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深入~
“既然是这样,李大队长,那现在去把刘虎的资料调过来。”林清雅指示到。
“好的。”李强一个电话,十分钟以后,市局那边开始往专案组的传真机上发刘虎的资料,一页又一页,传真纸足足淌了有半个小时才结束。传真机在传资料的时候,林清雅等人就在一边看着,每传来一页,几个人就从林清雅开始,袁小刚,李强,蓝煜星,依次传阅。
刘虎,男, 1971年9月出生于J省P县P城镇,父刘永明,系原P县棉织厂车间副主任,1998年因突发心脏病去世;母张巧英,原P县纺织厂挡车工,1984年与刘永明离异,后随一广东藉商人南下,之后下落不明。
该犯幼时曾从师民间武师学习武术。1986后,毕业于P县第四中学初中部,同年因为体育特长生被P县第二中学高中部录取,长期在P县业余体校练习散打,曾代表S市散打队参加省散打比赛,获少年组第七名。1988年,因参与聚众斗殴,被P县公安局行政拘留十五天,被学校勒令退学,同时被清退出业余体校。后长期在社会上游荡。
1991年9月,刘虎离开P县到S市,后加入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逐步成为该团伙的骨干力量;三年前,在严打中,该团伙被公安机关铲除,刘虎潜逃在外,从此下落不明。
经查,1991年元月至1991年7月期间,刘虎伙同另三名犯罪分子,组成犯罪团伙,向P县第二中学学生以收取保护费为名,实施抢劫,期间,曾有数名第二中学生被刘虎等人殴打;3名在校女生被刘虎等人强奸,但当时均未报案。
经查,1991年10月,刘虎等人向S市某卡拉OK歌厅老板陈某索取保护费,未果,当晚,潜入陈某家中,对陈某实施殴打,造成陈某右腿粉碎性骨折,事后,陈某未向公安机关报案。
经查,后刘虎同伙供认,1993年2月,刘虎酒后伙同同党,于夜间10时左右拦截一辆出租车,胁迫驾驶员王某(女)将车驶到郊外,对王某实施轮奸,并抢得现金1200余元,后将王某杀害,将尸体填入车内,推入河中。
经查,1997年12月,刘虎等人流窜至距S市500公里的F市,持土制短枪抢劫金店一家,劫现金2万元和价值10万元的金银首饰,金店售货员何某被其开枪打死。
经查,1999年4月,刘虎等人与该犯罪团伙另一头目发生火拼,在S市郊外大打出手,当场造成4人死亡,9人受伤,该头目被刘虎亲手砍死。
……
看完之后,连性格温和的林清雅都恨得咬牙切齿:“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你们刑警也太没用了吧?从九一年开始,到刘虎离开S市,这么长时间,作案这么多次,你们怎么没有抓住他,还任由他在S市?”
李强尴尬地笑了笑:“这些案子原本都是无头案,全部是严打以后才被刘虎的同伙供出来。”
林清雅无语了。是啊,现在全国很多地方都存在这种黑社会性质的犯罪团伙,不但是中国,就连经济很发达的国家也同样有黑社会,这些组织就像野草一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政府几乎每年都要搞那么一两次严打,而且,每次严打,都会破获一批大案要案,都会有一大批犯罪分子伏法。但是,严打之后,很快就会死灰复燃,这究竟是怎么了?
“刘虎在P县有没有什么特别亲密的社会关系?”问这句话的人是蓝煜星。
“有,但是不多。当时这个案子是我查的,据我所知,刘虎的祖父是外地人,在P县没什么亲戚,刘虎是独子。刘虎的母亲张巧英长得很漂亮,但生活作风不大好,刘虎十几岁的时候,张巧英就跟一个在本地做生意的广东人跑了,后来,刘虎的父亲刘永明也没有续弦,父子俩相依为命。后来,棉纺织厂倒闭了,刘家的生活一直很贫困。还有,我听说,刘虎的父亲是被刘虎气死的。刘虎的母亲张巧英家在张村,也没有多少人,张巧英跑了以后,刘虎家和张巧英的娘家就彻底断绝了往来。”
林清雅明白蓝煜星的意思,也许蓝煜星是想查一下刘虎和P县还有没有什么联系。很显然,如果没什么联系的话,刘虎是不大容易牵扯进这个案子里来的。所以,林清雅当即接口道:“那刘虎的父亲有没有兄弟姐妹?”
“有,刘永明还有一个哥哥,也是工人,叫刘永亮。”
“那能不能查一下刘永亮家的情况?”
“当然可以,现在就可以派人到P县公安局去查。”
“好!”快去快回。
李强亲自安排,进展当然神速,当天下午,刘虎家所有的情况都已经呈报到了林清雅的案头。
刘永亮,男,六十四岁,原P县水泥厂工人,目前退休在家。妻子沈侠,原县水泥厂工人,已故。独生子刘彪,34岁,中共党员,现任中共P县委副书记,县人民政府常务副县长。
蓝煜星一看就明白,这个职务,是县长的接班人啊,而且只有34岁,是个很有前途的干部。
刘彪?常委副县长?几个人看到这个名字都是精神为之一振。袁小刚反应很快,对蓝煜星说:“打电话回去,让干部室把刘彪的资料传过来。”
很快,刘彪的资料传来了。刘彪,男,大学本科学历,1969年出生于P县P城镇,1988年考取NJ师范大学中文系,1992年毕业,分配在P县第一中学任语文教师。同年底,县委公开向全县招考文秘人员,刘彪以总分第一名的成绩被录用,先后任县委办公室办事员、秘书科员、综合科副科长、科长,1997年2月任县委办副主任,1999年3月兼任县委研究室主任,1999年12月提拔县委办主任兼县委研究室主任,2001年4月任副县长,2002年7月任县委常委、常务副县长至今,现分管财税、金融、城建、国土、环保工作。
看完资料,袁小刚笑了一声:“呵,这个刘彪升得够快的啊,简直就是一年一级嘛。”
“搞不好下面还会越来越快呢,到今年年底换届,这个刘彪搞不好就是P县的县长了。这两年P县的干部提拔得太快了,以刘彪这个速度,要不了几年,就是你我的领导啊。”李强了打了个哈哈。
这份材料看在蓝煜星眼里,最刺眼的是四个字:分管国土。难道是他?蓝煜星心里暗暗思量。士为知己者死,难道董守业口中的知己,指的就是这位比他小二十岁的常务副县长?不会吧!不过,也难说。在现在的行政体制下,一般来说,分管的领导和部门的负责人打交道很多。于公,上级的工作需要下面支持,下面的工作需要上面说话,各有所需;于私,一些对自己要求不那么严格的领导人,私人出差、请客送礼等一些灰色的开支,直接让办公室拿到常务那里批有点不好意思,这种时候,往往会让秘书找信得过的分管的部门负责人,让他们来解决。
反过来也一样,部门的负责人对分管自己的领导往往刻意奉承,毕竟,在需要升迁的时候,县委对其工作能力的评价,直接分管的领导意见是最权威的。在很多地方,特别是类似于国土局这样有权有钱的部门,对分管的领导往往是百般逢迎,考虑得十分周到。比如,领导的车子旧了,单位里马上买一辆送过去;领导的电脑档次不高,单位里很快就会往办公室送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东西还是公家的,享受的却是个人。这是明里的,暗地里还会搞什么花样,大家就都不清楚了。这一来二去,分管的人和各大局的头头关系便会越来越亲密,上下级之间的这种特殊关系,便成为官场上一种新型的裙带关系,所以才会有那么一句话:一起同过窗的不如一起扛过枪的,一起扛过枪的不如一起分过赃的,一起分过赃的不如一起嫖过娼的。
不过,不象啊。从董守业这边来看,此人性情耿直,自律严格,不是那种吹吹拍拍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在部队干那么多年还是个正营;到了地方上以后,董守业这样的实干家算是生逢其实,谈新权到P县以后,P县的干部风气很正,凭实绩用干部直正成为导向,这样,董守业才算真正有了用武之地,从乡长升到了书记;许昌平在任期间延续了谈新权的这种作风,董守业又被调到国土局做了局长。另外,董守业出事以后,市纪委对P县国土局进行了十分严格的财务审计,这种力度和常规的年度审计、离任审计是不可同日而语的,如果董守业是那种慷公家之慨的人,无论他做得多么巧妙,也不大可能在纪委火眼金睛般的审计之下不暴露出问题来。所以,像董守业这样的人,是很难因为私下的利益因素与刘彪结成战略同盟的。
从刘彪这头来看,似乎也不大可能。很简单,他很年轻,是一个处在急速上升阶段的后备干部,可谓前途无量。如果说像董守业这样年龄比较大、政治上已经没什么前途的干部想在卸任前捞一票,还稍微可信一点,像刘彪这样,年纪轻轻,前途一片光明,就就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那他就太不明智了,这样的人,似乎也不值得董守业为他卖命。
想到这里,蓝煜星忽然问了一句:“袁主任,您知道不知道九八年刘彪任县委办副主任的时候,他服务的是哪个领导?”
“这个我也不清楚,市纪委不掌握科级单位干部的分工情况。不过,你可以查一下当时县委办公室的分工文件。问这个干嘛?”袁小刚有些不解。
“李大队,九八年的集中严打,县一级的领导事前知道不知道行动方案?”蓝煜星又问李强。
“县一级的领导不是全知道,不过,县委书记、县长、分管政法的副书记这三个人肯定知道,公安局长也知道。其它的人都是行动前才知道方案,普通公安干警是当时动员当时行动。小蓝是不是怀疑刘彪会泄密?通知刘虎逃跑?”
“嗯,我也就是这么一猜。”
“那咱们查一下P县县委办当时的分工文件吧。这个不难。”林清雅接口到。她心里有数,案件的侦破能有现在的这个局面,完全是蓝煜星给自己的方案在起作用,对他的提议,林清雅现在绝对是言听计从。
电话打过去之后,P县县委办当然配合,很快,一封九八年的存档文件传了过来,林清雅接过来一看,当时便说:“小蓝分析得有道理,诺,这写着,刘彪,副主任,分管综合二科工作,联系县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孙继尧同志分管范围的工作。”
看到这句话,李强顿时感觉头皮发麻,袁小刚也是很吃了一惊,原来刘彪当时竟然是现在的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孙继尧的秘书。三年前的严打,孙继尧当然是知情的,秘书也自然知情。而且,在严打中,P县的成绩非常突出,孙继尧可谓立下了赫赫战功,这为他以后提拔市公安局长继而升任市委常委打下了坚实的基础。可是,他的秘书,会在那个时候把消息透露出去吗?
可能性当然存在。刘家在P县只有老兄弟俩,老兄弟俩又都各自只留下那么一根苗。刘彪和刘虎年龄相仿,尽管他们长大了以后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一个上了大学,成了体体面面的国家干部;一个混迹社会,成了为人所不齿的黑社会分子,但是,血浓于水啊!不难想像,在他们小时候,都曾在祖父母的膝下承欢,感情和亲兄弟应该是毫无二致。严打在即,刘彪应该心中有数,像刘虎这样的主,只要落网,肯定是在劫难逃。在这种情况下,通个风,报个信,放他一条生路,似乎并不奇怪。刘虎在最关键的时候潜逃,团伙里其他的人却被一网打尽,也很可能是因为顾忌到刘彪,怕给他惹麻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刘彪对刘虎就有救命之恩,刘彪有事,需要在道上混的刘虎帮忙,再加上他们之间的特殊关系,刘虎也自当义不容辞。只是,刘彪为什么要杀那三个人呢?难道是他收了杨鹰更多的钱?
也有可能!杨鹰的这个项目,是一个获利过亿的高风险项目。刘彪是常务副县长,分管财税,城建,国土,几乎与房地产开发相关的所有环节,都在他的分管范围之内,可以说,在正常的情况下,如果他愿意帮杨鹰这个忙,或者说愿意与杨鹰合作的话,即使是刚正如董守业,也会卖他这个面子吧,毕竟,人家是领导,官大一级压死人,经过了几十年宦海风云的董守业就算再坚持原则,也不至于不开化到和直管领导硬抗的地步。
但是,事实似乎又没那么简单,如果董守业只是不想得罪人,他也很容易做,既然上面有指示,只要他不从中受贿,董守业就算是按刘彪的意思办了,也不至承担责任。查到他,他大可以推个干干净净。对这种事情,纪委是不会追究的。
除此之外,董守来如果真的是既不贪图利益又不想得罪领导的话,他还可以有更隐秘的自保方式。就算杨鹰按照刘彪的授意,给董守业两百万堵他的嘴,董守业也可以把这钱往廉政帐户上一存了之,事后,他同样可以不承担责任。
难道董守业真的是在和刘彪同流合污?不对!现在的事实是,董守业不但拿了钱,而且还制造种种假象,把责任全盘承担了下来,这不应该是一个纯粹是为了获取经济利益的人的选择。
蓝煜星又想到了董守业最后留给董小方的话:士为知己者死。难道刘彪有这么强大的人格魅力,让董守业宁愿牺牲生命,也要保证他的安全?这个刘彪,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呢?蓝煜星有一种很强烈的愿望,他很想见识一下刘彪,看他究竟是不是有三头六臂,能让董守业这么强的人对他如此忠心,如此折服。
不对,还是不对!蓝煜星又想到了董守业留下的另外一句话:“爸不是贪官!”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董守业还不至于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还留下那么一句话来欺骗自己的亲生儿子吧。假如事情真的是像刚才所想的那样,无论如何,董守业都是刘彪的帮凶。什么是贪官?利用职权为自己或他人谋取私利的就叫贪官,即便是他没有拿那两百万,董守业也还是贪官;更何况,董守业的的确确是把那两百万拿下来了,那他就是贪官。作为曾经做了多年的党委书记的董守业,应该清楚这样的事实。
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原因呢?蓝煜星有些茫然了,可以说,自从参与这件案子,蓝煜星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彷徨过。他现在最需要的,是接触一下刘彪,看看刘彪这个人,究竟有没有让一个大自己二十多岁的钢铁汉子臣服的能力。蓝煜星相信,见识了这个人以后,他会有正确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