎有什么声音,她忙走了过去,用力将铁锅掀开,这才发现锅里竟然还扣着一只黄色的小鸟。小鸟折了一条腿,想必是被突然落地的铁锅压折的,它可怜兮兮地躺在那,翅膀无力地扇了几下,无助地看着叶小含。

  叶小含心疼地捧起小鸟:“姐姐,先让我为它治伤,好吗?”

  旭若儿虽然心里不耐,但表面却没有流露出来:“奶奶那里各种治伤灵药都有,不如你带着它,到了西山再为它疗伤,不是更好?”

  叶小含想想也是,便温柔地将小鸟用手帕裹起来:“你先忍着点儿,到了西山我找最好的药为你疗伤,好不好?”

  小鸟当然不会回答她,但圆豆般的小眼睛却眨了眨,像是在表示同意了。

  叶小含是第一次来到西山,眼见大片翡翠色的草地,像一块儿柔绿的地毯,一直铺展到远处的花圃,她的心立即欢腾活跃起来。

  离花圃越来越近了,只见摇曳的轻风中,一簇簇鲜艳娇丽的花团朝着蓝天竞相开放,就像燃烧的彩色云霞,那等的光彩夺目,艳丽照人。

  叶小含突然停下了脚步,因为美丽的花丛中竟然传出了古琴声。悠然自得的旋律这会儿悄悄地起来,不知何时又轻轻地低了下去,绵延不断,起伏不定,在一种深沉的静美中却又跳动着舞者的热情。

  叶小含听得身心皆醉,好一曲《平沙落雁》!

  旭若儿笑了笑:“一定是石君。”

  叶小含心一跳:“是他!”

  旭若儿看出叶小含的脸色变了:“没关系,你只管跟我走。今日不同往日,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花丛中间的一块空地上,果然坐着石家三兄弟。石君低头抚琴,石潇正在将一颗白色棋子落在棋盘上,而石湘却静静地坐在一旁,他的身前摆放着一绢白纸和一支狼毫毛笔。可是,石湘并没有去动那支笔,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笔和纸,也不知在想什么?

  琴声停下了,余韵尚在花间盘旋不去。石君垂下双手:“三弟,你在想什么?”

  石湘摇头:“我也不知道!”

  石君轻轻一叹:“三弟,你何妨一试?”

  石湘目光回到自己的“右手”上:“大哥,我知道你的苦心,但那支笔于我现在来讲,却有万钧之重!我怕我提不起来。”

  石君体谅地点点头:“我明白!但你忘了洛战衣的话……”

  “大哥!”石湘突然打断他的话,“不要在我面前提洛战衣,永远都不要!”

  “可是……”石君犹豫了下,“我还是希望你能试一试,因为洛……他说的没有错,只要你心中有画,左手右手有何区别?”

  背对他们的石潇却低叹了一声。

  石君看着他的背影:“二弟,你怎么了?”

  石潇没有回头:“大哥,我只是在想,我们这样做到底值不值得?”

  “你这是何意?”

  “大哥!”石潇一下子转回身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旭若儿的心根本没在你的身上,你又何必为了她……”

  “二弟!”石君闭了下眼睛,“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却从没想过该得到什么!”

  石潇苦笑:“现在确实不必想该得到什么,因为我们要想的是,将会失去什么?谁让我们同时得罪了江湖中的两大势力——天星院和舞枫山庄,恐怕再难有以往的悠闲日子了。尤其是在我们养伤其间,洛战衣已经到过这里,虽然他没发现我们,但我有种预感,他一定会再来的。”

  石君伤感地低下了头:“是我连累了你们。”

  石湘突然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而且洛战衣于我有断手之恨,这笔帐早晚都要清算。”

  石君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

  一个清冷而动听的声音却从花丛后响起:“莫非,你们后悔了吗?”旭若儿和叶小含走了出来。

  石君怔怔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旭若儿,这时候,灿烂的太阳已经高悬中天,身在花海中的旭若儿,竟比璀璨怒放的鲜花还要妩媚动人。

  石君看得痴了,喃喃地说:“不,我永远都不会后悔。”

  石湘的注意力却完全被叶小含吸引了去,叶小含也许不像旭若儿那般光彩夺目,但她低首含怯的容颜映在烂熳的花海中,却是愈加得清丽可爱,更比旭若儿多了一种仿佛见了烟云浩茫的脱俗之感。

  石湘突然有了拿起画笔的冲动,他甚至已将左手伸了出去,但最终却还是停了下来:“你怎么会来这里?洛战衣呢?”

  没等叶小含回答,旭若儿便开口了:“她是我的妹妹,自然能来这里。”

  “你的妹妹?”石家三兄弟异口同声地问,“她是你的妹妹?”

  旭若儿笑了:“那么吃惊做什么?难道我们不像姐妹吗?”

  石君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石潇只是发呆,石湘却哧笑一声:“会像才怪?旭若儿你虽是女人中的女人,但叶小含却是人间的仙子,一凡一仙,天壤之别。”

  旭若儿眼神冷了下来:“照你的说法,我比不上妹妹了?”

  石湘悠然道:“不是比不上,而是没法比。”然后眼望着群花之间:“你看,那些蝴蝶必也同意我的看法,否则又怎么会齐齐飞了起来?”

  旭若儿本是心里愠怒,但听到这里却立起警觉,转望花丛,果然见七八只色彩斑斓的蝴蝶正飞离一株白色的芍药花。她朝着石君三兄弟一使眼色,三人会意,分几个方向飞身进入花丛,向那边包抄而去。

  旭若儿落在那株白芍药之前,手中软剑一抖,笔直地伸向白芍花之后:“你可以出来了。”

  一个女孩从花间缓缓站起,娇丽的面孔上写满了惊怒,她目光定定地锁在叶小含身上:“叶小含,你果然是奸细!我看洛战衣这一次还有什么话可说?”

  叶小含愕然:“岳姐姐,你误会了,我不是……”

  岳浅影厉声斥道:“住口,谁是你的岳姐姐?到了现在你竟然还敢狡辩?你叫旭若儿姐姐,可她却与石家三兄弟相勾结,这一切还需要再解释吗?可笑的是,洛战衣自负精明,却看不透你内藏的奸诈,还真以为你就是镖主呢?”因为南天镖局的接镖事宜全由岳南天和秦东海负责,除了他二人谁也没见过镖主。但此时岳南天不在,秦东海已死,所以没人能肯定叶小含镖主的身份。

  旭若儿突然笑了起来,但眉眼间却全无笑意:“岳浅影,我看最可笑的其实是你!你以为我会给你机会去向洛战衣报信吗?”话音还没完全消失,她手中的软剑已如毒蛇吐信噬向了岳浅影。

  “不要!”叶小含惊得小脸全无一点血色,但她却无力阻止事情的发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飞闪的金光点向岳浅影的咽喉。

  但岳浅影并没有死,因为就在金色软剑近身时,一小团灰色的东西却后发先至,奇准无比地击在软剑上。旭若儿只觉一股大力从剑上传来,剑已不由自主地歪向一边。岳浅影趁机后退,“嗡”的一声抽出腰间的长剑,蓄势而发。

  旭若儿退后一步,骇然发现击偏自己软剑的竟是一团泥土,因被人以内力贯注其上所以聚而未散,但碰到剑之后就散落在地上了。旭若儿心里一动,转身看向不远处的一处花圃。

  几人这才发现,一个年龄不小的花农低着头,正在那专心地除草,因为他太平凡了,平凡得就像是土地的一部分,所以竟没有人注意到他。

  旭若儿又疑又怒:“二叔,你这是做什么?”

  除草人头也不抬,只是淡淡地说:“我不想让这洁净的土地染上血腥。”

  石君忙说:“若儿,他说得对!不要再滥伤无辜了。”

  松了一口气的叶小含跑上前去:“姐姐,你千万不要伤害岳姐姐,我想这只是一个误会,我们向她解释清楚,她一定会体谅的。”

  “误会?”岳浅影嘲讽地大笑,“叶小含,亏你说得出口!你可知道我南天镖局为了护镖死伤了多少人?秦叔叔、徐太、高同、小五,这一笔笔血债难道只用误会两个字便能偿清了吗?”

  叶小含只听得身心发冷,惊悸地转看旭若儿:“姐姐,她说的是真的吗?”

  旭若儿毫不在意地一甩头发:“怎么,你还想教训我吗?”

  叶小含身体颤了下,连退数步:“那么,岳姐姐说的是真的了!姐姐……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旭若儿冷冷地看着她:“我为什么不可以?”

  石君面现愧色:“叶姑娘,你别怪若儿,其实我们也没想到那个石穴中会发生……”

  “你何必对她解释?”旭若儿不屑地说,“石君,成大事者哪能像你这样瞻前顾后,心慈手软?死几个人算什么,只能怪他们学艺不精!”

  叶小含只听得面若死灰:“你……求你不要告诉我,你是为了找回我才……”

  旭若儿眼中的锋芒直直穿进叶小含的内心深处:“是又如何?”

  叶小含差一点儿仆倒在地上,她摇摇欲坠地扶住身旁的一株花树:“真的是因为我……因为我……”她迟缓地抬起头面对着岳浅影,哽咽着声音:“对……对不起……是我害了他们……”

  一直冷眼旁观的石湘突然说:“叶小含,你别傻了!旭若儿是什么样的人,她千里迢迢从四川跋涉到此地,杀人劫镖,大动干戈,甚至不惜与天星院、舞枫山庄两大势力为敌,又怎会只为了你?”

  旭若儿似有所思地看向石湘:“你错了!我就是为了她!为了夺回她,别说与天星院和舞枫山庄为敌,就是与整个江湖为敌也在所不惜!”

  别说石家三兄弟愕然,就连岳浅影也是大惑不解,这叶小含的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值得旭若儿如此对待?

  叶小含似乎连迷惑的力气都没有了,她在轻轻地摇头:“我不该来的!不该来的!”

  旭若儿刚要说什么,突然一个蓝衣人从远处飞奔过来,气喘吁吁地跑到她身前。

  旭若儿斥道:“慌张什么?真没出息。”

  蓝衣人急急地说:“洛战衣来了!已到了山前。”

  岳浅影大喜:“洛星主!”但没等她有所动作,石湘的右手已抓向她的右肩,岳浅影虽然心神震荡,却并没有慌乱,赶忙一侧身,手中剑也顺势刺了过去。可惜的是,她的剑刚刚递出,一枚棋子已悄无声息地打进了她的穴道。

  叶小含惊呼:“岳姐姐……”她也只来得及说出三个字,就被旭若儿点了昏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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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二章 愿与鹰翔

 

  西山的景色没有丝毫改变,天还是那么蓝,草还是那么绿,花还是那么艳,空气也还是那么清爽怡人。就连药圃中的男人也还在那里,他低着头正在细心地劳作。

  洛战衣便站在田间的小径上,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男人看,就像上次他来时也是这样被他所吸引,甚至忽略了艳若芙蓉的旭若儿。那个男人是在锄草,他先是用锄头将野草附近的土壤耙得松软,然后再俯下身子抓住草茎将它连根拔起,再丢在田垄上,才继续面对下一株野草。

  铁兵看看那男人,再看看洛战衣,终于忍不住问:“洛战衣,那个锄草的男人真有这么好看吗?”

  洛战衣终于收回目光,意态悠闲地说:“当然!其实在以前我也从来没发觉到,原来正在田间劳动的人会是这么生动好看!他身在蓝天下,面对的是青青的碧草,苍广的土地,他每一锄头的扬起与落下,便带动了自然的轮转,生命的消长。遗憾的是,有许多人却在想方设法地避免进行这种劳动,那其中的真意便永难体会了!”

  铁兵像在看怪物似地看着洛战衣:“你小子真不该做什么黑道盟主,你应该去做一个诗人或者思想家会更合适!”

  洛战衣微微一笑,然后大步走向锄地的男人,直到离他有两三米远的地方,才看着他的侧影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看来,你已悟透了生死!”

  那男人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头说了两句话:“此中有真意,欲辩己忘言。”然后他缓缓直起身子,缓缓地转回头……

  一触及他的面目,铁兵却陡地怔了下,随即心里不由升起一种寒栗栗的感觉。不说那男人脸上的疤痕,只是他的眼睛竟带着一种灰朦朦的颜色,看上去黯淡且阴冷,像极了蛇眸。如果有人现在告诉铁兵:眼前的男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角色,他一定会毫不迟疑地相信,因为他的眼睛太可怕了。

  洛战衣平静极了,只是轻叹道:“果真是你!”

  那男人正是十七年前,曾受雇于陆烈风要暗杀洛战衣的陈也。洛战衣第一次来的时候便已发觉了这件事,但他想不到一个杀手竟会默默地在田间耕作,所以才会不知不觉地被其吸引了。

  陈也道:“想不到隔了十七年,你竟还记得我?只是今非昔比,当年的杀手陈也已变成一名普通的花农,而曾经文采动江南的小小少年却已成长为统领群豪的一代霸主了!世事虽然难料,但因果却是早定。”

  洛战衣也不由想起了十七年前的阴雨霏霏,想起了陈也雨中的残红掌,想起了紫衣人回风舞柳的风姿,想起了他自己填写的那首慨叹年华无情的《水调歌头》,时间逝去的真快呀!眨眼间,多少往事便已随那青山隐隐,绿水迢迢了……

  陈也放下手中锄头,当先向山腰的小屋走去:“你来此一定有事,去屋里说吧!”

  屋里陈设非常的简单,但却是整洁有致。坐在那张藤制的木椅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菊花茶,洛战衣的心情却是愈来愈沉重。这种恬淡似水的生活一直是他所艳羡的。只可惜他这一次来,恐怕是要打破陈也安然无忧的田园生活了。

  陈也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洛战衣表情变幻的脸,他心里也不由升起了一种忐忑不安的感觉,似乎是将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铁兵却不耐了,他迎头便问:“你可是陈意的父亲?”

  陈也点点头:“不错!难道是陈意他又惹了什么事吗?”他此生最大的遗憾,恐怕便是不能很好地管教自己的两个儿子。无论是陈意,还是陈小宝都和他没有丝毫相像的地方,不管是外形还是性格。那两个孩子除了惹麻烦外似乎再没别的长处了。

  洛战衣心里一沈,其实,他宁愿陈也否认。也不知为什么,他在直觉上竟不想承认陈也会和这件案子有什么牵连?可是,宋雪离的话却又浮现在脑海中:“还有一人有一双冰冷无情的眼睛,而且每招每式都可杀人夺命。”陈也曾是杀手,那么他参与劫夺朝廷贡物似也理所当然,但为什么……难道只因为他在药圃里默默耕耘的背影吗?

  铁兵看洛战衣不说话,他便开口了,而且一上来便是先声夺人的口吻:“陈也,你何必装糊涂!两年前,你是如何劫抢朝廷贡物玉麒麟的?还不从实招来!”

  陈也明显地怔楞了下,然后便面色大变地退后几步:“朝廷贡物玉麒麟!那……那……玉麒麟……”他神情是如此得惶怒,又是如此的惊震,除此之外还多了那种无法言喻的灰败和颓丧。他像是在突然之间便苍老了十几年,连额角的皱纹也挂上了那么多的失意和廖落。

  洛战衣没有放过他的一丝表情:“不错!玉麒麟正是朝廷贡物,但两年前便已被人在武昌府外设计抢劫而去,后来却又出现在你的家中。这一切,你是否该给我个解释?”

  陈也靠在了墙壁上,右手抓紧了椅背,以至于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咬着牙:“劫抢……朝廷贡物……”他喘息了几下,额上的青筋竟也浮现了出来。在这一刻,他所体现出的激愤而又无奈,痛惜而又无措,就如同一个人受了重大打击之后却无力反抗的样子。

  铁兵一看他的形态更是认定了他的罪行,那明明是隐藏了许久的秘密,突然被人揭穿了才有的惶乱:“陈也,事已至此,希望你能与我们合作,不要做无谓的反抗!”

  陈也终于平静了下来,但显然他是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能力持镇定,他悲哀地看着洛战衣:“洛战衣,你怎么说?”

  洛战衣一触及他惨然的目光,心中竟陡地一凉,他犹疑地说:“我不知道!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装死而隐遁在此?”

  铁兵冷笑:“那还用说,他自是怕事情败露,便索性一”死“了之,以掩尽天下耳目!”

  陈也有些呆滞地摇摇头:“既然如此,那我又何需再说什么!是的,我便是劫抢贡物的元凶,你们可以不必再追查下去了,一切事,以我为终!”

  洛战衣皱眉:“陈也,你不想辩解吗?”

  陈也突然狂笑起来,那笑声是如此得雄浑高亢,却又充满了无尽的苍凉。笑声宛如有形之物,洞穿了天际,云暗风卷,草低虫潜,洛战衣也不由为之变色。

  陈也的狂笑声渐趋寂然,他喃喃道:“辩解吗?不,我不需要!但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话声刚落,他猛地抬起右掌,毫不留情地运起全身功力击向自己心脉。只听“砰”的一声,陈也喷出一大口鲜血,人已直直地倒向地面。

  洛战衣要阻止已来不及了,震惊之下,他迅速地奔过去正好接住陈也即将落地的身子。而这时,一大一小两个身影也从门外扑了进来,陈意和陈小宝悲痛之极地扑跪在陈也身前:“爹,不要呀,你不能丢下我们!”

  铁兵目睹这一切的发生,心里也是百味杂陈,而且明白陈也心脉已断,恐怕回天乏术了。

  陈意从洛战衣手里抢过陈也,抱住他痛哭起来:“爹,你不能死!你是被冤枉的,你快告诉他们呀!”

  陈小宝却疯了似地扑向洛战衣,对他又打又踢:“你这个坏蛋!是你害死了我爹,我杀了你!”

  洛战衣并没还手,只是面无表情地立在那儿,已奄奄一息的陈也却勉强地支起身子:“小宝……不怪他……是爹……错……”

  陈小宝扑倒在他身上,哭喊着:“不是的!那明明不是你……”

  “小宝……事情已结束了……记住,已结束了……”陈也盯着陈小宝,似是有未尽之言。

  “爹!为什么?”陈小宝用力摇头,泪水随着动作甩洒了出去。

  洛战衣却突然想到,若陈也知道玉麒麟是朝廷贡物,那隐藏还来不及又怎会任由陈意拿去找人鉴定?他不由手脚冰凉,俯下身子轻轻问:“陈也,告诉我,你是怎么让那些官兵在毫无察觉之下中毒的?”

  陈也呛咳地笑了几声:“那太容易了!只要……在地上洒下……毒粉……谁一踏进……便中毒而死……”

  洛战衣一瞬不瞬地看着他:“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只一个人便将贡物轻而易举地劫走了。”

  陈也扯了下嘴角,似乎想带出一丝狂傲,但随之而来的剧痛却让他急吸了一口气,胸部连连颤动:“我……若无把握又怎敢一人去劫贡物?”

  这一次连铁兵也听出不对劲儿了,洛战衣更是脸色泛白地退了一步,因为他这时已确定陈也绝非劫宝之人。劫贡物的共有五人,但显然陈也连这个都不知情。他刚才故意以话暗示陈也,劫贡物的只有一人,其实是借此试探。陈也果然上当,竟也附和着他的话,承认劫贡物的只有自己一人。想到这儿,洛战衣心里痛悔之极,眼见陈也奄奄一息,他更是难过:“为什么,你为什么要代人受过?”

  陈也一听他的话,喘息更巨:“不,是我……”

  “不!不是你!”陈小宝嘶喊着,“爹,洛战衣说得对,你为什么要代人受过?”

  “小宝……”

  陈小宝突地站起身:“我去问他!”泪也不抹便狂奔而去。

  洛战衣心中动疑,陈意却急呼起来:“爹!爹!你怎么了?”原来此时的陈也突地急喘了起来,大口大口的血从嘴中涌出,他似是用尽残余的力气,断断续续地唱:

  “天……地……苍……茫……

  路……何……漫……长……,

  我……心……悲……怆……,

  愿……与……鹰……翔……”

  歌声渐弱,终至了无声息!

  陈意呆楞了半晌,突地狂喊道:“不!不会的!”他用力摇晃着陈也僵直不动的身子,但无论他如何哀痛欲绝,都再也唤不回陈也的生命了。

  洛战衣茫然地看着陈也灰败无色的面孔,他临去的时候到底带走了多少苍凉,多少悲怆?

  天地苍茫,路何漫长?

  这是何等的寂寞与凄苦!

  洛战衣甚至想起了自己,想起他孤军奋斗的岁月,想起他满腔热情却为人唾弃。午夜梦回之际,他多少次对月无眠?

  我心悲怆,愿与鹰翔!

  陈意哭着喊着,突然转向洛战衣,恨恨地说:“是你!是你逼死了我爹!洛战衣,你这个刽子手,为什么冤枉我爹?那玉麒麟根本不是爹爹的,那是小宝从外面拿回来的……”他话没说完,眼前已失去了洛战衣的身形,铁兵也随之追去。

  洛战衣身形如风,迅疾地奔掠在西山的小道上,但是却怎么也看不到陈小宝的身影!是的,他早该想到,也早该从陈氏父子的言行中听出来,陈小宝与此事必有很大关联!想到陈意在得知玉麒麟是朝廷贡物时,首先质问的是陈小宝;陈也几次阻止了陈小宝的话,这一切无不在显出陈小宝一定知道什么。若猜得不错,陈小宝必是知晓谁才是玉麒麟的真正持有者,否则他不会临跑之前说:“我去问他!”

  洛战衣暗恨自己刚才的大意。其实也难怪他,在眼见陈也并非真凶却自断心脉而死之时,他心绪之乱无以形容,所以才会造成了一时的疏忽。只是,这时的他万万没有想到,只这一着棋错,差一点儿让他满盘皆输。

  到处找不到陈小宝,洛战衣又飞掠回来,正迎上半路追来的铁兵:“铁老,我们回去再问问陈意。”

  铁兵点点头:“看来事情远非我们想象得简单,哎!真没料到,我们会冤枉了陈也。他的死,我的确要负上责任的!”这铁兵一向独断专行,老而弥辣,平日也好摆摆官威。但他也有可爱的地方,便是做错了事决不推委搪塞。

  洛战衣苦笑一下:“我又何尝不是!”目光一转,却看到陈意抱着陈也的尸体缓慢走来。

  洛战衣迎上,犹豫地问:“你这是……”

  陈意冷声:“我的家就在山下,我要把我爹带回家好好安葬。”说完,头也不会地向山下走去。

  洛战衣轻叹一声:“我护送你回去。”然后与铁兵随后跟去。

  直到三个人的身影消失在山路上,旁侧的树丛中才有一个蒙面黑衣人拔地而起,他正是在穿燕峰顶将洛战衣一掌击落悬崖的黑衣人,此时他的手中却托着昏迷不醒的陈小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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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三章 笛韵苍龙

 

  叶小含是被脸上的一阵麻痒弄醒的,她迷茫地睁开眼睛,却发现放在腰间挎包中的小鸟不知何时爬上了自己的脸?而且听到旭若儿在说话:“洛战衣不是在追查贡物被劫一案吗?却怎么来了西山?”

  石君的声音:“或许他发现了我们的行踪?”

  “不像!我故意帮助洛战衣通过陈小宝找到陈意,就是为了引开他,谁想绕来绕去竟又与他碰上了?”

  “但陈意手中怎么会有被劫的贡物,你就没想过吗?”

  “这却一点儿都不希奇!小宝和陈意都是古灵精怪,而且交了一帮狐朋狗友,但他们再不争气也决不会去劫贡物,况且他们也没那个本事。铁兵从陈意手中拿到的贡物必定是什么人交给他的,只要陈意说出实话,洛战衣和铁兵相信也不会难为他们的。”

  另一个男人的声音响起,却是叶小含没听过的:“旭若儿,贡物被劫案不会和你们海日楼有关系吧?”

  “银鸡,你什么意思?你以为我海日楼都是什么人,强盗吗?告诉你,区区贡物还不值得惊动我海日楼!”

  银鸡笑了:“我只是怀疑,毕竟江湖中有能力去劫贡物的人并不多,海日楼却是其中之一。”

  “你为什么不去怀疑舞枫山庄和天星院?”

  “舞枫山庄自然不会,朱潜就不是那种人!至于天星院吗?别人不知道,我和小虫却非常清楚,天星院的买卖皆属正道,而且只要洛战衣在一天,江浙三省的任何帮派和个人想做黑道买卖都是难上加难,他自己更不会做。否则,我和小虫的日子也不会那么难过!就因如此,白道中人骂他带着一帮强盗垄断三省的正道生意,我们这帮真正的强盗也骂他不给人留活路!现在想来,洛战衣的恶名实在也背得冤枉。”

  旭若儿已有怒意:“听你的意思,最不堪的就是我海日楼!甚至连我的话也不值得相信。”

  这次是小虫在说话:“旭若儿,你何必生气!银鸡说的是海日楼,可没有说你,毕竟你还不是楼主,许多事情你也未必清楚。”

  “楼主的事我确实不太清楚,但我却非常清楚你们两个偷进药库,一定没安什么好心!”

  银鸡小虫似乎没话说了,过了一会儿,银鸡才干笑一声:“其实,我们只是想见识一下药婆婆最近在研究什么新药?这也是受了师傅影响吗!”

  叶小含这才知道自己原来身在药婆婆的药库,不但她,旭若儿、石家三兄弟、银鸡小虫、还有躺在身边不远处昏睡的岳浅影都到了这里。

  叶小含将小鸟捧在手中,坐了起来:“姐姐,你不是说奶奶有许多灵药吗?我要给小鸟治伤。”

  “你给我闭嘴!”旭若儿不耐地斥道,她本就心烦意乱,毕竟是自己帮助洛战衣找到陈意的,但听银鸡小虫这么一说,再想到两年前楼主确实离开很久,却没有人知道她去做什么,难道真的……

  石湘却站了起来,而且走向了房间的药柜。药柜共有六个,整整占了两面墙,但种类繁多,一时之间竟不知该从哪找起?

  石君似乎明白石湘的心思,指着右首第二个药柜:“我刚刚看过了,那个药柜上写着”外伤“二字,可以找找看。”

  石湘果真从那个柜子里找出了一瓶药交给了叶小含,叶小含感激地看他一眼:“谢谢你。”便用心地为小鸟上药和包扎伤腿。

  银鸡嘲弄地看着石湘道:“真是好心肠呀!不过,像你们三兄弟这样的人,实在该老老实实地待在家里弹琴画画,却跑到江湖中折腾什么?”

  本待重新坐下的石湘动作一顿,身子突然一旋,人已经来到银鸡身前,猛地将“右手”递出,银鸡毫无防备之下,竟一下子被他掐住了咽喉。

  小虫刚要动,便听石君手中古琴“铮”的一声响,她心神一震,动作一缓,石潇手中的棋子已趁机封了她三处大穴。

  旭若儿恼怒之极:“你们这是做什么?洛战衣还没找来,你们自己却先打了起来,亏你们还是成名人物。”

  石湘缓缓地收回“右手”,冷冷地说:“我只是要告诉他,石家三兄弟并不是只会弹琴画画!”

  银鸡松了一口气,怨恨地看着石湘,却没有再说什么?于是,石君伸手轻扫琴弦,小虫身上的重负立即消失,被封的穴道已被一声琴韵解开了。

  旭若儿脸色很难看,但终于忍而未发,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如何了?洛战衣还在吗?”

  石君低头看着自己的古琴:“这个药库在地下,很难被人觉察,但也感受不到外面的动静。我看,还是再等一等好。”

  旭若儿想了想,然后走到一扇带锁的小门前,手中软剑一动,只听“叮叮”几声,那锁已被斩断了:“这后面是贮藏原药的地方,房间很多,中间的走道直达花圃,尽头处的那扇门也开在花圃之间,为的是采药藏药方便。”顿了下,她转头吩咐:“银鸡小虫,不如你们偷偷地潜进花圃看看,有什么消息就回来通知我们。但你们要记住了,那扇门没有锁,门梁上有个铁栓垂下来挡在门前,你们只要把铁栓推上去,门就可以向内拉开了。但你们出去时不要关门,否则铁栓会自动垂下,你们就进不来了。”

  银鸡小虫点头答应,走进了那扇小门。而叶小含却轻轻地将包扎好伤口的小鸟放落地面,小鸟扇了几下翅膀,竟艰难地飞了起来,虽然飞得很低,却仍是让叶小含满意地微笑起来……

  洛战衣离开的时候并不知道叶小含和岳浅影与自己近在咫尺,但这一切却看在龙五的眼里。他本是奉洛战衣之命监视旭若儿,所以,早在岳浅影之前就已跟踪在旭若儿和叶小含身后了。

  让龙五奇怪的是,他亲眼看到旭若儿和石湘等人进了那间屋子,随后洛战衣和铁兵也跟着进去了,而且似乎早与锄草人相识,竟像是到里面作客一般。可是,旭若儿她们呢?难道会凭空消失了?因为不确定情况,所以龙五没有轻举妄动。

  直到药婆婆回来,洛战衣又走了出来,还是没见到岳浅影和叶小含的身影,一直隐身于花圃中的龙五这才沉不住气了。

  不行!他必须得通知洛战衣,岳浅影和叶小含已经被掳了,而且极可能还在那间屋子里。所以,龙五决定走出花圃去向洛战衣报告一切经过。

  这时龙五所在的位置是半山腰上,而花圃是呈阶梯状向山顶延伸的,在他身后五米处就是一处陡坡,但被乱草花藤所掩盖,看上去并不明显。所以龙五没有注意到,就在花藤之后,一扇门悄悄地打开了,银鸡小虫小心翼翼地拨开门前花藤从里面走了出来。而他们一转身就看见了坡上正要从花从中站起来的龙五,龙五对面的小路上却是洛战衣一行人。

  银鸡想都没想,身体便贴着地面蹿向龙五,当龙五感到身后有异样的动静时,却已来不及做出反应,一下子便被银鸡点了麻穴。银鸡将龙五扑倒在地上,又顺手点了他的哑穴,然后紧张地透过花隙,看着洛战衣与药婆婆越去越远。

  银鸡松了一口气,幸好来得及时!否则非被这小子暴露了行踪不可。

  小虫分开花草走了过来,她先是捏了下龙五的脸,再揉了揉他的胸膛:“这小子是谁?挺壮健的吗!”

  龙五气得咬紧了牙,恨不得把小虫的手剁下来。

  银鸡脸色一沉:“你他妈的又思春了,是不?一看到小白脸就发骚,你当我是死人吗?”

  小虫媚笑:“傻瓜,我只是开开他的玩笑,你还当真了?还是赶快问问这人的来历吧!”

  银鸡“哼”了一声,一掌拍开龙五哑穴:“小子,你是不是天星院的人?”

  龙五冷冷地看着他们:“你既然知道我是天星院的人,还敢以这种手段问我的话?”

  银鸡一听,火大地扇了龙五一耳光,龙五的脸上登时多了一个手掌印:“混帐东西,天星院怎么了?连洛战衣老子都惹了,还怕你一个小卒子不成!你给我说实话,你怎么会来西山,谁派你来的?”

  龙五不在乎地吐出一口血沫:“要审讯,你找错人了!”

  银鸡气得脸都青了,对着龙五又踢又踹,打得龙五在地上翻来滚去,却仍是闭紧了嘴巴,哼都不哼一声。

  小虫上前拦住银鸡:“好了!你这是何苦,累着自己怎么办?”

  银鸡喘息道:“这小子又臭又硬,不打他我不解气。”

  小虫神秘地一笑:“我有办法,而且是个很妙的办法。”

  小虫的办法实在是“妙”极了,她竟然让银鸡在松软的土地上挖了一个坑,再把龙五活生生地埋进地下,却只露出一个脑袋在地面上。

  小虫看着一脸灰败的龙五,越看越满意,然后从兜里拿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口,便从里面爬出一只白底红斑的毛毛虫。小虫将这只毛毛虫递到龙五眼前,让他仔细地看清楚,才微笑道:“它叫嚼脑虫,你知道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那是因为它最喜欢通过人的耳朵钻进颅腔,然后进入人的大脑,再慢慢地咀嚼吞噬。不过,你大可放心,因为这虫子实在太小,吃东西的速度更是慢得惊人,一个人脑足够它吃上七天的。当然,只要它爬进你的耳朵,用不了几个时辰,你就会变成一个疯子,然后在不知不觉中死去。不过,不管你是死是活,嚼脑虫都会坚持到把你的脑子吃完,否则,它是绝对不肯爬出来的,你说有趣吗?”

  龙五只听得毛骨耸然,心里更是一阵阵作呕,可是多年的训练与自傲却让他不肯低头。但眼看着那嚼脑虫在慢慢接近自己,龙五也忍不住变色了:“你……你杀了我便是,用这种阴毒手段又算什么人物?”

  小虫笑嘻嘻地把嚼脑虫放在龙五的头顶:“我本来也不是什么人物,我只要你说实话。”

  那只嚼脑虫在龙五头顶上略一停留,便认准方向慢慢地爬了下去,目标是龙五的左耳。

  龙五只觉得身上一阵阵起栗,埋在土里便已觉呼吸困难,可当嚼脑虫慢慢地爬在头顶的时候,他却连气都不会喘了。即便如此,龙五竟仍然咬紧了牙关,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怒恨地瞪着小虫。若是目光能杀人,小虫怕不已经死了千百次。

  银鸡也感意外:“这小子骨头还真硬!见了嚼脑虫仍不肯张嘴的人,我还是第一次碰到。”

  小虫被龙五瞪得恼了:“到了这种时候,你还不低头?我今天非要让嚼脑虫饱餐一顿不可!”

  嚼脑虫似乎能明白主人的心意,于是,它更加肆无忌惮地横行在龙五的头发上,并沿着发梢,爬上了龙五的左耳,向耳洞钻去……

  即便现在洛战衣赶回来,也一定没办法阻止那钻耳食脑的嚼脑虫了。所以,就在那一刻,龙五真真正正地体会到了死亡的滋味,他的脸孔已经没有丝毫血色。

  偏偏这时候,远处竟然传来了一阵笛声,笛声清越婉转,荡气回肠,愈见高亢的笛韵像是在对久别的友人倾诉思念之情,潺潺涴涴地流进听者的心田。

  美丽的花朵也因突来的笛声而显得黯然失色了,天地间,只剩下这笛韵悠然。

  不知为什么,银鸡小虫在笛声响起的刹那,脸色就变了,而且变得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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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四章 云从天上来

 

  笛声近了,一个淡红的身影落在花海之间,清亮的眼中映的是长天白云。

  无论是银鸡还是小虫都没了刚才的乖戾模样,却全是一脸惊惧:“火院主,你……你怎么来了西山?”

  火云用衣袖轻擦手中的竹笛:“我若不来,我的苍龙铁骑岂非要死在这里。”

  “苍龙铁骑?”银鸡叫了一声,震惊地指着龙五:“他是您的苍龙铁骑之一?”

  火云淡淡地说:“怎么,你们不知道吗?”

  小虫又慌又急:“我们真的不知道,我们还以为他是洛战衣的属下。”

  火云笑得更淡了:“你这是什么话?我的属下本就是星主的属下,你们难道忘了,我是天星苍龙院主?”

  “可是……”银鸡想说什么,却没敢说出来。

  小虫猛地一醒,忙往龙五左耳看去,却不见了嚼脑虫的踪影。小虫知道嚼脑虫一定已钻进了龙五的大脑,神仙也救不了他了,顿时吓得三魂失了六魄。

  被埋在土中的龙五又悲又喜地看着火云:“院主,龙五无能!”

  火云手中竹笛突然离手向龙五身前的地面飞去,而且深深地直插进去,穿越过埋住龙五身躯的泥土,一下子便撞开了龙五的穴道。龙五大喝一声,奋身而起,只见泥土飞扬中,龙五已脱出了地面,但竹笛却留在了泥土中。

  龙五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先甩了小虫两耳光,小虫的脸上登时多了两个红掌印,她看着火云,动也没敢动。

  银鸡虽然愤怒,但也不敢发作。反正龙五也活不长了,用不着跟一个将死的人生气。

  龙五转向了火云,单膝点地:“多谢院主相救!”

  火云一扬手:“你没事就好!起来吧。”

  没事!银鸡小虫面面相觑,怎么会没事?

  龙五正在看着地面似在寻找什么,终于冷笑一声,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银鸡小虫一看,立即吓得目瞪口呆,原来龙五手中拿的正是小虫放在龙五头上的嚼脑虫。

  原来嚼脑虫根本没有钻进龙五的大脑,就在危急之时,笛声恰巧响起,而嚼脑虫就在笛声响起的一刹那停下了动作,而且随着笛韵的继续,嚼脑虫的身子开始紧缩,直到僵硬地缩成一团,便从龙五的耳朵上掉在了泥土中。

  这一切银鸡小虫根本没有看到,自然更不会想到,火云的那一曲笛韵就是为了要救龙五。

  火云所奏的笛声人听后虽无感觉,但它所发出的音波却对一些植物和昆虫有伤害。(火云是在无意中发现,这种程度的笛声能对一些植物和昆虫造成伤害,但他也不清楚原因)所以,火云来时,许多花才显得那么没有精神。尤其是嚼脑虫,一听到笛声就不敢动了,甚至因为抵挡不了愈发高亢的笛声,而全身僵硬,直到死在龙五的耳边。

  龙五将死去的嚼脑虫丢到小虫面前:“还给你!”

  小虫心惊胆战地接过嚼脑虫的尸体,却实在弄不明白它是怎么死的?

  火云淡淡地一笑:“龙五,这二人由你处置了。”

  银鸡小虫一听这话,更是惊惧地面无人色。

  龙五冷酷地道:“您放心,他们刚才对待我的方法,我是一点儿也没忘记!”说完,就缓步走向了银鸡小虫……“

  “好威风的天星院,好威风的苍龙火云!”随着话声,石家三兄弟从坡下跃了上来。他们是因为银鸡小虫一直没回去,所以前来看看情况的。

  火云目光一转,然后轻轻地“嗯”了一声,就没再说什么。

  银鸡小虫却没有因为来了援兵而面露喜色,只是向着石家三兄弟强笑了一声:“你们也来了,这就好了!”可是,他们的表情却看不出一点儿“好”的意思来。

  石湘现在看清了火云,却是一脸意外,因为他从来不知道一个男人也能如此的飘逸。朱潜已够潇洒,洛战衣已够超然,但仍各自带了一种人之尊主的气息,可眼前的火云却超脱得不着一丝痕迹,竟真的像是从天上掉了一片云下来,让人只觉一片迷迷蒙蒙,却根本看不清形貌。

  石君和石潇也疑惑了,这人真是火云?在天星院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火云?

  石家三兄弟的异样银鸡小虫自然看出来了,两人不自觉地相对苦笑。因为只有他二人知道,火云这个人是名副其实的表里不一,若是光以外貌来判断这人的性情,那可是大错特错了。

  火云看他们不出声,便微微一笑:“你们好!”

  石君看了石潇和石湘一眼,竟不确定是不是该回答:“你也好”?

  石湘最先醒过神来:“火云,以我们现在这种情形而言,你的问好实在是不伦不类!因为彼此都清楚,既然对上了,又哪来的”好“呢?”

  火云沉吟了一下,然后淡淡地笑:“你说得是!”就在说“是”的时候,他发动了攻击。

  谁也没有料到火云会突然动手,也没有料到他第一个攻击的对象会是默立一旁的石潇,更没有料到,火云的动作竟快得那么不可思议。因为别人还没有看清他的身影是否到了石潇身边,就已见一抹淡淡地寒光从石潇身上掠过,那抹光芒轻淡得就像是火云的笑容,却带着一轮鲜红美丽的血珠儿,伴着石潇的身影洒在群花之间。

  石湘大叫一声,扑了过去,“右手”不顾一切地抓向了火云。他确实抓到了,只不过抓住的并不是火云,而是一样坚硬之极的东西——石潇的棋盘。

  石湘立即松手,但火云的手已趁机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伸了过来,他也只不过是用食中两指在石湘的肩上轻轻一扣。石湘就觉一阵巨痛传来,右臂便不听使唤地软了下去,说什么也抬不起来了。

  只在转眼间,石潇石湘就已先后伤在了火云手下,而且看情形,短时间内是绝对无法康复的。也就是说,石家三兄弟现在已有两人失去了战斗力,自然也就失去了人多势众的优势,无法对火云构成任何威胁了。

  火云悠闲地退了几步,看向了刚刚回过神的石君。

  眼见两位弟弟受伤,石君脸色一白,不由怒视了火云一眼,猛地将手中古琴横置膝上。五指一碰琴弦,他的面容立刻沉静下来,又恢复了往常的雍容气度。

  琴声一起,火云便知是晋代名曲《酒狂》。这首曲子是晋代的士大夫们因不满司马氏政权而隐居山林,弹琴吟诗,借酒佯狂,以发泄内心的积郁与不平,却另有一种混沌朦胧的情态之美。

  但火云脸色却变了,低斥道:“龙五,退后!”

  石君琴声起处,竟和以往大不相同,除了一种激愤不平之气瞬间充斥了每个角落,隐隐之间竟还暗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肃杀之气,直直撞击着人的心灵肺腑。

  不用火云说,龙五已在退后了,因为那琴声一入耳,他就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撕扯着自己的内腑,难过极了。

  原来石君在愤怒之下,竟将全身功力聚于琴弦,奏起了杀伤之曲。以琴声杀伤敌人,是石君从一本古籍中学到的,他虽然已有所成,却从不轻易使用,只怕滥开杀戒,有伤天和。

  银鸡小虫也在退后,而且趁人不注意,一直退进了药库的门里,连忙把门关了起来,铁栓一落下,外面的人谁也打不开。他们竟然把石家三兄弟的后路也堵住了。

  琴声中,火云左臂垂下,一支竹笛已经落进左手,想不到他丢了一支,袖子里还藏着一支。

  火云低眉垂目,将竹笛横于唇上,笛声一起便立刻和琴声交织在一起。

  笛声嘹亮高昂,有玉门别酒之慷慨;琴声郁结难平,有江海余生之放荡。两种完全不用的韵调同时充斥在繁花烂漫之中,顿时让这悠然的田园风光失去了原有的风趣,竟像是两军对垒的战场,虽然没有战旗飘飘,战鼓声声,但这种不见血腥、不见刀戈的厮杀却另有一种悲壮与厉烈。

  很明显的,琴声渐渐弱了下去。石君虽然浸淫琴道已久,但多奏祥和之音,今日一改常态,欲以琴声杀退强敌却非所长。他的琴声虽能震撼人心,但胸中杀意却难以持久。

  火云却正好相反,他对音乐的造诣绝对不如石君,但非同一般的经历却使他习惯了血腥杀伐。如果说陈也的狞恶凶杀之态是表面的,那么火云的暴戾残忍却是发自于内心深处,是一种自然而然的杀机。将这种与生俱来的心性贯注于笛声,便带起了一股足以毁天灭地的杀气。

  甚至连火云的形态都变了,之前的飘逸如云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属于猛禽恶兽的阴鸷与剽悍。尤其是他那冷酷狠毒的眼神,陈也的眼睛只是让人觉得毛骨耸然,而这时火云的眼睛却能将人摔进黑暗的地狱,再也不得翻身。

  一枝盛开的月季在这不该雕零的时候雕零了,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落……周围的花也随之雕落,纷飞的花瓣如雨,却没有落向地面,反而随着笛声的起伏旋舞在石君身旁……

  千万片花瓣以石君为中心进行旋转,似乎想冲破琴声无形的阻碍,双方僵持不下,却形成了一幅绚丽无比的图画。

  只有石君知道自己支持不了多久了,身旁舞动的花瓣看似美丽多彩,但每一片都带着无限杀机,稍一疏忽就会被其乘虚而入,石君相信,这万千花瓣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唯一的结果就是绽开万千血洞。

  但笛声越来越高昂,就像是催战的号角,将军的战令,于是,花雨舞得更急,旋得更快。石君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脸色也渐渐变得苍白,琴声越发弱了。

  受伤倒地的石潇石湘眼见大哥危险却爱莫能助,因为受伤,两人的功力已大打折扣,而笛声的威力又太大,他们根本接近不了火云。

  火云眼中有了笑意,一种冰冷得能刺入骨髓的笑意,于是,他奏起了最后的笛韵。

  旋飞如雨的花瓣,美妙绚丽的舞姿,带着漫天漫地的杀机逼近了石君……

  “嘣然”几声,石君手中琴弦竟在刹那间全部折段,而石君身体也在同时猛地前扑,嘴中喷出鲜血,溅染了琴身。

  笛声随之停下,万千花朵却在石君身前悄然落地。

  火云冷笑,竹笛脱手而出,打中石君麻穴,又反弹入地,没入土中。这火云似乎每吹奏完一曲,便埋葬一根竹笛。

  火云缓慢走近石君,冷声问:“告诉我,叶小含在哪里?”

  石君漠然:“我不知道。”

  龙五沉声说:“院主,叶姑娘还在屋子里,里面一定有密室。”

  火云转看花圃中的茅舍,目光突然一凝。只见茅舍的屋顶并排竖着一高一矮两个烟囱,而其中矮的烟囱口现在竟飞出一只裹着伤带的小鸟。

  火云微笑,示意龙五走进,在他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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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五章 第八句剑诀

 

  叶小含并不知道小鸟已经通过换气管道飞了出去,她只在静静地想着自己的心事。

  旭若儿走过来,半蹲在叶小含身前:“在这种情形之下,刚才你还有心情为一只鸟治伤,可见你已把生死荣辱看得很淡了。”

  叶小含抬头看她:“你想说什么,不妨直言!”

  “好!”旭若儿干脆地说,“你既然不会武功,又无心与人争强好胜,那第八句剑诀于你毫无用处,能否将它送给我?”

  叶小含诧异地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什么第八句剑诀?”

  旭若儿眼中闪过一丝愤恨,却勉强忍耐着:“不要再装糊涂,好吗?父亲的信中早已说得明明白白,当世之上,只有你知道那第八句剑诀,你瞒也瞒不住的。”

  叶小含听得更是糊涂:“我知道第八句剑诀?父亲真的这样说吗?可是我怎么一点儿也不知道?我甚至连听都没听过有什么剑诀。”

  旭若儿猛地站起身,斥道:“我的耐性是有限的!现在,你已经落在我的手里,只有我能决定你今后的命运,难道你还不明白吗?只要你告诉我第八句剑诀,那么,你不但仍是我的好妹妹,我甚至还可以成全你和洛战衣,这不好吗?我要的只是你一句话。”

  叶小含迷惑极了,她真的不知道什么第八句剑诀,她既然不会武功,要剑诀有什么用?如果她有的话,用不着旭若儿软硬兼施,她也会告诉自己的姐姐,可是,她真的不知道!但很显然的,旭若儿根本不相信她的话。

  叶小含沉默了一阵:“姐姐,既然你要的是第八句剑诀,那么能不能告诉我前七句剑诀的内容,我或许可以想一想。”

  旭若儿楞了下,然后怒道:“你是不是早就料到我根本不知道前七句剑诀?我若会的话,又岂容洛战衣如此嚣张?”原来前七句剑诀叶乘夕交给了旭若儿的母亲,但旭若儿之母并没有传授给她,但却答应她,只要第八句剑诀到手,就会将整套剑法传给旭若儿。所以,旭若儿才会如此不遗余力地要找到叶小含,目的就是那第八句剑诀。

  叶小含无奈地摇头:“其实我早就该想到,这一路的风波都不是偶然的!”她忍不住苦笑,“想不到父亲竟会和我开了这样一个天大的玩笑?”

  旭若儿越听越怒,她早已认定了叶小含是在装糊涂,可是在没有得到第八句剑诀之前,旭若儿却不能动叶小含分毫。

  脚步声飞快接近,旭若儿立即回头,只见银鸡小虫匆匆奔回。

  旭若儿看看他们身后,沉声问道:“石家兄弟呢?”

  银鸡冷笑:“他们怕是再也回不来了。”

  旭若儿惊声:“你说什么?”

  就在这时,突然室内响起龙五的声音:“我数三声,你们若是再不出来,石家三兄弟就要血溅五步了。一!”

  小虫一惊,看向头顶的圆洞:“不好,他们知道我们在这里了!否则不会用通气管与我们对话。”

  旭若儿脸色一变,伸手点了叶小含的穴道,她看也不看晕倒在地的叶小含,只转向银鸡小虫:“你们两个立即带着岳浅影和叶小含从花圃中的暗门出去,我回到正屋引开他们的注意。”

  龙五大声:“二!”

  银鸡小虫慌忙点头:“好的!我们出去在老地方会合。”

  站在屋顶的龙五冲着烟囱大声喊:“三!”

  火云悠闲地站在屋前:“好了,你下来吧!”

  龙五跳下屋顶,来到火云身前,看着躺在地下的石家三兄弟:“院主,既然他们还不出来,就先杀一个示威!”

  火云淡然道:“那你说先杀哪一个好呢?”

  龙五:“自然是由大到小!”说完,便走向闭目而坐的石君……

  “我已经出来了!”旭若儿昂然从屋内走出,先看了眼石家兄弟,目光就落向火云,“你就是苍龙火云?”

  火云微笑:“我也希望不是。”

  旭若儿:“你的目的是什么?”

  火云轻描淡写地回答:“叶小含。”

  旭若儿冷笑:“是为了洛战衣吗?”

  火云挑眉:“我有必要回答你吗?”

  旭若儿冷声:“你可以不回答,但若想要叶小含,就要看你能不能接住我手中金剑了?”话未说完,右手已经带起一串金光绕向了火云。

  火云轻笑之际,人便像一片轻云般飘飞起来,旭若儿的剑光虽然飘忽来去,变化莫测,却无论如何也沾不到火云的一片衣角。

  突如其来的,一道寒光破空而降,斩向火云,火云目光一转,人已经飘飞向后,避开了那威猛无比的一击。

  寒光一敛,一个青衣人从半空落下。这个人并不很老,却留着紫红色的大胡子,在阳光的映衬下,更透着红艳艳的光彩。他捋着紫红色胡子大笑:“苍龙火云果然名不虚传,我展厉风今天算是见识了!”

  展厉风这名字一说出,火云便皱了下眉。因为展厉风这个名字在江湖上实在是太响了,更是有名的火暴脾气,其人的刀法也是大开大阖,宛似狂风骤雨般又急又厉,谁见他也要让几分,也因此被江湖人称为“狂刀”。

  火云淡淡地说:“展厉风,这件事和你有关系吗?”

  展厉风大笑道:“我和石家三兄弟是莫逆之交,你说有没有关系?我这次来本是要拜访药婆婆的,却没想到,遇到你们天星院又在这里仗势凌人!”转向旭若儿:“你快带石家三兄弟离开,这里有我!”

  旭若儿立即点头:“多谢了!”转身解开石君穴道,“我们快走!”

  石君感激地看向展厉风:“展兄……”

  展厉风催促:“别说那么多了,你们三兄弟的伤势不轻,必须快点疗伤。”

  石君犹豫再三终于点头:“好!展兄小心了!”说完,与旭若儿分别抱起石湘石潇向山下掠去。

  龙五冷笑:“想走吗?”飞起身要去拦截,但他刚刚掠出,一道刀光已经到了眼前,无奈,龙五只得迎击展厉风。一交上手,龙五就皱上了眉,原来这狂刀展厉风的刀法真的是如烈火霹雳一般,根本毫无回旋余地,感觉就像是面对一个发狂的人,一把发疯的刀,不但让人目不暇接,更有些措手不及的感觉。

  此时的火云不但没有去追旭若儿等人,反而缓步走向屋门,站在门前打量着屋内的摆设。

  龙五看到旭若儿等人已经去远,心里着急,却又不敢催促火云,分心之际,差一点儿被展厉风砍了一刀。

  展厉风大笑:“天星院的苍龙武士也不过如此,今天就不赔你玩儿了!改天必定和你一决生死!”展厉风在说话的时候手中狂刀连斩,他却趁着龙五退避之际,返身飞退,这一退就没了踪影。

  龙五气极,刚要去追,却听火云叫他:“龙五,不要追了!还是先找叶小含要紧。”

  龙五:“可是……”

  火云摆手:“不必多说,随我进来。”

  龙五随着火云进屋,皱眉:“为什么只有旭若儿出来了,明明还有银鸡小虫呢?难道……”

  火云微笑:“旭若儿在出来之前,一定会命令银鸡小虫带着叶小含先从另一条路离开。”

  龙五一惊,立即醒悟:“不错,在花圃中,银鸡小虫偷袭我的时候,一定就是走的另一个出口,那现在我们不是……”连连跺脚,“我们竟然上当了!”

  火云微笑:“你难道以为,这种雕虫小技也能骗得了我吗?”

  龙五疑惑地问:“那您的意思是……”

  火云淡淡一笑,转身看向墙壁一角:“银鸡小虫,你们出来吧!”

  就在龙五诧异之际,只见那扇墙壁竟然缓慢裂开一个小门,银鸡小虫分别抱着昏迷的岳浅影和叶小含从里面走出。

  龙五惊诧地看着银鸡小虫:“你们……”

  银鸡小虫苦笑,将岳浅影和叶小含分别放倒在椅子上。

  火云冷声:“想和我做对,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龙五恍然,原来在密室之内,银鸡小虫只是假装要走,却在旭若儿出来之后,又悄悄返回,准备将岳浅影和叶小含送给火云将功赎罪。

  就在这时,一阵风卷过,一个大胡子男人奔进屋子。火云猛地回头,皱眉:“霍老二,什么事?”

  霍老二恭声说:“回禀院主,舞枫公子朱潜和火护卫已经到了山下,这就上山来了!”

  火云一怔:“小飞也来了吗?”略一沉吟,突然转身向银鸡小虫和霍老二:“你们过来!”银鸡小虫与霍老二连忙上前,火云低声吩咐了几句话,“就这样,你们快照我的吩咐去办。”三人连连点头,转身而去。

  龙五诧异地看着火云:“院主,我不明白,您到底是……”

  火云摆手:“有些事你不必知道。你只记住,不许告诉任何人我曾到过西山。”凝注龙五,火云冷冷地说:“任何人!明白我的意思吗?”

  龙五一惊,内心惶恐:“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可是……”龙五抬头,面现悲哀之色:“院主,龙九就是死在旭若儿等人手中,但刚才您却轻易放过了他们……”

  火云微微摆了一下手:“我已经知道了!”他澄澈的目光映着屋内的藤色,隐透出一抹幽绿,“你放心,我不会让龙九白死的!”

  他的嘴角噙了一丝残忍的笑容,海日楼,该到你灰飞烟灭的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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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10-09
第五十六章 天怒

 

  朱潜与火飞是发现岳浅影和叶小含失踪才赶来西山的,因为有伙计看到叶小含是随着旭若儿离开,而岳浅影也随后失去踪影,所以两人才到西山寻找。

  两人很快就找到了山间的小屋,更让他们惊喜的是,一进屋,就看到了躺在椅子上昏睡的岳浅影。可是,叶小含呢?

  这时,外面传来了马嘶声。火飞立即奔出门外,果然,远处一辆马车正飞快地由山上向山下驶去。驾车人匆忙之间往这边看了一眼,即便距离很远,但火飞一眼就认了出来,那是银鸡。

  火飞想也没想,只丢给朱潜一句话:“你保护岳姑娘,我去找回叶姑娘。”便追了出去。

  朱潜大叫:“喂!”但没等他说话,火飞就已去远。

  银鸡驾着马车直奔山下,火飞在后面穷追不舍。银鸡逃得越急,火飞越是认定叶小含一定就在马车里,所以他更是不敢怠慢了。

  火飞这一提气猛追,简直便如流星赶月,竟真的在山下十里处拦在了马车前面。但因为耗力太多,所以他这时已有些气喘吁吁了。银鸡一见他赶到,二话不说,迎头便甩了他一鞭。

  火飞气得剑眉竖起,闪也不闪,看准时机出手便抓住了鞭梢。两人竟利用长鞭较起了内力。银鸡本以为火飞小小年纪功力一定有限,再加上长途奔跑,必然后力不继,这才放心地与他较量。但谁想,随着时间的流逝,火飞不但没有力竭,反而气息越来越悠长均匀,竟比刚才还神盈气足,反是银鸡脸色已经渐渐变了。

  银鸡哪知道,火飞虽然不过十七岁,而且性情耿直冲动,但天资极佳。尤其是,他在练功时比任何人都能专心一致。再加上洛战衣的悉心调教,便使得他内力之纯之厚少有人比。无论是他的《去日剑法》还是《天怒掌法》,都是刚烈威猛,宛如天雷之怒,那种一去无还的气势,往往令对手不战而心寒。

  银鸡的面孔愈来愈红,而火飞却愈见气定神闲。就在这时,马车里突然冲出一人,十指萁张,恶狠狠地抓向火飞,正是小虫。火飞赶忙一松长鞭,猛地退后三步,双掌一开一合又迎了上去,银鸡再一次振起长鞭与小虫一同夹击火飞。

  这一来,火飞应付起来就困难了。银鸡的长鞭虽然古怪凌厉,他也足可应付。但小虫的攻击却全无章法,举凡踢、咬、撞、挠所有泼妇打架的招数她全都用上了,最主要的是火飞知道这疯女人全身皆毒,根本沾不得。因为心有顾忌,所以天怒掌法的威势竟发挥不出。

  可是随着时间过去,马车里一直没有动静。火飞担忧叶小含,心里立即乱了起来。小虫看他频频往车那边看,明白了他的想法,便娇笑了起来:“火小哥,你是不是想知道叶小含是不是在马车里?那姐姐就告诉你,你再也不用替她担心,因为她已经被我大卸八块,喂了野狗了!”

  火飞虽知道她多半是胡说八道,但一想到还有一小半的可能,便再也忍不住悲怒起来:“你们这两个混蛋王八蛋,去死吧!”话说着,便已运起全身功力冲了上去,只见满天掌影一同罩下,并带起夺目的红光,竟似烈日从九天之上飞坠而下。一时之间,银鸡小虫只觉自己如身处烈焰洪炉之中,只听“碰”的一声,银鸡被火飞一掌击中,如破布般落向远处地面,并喷了满地的鲜血。

  小虫情急之下,右手一翻,便往火飞背后扣去,那掌心中隐透着一抹幽绿……

  一道淡白色的光芒起于瞬间也收于瞬间,轻淡得宛如天外的云影恬然。但白芒掠处,小虫已身体一僵,一溜鲜血从她的脑门滑过,她才缓缓地倒向地面。眼睛却一直凸瞪着,像在惊异生命的逝去竟是如此迅速!

  银鸡狂喊一声:“老婆!”口中的鲜血再一次涌出,他惊怒之极地瞪着翩然落在地面的淡红衣影:“火云,你……你……”

  火云淡淡地说:“谁让她要伤害我的弟弟!”

  “可我们是为了脱身才……”

  火云笑得讽刺:“那和我可没关系!”

  火飞大叫起来:“哥!”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了火云,又惊又喜地问:“你怎么来了?”

  火云笑着拍拍他:“我当然是办事来的?好了,快放开我,像什么样子?你呀,总也长不大!”

  火飞真的一把放开他,却转向马车奔去,原来他放开火云并不是想证实自己长大了,而是突然想到叶小含。但一掀车帘,他却心里一凉,马车里确实有东西在,却是一只白羽大公鸡,哪有叶小含的身影?想不到他追了半天,竟是在追逐一只大公鸡!

  更想不到的是,那只大公鸡竟飞向了火飞,削尖的嘴巴狠狠地啄向他的右眼。本自懊恼的火飞一见大公鸡也敢欺负自己,心中的气更是不打一处来,好!我让你啄,也不管公鸡是否会啄到自己,一伸右手就揪住了公鸡的脖子,左手跟着上去帮忙,竟恨恨地拔起公鸡的羽毛来。

  这边,银鸡怨毒之极地看着火云:“你杀了我老婆,我们可是为你……”

  他话没说完,火云低垂的右手已不经意地一翻,只见一溜细微之极的寒光迅速地没入银鸡的胸前,银鸡大叫一声,“扑”地栽倒地面,再也无法起身了。

  火云笑得轻淡:“傻孩子,我能给你说话的机会吗?”

  银鸡扭头朝着火飞的方向,无力地呻吟了几个字:“不要……伤害……我的……儿子……”便气绝身亡了。

  火飞回过头来,一见银鸡也死掉了,只以为他是死在自己的双掌下,便懊恼地惊呼一声,顺手丢开手中的“秃毛鸡”:“完了!他们都死了!我哪有线索去找叶姑娘?”

  火云故意问:“什么叶姑娘?”

  火飞慌忙把自己的经历讲给火云。火云听后,不住皱眉:“看样子这一定是计划好的,在你追银鸡的时候,对方已把叶姑娘转移到其它地方。”

  火飞颓丧之极地点点头:“好吧!既然是我弄丢了叶姑娘,大不了一死谢罪!只是,哥以后你一定要每年去我坟前烧香,否则,九泉之下的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火云怔忡了下,才斥道:“少胡说!星主不会让你死的!”

  “可是,我已经害得星主九死一生,现在又看丢了他心爱的人,这可怎么得了?”

  “光自怨自艾有什么用?谁让你做事不用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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