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坛风格切换
 
  • 8417阅读
  • 85回复

《九命猫》-周德东 [复制链接]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猫步(2) 
作者 : 周德东 




  他踩着月光,走过客厅,来到母亲的门口。

  眼前的一幕让他张大了嘴巴——这时候,他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他竟然看见母亲离开了床,在昏暗的月光下无声地爬行,四肢一条线,走猫步。

  她瘫痪十几年,走路即使有拐杖扶持,也十分艰难,只能一寸寸地挪动。

  现在,她怎么突然就下了地?

  她深更半夜为什么这样走路?

  黄太惊恐至极,颤颤地叫了一声:“妈——”

  母亲猛地转过头,灵巧地站起来,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我试试……”

  然后,她就急匆匆地爬上床去,把被子一拉,蒙住头,一动不动了。

  黄太一步步地退到客厅,傻住了。

  四周一片死寂。

  黄太突然闻到一种腥气。

  他猛回过头,差点贴在一张毛烘烘的脸上——那只恐怖的猫就在他的肩头上。

  他歇斯底里地猛一转身,想把它甩掉。

  没想到,这只猫四个爪子抓得特别牢,像长在了他肩头一样。

  “你刚才叫什么?”它阴森森地问。

  它说话了!它的声音很细,和小孩的声音一模一样。

  黄太魂不附体,傻傻地说:“叫妈……”

  它阴惨惨地笑了笑,说:“太子,你产生幻觉了,那是猫,一只不知道从哪里钻进来的猫,不是你妈,我才是你妈。”

  

  第二天,黄太躺在床上发高烧。

  几个邻居来探视。

  黄太望着屋顶,眼珠呆滞地转来转去,好像追随着一只飞蛾。

  顺着他的眼睛朝屋顶看去,什么都没有。

  这让人感到发?。

  他看见了什么?

  他看见无数的猫在半空中飘飞。

  它们的模样都变异了,尾巴像老鼠那样又细又长。

  它们都没有嘴,鼻子下毛烘烘。

  蒋柒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姜汤。

  黄太的母亲感激地接过来,轻轻对儿子说:“太子,你把姜汤喝下去,好吗?”

  黄太的目光还在半空木木地转来转去。

  母亲叹口气,低声对蒋柒说:“……病得很厉害。昨晚,他都出现幻觉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只猫,他朝着那只猫喊妈,把我都吓死了。唉!”

  黄太猛地朝母亲转过头来,双眼充满惊恐。

  “你怎么了?”母亲问他。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恶毒(1) 
作者 : 周德东 


  这天晚上,李庸半夜起床上厕所。

  厕所在胡同口,靠着马路,公共的。

  夜里很冷。

  他披着羊皮大衣,一路小跑进了厕所,蹲在茅坑上。

  四周静极了。

  隔着一道墙是女厕。女厕空着。

  他的心悬起来。他真怕女厕里突然传过来一个闷闷的声音:“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天阴着。

  一阵风吹过,厕所里的味道强烈起来。

  他匆匆提上裤子,朝家里跑去。

  他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好像怕有人尾随。

  从胡同口望出去,街道上的路灯昏昏然亮着,它们的功能好像不是为了照明,而是为了制造影子。

  而胡同里很黑,越朝前走越黑。

  突然,前面有个人影儿一闪。

  远远看去,那个人的脑袋后好像有一条马尾巴。

  是黄太?

  李庸慢慢停下来,不敢朝前走了。

  那个人也停在了那里,一动不动。

  僵持了一阵子,李庸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他离那个人越来越近。

  “是李哥吗?”

  一个寒冷的声音在问。

  他听出来,是蒋柒。蒋柒也梳着马尾巴。

  这时候,不管对方是谁,李庸都感到不可信。

  “蒋柒?”

  “是我。”

  “还没睡?”

  “没有。你也没睡?”

  “啊,我去厕所了。”

  “你看,今晚好像要下雪。”

  “是啊,阴了。”

  “刚才,我还看见了远处有闪电。”

  “是车灯吧?”

  “不,是闪电。”

  “不可能。”

  “李哥,你说冬天不会有闪电吗?”

  “当然不会。”

  “那可能是我弄错了。”

  “一定是你弄错了。”

  李庸的话音未落,天上突然亮起了一道白光。

  借着这一闪即逝的白光,李庸看清了蒋柒的脸。也许是光的作用,她的脸显得十分苍白。

  李庸瞪大了眼睛。

  “你看,是闪电吧?”

  “蒋柒,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蒋柒似乎低头看了看:“噢,是梳子。”

  “你拿梳子干什么?”李庸蓦地感到了恐惧。

  “我刚从发廊回来。”

  李庸感到自己遇到了危险。

  天寒地冻,天上竟出现了闪电。这是凶险的天象。深更半夜,她却拿着一把梳子……

  他想回家,必须得经过蒋柒。可是,她挡在他的前面。

  他急速地考虑着对策。

  “太冷了,进屋吧。”蒋柒说。

  “进屋吧。”李庸说。

  蒋柒慢慢地登上大门口的台阶……李庸突然说:“你等一下。”

  “什么事?”

  “蒋柒,几天前我遇到了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她的语气很淡,似乎不太想听。

  她站在她家的门洞里,脸更暗了。李庸看不清她,只见一个影影绰绰的影子。

  “我在粮库值班的时候,半夜听见有人在窗外对我说话。”

  “男的女的?”

  “我没听出来。你猜,这个人说什么?”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恶毒(2) 
作者 : 周德东 




  蒋柒没有说话。

  她一动不动,好像在死死地盯着李庸。

  “你怎么了?”李庸问。

   她还是一动不动。

   “你,你到底怎么了!”李庸惊骇了。

  蒋柒把手里的梳子举起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慢,好像那梳子千斤重。她的声音一下变得不男不女,十分陌生。她低低地说:“过来,你过来,给我梳梳头……”

  李庸猛地后退了一步:“你,你是谁?”

  蒋柒突然笑起来。

  李庸怔怔地看着她。

  终于,蒋柒收了笑,说:“李哥呀,你太疑神疑鬼了。朱环也是。”

  “你怎么知道那个人说的话?”

   “真是这一句呀?我不过是随口胡说,想吓吓你。想不到,你长得这么壮实,胆子却这么小。”

  “你刚才的举动太恐怖了。”

  “现在,你还怕我吗?”

  “……有点。”

  “我是蒋柒,有什么可怕的?”

  “现在我觉得你不像蒋柒了……”

  “好了,回家睡吧。天亮之后,你见了我,我就是蒋柒了。”

  说完,她一闪身,消失在门洞里。

  

  第二天一早,黄太就死了。

  这一天是一月二十三日。离朱环煮猫那个日子相隔二十天。

  本来,他输了两天液,烧已经退了,神志也清醒了。可是,他却死了,死得莫名其妙。

  这天大清早,黄母醒来后,感到头昏沉沉的。

  她嗅了嗅,闻到房子里有一股怪味,好像是煤气。

  她急忙喊黄太,喊了半天,他都没吱声。

  她一点点爬下地,拄着拐杖,艰难地挪到厨房。

  煤气灶上的阀门好像关着。

  她扭了扭煤气罐上的阀门,发现没有关,赶紧关上了,又紧了紧煤气灶上的阀门。

  接着,她挪到黄太的卧室前,发现他的门锁得死死的。

  老太太感到事情不妙,使劲敲门,不见回音。

  她慌了,挪到门口,连呼:“来人啊!”

  李庸出去买早点,正巧路过黄家的院子,第一个听见了喊声,就冲了进去。

  一进门,李庸就闻到房子里有一股煤气味,立即把黄母抱了出来,放在院子里一把乘凉的藤椅上,然后又一次冲进屋里。

  他踹开黄太的门,把脸色铁青的黄太抱出来……

  实际上,这时候黄太已经死了。

  黄太家的煤气管没有任何泄漏。

  那么,他是怎么死的呢?

  肯定是煤气灶上的阀门没有关紧,导致了他煤气中毒。而黄母的房间离厨房远一些,才得以大难不死。

  是这样吗?

  不知道为什么,邻居们都隐约感到这件事的背后有一股阴森之气。

  可是,没有人第一个提出疑问。

  在众人的缄默中,黄太死于意外就成了定论。

  事后回想这件事,误就误在当时黄太的母亲去紧了紧煤气阀。

  这个动作把所有人的判断都引到了一个错误的方向,掩盖了一个巨大的杀机。

  

  黄太的丧事是邻居们帮着办的。

  尽管他母亲哭得死去活来,抓住黄太的手死死不放,可是,黄太还是被大家送到了火葬场。

  黄太被草草火化了,费用都是街坊们凑的。

  几天后,黄母就卖了房子,住进了养老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回归(1) 
作者 : 周德东 


  这天晚上,李庸本来应该去值班,可是,他请了假。

  虽然在家庭地位方面,李庸和朱环是女上男下(包括两个人做爱的姿势),但是,朱环毕竟是女人,隔壁刚刚死了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敢一个人在家过夜。

  虽然李庸在家,朱环的心里还是有点虚。

  她紧紧靠在老公结实的肩头上,听着窗外的动静。

  李庸也睡不着。

  他的眼前总是出现黄太那束在脑袋后的“马尾巴”。

  这个晚上,他鬼使神差地联想到,那天偷粮食的人可能正是黄太。

  一个大活人,昨天还好好的,昨天李庸还见了他,他在暮色中朝李庸谦卑地笑了笑……今天就变成了一捧灰。

  那长长的头发现在也变成了灰。

  

  李庸恍恍惚惚看见那条“马尾巴”走进了一条很深邃的胡同。

  他追了进去。

  脚步声很响,“噔噔噔噔……”

  黄太明明听得见身后有人追他,却始终不回头,只是加快脚步朝前走。

  那胡同越朝前越窄,越朝前越黑。

  李庸终于赶上了他。

  “黄太,是你吗?”李庸在他背后喊道。

  黄太突然停下来。

  李庸也猛地停住了脚步。

  黄太慢慢慢慢转过身来。

  他竟然长着一张毛烘烘的猫脸。

  李庸忽然意识到,这就是黄太摘掉面具之后的样子。

  黄太的胡子寥寥几根,朝两腮横生,微微颤动着。他的眼珠是黄色的,像两个带花纹的玻璃球。他的鼻子长得很精致。因为毛太密集,暂时看不见嘴。

  突然,他的下巴张开了,露出血红的舌头和惨白的牙齿。

  接着,他盯着李庸嚎起来。

  那嚎声是弧形的,开始很低,突然拔高,越来越高,高到了极限,高过了极限……令人头皮发炸!最后,陡然滑落下来。

  随着这声嚎叫,黄太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李庸希望这声嚎叫能引来警察或者保安,可是,他四下看了看,还是没有一个人。

  黄太叫完之后,伸出舌头围着嘴舔了一圈,又伸出毛烘烘的爪子,挠了挠脸,说话了:

  “戒指我已经还给你了,你还跟着我干什么?”

  

  李庸打个冷战醒过来。

  朱环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发散在枕头四周,乱七八糟的。

  李庸轻轻翻了个身,回想梦中黄太最后那句话,越琢磨越奇怪。

  他转头朝梳妆台上的那个茶叶盒看了看,心怦然一动。

  他轻轻起了床,走向了那个茶叶盒。

  他真怕那枚戒指突然又出现在茶叶盒里。

  可是,他心中那个恐怖的预感却像钉子一样固执——那戒指回来了,就在那里面。

  他拿起那个本来空着的茶叶盒,“哗啦”响了一声,把他吓了一跳。

  他打开灯,扭开茶叶盒一看,正是那枚戒指,金黄色和老绿色组成一种他极其不喜欢的古怪颜色。

  “朱环!”

  灯光刺眼,朱环醒过来,用双手挡住了眼睛。

  “戒指回来了!”

  “你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你自己看!”李庸把戒指举起来。

  朱环一下就坐起来,瞪大了眼:“你在哪里找到的?”

  “就在这个茶叶盒里啊。”

  朱环光脚跳下地,走过来,一把把戒指夺过去,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愣住了:“咦,这是怎么回事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回归(2) 
作者 : 周德东 




  “黄太一死,这戒指就回来了……”

  朱环似乎不愿意再推想这个麻烦的问题,她望着失而复得的戒指,露出了喜色:“不管怎么说,戒指找到了就好!”

  李庸嘀咕了一句:“事情恐怕不这么简单。”

  

  上了床之后,朱环的大脑兴奋起来,睡不着了。

  “李庸,你说会不会是哪个邻居和我们开玩笑?”

  “……”

  “要不就是偷的人害怕了……”

  “……”

  “你说话啊。”

  李庸一直闭着眼睛。

  “你睡着了?”

  李庸睁开眼,看着朱环,突然说:“朱环,这戒指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朱环一下就不说话了。

  “我希望你告诉我实话。”

  “我不是跟你说过吗?我祖母给的。”

  李庸久久看着朱环的眼睛。

  “你傻看什么呀?好了好了,睡觉!”

  朱环一边说一边转过身去,把被子一拉,蒙住了脑袋。

  李庸的身体露在了外面,但是他没有去拉朱环身上的被子。

  朱环的反常神情让他越来越感到这戒指有问题。

  大问题。

  

  第二天晚上,李庸去打更了。

  清早他回家时,朱环刚刚起床,正在院子里洗脸。

  李庸凑近她的耳朵,神秘兮兮地对她说:“朱环,我整明白了。”

  “你整明白什么了?”

  “偷戒指的人是黄太——”

  “胡说。”

  “你听我慢慢说。”

  朱环擦了擦脸,跟他回到房子里。

  李庸倒了一杯凉开水,“咕咚咕咚”地喝下去,然后说:“这个戒指到底是谁偷去的?只有一个人了解真相。”

  “谁?”

  “咱家的猫。”

  “它不是人!”

  “它比人还鬼。它被你煮了之后,对黄太怀恨在心。昨天,正是它害死了黄太,又把戒指叼了回来。”

  “它怎么能害死黄太?”

  “它扳开了煤气阀。”

  朱环显然被这个假想镇住了。

  “……前些日子,黄太曾经跑到咱家来,拐弯抹角地打听那只猫的情况,我想,当时他就感觉到了什么。”

  停了停,李庸突然问:“朱环,你记不记得,这只猫来到咱家的时候,咱家卧室里出现过一个洞?”

  “记得呀。”

  “那猫就是从洞里钻出来的。”

  “什么?”

  “我刚才路过黄太家,专门去看了一下,他卧室的床下,也有一个洞!”

  “太?人了……”

  朱环一边说一边呆呆坐在床上。

  突然,她盯住李庸,惊恐不安地说:“我煮了它,它为什么不害我?”

  李庸不说话了。

  “它会不会害了黄太再害我?”

  “……你不用怕,只要它一出现,我就杀了它。”

  “你打更的时候,它回来怎么办?”

  “你可以去蒋柒家睡呀。”

  “现在,她和我有芥蒂,我不可能去她家。”

  “邻里之间,什么事过去就烟消云散了。”

  “她还记恨我。”

  “……算了,那你就别去了。”

  李庸忽然想起了黄太死的那天晚上,他在胡同里遇到蒋柒的那一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影子 
作者 : 周德东 


  朱环在医院里干的都是体力活,拖地,擦窗,洗病房床单……回到家,她的身子骨就像要散架了一样。

  尽管如此,李庸不在家的时候,她还是不敢睡。

  她总觉得有谁要害死自己。

  她总感到房子里隐隐好像有煤气味。

  有几次,她来到厨房查看,煤气阀关得紧紧的。可是,回到床上,那煤气味却又出现了,时浓时淡。

  她不停地抽动着鼻子,慢慢地嗅觉就失灵了。

  这天夜里,天快亮的时候,她才睡着。

  她忽悠一下就跌进了一个清晰的梦里,好像现实和梦就隔着一张薄薄的纸。

  

  一个清爽的早晨。

  一座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院子。

  她站在大门外,感到这个院子很熟悉,但是她想不起来是谁家。

  院子里有几个陌生人走动。他们的帽子都压得很低,看不清表情。

  她走上前,站在门楼里朝里看去,陡然想起这是她家的院子!

  里面发生了什么呢?

  她慢慢走进去。

  那几个人一直在忙着什么,没看见她。

  她一直走进房子里,顿时呆如木桩——她看见她自己平平地躺在卧室的地板上,脸色铁青。她的身上穿着大红大绿的寿衣!

  

  朱环醒过来。

  她迷迷瞪瞪地朝地上看了看,好像有个东西在盯着她。

  她揉揉眼睛,把脑袋朝前探了探……

  她猛地哆嗦了一下。

  她看见了那只阴森的猫。

  它失踪了这么久,朱环还是第一次见到它。

  朱环一骨碌爬起来。

  苦猫没有逃走,它站在地板上,盯着朱环,一声不响。

  这时候,天已经微弱地亮了。

  借着熹微的晨光,朱环真真切切地看清了它。

  它的身子就像生着一丛丛蒿草的盐碱地,疤疤瘌瘌,十分恶心。

  最恐怖的是它的脸,一撮撮的毛,一块块的秃斑,很怪异,使人看不准它的表情,不知道它是哭丧着脸,还是隐隐地笑着。

  朱环轻轻叫了一声:“苦猫……”

  它定定地看着朱环。

  朱环立即感到手脚冰凉,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那一刻,她明显地感到这只猫是来索她的命的。

  她很想猛然扑上去,抓住它,用全身的力气把它掐死。

  可是,她不敢。

  她觉得,它是掐不死的。

  人和猫就这样对视着。

  

  李庸进门的时候,看见朱环傻傻地坐在床上,满眼惊恐。

  听见门响,她抖了一下。

  李庸感觉到刚才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大声说:“你怎么了?”

  “苦猫,我看见了苦猫!”

  李庸四下看了看,说:“在哪儿?”

  朱环四下搜寻,惊惶地说:“刚才,刚才它还站在地板上,后来一闪身就不见了!”

  李庸摸了摸朱环的头,轻轻地说:“你是在做梦吧?”

  “不是!”朱环坚定地说。“你再找找,它一闪身就不见了!”

  李庸蹲下身,朝床下看去。

  他一下就变成了一个泥塑。

  “它在吗?”

  李庸一动不动。

  “你怎么了?”

  李庸又看见了地板上那个黑糊糊的洞口。

  地板下是水泥地面,前一段时间李庸已经用水泥把那个窟窿堵平了,又换了一块木板,可是,现在那张古怪的嘴又张开了。

  李庸无法想象,那只猫是怎样钻透了那厚厚的水泥?

  用爪子?

  用牙齿?

  朱环一下想起李庸曾经对她说过的话,战战兢兢地问:“那个洞又开了?”

  李庸吃力地站起来,点了点头。

  “整死它!”朱环惊惶地叫起来。

  李庸把头转向她,暗淡地说:“怎么整?”

  “灌水。”

  李庸摇摇头。

  “灌硫酸?”

  李庸又摇了摇头。

  “那就灌汽油,点火烧!”

  李庸还是摇头。

  “你就会摇头啊?你说该怎么办?”

  “千万别再害它了,否则……”

  朱环一下就没了主心骨,她愣愣地看着李庸,突然气愤地吼叫起来:“那你把我煮了吧,那样的话,它就不会再来了!”

  李庸叹口气,小声说:“你别跟我发脾气啊。”

  “你连一只猫都对付不了,我还有什么安全感!”

  “……今晚我请假,在家陪你。”

  “你笨得像根木头似的,你在家,它就怕了吗?”

  李庸的表情突然恶毒起来,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有办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宰牛刀杀鸡 
作者 : 周德东 


  天亮之后,李庸坐车去了山里。

  李庸有个表舅,是个猎户。现在野生动物不允许猎杀了,他就改了行,做起了生意。

  不过,他捕猎的工具都在。

  从深城到表舅家的山村大约一百多里路。

  山路九曲十八弯,不好走,汽车跑了两个多小时。

  李庸去表舅家,是想借捕狼的夹子。

  那个夹子是铁的,像篮球筐那么大,威力无比。据说,有一次,它曾经夹断了一条狼的后腿。

  李庸到了表舅家,说明了来意。

  “你借这个干什么?”表舅问。

  李庸当然不好意思告诉表舅他是想用这个东西捕猎一只猫。

  他随口说:“捕狼。”

  “城市里怎么会有狼?”

  “我最近发现粮库里有个毛烘烘的东西出没,好像是狼。”

  “不可能,那一定是狐狸。粮囤里经常有狐狸。”

  “可能是狐狸。”

  “那狐狸肯定都成精了,你要小心。”

  表舅从仓房里拎出了那个铁夹子。

  已经好久不用了,铁夹子两侧的钢弓子非常紧,李庸用全身的力气才把它打开一条缝,又合上了。

  坐长途车返回家的路上,李庸一直在想象一个令他激动的情景——那只猫被狼夹子夹住了,它被拦腰斩成两段,肠子流淌出来……

  李庸认为,他已经掌握了这只猫的出处,那么,它肯定在劫难逃。

  

  回到家,他和朱环合力把那个狼夹子打开,支好,然后,小心地把它推到床下那个洞口前……

  一张血盆大口在那个洞口前张开了。

  只要那只猫走出来,就会踩在机关上,当即毙命。

  一切都弄完之后,朱环不放心地问:“能成功吗?”

  “它有四条腿呢,总有一条会踩上。除非它不出来。”

  “要不,再放一条鱼?”

  “你千万不要把这只猫当成一般的动物。它有几个大脑。”

  “要是它不出来呢?”

  “它永远不出来就好了。”

  这天夜里,李庸和朱环都没有睡。

  他们躺在床上,紧张地听着床下的动静,等待那惊天动地的响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那夹子一直没有响。

  难道它不来了?

  后来,朱环实在挺不住了,说:“我困了……”

  李庸说:“你别睡。”

  “为什么?”

  “一会儿你就能看见它的尸体。”

  这个夜晚,一点都不放松,不安详,因为有一张嘴一直在奋力地张着。

  对于李庸来说,熬夜是家常便饭,可是,今晚不知道为什么,他感到眼皮出奇地粘。

  开始,他咬着牙坚持,终于,挺不住了,沉沉地闭上了眼睛……

  过了好长时间,李庸影影绰绰地看到朱环慢慢爬了起来,光着脚下了床。

  他以为她是去解手。

  没想到,她下了地之后,蹲下身来,探头朝床下望去,好像等不及了。

  李庸想说:“快上来,别打草惊蛇。”可是,他的睡意正浓,不想说话,怕清醒过来。

  接着,他看到朱环竟然四肢拄地,朝床下爬去了。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被控制的电动玩具。

  李庸急了,想对她大喊一声:“危险!”可是,他只是张了张嘴,却喊不出声音来。

  他就这样眼看着朱环的脑袋进去了,腰身进去了,两只脚进去了……

  他全身都绷紧了。

  终于,他听到“啪”的一声巨响。

  他一下坐起来,醒了,全身都是冷汗。

  朱环也醒了,颤抖着问:“夹住了!”

  李庸这才意识到他是被狼夹子的声音惊醒的。

  他打开灯,爬到床下,朝里看。

  朱环也下了床,蹲在他的身后,朝里看。

  他们都傻了——那个铁夹子死死地夹在一起,可是,不见那只猫。连一根猫胡子都没有。

  朱环不解地朝李庸看了一眼。

  李庸也看了她一眼。

  “没人动它啊。”

  “是不是我们翻身震动了它?”

  “不可能。”

  “那就是它弄的!”

  朱环下意识地朝身后看了一眼,突然惊叫了一声,一下就蹿到了床上。

  李庸打个激灵,朝后看去——它就趴在身后,冷冷地看着他。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10-27
第二部分
送瘟神(1) 
作者 : 周德东 


  苦猫的一双眼睛肯定已经被沸水烫瞎了,没有一点光亮,好像还蒙着一层灰。

  说不清它是在看李庸,还是在看朱环。

  自从它跑掉之后,李庸和朱环还是第一次在这么明亮的光线下看见它。

  它此时的样子难看极了。

  一丛丛的毛粘在一起,露出的皮肉呈棕红色,那是被煮熟了。它的脸也斑斑驳驳,好像在人脸上贴了一撮撮的黑毛。

  “打它!”朱环喊了一声。

  它听见了这句话,脸微微抬了抬,朝向了朱环。

  这说明,刚才它是在看李庸。

  李庸静静看着它,没有动。

  “你快动手哇!”

  李庸怪叫了一声,猛地伸出手去,一下就掐住了苦猫的两肋。

  出乎他的预料,它竟然没有躲闪,它仍然定定地看着朱环。

  李庸一下就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了。

  他跪在地上,弓着腰,双手紧紧地掐着猫,好像抓住的是一颗炸弹,一松开就会爆炸。

  这情景有点滑稽。

  朱环又喊:“掐脖子!掐死它!”

  李庸忽然感到极度恐惧。

  这种恐惧来自他的手感,他好像是掐着一个瘪皮球。

  这只猫好像已经不是一个活物。

  他马上意识到,他并没有取得胜利。实际上,他是把厄运抓在了手里,从此再也别想甩掉了。

  老鼠的速度,还有狼夹子的速度,都在眨眼之间。

  可是,它们远远比不上这只猫。

  如果它不想让李庸抓住它,他怎么可能抓住它?

  “你快拿个袋子来。”李庸对朱环说。

  “干什么?”

  “快点!”李庸简直在吼了。

  朱环就颠颠地跑出去拿来了一个装面的布袋子。

  李庸迅速把猫塞进布袋子里,然后用袋口的麻绳牢牢系住。

  他拎着这个布袋子,大步走出门去。

  朱环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坐在床上傻傻地等。

  过了一会儿,李庸空手走了回来。

  “它呢?”

  “在院子里。”李庸的声音很小,似乎怕那只猫听到。

  “放在院子里干什么?”

  “……天亮后我想把它送走。”

  “送走?送哪儿去?”

  “越远越好,让它找不回来。”

  朱环的脸上突然露出了一丝狰狞:“还不如用棍子把它打死。”

  李庸看了看朱环,说:“我不敢。”

  “你个胆小鬼!它在袋子里,又看不见你,怕什么?”

  “那太惨了……”

  “我来!”

  朱环说完,快步走出去。

  李庸在屋里犹犹豫豫地看着她。

  外面正是黎明前的黑暗。

  朱环走到门口,又停下来,显然不敢一个人出去。

  “你来呀!怎么,你连看都不敢看啊?”

  李庸就慢腾腾地跟了过去。

  朱环来到院子里,从墙角抄起一根沉甸甸的桦树棒,走到了那个布袋子前。

  李庸站在她身后。

  朱环想了想,猛地举起那根棒子……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快速回复
限100 字节
友情提醒:谢谢您的回复内容,这是对楼主者莫大的尊重。
 
上一个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