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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血丹心保家国:《抗战狙击手》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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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10-14
第二章 南京外围


 写在南京大屠杀65周年祭日的一些话——

  《芝加哥每日论坛报》 1937年12月17日 第4版

  “……对我来说,南京城陷之际,未被颂扬的英雄是位无名的中国二等兵。他的行为也许救了我和来自得克萨斯州的《纽约时报》记者提尔曼·杜丁的命。




  当时我们在中央饭店附近的中山路上行走,这位二等兵示意我们到路边去,他正和一群士兵进行最后的抵抗战斗。

  我们弯腰钻进安全地带后,日军的坦克在街上隆隆驶来,机枪喷着火舌。

  坦克走后,我们发现二等兵和他的战友们都倒在街头牺牲了。”

  ——《芝加哥每日论坛报》Arthur B.Menken

  提起65年前的今天,人们往往想到的是那座尸山血海的石头城,想到的是那数十万惨遭屠戮的中国生灵。

  其实,在当年的南京,无论是在城外的淳化镇、雨花台,还是在城头的中华门、水西门,甚至在城内的中山大道,中国的战士们都曾进行了坚决而惨烈的抵抗,并给入侵者以沉重的杀伤。

  时间流逝了65年,人们记住的往往是被屠杀者们如山的白骨和凄楚的悲鸣。

  但战士们抵抗的鲜血和不屈的呐喊,我觉得更不应忘怀。

  一个只知道舔拭伤口、对影垂泪的民族,是没有出息的民族。

  尊严,并不能靠哭诉与哀怜而得到。

  面对不义和残暴,选择只应有一种——战斗!

  2002年12月13日夜

  一

  日本人的飞机消失在灰色的云层中,弟兄们从路边的田里爬起来,继续向西走。

  萧剑扬一面在队列中赶路,一面拧着军装的下摆。

  刚才忙着躲敌机,脚下没留神,半个身子滑进了一个小水坑。结果,蓝灰色的棉军衣上,整得又是水又是泥。十一月的冷风贼溜溜地吹过来,他不禁打了个冷战。

  队伍沉闷地行进着。离开上海已经十来天了,大伙儿基本就沿着这条叫做“京沪路”的灰带子向西撤。

  据说这条路走到底,就是那座用石头砌起来的首都———南京。

  此时萧剑扬脖子上的无边领章,已经是一条蓝杠加一颗三角星。话说起来,他的这个下士军衔,也是师长王耀武亲自提的。

  那一晚他从鬼子战线的后方摸回来,天亮之后在罗店的西面找到了自己的队伍。当时51师奉命后撤到施相公庙一带,构筑工事,坚守不退。

  回到部队后,萧剑扬把从鬼子军官身上搜来的那张军用地图和几份文件,交给了担任代理连长的一排长。

  当天下午,来了个传令兵,叫他到营部去一趟。

  他钻进营部的掩蔽所,发现师长、团长竟然都在,赶紧立正敬礼。

  这天,正好51师师长王耀武在305团团长张灵甫陪同下,来1营的前沿阵地查看布防情况。

  此刻,他走到年轻的上等兵面前,手里抓着一张地图和几份文件,眼里满是笑意:

  “好小子!你弄到的这些东西,顶得上两个团的人马!”

  萧剑扬轻轻地咧了下嘴。不知怎的,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王耀武当即下令,将上等兵萧剑扬提升为下士,另外发奖金一百元国币。

  接着,他又问了问得到这幅地图前后的经过。萧剑扬大概地讲了讲自己在敌后的遭遇。

  王耀武听得很仔细,还不时点一下头。这名普通士兵的经历,似乎给了他什么启发。

  一旁的张灵甫倒是不作声色。

  送走了师长之后,他又返了回来,上下打量了萧剑扬几眼,然后从自己的警卫班里喊出了一名中士:

  “你,在战壕里跟他两天,除了拉屎之外不许离开半步!”

  一边说着,他一边从衣兜里掏出个土黄皮子的小本本,递给这名中士:

  “你给他记着,他每打倒一个鬼子,就记一笔。我倒不信,这个新兵蛋子的枪法有那么好!”

  那个弟兄接过本子,塞进衣兜里,敬完礼,正准备跟着萧剑扬出去,张灵甫却又把他叫住:

  “记着!他每打倒一个鬼子,你要仔细瞅着,要等半根香的工夫那家伙还没动静,才算打死。如果……”

  他略微寻思了一下,接着叮嘱:

  “如果那家伙是被拖走的,也算打死;可如果是给架着走的,就只能算是打伤。打死的,你在本子上画个叉;打伤的,你就画个斜杠杠。明白了吗?”

  此后的两天中,无论萧剑扬在战壕的什么地方,屁股后面总跟着那个团长派来的中士。这位弟兄时不时地掏出团长给的小本本,嘴里还叼着个铅笔头。

  两天过后,那名下士把小本本交还给了团座。本子里歪歪斜斜地画着12个“×”、7个“\”。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10-14
 他还向团座报告了一句——

  由于很多时候仗打得实在太凶了,下士萧剑扬还有不少的射击战果没法子得到确认。

  二




  第三天晌午,一批增援的后续官兵补充进了51师的战斗序列。同时,上面传来了师长的命令:

  一线的各部队,抽调精悍的弟兄组成“袭扰队”——每队12人左右,配备一挺捷克造轻机枪,两支“花机关”。其余队员人手一支中正式,随身备弹两百发,胸前背后各四枚木柄手榴弹。

  为了加强近战中的火力,每名队员都配了一把自来得手枪。

  此外,每支“袭扰队”都编入了一名枪法出众的弟兄。

  王耀武下这道命令,是经过一番考虑的:

  刚到淞沪战场的时候,他曾下令组织过“奋勇队”对日军进行攻击。

  这种战法尽管也取得了一些战果,但由于常常是“以强攻强”,自己方面的损失也很大。每次出击,活着回来的“奋勇队”弟兄寥寥无几———典型的“伤敌一百,自损九十”。

  那天听了上等兵萧剑扬的一番叙述,再加上这几天来的仔细观察,他意识到了一些情况:

  看来日军由于攻击进展过快,造成战线不严密,各部队的间隙比较大。这样一来,可乘之机就出现了。

  因此他下令组织精干的“袭扰队”,趁暗夜渗透进日军的战线,袭击鬼子防备松懈的软肋。

  在命令中,他特别强调了二条:

  一、以强攻弱,欺软避硬。

  二、绝不恋战,该撤就撤。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期内,51师的“袭扰队”频频出击。

  在实战中,他们时而一支人马单独下手,时而几支队伍协同动作,能打则打,打不了撒腿就溜。

  几仗下来,弟兄们的伤亡不大,战果却不俗,从不空手而归,每次起码带回一挺歪把子机枪、几支沾着血污的三八大盖。

  下士萧剑扬自然是“袭扰队”中的一把好手。

  “袭扰队”的屡屡得手,让全师上下士气大振,仗打得越发起劲儿。

  一来二去,国民革命军陆军第51师在淞沪战场上打出了名气。

  10月10日“双十节”那天,上海滩鼎鼎大名的《申报》不但刊发了报道51师战绩的文章,而且配发了一张照片。

  照片的内容,是51师在多次战斗中从日军那儿缴获来的战利品,高高低低的一大堆。

  作为带兵的人,王耀武很会抓机会鼓舞部下的士气。他当天就派副官带了十来个兄弟,从北郊的施相公庙赶到市区,大批收购当日的报纸。

  国币四分五厘一份儿的《申报》,一气收购了万余份儿,然后把这些还带着油墨香的报纸带回阵地,不管识字的还是不识字的,每名军官、每个士兵人手一份儿——看不懂字可以瞧照片嘛。

  这一下子,全师上下的心都像被点着了一样,参战一个多月来的疲劳与伤痛都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萧剑扬是班里为数不多的几个识字的人之一,这要归功于早年他爹供他念的那几年书。

  在泥湿的战壕里,他捧着报纸,一字一句地读给其他的弟兄们听:

  “……我驻守该处之王师(即51师),自本月1日起至5日止,无日不与敌浴血混战中。敌伤亡重大,我军乘敌顿挫之余,自5日晚起全线反攻,连夜予敌以奇袭,乘风雨黑暗之际,力求接近敌阵,以手榴弹、白刃突袭。敌迭遭重创,施相公庙、曹王庙前,敌尸遍地,除其拖回者外,尚遗尸数百具……

  有些字他也不认得,就跳过去了。

  吧嗒吧嗒嘴,他接着念:

  “……经我军在敌尸身畔搜出的信物辨认,确证击毙之敌方军官,计有日军台湾第2联队第1大队长田中金少佐、中队长川口序市大尉、千田西男大尉、西原有田两少尉、布袋工兵大尉等十余员……”

  旁边有个弟兄递过来一个水壶,萧剑扬接住喝了一口,然后又往下念:

  “……敌损失在2000人上下。我军缴获日军步枪284支、轻重机枪10余挺、掷弹筒1门……”

  当大伙儿带着满足而骄傲的神情散去之后,萧剑扬找到个抽烟的老兵,问他借了半包火柴,然后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默默地把这张报纸点着了。

  看着它静静地变为了一堆小小的纸灰,萧剑扬低低地吐了口气:

  这回连长能合上眼睛了吗?

  起风了。纸灰在风中飘飘荡荡,四散而去,像是在追赶一些看不见的身影。

  仗打到11月初,战场形势却突然大变。

  三

  11月11日那天,师里下来命令:各部队迅速撤离现有阵地,向西转进。

  从坚守了几十天的战壕中往下撤,弟兄们一个个都心不甘情不愿。然而让他们想不到的是,这才是一连串窝囊事儿的开头。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10-14
 上海往西的公路上,挤满了各式各样后撤的部队。从头上看看,有的顶着的钢盔跟51师一样,德国货;有的顶着的东西,活像一口倒扣的圆锅;还有的干脆连钢盔也没有,身上背着个斗笠。

  萧剑扬所在的部队,建制还比较齐整,行军的队形也保持得像个样子。




  可其他兄弟部队的情形就一锅粥了:

  当兵的找不到当官的,扛迫击炮座钣的找不到扛炮管儿的。

  这时的江南,已是深秋,大部分的队伍已经换上了蓝灰色的棉冬装。上海以西的大路小路上,汹涌着滚滚蓝灰色的人潮,望不到头尾。

  直到退到苏州的地界上,部队才暂时歇了口气。萧剑扬和他的弟兄们,这会儿方才听说了这次大撤退的缘由:

  据说是11月初的时候,小鬼子在上海南面一个叫作金山卫的地方摸上了岸,从背后包抄过来。

  在撤离上海的过程中,有两桩事儿,让萧剑扬一想起来就胸口发痛。

  头一桩,那天下午,萧剑扬他们营撤到一座公路桥边。桥面上翻倒着两辆装辎重的汽车,倾斜的车身把桥面堵了一大半,只剩下不到两米宽的一条窄道。桥这边,成千当兵的挤作一团,都急着想过桥。越挤越乱,有几个蓝灰色的身影被从桥上挤落到了冰凉的河水中。

  这时,走在队伍中的二排长扯起嗓子喊了一通,叫大伙儿紧紧贴住,后面的拽住前面人腰间的牛皮武装带,一起往前挤。

  好不容易挤过了桥,可接下来的景象让萧剑扬一下子呆住了:

  桥那头的公路两旁,排满了密密麻麻的担架,像一片片晒干了的鱼皮,一直铺展到很远的地方。有些担架甚至摆到了公路上,把路面挤压成了一条歪歪扭扭的走道。

  担架上躺满了负伤的官兵。

  呻吟声、哀号声、叫骂声,在深秋的冷风里响成一片。

  萧剑扬和弟兄们低下头,尽量加快步伐。这一声声伤兵发出的叫喊,比鬼子炮弹的爆炸声还让他们揪心。

  突然间,萧剑扬觉得自己的右腿被什么拽住了。他侧过头,看见了一张满是胡楂的脸,还有一只通红通红的眼。

  这是个年纪不轻的伤兵,头上缠满了绷带,左眼也被裹在里面。绷带上尽是黑红的血污。

  “兄弟,给饿补上一火吧!”

  他用左手费力地撑起半截身子,右手死命地抱住萧剑扬的右腿,喉结在一下一下艰难地颤动:

  “给饿补上一火吧,兄弟!别把饿留给鬼子……”

  萧剑扬觉着似乎给什么东西在鼻梁上重重撞了一下,酸痛得眼窝子发潮。

  这当口儿,走在后面的二排长赶了上来。他从胸前装手榴弹的灰布袋子里,摸出一个木头柄的家伙,然后弯下腰,把它递给这名负伤的兄弟:

  “老哥,留到该用的时候用吧……”

  这个伤兵缓缓地松开了右手,接过二排长递过来的手榴弹。

  萧剑扬赶了两步,跟上自己的队伍。

  没走多远,他忍不住回过头瞅了一眼——那个伤兵慢慢地躺回到了担架上,绷带外面的那只右眼,直勾勾地瞪着铅灰色的天空。

  那个手榴弹被他放在小肚子上,用手攥得紧紧的。

  四

  这第二桩,也是跟桥有关。

  上海这地方,河道太多了,隔不了几里路就有一条。有河,自然就少不了桥。

  那天天快黑的时候,萧剑扬所在的队伍撤到了另一座桥边。河这边的桥头附近,聚集了不少部队,除了步兵,还有炮兵。

  这支部队的大炮,跟萧剑扬以前见过的各种山炮、野炮都不一样:

  不是用牲口拉,而是用汽车拽着,整班的炮兵弟兄都坐在汽车上;炮身又高又大,站在炮筒下踮着脚也摸不到炮口;长长的炮筒子,足足有大碗碗口粗细。

  一共是八门大炮,默默地蹲在公路边,无精打采地望着河对岸。

  很奇怪,无论步兵还是炮兵,都没人往桥上走。

  萧剑扬他们一打听才知道:

  原来下午的时候,一支工兵部队奉命赶来在桥头埋地雷,为了防止日本人追过来。

  也不知那支部队当官儿的是稀里糊涂呢,还是赶着逃命,他没等自己的军队全撤过桥,就下令开始埋了。

  结果,甭说鬼子了,就连自己人也过不去了。

  萧剑扬他们也停了下来。弟兄们骂着那个吃人饭不干人事的工兵头儿,气得嗷嗷叫。

  可光骂也没有用啊,大伙儿只好走下公路,沿着岸边去找别的法子过河。

  步兵倒还可以再去想办法,但那些炮兵们可就惨透了——那么笨重的大炮,离了公路可就挪不了窝了。

  萧剑扬跟着连里的弟兄,穿过路边的那一排炮车,走向河岸。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10-14
 他发现,炮兵部队的弟兄们纷纷从大汽车上跳下来,开始忙活了起来——

  把大炮从汽车屁股后头卸开,一面从炮身上拆东西,一面把大炮往河边推。

  看这架势,像是要把炮沉到河里去。




  想想也对,既然拉不走,总不能留给小鬼子吧?

  萧剑扬从炮兵队伍中一名军官的旁边走过。这个当官儿的引起了他的注意:

  别人都在忙,他却傻呆呆地杵在一旁,瞅着那些巨大的炮身,脸上的筋肉一抽一抽的。

  瞧瞧他脖子上的领章:

  蓝色的小长板儿上,两道金杠、两颗三角星——还是名炮兵中校。

  突然间,这名中校猛地用双手撕开了自己的衣领。一阵不成人样的哭嚎声,从他的胸腔里迸了出来。

  在河岸边的暮色中,这声音让人听来心里发寒。

  一门门曾经威风凛凛的大炮,正从他的身旁被推向河边。

  萧剑扬长这么大,还是头一回瞅见一个大老爷们儿当众哭成这样。

  可说也奇怪,对于那位正在痛哭的军人,他在心里一点儿也没瞧不起。

  他用手轻轻地拍了拍肩上的中正步枪:

  “兄弟,咱哥俩啥时候都不分开,啊?”

  就这么一路撤,一路窝囊气。

  撤到昆山的时候,萧剑扬所在的305团接替兄弟部队306团,担任总掩护队,保障整个战区的部队撤退。

  任务完成之后,他们接着向苏州转进。

  在苏州歇了一宿。

  半夜时分,空中传来飞机的声响。突然间,四下里冒起了好些个火花,直蹿天空,活像过年时放的焰火。

  紧接着小日本的飞机就开始轰炸了。

  后来他们才听说,那些焰火是汉奸给日本飞机打的信号。

  撤出苏州以后,他们又一路把许多个大城小镇留在了身后——浒墅关、新安、无锡、戚墅堰、常州……

  两个多月前,51师的官兵也曾路经这些城镇。当时,他们正乘火车赶赴淞沪前线,士气高昂;当时,这些江南的城镇,就跟江南的闺女一个样儿,花枝招展。

  可如今,鬼子的飞机已经把它们炸成得满目疮痍,毁了容颜。

  弟兄们默默地从一处处炸塌的房屋旁走过。

  许多歪斜的屋梁上,依然冒着烟;一些坍倒的墙壁下,有沾着灰土的血水缓缓流出。

  在瓦砾堆上忙碌着的老百姓,停下了手里的活儿。他们站在曾经是自己家园的废墟上,呆呆地注视着自己后撤的军队,一声不吭。

  萧剑扬边走边低着头,恨不得把脑袋整个塞进钢盔里。

  一个声音在他心底嘶叫着——

  这仗咋就打成这样了哩?!

  每个城镇的公路两旁,只要是比较完好的房屋,外墙上都会写着大大小小的字,有的是用粉笔写的,有的是用木炭条写的:

  “XX军 无锡集合”

  “XX师 武进集合”

  “XX师 句容集合”

  ……

  伴着这些东倒西歪的字迹,萧剑扬跟弟兄们不停地西撤。

  11月28日,他们终于在一个不大的镇子驻扎了下来。镇子名叫“淳化”。

  这儿离南京已经不远了。

  听上任不久的连长说,从这儿往西北方再走三十来里,就是南京城最大的城门——中华门。

  五

  南京,这两个字对于萧剑扬来说,并不陌生。

  很早以前,他就听很多人说起过,南京是现如今的“首都”——这“首都”,大概就是老话里的“皇城”吧。

  提起南京,平日里最爱唠闲嗑的二排长,可就关不住自己的话匣子了:

  “说起这南京,操,可就大了去了。古时候,贼多贼多的皇老子,都把这儿当金銮殿。”

  他半眯着眼儿,把烟屁股从嘴边拿开:

  “光那城门,就有20好几座!那条中山大道,操,30多里长,天下第一啊!”

  把烟屁股猛嘬了一口,他接着白乎:

  “要说好吃好玩,那要属夫子庙了。操,那个热闹!裤子能给挤掉!”

  他说得眉头都开了花,好像这些都是自己亲眼见过似的——其实,他也从来没进过南京城,这些都是从别人嘴里贩来的。

  二排长何进财,老兵油子了。

  王耀武在当51师师长之前,在补充1旅任少将旅长。这支部队,是由保定编练处的人马改编而来的,队伍上大多是北方人。

  这位二排长,当年就是从热河出来当兵的。

  他是机枪射手出身。多年在枪子雨里的爬滚,他养出了一手好枪法,不管是轻机枪还是重机枪,都整得漂亮。最绝的一手,他可以用二四式重机枪演奏出曲牌《小桃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10-14
 除了机枪玩得棒,他还有一大特点———见了好看的娘儿们,腿肚子就变成豆腐做的了。

  民国23年,补充1旅在江西跟红军作战,何进财被对方俘虏过。

  红军挺仁义,不打不骂,教育了一番,说是想留下参加红军的,欢迎;想回家乡的,欢


送,还发给一块大洋作路费。

  何进财觉得红军队伍上清苦,自己待不惯,便接了那一块大洋,走人。

  走在半道上,他一寻思,头年,老家热河已经被日本人占了,咋回?自己除了会打机枪,旁的什么手艺都不会,咋办?

  思来想去,他掉过头,寻了个小镇子,在个窑姐身上花光了那一块光洋,然后拍拍屁股,又跑回51师扛枪吃兵粮了。

  不过从此以后,再跟中国人打仗,只要当官的没注意,他就会把机枪枪口向上抬那么一抬。

  在淞沪战场上,由于下级军官伤亡很大,51师从老兵里临时提了一批,充任班、排长。

  就这么着,何进财成了305团1营2连的二排长。

  “说起这南京城,最来劲儿的还要属……”

  这当口,见周围凑过来听的弟兄越聚越多,二排长精神头更足了:

  “……这最来劲儿的还要属那条河,叫秦什么河来着。那河边的娘儿们,操,长得那叫个俊!”

  他吸了吸鼻子,半眯的眼睛也瞪开了,从里面放出光来:

  “那帮娘儿们,脸上抹得那叫个浓!一张嘴,粉直往下掉,操,整得那河里的水都是腻腻的……”

  抹了把嘴角冒出来的水沫沫,他长长地嘘了口气:

  “操……”

  二排长一番神吹,让排里的弟兄都来了点儿精神。从上海撤出来后,弟兄们一直都闷头不响,无精打采。

  这会儿,在二排长的唾沫星子飞舞中,大伙儿脸上总算见到了些笑模样。

  萧剑扬的心里,也被整得有些痒痒。长这么大了,连东北老家的濛江县城他都没进过几回。

  三个月前,他们在赶往淞沪前线的途中,曾经路过南京。

  当时,他们是坐着火车,从江北一个叫浦口的地方渡江。火车车厢是搁在轮船上摆渡的。那是在夜间,船开到江心,还碰到鬼子飞机的轰炸,一场惊吓。

  过了江,脚还没沾地,就被火车拉着朝上海赶去了。

  如今,皇城南京就在脚边,要是能进去瞅瞅,那有多开眼啊。

  可连里传来传去的小道消息说,部队要绕过南京,渡过长江,到江北整补。

  听到这信儿,大伙儿的心情比较复杂。

  淞沪战场几个月打下来,伤亡很大;撤退又撤得窝窝囊囊,一路上士气低落。如果真的能彻底脱离战区整补一下,当然好了。

  可另一方面,到了首都的墙根儿下,却连一眼也看不成,没劲儿。

  11月30日,日头还没有出来,凄厉的军号声就在寒风中撕扯了起来。

  这是萧剑扬他们连到达淳化镇的第三天。

  弟兄们赶紧整好背包扛好枪,迅速在镇外一块不大的空场上集合。

  列队完毕,新到任的连长,给官兵们传达了上峰的命令——

  51师所属各部,停止后撤,就地展开防御。

  死守南京。

  六

  “死守南京。”

  个子不高的连长,把这四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空场上很静。

  日头刚刚爬出来。清冷冷的白光,透过几棵干枯的麻栎树树梢,散布在一百多顶灰色的钢盔上,没有一丝暖乎气。

  清晨浓重的寒气,轻松地穿透了士兵们身上的蓝灰布棉军衣,悄无声息地挤进他们的肌肤。

  萧剑扬站在队列中,身子骨有点儿哆嗦。

  这南方的冬天冷得真邪乎,没雪没风的,可却有股子寒气从骨头缝里往外涌。

  老家的长白山里,这时节早已是大雪漫天了,但好像也没这儿冷啊。

  让他感到寒意的,不仅仅是天气。

  “死守”,这字眼儿让他觉着不是滋味儿。

  当年在长白山跟爹干义勇军那会儿,向来是能打则打,打不了就 ——就像一股活水,流到哪儿算哪儿。

  而这眼跟前的“死守”,他觉着好像是要让活水变成坚冰。

  他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瞅了瞅队列中其他的弟兄。

  大伙儿脸都绷得灰白,不知道是不是让寒气给冻的。

  站在队列前面的连长,似乎感觉到了什么。

  毕业于中央陆军军官学校的二连连长毕铭成,弟兄们背地里给了他另外一个称呼。

  他总是在军装的左上衣口袋里,插一杆很粗的黑自来水笔,还时不时地拿出来,攥在手心里。

  正因如此,再加上他姓“毕”,所以大伙儿便暗地里叫他——“笔杆儿连长”。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10-14
这位笔杆儿连长,老家四川,本是个在洋学堂念书的学生,民国23年,投考了设在南京的“中央陆军军官学校”,被编进第二入伍生团,是为黄埔11期。

  这一年的10月25日,也就是淞沪战役打得正惨烈的时候,他们黄埔11期第2团的600多名学员毕业了。他被分到51师,任305团1营2连的少尉连附。




  11月上旬,从上海外围撤退的时候,前任连长倒在了日本人的飞机炸弹下,副连长也受了重伤。于是他接过了连长的手旗。

  今天,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在正式场合给连里的弟兄们训话。可一时间,他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毕铭成心里很清楚,从上海撤下来的一路上,弟兄们的士气是如何的低落。如今又要奉命死守孤城,无怪乎大家的脸上都蒙上了一层黯色。

  顿了半晌,他下了道令,全连绕脚下的空场跑五圈。

  几圈跑下来,大伙儿身上有了热乎气,笔杆儿连长心里也有了主意。

  待全连立定站稳之后,他清了清嗓子:

  “弟兄们,今个儿是我毕某第一次跟大家讲话。其实,我也莫得啥子好讲的。这样吧,我来教大家唱个歌歌。我唱一句,大家跟着学一句。”

  说完,他扯开腔唱了起来。

  这歌的曲子简单有劲儿,容易上口;词儿也短小生动,好懂好记。没用几遍,全连的弟兄已经基本可以齐唱了。

  “枪口对外,齐步前进

  不伤老百姓,不打自己人

  我们是铁的队伍

  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

  永做自由人!

  装好子弹,瞄准敌人

  一枪打一个,一步一前进

  我们是铁的队伍

  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

  永做自由人!

  ……”

  在歌声里,每顶钢盔下的黄脸膛上,渐渐有了一抹红色。

  歌声落定之后,笔杆儿连长直了直腰,接着讲话:

  “这个歌歌唱得很好啊——‘我们是铁的队伍,我们是铁的心’。我们这些在火线上跟鬼子干的弟兄,就是一支铁的队伍!不管到了啥个时候,我们都要像个军人!决不当龟儿子!”

  他讲得有些激动,不知不觉中,又把他那只黑自来水笔摸了出来,攥在右手手心里:

  “在我们的后头,就是南京城。南京,是我们中华民国的首都,是孙总理的安息之地。要是我们就这个样子甩手不要,把它让给日本瓜批,那我们的胯底下还配有卵子啊?!”

  连里的队列中,不少弟兄们的脸愈发红了起来。

  萧剑扬觉得自个儿的脸上也有点儿烧得慌。尽管笔杆儿连长满嘴四川口音的官话,他听着不太习惯,但大概意思还是懂的:

  “胯底下还配有卵子啊?!”——不就是不配做个爷儿们吗?

  “几天前,唐司令长官发表了讲话——誓与南京城共存亡。我们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连长毕铭成顿了一顿,放缓了语调:

  “我本人,在南京读了三年的军校,对这个城市是有感情的。不管发生啥子情况……”

  他用左手拍了拍腰间的皮带,那上面拴着一个圆蛋蛋样子的手榴弹:

  “我毕某肯定要跟南京城抱到一起死!”

  早饭之后,二连向西北方开拔,朝着指定的防御地域进发。

  队伍行进了一段,走在前面担任值星官的二排长,扯起了嗓子:

  “‘枪口对外,齐步前进’,预备——唱!”

  “……

  我们是铁的队伍

  我们是铁的心

  维护中华民族

  永做自由人!

  ……”

  歌声从一百多条嗓子里蹿出来,在冬日的阳光里飘来荡去。

  萧剑扬走在队列中,也唱得很起劲儿。

  他打心眼儿里喜欢这歌,特别是中间的那几句词儿:

  “装好子弹,瞄准敌人,一枪打一个……”——太对自个儿的脾气啦!

  边唱边走,他不觉地背紧了肩上的步枪。

  七

  等部队开到了指定的防御位置,大伙儿都傻了眼。

  师部的命令,是让305团在淳化镇的西北方构筑预备阵地,作为纵深部队。

  命令中说得很清楚,以该地原有的国防工事为依托,在三日内构筑起足以抵御日军中口径炮火的野战工事。

  可眼前这所谓的“国防工事”,却是个半拉架——

  堑壕只挖了半截,交通壕浅得像条车辙印儿,掩蔽部没有顶盖……最可气的是,单兵掩体就连胸墙下的崖径都没留出来。

  好歹有几座钢筋水泥的机枪掩体,可掩体的钢板门却用大铁链锁着。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10-14
 萧剑扬他们碰到这种闹心的事儿,不是头一回了。

  20多天前,从上海撤到吴福线的时候,上峰就下过令:利用原有的国防工事坚守。

  可那些据说花了大把光洋修建的钢筋碉堡,也是被紧紧锁着。门上的大锁都生锈了。




  听说开锁的钥匙在附近村子的保长手里,可等弟兄们找过去,那位狗屁保长早就撂挑子逃命去了。

  如今在南京城外又碰到了同样的一幕,弟兄们心里的火一下子冒了起来。

  “操!”

  二排长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给老子砸开!!”

  等大伙儿砸开门进去一瞧,又是一气——这种机枪掩体的射孔整得太大了,简直像个小窗户。

  “哪个王八羔子盖的这玩意儿?!”

  二排长气得嘴皮子直抽:

  “这么大个口子?!操!还没等机枪开火呢,鬼子的炮弹早八辈子飞进来了!”

  光气也没用,眼瞅着鬼子就快打过来了。弟兄们开始闷头抢修工事。

  萧剑扬所在的一营,位于305团防线的右翼。一连作为营预备队,三连和他们二连,一左一右地占领主阵地。

  他们后面400多米的地方,是营属迫击炮排选定的炮位;再往后400多米,是营指挥所。

  营长下令把重机枪连的六挺二四式重机枪分散开来,配属到一线的各个连队。

  萧剑扬他们二排,也分到一挺。

  瞧着草绿色的重机枪被抬进阵地,二排长乐得直搓手:

  “又碰到老相好啦!操……”

  二排长在这厢美得不行,萧剑扬在那厢却愁得要命。

  他发愁,是因为他升官了。

  三天前刚到淳化镇的时候,他被提升为中士副班长。

  在上海外围打了80多天,51师的老兵死的死,伤的伤,补充了好几次新兵。现在倒好,连当兵没几个月的萧剑扬,也成了“老兵”了。

  他们班原编制是16个人,现在连他在内,只剩下11个人,其中刚补充来的新兵蛋子不老少。

  萧剑扬的枪法,在队伍上是出了名的,当初在“袭扰队”,他便是好手一把。二排长跟连长一合计,推荐他担任六班的副班长。

  让他当副班长,萧剑扬已经觉着不自在了——让他扛着枪在鬼子堆里转悠,他眼睛不眨一下;让他当兵头带着别人,他的眉毛就要掉下来了。

  好在副班长的事儿不多,他硬着头皮接下来了。

  可今天,他们六班的老班长又病倒了。

  在部队撤到句容县的时候,老班长被鬼子飞机炸弹的弹片划伤了右臂。伤口原本不大,他也没在意。

  可没成想,这两天伤口闹腾了起来——整条右胳膊都肿得老粗,人也发了高烧,净说胡话。没法子,只好送到后边的卫生队去。

  老班长一走,班长的官儿帽子自然就落到了他这个副班长的头上了。

  任命很快就下来了。

  萧剑扬一听到风声,立马儿就急眼了。

  他跑进连部的掩蔽所,手里正在挖战壕的工兵锹都忘了搁下:

  “报告连长!这班长俺可干不来!”

  笔杆儿连长正用他的那杆黑自来水笔,在一个布面的小本子上写着什么,听他这么一嚷嚷,侧过脑袋问:

  “为啥子干不了?”

  “俺打小野惯了,长官叫我放枪没说的,让俺带着别人……俺干不来!”

  笔杆儿连长套好笔帽,站起身来:

  “现在连里老兵太少喽。你枪打得好,正好可以教教新来的嘛。”

  他苦笑了一下,把黑自来水笔插进上衣口袋:

  “仗打成这个样子,损失太大喽,有啥子办法?你看,我这个刚出军校就干连长的,不也得鼓到整一哈?”

  萧剑扬苦着个脸从连部出来,边走嘴里边小声嘟囔:

  “俺这兔子多咱也驾不了辕呐……”

  三四天过后,305团的野战工事修得勉勉强强像个样子了。

  第五天下午,东面偏南的方向已经传来炮声。

  第六天晌午前,抬着伤兵的担架陆续出现在阵地前——那是前沿的友邻部队301团、302团的弟兄。

  第七天的清晨,一阵杂沓的声响,打断了萧剑扬班长吃早饭的兴致。

  八

  这天依旧是个有老爷儿的早晨,只是冰冷的晨风中多了几丝不易察觉的烟气。

  说起早饭,还是老一套,馒头、干菜。由于怕暴露阵地,不能生火,大家只能喝冷水。水壶里的水在夜里结了一层冰,喝的时候要使劲儿晃一晃。

  忽然,从东面的远处,传来一种并不十分明显的声响。

  萧剑扬立起身来,放下啃了一半的冷馒头,爬到掩体外面,把左耳贴在冰凉的地面上——没错,是马蹄声。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10-14
 此时萧剑扬他们排,正奉命在营的前出阵地上警戒。

  这前出阵地设在一个小土岗上,在营的主阵地前面大约500米的地方。说是土岗,其实不过是个小土包,比平地高不了多少。

  他们二排奉命在这里构筑的是一个临时阵地。营长下达的命令是:




  当敌人的攻击部队进入最有效的射程时,再开始射击。受敌压迫时应竭力抵抗,不得已时退归本来连队的主阵地,继续参加战斗。

  这个前出阵地的作用,一方面是警戒,一方面是迫使敌人的攻击部队提早展开战斗队形,这样子可以迟滞敌人的进攻。

  由于阵地是临时性的,加上时间仓促,因此工事构筑得比较简单,没有挖立射掩体,只挖了跪射的。堑壕也比较浅。

  营里配属来的那挺二四式重机枪也没带过来,这样在后撤的时候比较利索。

  不过,在这个阵地的伪装上,二排长倒是督促着弟兄们下了大力气。

  他们把挖出的新土运到很远的地方倒掉,用地面上原有的旧土覆盖了整个阵地表面。然后又采来不少枯草枯枝,把掩体、堑壕都精心侍弄了一遍。

  这时候,阵地前面派出去的两个步哨弯着腰一溜儿小跑地回来了,报告敌情——来的果然是鬼子的骑兵。

  很快,十几个高高的影子出现在了阵地的前方。

  弟兄们七里八拉地将早就编好的草圈扣到头上,在自己的掩体里趴好,架上枪,手榴弹拧开后盖。

  二排长何进财低低地吆喝:

  “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开枪!操,不准暴露阵地!”

  萧剑扬趴在自己的掩体里,眯着眼睛向远处张望。

  十来匹高大的东洋马慢下了前进的步子。

  不知道是马太大,还是骑马的家伙个儿太小,远远看去,似乎只瞅得见马,瞅不着骑马的人。

  萧剑扬从自己的单兵掩体里撤出身来,沿着堑壕爬到二排长的身边。

  二排长正趴在机枪掩体里,亲自操着挺捷克造轻机枪。原来的机枪射手,现在下放成弹药手了。

  “排长!”

  萧剑扬尽量压低声音:

  “估摸是来踩盘子的。”

  “你以为老子没长眼?”

  二排长龇了龇牙,眼睛盯着前方:

  “操!要不是怕暴露阵地,老子一梭子就让你们趴下!”

  “排长,让俺摸到那儿……”

  萧剑扬指了指阵地前方的北侧,那里有一小块儿凹地。

  “……放两枪,撵走得了。”

  “操,就知道放枪!”

  二排长扭过头来:

  “你现在是班长了,带兵的!回去待着,别乱动!”

  萧剑扬挨了顿凶,默默地爬回自己的掩体,没吭声。

  已经快一个月了,他的中正步枪没沾过荤腥,这会儿连扳机都好像痒得厉害。

  这时,从他左侧的那个掩体里,传来一阵轻微的“咯咯嗒嗒”。这声音在早晨的空气中显得细微而清晰。

  那是由于紧张而发出的牙齿磕碰声。

  萧剑扬尽管没扭头,可也知道,那声音是班里的小苏北发出的。

  小苏北是个新兵,刚补充来不久,枪还不怎么会打。他年纪挺小,家在苏北的涟水,所以大伙儿就“小苏北、小苏北”地叫起来了。

  这工夫萧剑扬可顾不上照看新兵蛋子了,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那十几只马猴。

  那十几匹马停了下来。观察了一阵儿之后,有几个家伙摘下背上的马枪,冲着小土包的方向开了几枪。

  劈里啪啦的枪声,在清晨的冷风中显得单薄。

  “这帮东西老待在门前不是办法。”

  这回,二排长爬过来找萧班长了。

  “你去把他们吓跑得了。记住,只许放两枪!”

  萧剑扬抬手敬了个礼,刚要转身爬开去,忽然又停下了。

  “再多放一枪成吗?”

  “操!”

  二排长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少废话!”

  萧剑扬爬出了阵地。他先向后,接着拐了个弯儿,最后摸进了那个小凹地。

  地面冰凉,还有未化的霜茬子。等他爬到位置,棉军衣的前半身又冷又湿。

  他在几蓬枯草下面卧好,然后悄悄地抬起脑袋,用眼睛估摸了一下自个儿到鬼子骑兵的距离。

  接着,他把左手的食指伸进嘴里,然后把蘸着唾沫的指头悄悄往上举了举,定了定风向。

  这时,突然有个情况发生了,吓了他一跳。

  就在他为狩猎作准备的时候,那十几名日本骑兵变了队形——所有的战马排成一条横线,每两匹马之间相隔几步远。

  队形很快地列好了,队列中央一个较为突前的家伙,将手臂举起,然后向前一压。十几匹高大的战马向二排隐蔽着的小土包冲过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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