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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丹心保家国:《抗战狙击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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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10-14
 中午的时候,两个从前面运伤员下来的担架兵,拐到萧剑扬他们连的阵地上讨口水喝。他们的担架上躺着一个当官的,脑袋被绷带裹得像个血馒头,只有一只眼睛露在外面。

  当这伤员瞅见走过来查问的笔杆儿连长,微微地动了动身子,用很微弱的声音叫了声:“铭成……”




  笔杆儿连长愣了愣,过了好一阵才认出来,大叫了一声:“李大为,是你啊!”

  他赶紧走上前,伏下身子跟伤员交谈起来。

  阵地上的弟兄们不约而同地围了上来。萧剑扬也凑过来想看个究竟。

  “……九个连长死了五个,伤了四个……纪团长也负了重伤……我们连基本都打光了……”担架上的伤员在断断续续地说着。

  说完,他喘了几口气,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个打火机,颤巍巍地递给笔杆儿连长:

  “我自己也够戗……留个纪念吧……”

  阵地上一片沉默。不远处的枪炮声清晰入耳。

  笔杆儿连长从头顶摘下钢盔,接过那个打火机,脸色黯然地送走了自己的这位老相识。

  过了会儿,他对身边的几个弟兄简单说了一下。刚才那个负伤的军官,是他在中央军校11期的同班同学。毕业的时候,这位同学被分到了51师301团当少尉连附,负伤的时候已经是代理连长。

  看来301团的伤亡相当惨重啊。

  弟兄们默默地散开了

  过了没多久,日本人的流弹,就开始从305团仓促修建的工事上方飞过了。

  三

  在正式炮击之前,日本人还是照老样子,升起了观测气球。

  萧剑扬左边的单兵掩体里,探出了小苏北的半个脑袋。这个新兵蛋子扬扬手,指了指飘在半空中的那个灰黑色的玩意儿,扭过脸对萧剑扬说:

  “班长,你枪法好,能不能给那东西来一家伙?”

  萧剑扬笑了:

  “那玩意儿又高又远,我这手里的步枪可打不着它。”

  小苏北很是遗憾地咂了咂嘴。

  右边的一个掩体里,萧剑扬班上的另一个弟兄嘟囔了一句:“看样子,也只有飞机能打着它。”

  提到飞机,大伙儿都不吭声了。战壕里沉寂了下来。

  他们上一回见到自己的战机,还是在几天前。

  那天下午,晴朗而寒冷的空中,飞来了四架飞机。

  看样子,两架是鬼子的,两架是自个儿的。它们在半空中捉对厮杀。

  战场上立时一片安静。在地面上对峙的双方,此刻都屏住呼吸瞅着天空。

  战斗机飞快地上下翻飞,机翼上红膏药和青天白日徽都看得很真切。

  萧剑扬瞧着瞧着,觉得眼晕。

  在阵地上连着泡了几天,没好吃没好睡,萧剑扬已经感到有些疲倦。但此刻,他还是努力支着脖子往半云天里瞧,嘴张得合不拢。

  他想起了在淞沪战场的那天,一架中国的飞机从天而降,撞向鬼子的炮兵阵地。

  在他心中,从那时起就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开飞机的兄弟,好样的!

  空战在一片寒冷的半空中持续着,基本是一架咬着另一架的尾巴。

  几个圈子兜下来,局面明晰了——三架飞机先后栽了下来,剩下一个有两层翅膀的影子,孤单地飘在空中。

  大伙儿都提了口气,搞不清谁胜谁负。

  最后那架飞机在空中俯下机头,在305团阵地上空盘旋了一圈。

  离得近了,萧剑扬和弟兄们看清了:

  草绿色的机翼下,涂的是青天白日的机徽。

  一片遏止不住的欢叫声,顿时从阵地上升腾而起。弟兄们一边跳着,一边把手边能拿得到东西都往空中扔去:钢盔、步枪、水壶、步兵铲、子弹带……

  有的弟兄撕开了衣襟,用两手疯狂地拍打着胸口,胡乱地喊叫着。

  飞机又低飞了半圈,左机翼摆动了几下,像是在向步兵弟兄们致意。

  然后,它向西北方的天空飞去。

  一个头部负伤的弟兄,一把扯下了头上的绷带,然后高高扬起,不停地挥舞。

  满是血迹的绷带,像条残破的旗帜,在飞机滑过的天幕下无声地飘扬着,直到飞机的影子彻底消失。

  从这天过后,在南京的天空,萧剑扬再也没有看见过自己人的飞机。

  这会儿,萧剑扬收住了回忆,冲两边挥了挥手:

  “赶紧注意隐蔽吧,小鬼子的铁疙瘩马上就要砸过来了。”

  果然没过多久,日本人的炮弹就落在了二连的阵地上。

  萧剑扬抱着步枪,缩在掩体里,心里挺静。对他来讲,对于日本人的炮弹已经很适应了。

  炮击过后,他探出一点头,瞅了瞅小苏北的掩体。那里没啥动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10-14
 萧剑扬怕他出事,顺着堑壕爬过去一瞧,这小子正两手抱着头,还在那儿哆嗦呢。

  萧剑扬乐了——“老兵怕机枪,新兵怕炮弹”,这话可真对。

  他想起来在淞沪战场的罗店外围自己第一次领教炮击的情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那时候自己身边战壕里的弟兄,没几个活到现在。




  “赶紧起来抄家伙,鬼子要上来了!”他推了小苏北一把,然后又爬回到自己的掩体里。

  仗打到下午,要命的问题来了——弹药不足。

  自从淞沪会战以来,在弹药供应方面,弟兄们基本没闹过饥荒。尽管飞机没鬼子多,大炮没鬼子凶,可轻兵器方面,中国人倒不大离。弹药更是比较充足。

  粮钱多了,人就容易养成大手大脚的毛病。在弹药方面也是一样。

  弟兄们不太注意节省弹药。

  不少二四式重机枪开起火来,像泼油一样;轻机枪也不示弱,一有风吹草动就是几个长点放打过去;步枪的弹夹用得飞快,五发一个,一个接一个。

  撤到南京附近,补充的新兵比较多。生蛋子们一听枪响就乱,一见到鬼子的影子就慌,还离着老远就开火,谁也不知道子弹打到哪儿去了。

  几个回合下来,战壕里到处都是黄灿灿的子弹壳。在机枪掩体旁边,黄铜的子弹壳就像秋天树林里的落叶,能埋住人的脚面。

  另一方面,南京外围的战斗打响之后,团里的弹药一直没得到过很好的补充。

  眼跟前,恰恰是快没子弹了。

  二排长眼睛里都是血丝,沙哑地骂着:

  “操!跟你们说了多少次了,要心疼子弹,要像心疼娘们儿一样!

  经过一番仔细地点验,全排每名战士剩下不到四个弹夹、两颗手榴弹。捷克造轻机枪只剩下五个弹匣。

  连里仅剩的一挺二四式重机枪,也只剩了两条子弹带。

  人员方面,何进财这个排只剩下了19个人。

  他下令,每人除了留下两个弹夹,其余的集中到枪法好的几个老兵手里。

  萧剑扬自然是少不了的。

  他把收集来的弹夹整整齐齐排在掩体的崖台上。如今这掩体已经是七歪八斜了。

  然后,他把小苏北叫到自己的掩体里来,拍拍他的肩膀:

  “这枪在你手里,也就是个糟蹋子弹的命。还是让俺使吧。”

  小苏北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然后很好奇地问:“班长,你一个人怎么能使两支步枪呢?”

  萧剑扬抓过他的步枪,淡淡地说:“待会儿就瞧见了。你也别闲着,仗打起来的时候,帮着俺压子弹。”

  他把小苏北的步枪拿在手中,仔细地抚摩了两遍。

  爱枪的人对枪有种天然的亲切感。萧剑扬仔细检查了一下这把枪的枪身、枪机、枪管、标尺,然后一推枪栓,顶上了一发子弹。

  一边摸着,萧剑扬一边低声地冲着步枪说:“一回生,二回熟。伙计,咱们这就算是认识了。”

  说完,他轻轻地把步枪伸出掩体,枪口指向阵地前的稻田。

  稻田里是一片片收割后留下的稻茬,远远看去,整个田野像一张没有刮干净胡须的脸,皱皱巴巴的。

  不久前,萧剑扬他们连刚刚打退日本人的一次进攻。那片稻田里,躺着好些日本兵的尸首。尸体上的土黄色军装,跟田野的颜色混在一起。远远看去,像是在一张黄褐色的巨脸上,长了一颗颗痤疮。

  在下午的阳光里,田野中有两个小亮点在缓缓地移动。那是两个日本兵。他们趴在稻田里,扬着上半身,以高姿匍匐的姿势,拖着一个受伤的军官,在往自己人那里爬。

  太阳的光线照在他俩的钢盔上,亮闪闪的。

  萧剑扬稳稳地端住小苏北的步枪,瞄了瞄趴在右边的那个小亮点,平静地扣动了扳机。

  没打中。

  子弹从那个鬼子头顶偏左的地方飞过去了。

  对于这打飞的一枪,萧剑扬倒没太在意——本来就是为了试枪嘛。每把枪的脾性都不一样,子弹飞出去的弹着点也会有偏差,一定要试过才知道。

  通过这发子弹,他清楚了,小苏北这支枪的弹着点偏左上。

  稻田中的那俩家伙没把这一枪当回事,以为是流弹呢,接着拖人。

  萧剑扬拉动枪栓,又推上一发子弹。在重新瞄准的时候,他有意识地把瞄准点朝右下方挪了挪。

  这回,子弹听话地冲鬼子兵的后背飞去,亲热地将他搂倒在地。

  另一个鬼子觉得情况不妙,赶紧趴下,把脸紧紧地贴在地面上。

  萧剑扬轻轻地收回枪,乐了:

  “省点子弹,等待会儿你再冲上来,好好招呼你!”

  小苏北在旁边瞅着。班长在瞄准时的一个习惯,让他惊奇得连嘴都合不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10-14
 “班长,你打枪怎么两个眼睛都睁着呢?”

  萧剑扬把小苏北的步枪放到左手旁,然后拿过自己的那支步枪好兄弟,一面往里装子弹,一面不在意地说:

  “从小就这么练的,日子长就习惯了。”




  还是在他第一次端起小围枪的时候,他爹萧子林就不许他闭上一只眼睛瞄准。

  猎人们在老林里打野家伙,眼睛的视界一定要非常开阔。那飞龙、狍子什么的,说不定啥时候就从草棵子里蹦出来,而且 得贼快。

  如果只用一只眼睛瞄准,那咋赶趟哩——你枪口还没指对位置呢,人家早就没影了。

  天长日久,萧剑扬养成了睁着双眼瞄准、射击的本事。

  四

  战斗打到下半晌,营里派出的通信兵半路折了回来。他原本是被派去跟后撤的团部取得联系。

  他带回来的消息让大伙儿心里一沉:

  大约两个中队的鬼子包抄到了一营的后面,占领了两个村子。

  他们被包围了。

  老兵们倒还沉得住气——既然是打阻击掩护撤退的活儿,那被包围也太稀松平常了。

  新兵们就有些慌了。连着几天的拼杀,已经让他们又累又惊。眼下又听说给断了后路,一下都傻眼了。

  对于萧剑扬这个半新不旧的军人来说,“被包围”并没使他感到任何的心乱。

  当年在东北的时候,他跟义勇军的其他弟兄,在关东军“讨伐队”的包围圈里打转转,就跟在自家的房前晒苞米一样——不当回事儿。

  这时候天色已近黄昏。风更冷了。

  营长、副营长在下午的时候都阵亡了,现在是一连长代理营长的职务。笔杆儿连长给大伙儿传达了代营长的命令——

  全营剩下的弟兄抵住鬼子的最后一次进攻,然后等天黑后分散突围。

  笔杆儿连长还传达了代营长另一道奇怪的命令,说是在最后关头,用来对付日本人进攻的。

  他奉代营长的令,让每个弟兄都把这道命令记在心上。

  按照鬼子的作战规律,在黄昏前一般都会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而这种“黄昏攻势”,往往是一天中最猛烈的。

  萧剑扬他们连进一步收缩了防御正面的宽度。

  二排长何进财亲自守着挺二四式重机枪,蹲在一个塌了一半的机枪掩体里,旁边跟个充当弹药手的新兵。

  这是二连剩下的最后一挺重机枪了。

  萧剑扬带着小苏北,趴在一个掩体里。

  他把身上所有的装子弹的弹夹都掏出来,摆到小苏北的面前。

  两支中正步枪,一左一右地放在身前。

  “以前在老家干点啥?”

  萧剑扬架好枪,眯着眼睛瞅着前方,跟小苏北唠着闲嗑。

  “种地呗。种麦子,还有稻子。”

  小苏北低头摩挲着一个个插满子弹的桥夹,反问道:

  “班长,你们老家种稻子吗?”

  萧剑扬摇摇头:

  “俺们那儿种高粱、苞米。不过,俺家不整那个,打猎的。”

  小苏北使劲地嗅嗅鼻子,来了兴致:

  “打猎好玩吗?”

  萧剑扬咧嘴笑了:

  “好玩!不过也很苦。夏天林子里的小咬跟黑云似的。冬天山里那个冷,拉屎也要带跟棍子……”

  小苏北伸了伸舌头:

  “我的妈妈……”

  他换了个话题:

  “班长,你枪打得可真准啊!天生的吧?”

  萧剑扬又乐了:

  “从小练的呗。俺爹的枪法比俺还准咧!他打紫貂可都是对眼穿……”

  提到自己的爹,他很是骄傲。可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难过。

  “日……”

  向头顶飞来的炮弹呼啸声,打断了萧剑扬的思绪。

  鬼子的“黄昏进攻”开始了。

  看起来,日本人很想赶在天黑前结束战斗。炮火准备的时间比平时短了不少,很快步兵的波队就冲了上来。

  大概是觉察出中国军队的弹药不足了,鬼子的进攻很嚣张——队形比前几次进攻要密集。

  二连阵地上的火力很弱,全连只剩下3挺捷克造轻机枪。

  二排长亲自掌勺的那挺二四式重机枪,子弹太缺了,只能跟轻机枪似的打短点放。

  营里的迫击炮排,炮弹早已经打光了。炮手们挖了个坑,把炮身、座钣都埋了,然后攥着两颗手榴弹,趴在堑壕里改行当步兵了。

  日本人的波队,像土黄色的链子,朝二连的堑壕前收紧。

  跟面前这批中国人的部队打了这么长时间,日本人也开始感到疲惫和不耐烦了。他们希望能通过这次进攻彻底地解决对手。

  日本人的散兵线里,有一名军官的身影。这么冷的天气,他却脱了外衣,只穿着一件衬衫。他手里的指挥刀不住地挥向前方,一边向前跃进,一边嘴里喊着什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10-14
  萧剑扬稳稳地趴在掩体里,迅速地瞄准、击发。

  不断有日本兵随着他的枪响倒在冲击线路上。

  拉动五次枪栓之后,他飞快地把打光了子弹的步枪递给身旁的小苏北,利索地抓起装填好子弹的另一支步枪,接着射击。




  一旁的小苏北,接过班长递过来的步枪,手忙脚乱地往里填满五发子弹。

  二连的火力明显地难以压制住敌人,日本兵越冲越近。

  就在这急得掉眉毛的时候,阵地上惟一的那挺重机枪却哑巴了。

  从重机枪掩体那里,传来二排长嘶哑的骂着:

  “操!操!……”

  大概是重机枪临时出了啥毛病。

  日本兵们逮住这个机会,几乎是立着身子就冲了上来。他们嘴里发出的呐喊声已经清晰可闻。

  那个穿着衬衫的日军指挥官,不觉中也直了直身子。

  “啪!……”

  回敬他们的是中正步枪发出的焦脆声。

  刚刚直了直腰的日军指挥官,身子一弹,手里的指挥刀落了地。他像是一个断了线的提线木偶,颓然倒在枯草丛中。他那件白衬衫上,多了一个暗红的弹眼儿。

  萧剑扬手里的中正步枪继续“点名”。他轮流使着身前的两支步枪,除了拉动枪栓上子弹外,基本连个嗝儿都不打。

  这两支步枪在他手里,几乎成了挺轻机枪——机枪可没这准头啊。

  他面前正对着那段土黄色的波队,开始变得稀疏起来。

  大概是发觉这掩体里的中国兵对己方形成了威胁,很快,小鬼子的掷弹筒就朝这里招呼了过来。

  掷弹筒发出的掷榴弹,尖声呼叫着落在萧剑扬的身边。

  他赶紧抓起两支步枪,带着小苏北往旁边的掩体躲——他很清楚,小鬼子的掷弹筒打得贼准,溜得慢了摊上一发,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原本冲在前面的鬼子兵,迅速地爬起来,继续往前冲。

  “咕咕咕……”

  这时候,马克沁那特有的水音儿又响起来了,清亮清亮的。

  端着三八大盖的身子,东倒西歪地躺下了一片。

  原来趁这一打岔,二排长利索地排除了重机枪的故障。他把稳枪身,一口气把最后的一条子弹带全忽悠给了日本兵。

  鬼子的这个波队被打了下去。

  可另一个波队又冲了上来。

  二连最后的一批手榴弹扔了出去。

  这个波队被炸得零零落落。

  但第三个波队又接着压了上来。

  阵地上的弹药基本已经打光了。

  眼看鬼子就要接近堑壕前沿。

  就在这时,在中国人的阵地上,一阵凄厉的军号声响了起来。是冲锋号!

  冲在前面的日本兵一愣——敢情中国人要打反冲锋?

  紧接着,二连的阵地上响起了一片近乎于疯狂的呐喊声。

  尽管不太懂中国话,但日本兵也能大致猜出对面的同行在喊什么——“杀呀!”

  日本人毕竟也是人。打了一整天了,他们也是人困马乏。中国守军在暮色中发出的反冲锋号、喊杀声,大出他们的意料。在闹不清对手反击实力的情况下,日本军人选择了一种最合乎逻辑的应对方式——后撤。

  这最后一次的“黄昏攻势”,就这么着给彻底瓦解了。

  望着暮色中后撤的日本兵,萧剑扬疲惫地笑了——那位代理营长的命令,还挺管用。

  日本人退下去不久,天色就全黑了。

  一营的官兵着手开始准备突围的事儿。

  笔杆儿连长下令,全连弟兄把身边剩下的干粮归置归置,集中分配,每人马马虎虎地填了下肚子。

  他招集连里的军官,商量突围的具体安排。

  连里当官的损失相当大,目前就二排长何进财最有作战经验了。大家的眼睛都瞅着他,包括笔杆儿连长。

  他倒是挺有定见的,不慌不忙地扬了扬小拇指上黑黑的指甲,剔了剔黄黄的门牙,然后很有把握地一抬下巴:

  “咱们迎着鬼子攻来的方向突出去!”

  军官们先是一愣,过了阵子便也回过味儿来了:

  鬼子既然想把咱们包饺子,注意力自然放在切断我军的后路上,因为一般情况下都是防备被包围者向后突围。

  这么一来,正面的日军部队肯定疏于防范——因为他们想不到,这支缺弹少粮、疲惫不堪的中国部队,竟然打算逆着自己的主攻方向向外突。

  笔杆儿连长接受了二排长的主意,上报给了代营长。

  最后传达下来的命令是:部队分散向东南方突。等摆脱了鬼子之后,再绕弯向西北方转进。目标——南京城的中华门。

  很快,全体官兵都准备了起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10-14
全营现在只剩下120多人,营长成了连长,连长成了排长,排长成了班长。

  按计划,所剩官兵分成三个方向,每个方向又分成三拨,趁着夜色悄悄地向东摸。

  萧剑扬跟小苏北都编在二排长的那个班里。




  动身前,二排长叮嘱大家,除了枪支、弹药、水壶,其他的东西全部留下。

  步枪上刺刀,轻机枪用枪皮带挎在身前。

  几名膂力好的弟兄走在前面,所有剩下的手榴弹都集中在他们身上,手榴弹袋挂得左一条右一条。木头柄后头都拧开了盖儿,手上还现拎着两颗。

  枪炮声停息了。黑夜像冰冷的湖水一般,荡漾开来。

  第一拨的弟兄出发了,很快地消失在黑暗中。

  萧剑扬他们爬出堑壕,静静地等候着。

  过了半晌,二排长一挥手,11条身影开始循序向前运动。

  每条身影从二排长的身边经过时,他都轻轻地嘱咐一句。

  当萧剑扬经过的时候,听到了他尽量压低的声音:

  “如果打散了,自己跑!”

  五

  天快亮的时候,萧剑扬被冻醒了。

  他从藏身的一座草垛子里悄悄探出头来,向四周仔细打量了一圈儿。

  清晨的田野上,看不到一个人影。枯黄的稻田里,铺了一层白白的纱巾——那是夜里生成的霜花。

  还不到开战的时候,不论保卫者还是入侵者,都还在睡意蒙 中。四下里一片寂静,偶尔有两声短促的鸟鸣,很快就被清晨的寒气淹没了。

  昨天晚上,萧剑扬他们一拨人在往外突围的时候,撞到了一股日军的部队。一阵短兵相接,队伍被冲散了。等他甩掉了鬼子的尾追,发现自个儿成个单影子了。

  他定了定神,选定了一个远离鬼子战线的方向,一步一步地走下去。

  走出大约七八里地,他觉着够安全了。一松劲儿,疲倦和困乏猛地就扑上来了,他脚下一晃,差点栽倒在地。

  不过他还是咬着牙向前走了一段,直到发现一座田野中的稻草垛子。

  他刚刚把身子全部钻进草里,就被睡意完整地吞噬了。

  这会儿,他从睡了一夜的稻草垛子里探出头,认真地观察周围的情况。确定没有敌情,他迅速地爬了出来。

  太阳从地平线下面露了个小脸。萧剑扬根据日头的位置,判断了一下自己的大概方位。

  他紧了紧腰间的皮带,把皮带往里又扣了两个扣子——从昨天中午起就没正经吃东西,肚子瘪下去很多。

  他从挎包里摸出那根用来计算日子的皮绳。昨儿个又守了一天,他慢慢地在皮绳上系好第三个疙瘩。

  然后,他理好步枪,最后确定了一下方位,接着动身。

  由于不清楚周围日本部队的分布,为了更保险起见,他决定继续向偏南的方向走几里,然后再绕向西北方。

  太阳爬出了地平线,可四下里还是冻得够戗。

  这南京郊外的田野里,分布着一块块收割后的稻田。除此之外,还常常见到一片一片的水塘。在寒冬的清晨,水塘表面结着一层薄薄的冰。冰面反射着寒气四溢的白光,让人看了冷到骨头缝里。

  北面偏东和南面偏西的地方,都开始响起了零星的炮声,是鬼子的炮兵开始每天早晨例行的试射了。

  萧剑扬又把皮带勒紧了一下,加快了步子。

  走了几程,突然,在路边的荒草中,出现了一个模糊的轮廓。看样子,像座不高的小房子。

  萧剑扬弯下腰,把中正式步枪提在右手上,悄悄接近那小房子。

  等离得近了,他发现这房子怪模怪样的,像是用生铁铸的。再细瞅瞅,它下半身有一溜圆圆的轮子;轮子四周,还有一圈儿用钢铁攒成的带子。

  萧剑扬回过味儿来了——这不是小房子,是辆铁壳子战车。

  他吓了一跳,赶紧卧倒,以为自己碰到了鬼子的铁甲王八。

  在枯草丛中趴了一会儿,没听到什么动静。他微微探起头,仔细端详了一阵,觉得这辆战车的个头和形状,跟以前看到的日本铁乌龟样子大不一样。

  特别奇怪的是,这辆战车沉默地蹲在路边,没有一丝动静。可身上找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战车的附近,看不到一个人影。

  萧剑扬想了想,好奇心驱使他去看个究竟。

  他又向前爬了一段距离,而且换了个方向。

  这回,他看清楚了:

  在这辆铁甲战车的后腰上,有个沾了灰土的白色戳子——青天白日徽。

  自己的战车!

  萧剑扬觉得喉头哽了一下。这是他开仗以来头一回瞅见自己人的战车。

  没想到这头一回见到的,就是个被废弃的铁家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10-14
 一种强烈的冲动推了他一把,他燃起一股渴望——去到跟前瞅瞅这辆战车,去摸摸这伙计,哪怕它已经不能动了。

  他探起半个身子,仔细地扫视了周围一圈。没什么人,他猛地跃起来,迈开步子冲到战车的旁边,然后迅速蹲下身子。




  他用不拿枪的左手,摸了摸战车侧面的车体——冰冷的车体,像是一头失去了呼吸的巨兽,没有一丝生气。

  他又拍了拍战车身子下的那几个大铁轮子,心里很是感慨。

  他想起了副班长,还有很多倒在东洋人铁王八前面的弟兄们。

  战车的表面有一些清晰的弹痕,明显是不久前才挨上的。不过基本没看出有什么大的伤处。

  萧剑扬觉得实在是心疼——就这么给扔下了?

  他正瞧着,路边的野草丛突然晃动了起来。

  有人来了!

  萧剑扬赶紧一个滚翻,爬进路边的另一丛枯草。

  他端起枪,静静地等着。

  从草丛中钻出来两个人,个子都不高。他们默默朝那辆铁甲战车摸过去。

  萧剑扬默默地用枪口对准他们。这时,他发现那两人领子上的领章很奇怪——那两块领章,在清晨的日光中,显得银亮亮的。

  他闹不清这两人到底是哪部分的,甚至搞不清他们是敌还是友——中国人跟日本人本来就长得差不多。

  两个人围着战车转了半圈,又爬上爬下摸估了一阵儿,接着停下手,开始小声交谈。

  尽管他们声音压得很低,但在清晨的空气中,还是比较清晰地传了过来。

  萧剑扬的耳力本来就很好,这下他听清楚了——是中国话!

  他赶紧爬了起来,压低嗓音兴奋地嚷了一声:

  “喂!”

  那两个人倒是被这草丛里冒出来的萧剑扬吓了一大跳,其中一个人手里的撸子马上指了过来。

  不过很快地,他们认出萧剑扬身上的军装——中国兵。

  萧剑扬一溜小跑地过来了:

  “兄弟,你们是哪个部分的?”

  两个人没说话,上下打量了一会儿萧剑扬。

  “你呢?”

  手里拎着撸子的军人反问道。从领章上看,他的军衔是少尉。

  萧剑扬连忙报明了自己的番号。

  “51师的?嗯……”

  那位少尉点了点头,面色和缓下来。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南方口音,萧剑扬听着有点费劲。

  旁边那名比较年轻的中士也凑了过来:“就你一个人?还有其他弟兄吗?”

  他眼里满是期盼。

  萧剑扬摇摇头:“就俺一个。俺们连突围的时候给打散了。”

  年轻的中士失望地叹了口气。那名少尉没吭声,默默地把撸子插回腰间的枪套。

  萧剑扬跟那位年轻中士聊了几句,这才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这两位兄弟是战车团一营二连的,前两天在这附近给步兵弟兄提供支援。

  昨天天黑前,他们战车连接到命令后撤。当开到这条土路边的时候,这两位兄弟开着的战车,突然撂挑子了——是机械故障。忙活了半天没修好,长官下令,放弃战车,乘员们徒步后撤。

  听完年轻中士的叙述,萧剑扬不解地问:“那你们咋又回来了?”

  南方口音的少尉没搭理他,转身爬上战车,继续在车体上四处查看。年轻的中士热心地回答着萧剑扬的问话:

  “俺们在路上,越想越憋得慌,好端端的一辆战车就这么给扔了……”他一口地道的河北口音。

  “这兄弟走不动了”他用手亲热地拍了拍战车的车体:“可身上的家伙还都能使。”

  停了停,萧剑扬问道:

  “你们打算怎么干?”

  年轻的中士扬起手,朝上指了指,很干脆地答道:

  “俺们俩准备藏在战车里,等鬼子的步兵顺这条路过来,猛地扫他一家伙!”

  萧剑扬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瞧见了两根细长的枪管 ,从炮塔里伸出来。

  这种枪管他从没见过,上面开了不少小窟窿,像是根铁铸的笛子,遍身开了许多个吹孔。

  寒冷的日光里,铁甲战车的枪管无声地指向远方,指向日本步兵就要行进过来的方向。

  六

  萧剑扬再次打量了一圈周围的地形——

  这一带的地形还可以,开阔而略有起伏。一条土路由南向北穿行,忽高忽低。

  那辆战车斜蹲在土路的东侧,这里正好是个小土包,比四周的地表高出一块儿。

  战车的南边和土路的东西两侧,各有一片水塘。水塘占地不小,就像两个小湖。

  战车的东边,下一道土台阶,是一大片收割后的稻田,很开阔。田埂间残留着一些稻梗茬子。稻田中有几摊水洼,上面结着薄薄的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10-14
 在稻田的南边,靠近水塘的地方,有两排稻草垛子,活像一个个表面粗糙的棒子面窝头。

  稻田往北,是座小土岭。土岭上长着一大片枯黄的灌木林。

  这时,南方口音的少尉从战车上跳下来,又一次瞅了一眼萧剑扬,有点不耐烦地挥了挥


胳膊:

  “赶紧撤吧。要是日本人上来了,你想撤都不好撤了。”

  他的语气里,透出一股子对这名步兵战士的不屑。

  萧剑扬有点被激怒了。他利索地把中正式步枪抄在手里,在战车少尉眼前没好气地挥了一下:

  “你们开的那是铁家伙,俺手里的也不是高粱秆儿!”

  战车少尉怔了一怔,倒没有生气。从这位陌生的步兵战士身上,他感受到了某种东西——某种让他颇为欣赏的东西。

  他想了想,然后扬手指了指战车东北方的那座小土岭:

  “那这样,你埋伏到那片树林里。等鬼子上来了,你多少放几枪,就当个‘疑兵’吧。”

  他的语气和缓了许多。

  萧剑扬收回步枪,点了点头。他没听懂这“疑兵”到底是个啥玩意儿,不过大致也能了解那少尉的意思。

  萧剑扬觉得,这少尉大概也是很念过几年书的人,起码不比笔杆儿连长念得少。

  一面想着,他一面顺手摸了摸腰间的子弹袋。

  这一摸,心里不觉有些怅然——“飞子”剩下的太少啦……

  年轻的中士这时已经开始往战车车身里头钻了。

  太阳升高了一些,但还是没带来什么暖意。

  东面和西面陆续响起了炮声。头顶的空中,也开始有日本人的飞机掠过。

  年长的少尉一只脚踩在履带上,准备往炮塔里爬。

  “兄弟,你也赶紧准备吧!”他偏转过脸对自己的步兵同伴说。

  萧剑扬应了一声。

  “咕噜噜……”他的肠胃里发出了一阵急促的鸣叫。

  战车少尉瞧了瞧萧剑扬的脸,那脸上充满了饥饿的神色。

  他从战车履带上收回脚,从身上的挎包里摸出一个小纸包,塞给萧剑扬。随后重新爬上车身,很快地消失在炮塔里。

  萧剑扬接过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是半个白面饼子。他心头不禁一热。

  使劲儿咬了一口饼子,他一面嚼,一面沿着稻田边儿往北走。他也要抓紧时间熟悉熟悉自己的伏击阵地。

  走到稻田的最北头,他突然站下了,没继续往小土岭上走。

  那两排稻草垛子引起了他的注意。这草垛子一人多高,腰肥肚圆。

  他一想,既然昨天夜里自己可以缩在这种草垛子里睡觉,那这当下不也可以用它当个隐蔽的射击掩体吗?

  况且,跟那座小土岭相比,这里更靠近土路,射击位置更好。自己身边剩下的飞子没几颗了,待会儿开起火来,为了保证“飞子上线”的准头,最好的法子就是缩短伏击的线路。

  主意定了,他三口两口吃完剩下的饼子,然后跳进稻田,走到草垛子跟前。

  两排草垛子一共有十一二个。萧剑扬仔细观察了一下,选中了一个。

  这个垛子不是最高大的一个,因此不会太惹眼。而且,它的位置相当好:朝南,射界相当开阔——步枪的火力可以控制一大片地界;朝北,有一片荒草通向那个小土岭——这样在情况不好的时候,可以隐蔽地转移到小土岭上的灌木丛里去。

  他先绕到这草垛子的北面,把步枪背在身后,伏下身子用两手使劲在草垛子的下半身刨了个窟窿。

  然后,他把身子探进去,轻轻地把草垛子肚皮里的稻草往外抽。

  很快,它的肚子就空了,里面出现了个能容一个人藏身的小窝。

  接着,萧剑扬把整个身子钻进这个小窝,用刺刀在朝南的垛子壁上挖了两个小小的口子,一个偏东一些,另一个偏西一些。

  他再从稻草垛子里钻出来,绕回到垛子的南面,把那两个刚挖成的小口子修整了一下,让它变得更不起眼儿。

  拾掇停当,他绕回到垛子的北面,摘下背后的步枪,轻轻钻进那个窟窿,静静地等着。

  半个白面饼子下肚,萧剑扬觉得身上有了暖和劲儿。

  他小心地把中正式步枪从偏西的那个窟窿伸出去,摆好,然后注意着观察。

  田野像块儿皱皱巴巴的浅黄色麻布,沉默地铺向很远的地方。天挺蓝,没有一丝云。太阳没什么热乎气,像个摆设。

  不太远的小土包上,那辆中国人的战车,静静地安卧着。它像个废弃了的铁皮子堡垒,没有一丝生气。但它也像只孤零零的怪兽,在等着最后一顿猎食。

  七

  终于,日本人的队伍出现了。

  走在最前面的,是三个尖兵,一前两后。中间那个肩头的三八枪上,挑着面不大的柿子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10-14
 在这三个尖兵身后50多米,是小鬼子的尖兵分队,十来个人。走在最前面的是机枪手,歪把子抄在手上。

  这尖兵分队往后再几十米,是鬼子的大部队。土黄色的点点排成两路纵队,像条蠕动的巨型蚯蚓。由于离着有些距离,一眼看不到头。




  萧剑扬估摸着起码不止一个中队。

  他慢慢地端平了枪身,轻轻地拨下了枪机后部的保险片。

  倒不急着开枪,他在等战车那儿的动静。

  鬼子的尖兵也已经发现了这辆中国军队的战车,三个士兵利索地卧倒,散开。

  后面的尖兵分队跟着迅速展开了队形。

  再后面的大部队停住了。

  那三个尖兵倒是很沉得住气,他们先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然后开了两枪。

  很快,他们就重新爬起来了。

  看来他们得出了结论:这不过是惊慌的支那军丢弃的一辆战车。

  自打从上海东进以来,他们见到的中国军队丢弃的武器、车辆实在是太多了。

  扛柿子旗的那个重又把三八枪搁到了肩上,继续很平静地向前走。

  身后的尖兵分队也都爬了起来,整理好队形,跟上。

  再后面的大部队重新蠕动了起来。

  看来这支部队的使命是快速向前穿插,尽快接近南京城垣。

  很快,三个尖兵就从中国战车的旁边走过了。

  战车那儿没什么动静。

  接着,十来个人的尖兵班也跟着走了过去。其中有几个家伙好奇地打量了几眼这辆被废弃的战车,还有人放肆地说笑着什么。

  战车那儿还是没什么动静。

  终于,后面的大部队接近了这辆战车。

  不知怎的,萧剑扬觉得胃里有点发热。他死死地盯着这条土黄色的长蛇,像看着一根正走向烤架的熏肠。

  “哒哒哒哒……”

  等候已久的机枪终于痛快地响起来了。从战车炮塔的后部突然伸出来一根机枪枪管,猛烈地喷吐出一道橘黄色的火链子。

  这种机枪的射击声,萧剑扬听着挺陌生,跟他平日里听到的机枪声都大不一样——比捷克造轻机枪的要急促,比二四式重机枪的要干涩。

  不过,尽管音色有所不同,可结果同样让他开心:

  鬼子的两路纵队,横七竖八地向两边倒了下去,像被碾子压过的庄稼秆儿。

  已经走过战车车身的鬼子尖兵们,被身后突然响起的机枪声惊呆了。还没等他们明白过来这是咋回事,战车炮塔前部伸出了另一根机枪枪管,喷出了另一串死亡的链条。

  尖兵们倒下了一茬,剩下的像受了惊吓的老鸹,梦游似的朝四下里东躲西撞。

  “好啊!”

  窝在草垛子里的萧剑扬高兴地一直腰板,差点把草垛子顶翻了。他忘了自己的射击,像一个看客在看一出精彩的“二人转”。

  显然是费了好大劲儿,活着的日本兵才从遭到袭击的慌乱中缓过气来。

  毕竟是训练有素,其余的鬼子很快作出了反应。由于土路的两侧是那两个大水塘,无法徒步越过,他们只好在南侧的田野里展开队形。

  先是几挺歪把子一起开火,几道炽热的火蛇在干巴巴的稻田里跳跃起来。

  只见铁灰色战车的表面,溅起一片火星,像往钢水里扔进了一块儿大石头。

  上百发6.5毫米口径的机枪子弹撞击在铸铁的车身上,“砰砰当当”的声音密扎扎地响起来,像铜豆子洒进了铁盆子。

  等这阵机枪扫过,却见那战车依旧沉稳地蹲着,就跟一只碰到了一群蚊子的大象似的,无动于衷。

  战车的炮塔缓慢地转动了过来,两挺机枪的枪管都冲南面摆好了架势。

  几个鬼子步兵跃了起来,飞快地向前冲了一段距离。

  “哒哒哒……”战车的机枪从容地发话了。几个土黄色的身子一头扎进了干枯的稻田里。

  马上,从鬼子战斗队形后面,传出了重机枪的嚎叫声。

  听这声势,是架起了几挺九二式重机枪。

  一片更猛烈的钢雨又泼到了战车的身子上,这是九二式重机枪的子弹。

  可还是老样子,中国人的战车安安稳稳地立着,浑不当回事。

  萧剑扬藏在稻草垛子里,乐得上下两排牙齿都要翻到嘴唇外头了。

  他把右手凑到嘴边,轻轻地冲右手食指吹了口气,然后把食指平静地搭在冰冷的扳机上。

  他把枪身端正,心里念道:

  “再凑近点,狗日的!俺也来招呼招呼你们!”

  很快,四个日本兵闯入了他的有效射程。

  这四个家伙看来是想向东兜个圈子,绕到中国战车的侧后。他们在水塘南侧的野地里快速跃动,腰弯得很低,单兵动作敏捷而娴熟,怀里还抱着手榴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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