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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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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8楼 发表于: 2007-10-31
   
我就是w
只看该作者 49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八章 商定~
 
  听了林清雅的话,蓝煜星也单刀直入:“主要是两件事情,一个关于刘彪的案子,我又了解了一些新的情况;还有一个是我个人的情况,也想一起汇报一下。我先说案件的情况吧。”
  这些天以来,林清雅和蓝煜星一样,一直在为刘彪的案子苦思冥想,无奈,她也同样找不到突破口。他们两个人已经很明显地感觉到案件的复杂性,绝对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只是,这一切都只是一种推测,既没有证据,也找不出逻辑上的明显错误,某些疑点,比如蓝煜星对许枫的怀疑,根本就不能对任何人说,像这种无端地怀疑纪委机关内部人员,特别是这个人还是市长的儿子,一旦泄露出去,肯定是要引起巨大的波澜的,而以蓝煜星和林清雅两个在S市的能量,这样的波澜,他们是经受不起的。现在,听蓝煜星说又了解到了一些新情况,林清雅眼睛一亮,急忙催促蓝煜星说下去。
  蓝煜星详细地跟林清雅说明了他与钱玉纶交流的情况。听完蓝煜星的话,林清雅陷入了沉思,然后说:“看来,你刚开始的怀疑是对的,钱玉纶的话,显然印证了你的观点,只是,她也只是一种猜测,同样不能证明刘彪和周嫒嫒没有那种关系,而且,既然她说,刘彪的确在双休日的时候经常不在家,从我们在P县的调查结果看,刘彪在那个时间段也常常离开P县,所以,既使刘彪和周嫒嫒没有那回事情,但他也肯定是知情人。”
  “所以,如果能让刘彪开口,事情就简单了。”蓝煜星的话,肯定是对的,就是有点像废话。
  “呵呵,要是有那么容易,这个案子早就真相大白了。”林清雅笑了笑,就差没有直接指责蓝煜星了。不过,她还是下意识地追问了一句:“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有一个办法可以试一下。”蓝煜星并不是很有把握。
  “什么办法?”林清雅眼睛一亮。
  “我想,是不是可以秘密安排钱玉纶和刘彪见一面。和钱玉纶接触的时候,我可以感觉到,这一对夫妻,他们的感情非同寻常,大学四年,刘彪给钱玉纶写了四大本的情诗,像刘彪这样的性情中人,是不会完全把夫妻感情抛在一边的……”
  说到这里,蓝煜星看到,林清雅颇有深意地看了自己一眼,这一眼,虽然没有责备,却充满幽怨:你也是一个性情中人,怎么就可以完全把夫妻感情抛在一边呢?蓝煜星当然明白林清雅眼中的深意,他们之间的关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是已经解决了,但只是一块刚刚结痂的伤疤,深处并没有完全愈合,稍一碰触,伤痛就会牵动两个人的心。所以,近一段时间以来,蓝煜星甚至是林清雅,都在有意无意地回避这样的局面,尽量减少单独的接触,但象今天这样的状况,还是无法避免。处理这样的事情,蓝煜星也是十分无奈的,到目前为止,他唯一的办法就是蒙混过关,好在林清雅也十分配合,否则,他真的不知道怎样处理才好。
  所以,蓝煜星只有装作没看见,继续说:“作为一个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无论是什么样的关系,都近不过他与妻子、儿子的关系。很快就要庭审了,在即将面对死亡的这一个时间段,对刘彪而言,应该是比较脆弱的阶段,我想,如果能够安排钱玉纶母子与刘彪见一面,也许能够从感情上摧毁刘彪的心理防线。当然,不一定成功,但我们不妨一试。”
  “嗯,也是一个办法。”林清雅也认为,这个办法是有一定可行性的,更何况,现在已经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哪怕有一线希望,也要试一试,最不济也就是维持现状,又没什么损失。
  “不过,这事情必须要保密。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孙书记是不会同意我们这么做的。这是一件已经基本定性的案件,而且,案件的曲折性、复杂性是难得一见的,破案难度很大,能够取得这样的成果,上上下下都很满意,省里面对我们的工作评价也很高。如果我们再弄出点什么事来,估计领导是不愿意看到的。特别是前任的冯书记,他这次提拔了正厅,和这件案子应该不无关系吧。现在,他人才刚刚离开纪委,虽然政协主席的权力似乎不是很大,他这次提拔算是有得有失,因此,孙书记会特别照顾到他的感受的,应该不会允许我们在毫无根据的情况下把案子继续下去。”蓝煜星在提出下步方案的同时,也不无担心。
  林清雅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她还透露了一个蓝煜星知道的情况:“麻烦不止这一点。刘彪被正式逮捕以后,案件的性质已经被基本确定了,经过省里面的认可,纪委和公安机关已经同意新闻媒体对案件进行公开报道。这个案子涉及到经济领域犯罪、领导干部买凶杀人、替人受过、情杀等诸多要素,不难想象,在数日之内,媒体将会对这样的案件进行铺天盖地的报道,也必将引起很大的反响。在这种情况下,如果我们再横生波折,毫无疑问,会给纪委和公安局带去很大的被动。我们这样做,如果是公开的,肯定要面临巨大的阻力。”
  “是啊!在你没到省纪委之前,这样的事情,也只能秘密进行了。还有一点也很关键,根据有关规定,在法院判决没有正式生效之前,是绝不允许家属探视的。我们这样做,其实是在用违法的手段办案,不谨慎不行啊。”蓝煜星苦笑一下。作为一个执法人员,用违法的手段办案,应该是一种极大的无奈吧。
  “那你准备怎么个秘密法?”显然,通过公开途径是行不通了,人现在是关在公安局的看守所里,究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让钱玉纶进去,林清雅并不明白。
  “我们出面做工作显然是不合适的,当然,也不是完全办不到。跟李强说一声,这段时间大家在一起相处,你又是领导,他应该会卖你这个面子。不过,也许用不着这么麻烦。”蓝煜星笑得有些神秘。
  “是啊,我出面也许可以办成,但也许就无密可保了。还有,我也没有理由啊,这样做,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李强,我们准备在案子上再下功夫嘛。李强这个人还是挺不错的,但有点保守,思路不开阔,也不愿意冒风险,而且,他是公安上的人,难保不会把情况告诉孙书记,他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合作伙伴啊。如果是袁小刚,或许还好一点。”看得出来,袁小刚对林清雅的百般逢迎好象是起了一点作用了,林清雅现在对他还是有一点信任的。
  “这事不需要我们费心,我回去以后给钱玉纶打个电话吧,玉纶集团的一个总经理,想把刘彪从看守所里弄出来不大可能,但想见老公一面,也许不是个问题吧,有钱能使鬼推磨嘛。其实,在地方上办事情,有个小窍门,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像这种事,走高层路线,往往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层次越高,惊动的人就越多,也就越是无密可保,但是,如果能通过看守所的基层人员,把几个环节打通,在一个合适的时间偷偷把人放进去,看完出来,倒是神不知鬼不觉。呵呵。”说完,蓝煜星的表情有点高深莫测,却让林清雅豁然开朗。
  “好吧。那你就这么办好了。”林清雅同意了蓝煜星的意见。但是,林清雅还有一个更为关心的问题:“你刚才说还有一件事情,是关于你个人的,那是什么事?”
  “是这样,现在省里面的几个重要的机关,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省委组织部,省纪委缺人,晶晶的爸爸想推荐我到省委组织部。”蓝煜星说。
  林清雅当即便接口说:“那也不一定要到省委组织部啊,去省纪委不是更好?你从市纪委到省纪委,比到组织部在关系上反而更顺些。而且,这件案子在省里的影响很好,你做出的贡献也很大,虽然现在省里并不了解,但他们考察的时候,我和袁小刚都可以为你说话,你年纪轻,有办理重大案件的经验,能力方面也没什么问题,优势还是有的。而且,以你个人的志向,应该更愿意到省纪委吧。”
  “可是,晶晶她爸不希望我在纪委干,我肯定不想和他弄僵,不过我想,等真正把关系调到省委组织部以后,组织部是完全可以另行分配的,反正他们这次是一次性解决一批人,到时候,他就算知道了,木已成舟,也只好这样了。当然,这事情得你来办才成,最好你先去,这样,说话的时候就比较方便,也有理由。”蓝煜星想得没错,领导调动的时候,把秘书带在身边是很正常的事情。当然,林清雅现在只是处级,到了省纪委,肯定进不了班子,带秘书显然不合适,不过,既然那边有需求,林清雅又有中纪委下派干部的身份,推荐一个人,问题还是不大的,再不济,还有林正祥呢。
  说完这通话,蓝煜星好像忽然意识到了点什么,也许,今天他太性急了一些,说话的语气上有些毫无顾忌了,以前和林清雅交流,还尽可能含蓄一些,可今天,他就太直率了,有些话,不能说是命令的口气,但是,已经有一些安排的意思在里面,他和林清雅的这种上下级的关系,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颠倒了过来。蓝煜星现在感觉,无论自己工作上的能力有多强,但在感情上,自己远远做不到游刃有余。和谈晶晶在一起的时候,自然不会有这些问题,他们现在没有什么需要顾忌的地方,一切都很自然,但是,在他同样割舍不下的林清雅面前,就很容易犯错误,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
  林清雅也在想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因为案件,蓝煜星建议自己到到省城去,对这一点,她并没有什么意见,可是,这样一来,她就会离开蓝煜星,这是她极不情愿的。她当然知道,现在的蓝煜星,并不属于她,即使是放在从前,也不完全属于她,尽管心里很苦,但她完全放弃了和谈晶晶争夺蓝煜星的念头,只想这样默默地守护着他,只要能天天看到他,感受到他在自己身边,她的心里就会踏实许多,她就知足了。所以,这段时间,她一直很矛盾。
  林清雅很清楚,她自己并没有那么强烈的事业心,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蓝煜星,为了他的理想,他的事业,他的追究,在她眼里,蓝煜星是自己的一切,只要他开心,他乐意就成了。但是,如果代价是离开他,让他消失在自己的视野里,那她就要很费一翻思量了,不过,考虑到蓝煜星,她现在已经基本决定,先到省里再说。
  现在,蓝煜星忽然提出有到省纪委的打算,这让林清雅所有的犹豫都在瞬间打消了,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不让她喜出望外?可是,真的是皆大欢喜吗?林清雅很快想到另外一个问题,脱口问道:“那晶晶怎么办啊?”
  这个问题蓝煜星当然要面对,尽管,和林清雅在一起说谈晶晶的事情,让他感觉很愧疚,甚至很不安,但他还是很坦诚地说:“如果我到省里去,晶晶也会跟我过去,工作上的问题不大,她自己有能力解决的。”
  “是这样!”林清雅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欣慰还是失落。她爱蓝煜星,更懂得爱是付出而不是索取,同时,她也十分喜欢谈晶晶,多么可爱的一个小妹妹啊。可是,隐隐之中,她也并不是一点点渴望也没有啊,所有的付出若不求回报,总还是会若有若无的去期待一些回应。如果蓝煜星真的放弃了谈晶晶转而投向她的怀抱,也许出于理智,她会劝阻,也会拒绝,但是,她真的就一点点都不盼望这样的事情发生吗?林清雅也搞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想什么,究竟需要的是什么。现在好了,她不需要矛盾了,人家把事情处理得很好,她根本就不需要矛盾。矛盾是缘于选择,而现在,她根本就没有选择的机会。林清雅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房间里沉默了下来,林清雅不知道还该说点什么,蓝煜星也清楚,现在应该是告辞的时候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很难有勇气站起来说再见,他可以感觉到,当自己离开以后,小雅将会陷入难耐的孤寂之中,她会伤心,她会垂泪。
  现实中,两个人房间是相邻的,就隔着薄薄的一面墙,可是,就是这一面墙,却无情地把两个人永久地隔了开来。蓝煜星知道,如果他留在了墙的这一面,那就是可以把两个人燃烧成化骨扬灰的火焰,而当他走回墙的另一面,又会让他们同时溺入冰寒彻骨的海水。
  一段难耐的沉默之后,已经意识到在这样的环境下两个人在一起多呆无益的蓝煜星和林清雅同时开了口:“那你回去吧!”“那我回去啦!”
  也许,任何一个人先说都没什么,可就是这样的同时开口,让两个人又是一阵心如鹿撞,尽管经历了生离死别,尽管现在已经是物是人非,可那份默契,那份感觉,并没有因此而淡化。此时,林清雅已经没有勇气再去直视蓝煜星,她知道,如果她接上他的目光,她会忍不住抱住他不让他走的。可是,她不能,心里有一百个声音在告诉她:留下他吧;却只有一个响亮声音在提醒她:你不能这样做!这一个声音的力量,超过那一百个声音的总和。
  此时,蓝煜星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压抑,默默地站起来,像是害怕惊醒林清雅一般,轻轻地打开房间,象灌了铅的双腿,迈着沉重的步伐,静悄悄地离开林清雅的房间,当后面的一只脚跨出去以后,蓝煜星把门轻轻地一带,咔地一声,房门关上了,蓝煜星感觉,自己这一次是在逃离,无比艰难地逃离。
  就在蓝煜星转过身的时候,林清雅的头像蓝煜星的脚步一样,无比艰难地抬起,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个并不宽阔却无比坚强的背影,这个背影,距离她只有一步之遥,也许,她只要勇敢地迈出一步,就可以把自己的脸靠在这个让她朝思暮想的脊背上,但是,她不能,她只能无可奈何地看着这个背影与自己渐离渐远。房门轻轻地响,紧紧关上了,可是,同时也打开了她泪腺上的闸门,泪水,顺着两腮,流到了她的嘴角,让她又一次尝到了那独有的苦涩、冰凉。
 
只看该作者 50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九章 诀别~
 
  夜,十一点,S市看守所。
  看守所位于S市北郊的一座荒山山脚下,这里,土地贫瘠,人烟稀少,只有一个村落,十几户人家,在山脚下的黄泥地的土地刨食,种些庄稼、果树。据村子里的人说,以前,这里有很多狼,解放以后,S市的北城建了不少工厂,虽然离这里还有一段距离,但往来的车辆行人明显多了起来,狼都被吓跑到深山里去了。
  看守所,S市人习惯叫这里北牢,是一个大大的四方院落,四米多的高墙,上面架设了电网,每一个角,都有一个观察哨,上面荷枪实弹的武警战士在居高临下地关注院内院外的一切动静。四盏探照灯,从院子的四角,向院内外来回扫射着,使院子里的每一个角落都一览无余地暴露在执勤战士的眼前。惨白的灯光,也为这里凭空添了几分肃杀的气氛。
  院子的正南面,是朴素而雄壮的大门,与普通的民用建筑相比,这个大门没有一点点的花梢。门左是传达室,和其它传达室不同,这个传达室建得要高一点,与平地有十几级台阶,站在传达室的房间里,视野十分开阔,对来来往往的车辆行人看得很清楚,看守传达室的,并不是武警,而是两名公安编制的民警。门的右面,又是一个岗亭,虽然已经是深夜,岗亭里,一名武警战士依然怀抱全自动步枪,以一副标准的军姿,笔直地站立着。
  中间,是一对看起来异常结实的大铁门,门上刷了一层绿色的防锈漆,因为时间比较长,颜色早已经不那么鲜亮,有的地方已经脱落,露出斑斑锈迹,但是,铁门很厚实,有点像报废的坦克外壳,给人一种牢不可破、坚不可催的感觉。
  这时,一辆汽车,顺着横在看守所门前的柏油马路,远远地驶来。到了门前的位置,转了一个九十度的弯,强烈的灯光顿时把门照得一片通明。传达室和岗亭里的两个人迅速紧张起来,特别是岗亭上的武警战士,握枪的手紧了许多,他的枪里,装填的是警报弹,只要这边有任何异动,他就会扣动扳机,警报弹刺耳的鸣叫声就会让枕戈待旦的一个大队的武警战士迅速行动起来,几分钟之内,这一区域就会被完全封锁,这样的演习,他们已经进行过无数次了。这一面墙两端岗哨上的战士,也注意到了这一动向,不约而同地把枪口对准了这一位置。
  不过,汽车大灯熄灭以后,所有注意着这辆车的人全部松了一口气。这是一辆警用桑塔纳2000,正是他们所长的座驾。三个人同时敬了一个礼,其中一名细心的值班民警从传达室里走了出来,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人以后,又敬了一个礼,说了一声:“陈所长好!”然后冲传达室里的另一名民警挥了挥手,电动铁门咯吱咯吱地向两边闪了开来,警车无声地驶入,大门紧接着就关上了,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车子停在一栋专门关押重特大案件犯罪嫌疑人的楼前,陈所长走到门口,一名民警会意地跟上来,无须所长示意,民警便打开了一道铁门。这里,车子后门打开,走出三个人,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冬季的夜晚,三个人都穿着厚厚的棉衣,女人头上包着围巾,男人把羽绒服的帽子拉了起来,戴在头顶上,戴了一个很大的口罩,这两个人,女的是钱玉纶,男的是蓝煜星,至于孩子,自然是刘彪和钱玉纶的宝贝儿子,小名志志。
  志志来这里,陈所长本来是不同意的,他担心孩子见到爸爸以后会大吵大闹,虽然所有的环节都已经打通,但毕竟是偷偷摸摸的事情,动静大了,难免会走漏风声。但钱玉纶说,志志是个很懂事的孩子,非常听话,不会发出什么响声的,陈所长也就不再坚持了。
  陈所长以前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但他还是感觉,这件事情不同寻常,最奇特的是家属主动要求绝对保密,以前都是他反过来说的,这样的事情,他还是第一次遇见。而且,从钱玉纶的郑重口气里,他也能感觉到,的确事关重大。不过,他又想了想,无论怎么样,一个女人一个孩子一个小伙子,也不至于把人给劫走吧,而且,钱玉纶是有身份的人,玉纶集团的总经理,在S市也是一跺脚这个城市也会晃悠一下的主,不会亲自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的,得罪这样的人,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更何况,风险越大,收获越大,陈所长的回报是绝对丰厚的。所以,他把今天晚上这条线上的当班人员,全部换成了自己的亲信,他相信,既然家属对保密的要求那么高,他这边,就更不可能出问题了。
  所有行动都在沉默中进行,前前后后,没人说一句话,双方都很默契,只听见一道道铁门被打开,然后就是几个人凌乱的脚步声。小志志也明显感觉到了事情的严肃性,紧紧地握着妈妈的手,小手心流了很多的汗,让钱玉纶觉得湿漉漉的。
  跟在钱玉纶后面的蓝煜星,今天在陈所长面前的身份是钱玉纶的弟弟,刘彪的小舅子。参加今天的行动,蓝煜星是下了很大决心的。本来,他觉得自己来不合适,不过,他可以肯定,自己来与不来,今天的会见效果肯定不同。而且,即便自己不出面,通过他们两个人的对话,也有助于他下面的计划的执行。不过,对今天的计划,蓝煜星实在是没有什么把握,一切都取决于刘彪现在的状态和刘彪对案件的涉入程度。
  蓝煜星知道,假如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那么,这件事情,刘彪的涉入程度有两种可能。一种可能,他是全部杀人计划的参与者和执行者,刘虎是他的下线,虽然他不是因为解决自己的麻烦,但是,他也是主犯之一,那么,无论他后面有没有人,对刘彪来说,面临的刑罚都是一样的,无论有多么大的立功表现,在这么重大的案件中,他都难逃一死。这是蓝煜星不愿意看到的情况,因为他现在已经非常了解刘彪了,这个人太理智也太有心机了,知道自己最后的下场,既然他自愿代人受过,那他也绝对不会在这种情况下再说出任何事情来的。
  还有一种可能,刘彪仅仅就是一个替罪羊,他只是知道情况,但并没有参与凶杀案件。这样的话,刘彪当然还得承担刑事责任,而且他还有以前泄露国家机密的案底在身,但只要他没有参与杀人,事情的性质就大大不同了。最多是个无期徒刑,加上立功表现,还可以轻判一点。而且,刘彪入狱以后,钱玉纶有的是钱,有的是关系,在现在的社会,他不需要在监狱里呆多久就可以出来了。出来以后,凭他的能力和背景,官虽然是做不成了,但在商场上却依然会有所作为。这是蓝煜星期待的最终结果。现在,只求他们夫妻的感情足够的深,深到可以让刘彪回头的地步。
  最后一道铁皮门打开了,蓝煜星和陈所长守在门口,陈所长打开了门口的白炽灯,房间里顿时亮了许多。叮嘱了一声:“快点啊。”
  钱玉纶答应了一声,搀着志志走了进去。陈所长把门轻轻地掩上,但没有关死,两个人在外面,可以清晰是听到里面的一举一动。陈所长这样做,一方面是给里面留一点灯光,另一方面,也是防着一手。
  钱玉纶进了门以后,见到房间里除了一张床,只有一个空空的马桶。房间里还算干净,也没有什么异味,估计是今天因为她要来刚刚打扫过,床上的被褥也是新换的,看得出来,陈所长还是用了一些心思的。虽说是一种交易关系,但钱玉纶心下对陈所长还是暗暗感激。
  听见动静,刘彪坐了起来,见到两个人,第一句话,居然是嗔怪了一句:“这么晚了,你怎么把志志也带来了?”好像他已经知道钱玉纶今天会来看他似的。
  钱玉纶没有回答刘彪的话,而是径直把志志送到刘彪的怀里,轻声道:“你抱抱吧。”
  刘彪把志志抱在怀里,刚开始抱得很紧,在儿子的额头亲了一下,很快觉得这样会让儿子不舒服,然后就松开了一些,轻声地问志志:“儿子,想爸爸了吗?”
  “想!”稚嫩的声音甜甜的回答着。
  “怎么想的?”
  “用心想的。”父子俩的对答很顺溜,估计,这样的对话,也曾经重复了无数次了。果然,听了儿子的话,刘彪压抑地大笑:“儿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总是这么一句啊。”
  “你比我还大呢,可为什么老这么问我啊?”志志的反问很有趣,让刘彪又是一阵大笑。
  这时,钱玉纶也坐到了床边,把刘彪的手拿了一只过来,握在了手心里。刘彪也知道,这很可能是最后一次握妻子的手了,不由得加重了几分力道,钱玉纶也一样,握得紧紧的,丝毫不觉得痛,似乎这不只是一次握手,而像是要把生命里最后的那些专属的温暖亲爱深深的渗透到肌肤,深深的渗透到心里那般。
  来的时候,钱玉纶感觉,似乎有无数的话要问他,可是见面,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是用双眼紧紧地盯着自己的丈夫,再也移不开来,她还要强忍着,不让泪水夺眶而出。被刘彪用一只手揽在怀里的志志,惊奇地看着自己的爸爸妈妈,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率先说话的居然是刘彪 ,口气很轻松:“我就知道你今天要来看我,呵呵。”
  “你是怎么知道的?”
  “今天,他们让我洗了澡,换了衣服,还把房间打扫了一遍,又给我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嗯,还有,今天晚上,他们把这个也除了。”刘彪松开紧握着的手,亮了一下手腕,露出了红红的一圈,显然,这是手铐的痕迹。看着丈夫那比以前更加精瘦的手腕,钱玉纶抬起眼睛,仔细地端详丈夫的面容,本来就是豆芽菜的刘彪,现在已经瘦得只剩下皮包骨头了,眼睛已经深深地凹陷进了眼眶,布满了血丝,只是精神状态看起来还不错,估计是刚刚洗完澡的缘故,当然,这里也不排除他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故意掩饰的成份。
  看到这里,钱玉纶再也忍不住,眼泪啪哒啪哒地滴落在床边。刘彪伸出手,温柔地擦拭着妻子眼角的泪珠,沉默了一会,轻声说道:“玉纶,刚开始,我只是以为你顾念夫妻的情份,把儿子送来让我看一眼,没想到,你还能这样对我。我对不起你!”
  “刘彪 ,我想听你说一句真心话。这是不是真的?”听了刘彪的话,钱玉纶从哀伤中清醒过来,她终于想起了自己和蓝煜星商议的事情,想起了自己这次来的使命。
  “玉纶,我知道你还爱着我,还相信我。不过,现实是残酷的,我也不忍心伤害你,但是,大错毕竟是酿成了,我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我没有其它的要求,只要你能带好志志就行了。”刘彪低着头,毫无表情地说。谈到志志,钱玉纶看了一眼,志志毕竟还小,抱在刘彪的怀里,正在打盹,似乎快要睡着了。
  “志志!”钱玉纶轻轻地摇醒儿子,问道:“志志,爸爸要离开我们,你舍得他吗?”
  “我不舍得!”志志迷迷糊糊地回答。
  “那你问爸爸,他舍得我们吗?他舍得你吗?”
  志志听出妈妈的哭腔,很快醒了过来,用他最天真的声音问刘彪:“爸爸,你舍得我们吗?”
  “儿子,爸爸舍不得!”刘彪的眼泪已经快要下来了,但是,他强忍着,同时,把儿子紧紧地抱在怀里,一只手在志志的背上轻轻地拍打着,很快,志志又睡了过去。
  蓝煜星在外面,密切关注着里面的动静,志志的问话,让他暗暗地叫了一声好:有门!
  可是,刘彪却渐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忍住了泪水,他很快又有了正视钱玉纶的勇气:“玉纶,我是快要离开这个世界的人了,现在我想对你说一句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自始至终,你都是我最爱的女人,我也只爱过你一个女人。男人的自控力真的是有限的,在事实面前,我无话可说,但是,那只是欲望,而不是爱情。请你相信我!”
  在外面的蓝煜星,在听了刘彪的这段话以后,刚刚升起的希望又迅速的陷落了,心里在扼腕叹息,完了!错过这一次机遇,想再打动刘彪,希望是越来越小了,下面,只能看钱玉纶的了。
  钱玉纶还在看着刘彪,她从刘彪的怀里,静静地把志志抱了过来,用异常冷静的声音说:“刘彪,我们是夫妻,你不必把我当傻瓜,你有没有那样的事,可以瞒得过别人,但你瞒不过我。既然你现在已经不想要我们了,我也不敢强求你,但是,我真的想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比我们母子对你来说还要重要,告诉我,究竟是谁?”问到这里,钱玉纶的声音虽然是压抑着的,但是,蓝煜星已经听出来声嘶力竭的味道。
  “玉纶!”听了钱玉纶的话,刘彪好像被重击了一下,无可奈何地说:“你错了,我没有你想得那么好,不值得你这样对我。谢谢你来看我,谢谢你让我见到了志志,志志睡着了,你快点带他回去吧。玉纶,你还年轻,我走了以后,你找一个对你好的人嫁了吧。别因为我这样一个负心人耽误了你的青春。你回去吧。”
  听到刘彪不断地催促钱玉伦,蓝煜星知道,刘彪正在感情的风口浪尖上与自己搏杀着,是成是败,现在已经到了关键时刻了。
  钱玉纶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她看着刘彪,满脸的泪水,尽可能地压低自己的声音,哭喊着:“刘彪,你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要赶我走?为什么要离开我们,告诉我,你告诉我啊!”
  果然,刘彪忍不住了,男人的眼泪如决了堤的水库一般流淌了出来,他伸开臂膀,把自己的妻子和儿子紧紧地搂在了怀里,哭着说:“玉纶,你不要逼我了,也不要再问为什么了,我没有什么可说的,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人比你们母子对我更重要。我刘彪是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不必以我为耻。我很快就要死去,但我无怨无悔。你去吧,如果有时间,就看看林觉民的《与妻书》吧!”说完,刘彪松开了钱玉纶和志志,倒身下去,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再也不说一句话,任凭泪水顺着眼角下滑,很快,把雪白的枕头淋湿了二片,印在枕头上,犹如两朵盛开的昙花,在黑暗中,凄艳得惊心动魄!
 
 
 
只看该作者 51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十章 析文~
 
  离开看守所,已经过了十二点。陈所长把他们送到城市边缘的一个地下停车场,钱玉纶的车子就停在那里。三个人下车以后,陈所长开着自己的警车,一溜烟地走了。一路上,他不时地把揣在口袋里的信用卡拿出来看一看,只不过是让钱玉纶来探视了一下而已,就得了 30万,30万呐,这可是自己十年的工资,拿出五万来堵堵几个人的嘴,不,一个人五千,三万就够了。
  陈所长走后,三个人换了钱玉纶的宝马,直奔市区。
  一路上,钱玉纶边开车边低声涰泣,抱在蓝煜星怀里的志志沉睡不语,蓝煜星却是思绪万千。显然,这次行动是失败了,在非常接近成功的关头失败了。他站在外面,只能扼腕叹息,却无能为力,即便是他进去了,又能如何呢?即便是他舌灿莲花,口若悬河,又能如何呢?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任何人的千言万语,都抵不过钱玉纶无言的哭泣声,都抵不过小志志的一句:爸爸,你舍得我们吗?
  刘彪并不是铁石心肠。男儿有泪不轻弹,双规时最难熬的日日夜夜,没有让他掉一滴眼泪;看守所冰冷的铁窗手铐,也没有让他掉一滴眼泪,甚至自己儿子那纯真无邪而在知情人听起来无比辛酸的问话,他也强忍住了,没有掉一滴眼泪。最终,在执手十年的妻子的哭诉声中,他终于流下了泪水,终于打开了情感的闸门,终于透露了一点点的心理话,可是,就是那简单的两句话,却让蓝煜星体会到了两个字:恐怖!
  那是两句什么样的话啊?“我刘彪是对不起你,但是,我也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你不必以我为耻。我很快就要死去,但我无怨无悔。”
  他呈现给世人面目是什么?是一个对女性始乱终弃的人,一个背叛妻子背叛感情的人,一个利欲熏心为了个人仕途可以牺牲部下牺牲情人不择手段的人,一个为袒护集杀人、抢劫、强奸等众多罪恶于一身的社会败类而泄露国家秘密的人,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临死之前,居然敢大言不惭地在自己所背叛的人面前说自己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儿,说自己无怨无悔。这不是天大的笑话嘛!
  可是,蓝煜星知道,这绝对不是一个笑话,一点也不好笑。这是一个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人,在悲痛交加、情绪失控的时候,对自己挚爱的人留下的最后的遗言,这是真情的流露,也是内心的独白,是他在最大限度内给爱妻一个交待,让自己的生命,在最爱的人心目中,还能留下最后一个闪光点。正如董守业临终前对儿子说,士为知己者死一样,他们,愿意承担所有污秽的名声,愿意把贪财好色这样的罪行统统揽在自己身上,但是,他们还是希望,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能够相信自己,理解自己。也许,再刚强再理智的人,最终都难以真正地堪破情关,只是,这种情,也许是亲情,也许是爱情,也许是友情。
  正是因为这样,蓝煜星才会觉得恐怖,恐怖得脊背发凉、汗毛直竖。这么多年来,他处理过这么多的案子,也见过形形色色的贪官,他们做坏事,都有一个理由,有的是贪财,有的是好色,有的是欲壑难填,也有的是生活所迫,甚至还有的是在强权的压制下不得已而为之,但是,他从来没有见过董守业、刘彪这样的腐败分子。他们不贪钱,也不贪图虚名,甚至连生命都可以轻易的舍去。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东西在驱使着他们这样做啊?为什么会有这么强大的力量啊?蓝煜星急切地想找寻一个答案。
  答案不是没有,刘彪与钱玉纶的对答已经让敏锐的蓝煜星嗅到了一丝深意:“如果有时间,就看看林觉民的《与妻书》吧!”《与妻书》是什么?是革命烈士林觉民留给妻子的遗书。这封遗书,深情款款、缠绵绯侧,却又豪情满怀、慷慨激昂,堪称传世之作。刘彪让妻子去看的这篇文章,不可能是乱说的。这两口子,都是大学中文系毕业,又都做过高中语文教师,他们之间采取这样的表达方式,也许是一点就透吧,但是,刘彪也许是太激动了,也许是没想到外面还站着一个和警察大老粗截然不同的蓝煜星,总之,即便是没有达成目的,蓝煜星也相信,今天仍然是不虚此行。事情的真相虽然还没有被揭穿,但已经明显进了一步,也许,再有那么一点点,真相,就要呼之欲出了。
  车量进入市区以后,钱玉纶要把蓝煜星送回住地,蓝煜星没有同意,他把睡着了的志志在后座上安顿好,然后,自己打了一辆车,回到了宿舍。进了房间,蓝煜星顾不上睡觉,急忙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网查到了《与妻书》,开始逐字逐句地推敲。
  开篇一段,就引起了蓝煜星的无限遐想:“意映卿卿如晤:吾今以此书与汝永别矣!吾作此书时,尚为世中一人;汝看此书时,吾已成为阴间一鬼。吾作此书,泪珠和笔墨齐下,不能书竟,而欲搁笔。又恐汝不察吾衷,谓吾忍舍汝而死,谓吾不知汝之不欲吾死也,故遂忍悲为汝言之。”
  看得出来,饱读诗书的刘彪对这篇文章应该是背得滚瓜烂熟了,虽然人与事都有质的区别,林觉民是为国为民牺牲的烈士,而刘彪,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都是杀人凶手或是帮凶,但是,从言语情感的角度来看,的确很贴切他和钱玉纶的现状。
  在这段中,蓝煜星最感兴趣的是而欲搁笔那几句,意思是说:想放下笔,又怕你不体察我的心思,说我忍心抛弃你去死,说我不知道你不想让我死,所以就强忍着悲痛给你说这些话。果然,刘彪有些事情是瞒着钱玉纶的,而到目前为止,纪委和警方所了解到的真相钱玉纶都已经知道了,那就说明,刘彪的确是隐瞒了事实。
  再往下看,“吾至爱汝!即此爱汝一念,使吾勇于就死也!吾自遇汝以来,常愿天下有情人都成眷属,然称心快意,几家能够?司马青衫,吾不能学太上之忘情也。语云,仁者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看到这里,蓝煜星呸了一声,什么遍地腥云,满街狼犬,又什么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虽然蓝煜星是干纪检的,接触到了不少的社会阴暗面,但是现在的中国,无论有多少问题,也没到遍地腥云,满街狼犬的地步吧。如果真的是满街狼犬,刘彪作为P县政府的重要领导人,岂不是一只大号的狼犬?
  还有,“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那被他们杀害的苏健,一个老实巴交的会计,他就没有父母?他就没有子女?甚至是周嫒嫒,也许她生活不够检点,甚至不排除有对情人敲诈勒索的可能,但也罪不至死吧。更何况,即便是犯了死罪,也轮不到他们来执行。采取这样邪恶的手段,无论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无论后面有多么深厚的兄弟真情,或是上下级感情,蓝煜星都是绝对痛恨的。像刘彪这样的人,居然也拿自己和烈士相比,蓝煜星简单有些愤怒了。
  再往下看,有林觉民对夫妻之间生命与爱情孰轻孰重的诠释,也有对他们从前美好生活的回忆,字字真情,行行滴泪,果然是感人至深,不过,蓝煜星并没有从中发现对案件有帮助的东西。
  再看下去,又有一段慷慨激昂的文字,当蓝煜星看到:“吾今死无余憾,国事成不成,自有同志者在。”一段,蓝煜星又一次心惊了。以刘彪之严谨,既然以这篇文章代替他的遗书,自然是字斟句酌的。前段与案情没有太大关系的文字,比如回忆夫妻之前幸福而快乐的生活的那一段,如果是在钱玉纶看来,也肯定会动容的,说不定就会因此而理解丈夫的一片苦心也未可知。再有,细想一下,哪怕是刚才引起蓝煜愤怒的文字,说不定刘彪本人就是这么想的。
  那么,从这里就可以看得出来,刘彪果然是有同党的。而且,力量应该是非常强大。蓝煜星当然可以想到,如果是下棋,对方的手段,应该就是弃卒保车了,仅仅从他或者是他们抛弃的董守业和刘彪这两个人来看,实力已经是足够强大的了。如果不是自己凑巧结识了董小方,对方又犯了一个错误,仅仅凭董守业一个人,就可以蒙混过关,把专案组玩弄于股掌之间,再加上刘彪,可以想见,后面的车,实力该有多么的强横。
  再往下看,仍然是一段缠绵绯侧的文字:“吾今与汝无言矣!吾居九泉之下,遥闻汝哭声,当哭相和也。吾平日不信有鬼,今则又望其真有。今人又言心电感应有道,吾亦望其言是实,则吾之死,吾灵尚依依旁汝也,汝不必以无侣悲!”显然,林觉民是无神论者,可是,他在死亡之前,却也希望鬼魂能够真的存在,又或者,这世界上,人与人之间真的能够有心电感应。这几句,虽然没有什么实在的意义,却让蓝煜星唏嘘不已。相对于刘彪夫妇,自己和小雅应该算是幸运的吧,在经历了一次生离死别之后,还能够重新聚首。然而,他们同样无法破镜重圆,世事无常啊。对林清雅,蓝煜星无比愧疚。他又想到刘彪夫妇,虽然痛恨刘彪之流的行为,但对他们夫妻间的感情,却是十分同情。爱憎分明,也是他的本色。
  快到结尾了,蓝煜星再次有所发现:“吾生平未尝以吾所志语汝,是吾不是处。然语之,又恐汝日日为吾担忧。吾牺牲百死而不辞,而使汝担忧,的的非吾所忍。吾爱汝至,所以为汝谋者惟恐未尽。”
  这一段的意思是说:“我平日从没有把我的志向告诉你,是我不对的地方;然而告诉了你,又恐怕你天天为我担忧。我对于牺牲,即使是死一百次我都不会推辞,可是让你为此担忧,确确实实不是我能忍心的。我爱你到了极点,所以为你考虑的只怕不周到。”蓝煜星知道,毕竟刘彪是套用别人的文章,前面自己的分析,难免会有一些牵强附会之处,但是,这几句,绝对是刘彪真心想对钱玉纶说的话,他在对钱玉纶解释,之所以没有告诉他真相,不过是怕她为自己担心;而现在,他又要告诉她,他是真心爱她的,但他有自己的志向。显然,这里已经明明白白地表露了刘彪的心迹。
  最后,当蓝煜星看到“嗟夫!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汝可摹拟得之。吾今不能见汝矣!汝不能舍吾,其时时于梦中寻我乎!一恸!辛亥三月念六夜四鼓,意洞手书。”的时候,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算算时间,现在正是四鼓。如果不出意外,今天晚上苦苦研读《与妻书》不会只有自己一个人。不知道钱玉纶现在作何感想?想到这里,蓝煜星犹豫了一下,是不是给她打个电话呢?毕竟已经是凌晨了,想了想,还是打一下吧,从某种意义上讲,自己这样做也是在帮她。如果她睡了,电话响两声不接他就挂了就是了,也不至于影响她休息。
  嘟----嘟----,两声长音,钱玉纶的手机并没有关,蓝煜星正想挂电话,那边的钱玉纶却已经把电话接通了,声音听起来很忧伤,但并不像刚醒来的样子:“是小蓝吗?”显然,钱玉纶和自己一样,都没有睡。
  “玉纶姐,是我。刚才,我在看那篇《与妻书》,不知道您看了没有?”蓝煜星试探着问。
  “嗯,我也看了。”
  “那您发现了什么没有?”
  “唉!”钱玉纶长长地叹了口气:“算了,这件事我也不想再问了,男人的事情,我们做女人的管不了那么多,是死是活,都是他自找的,由他去吧。”钱玉纶的语气完全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意思,但是,蓝煜星能够听得出来,她的口气,虽然依然忧伤,却并没有那种灰心丧气的绝望,反倒比自己第一次和她交流的时候要精神了一些。特别是那一句:“男人的事情,我们做女人的管不了那么多。”虽然没有直说什么,但是,可以想见,她显然已经认同,刘彪是自己的丈夫,但也是一个有自己理想和事业的男人,虽然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是,她的口气里,却充满着对自己丈夫的信任。
  “嗯,玉纶姐,那打扰了,早些休息吧。”蓝煜星识趣地结束这次通话。
  “都是自己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今天的事,谢谢你了。你也早点休息吧。”说完,钱玉纶挂了电话。
  听了这句话,蓝煜星心里一凉,他知道,完了!也许,在这个世界除了自己和林清雅之外,对这件事情持怀疑态度而又迫切想知道真相的人,也就只有钱玉纶一个人了,而且,她也是最有可能打动刘彪的人。可是,现在钱玉纶显然已经放弃了,或者说,刘彪只是借了一篇别人的文章,就把钱玉纶给说服了。难道,这件事情当真就这么定性了?
  从事纪检工作这么多年,蓝煜星还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事情,此时的他,充满了挫败感。他甚至在想,别说自己现在仅仅是市纪委的一个小职员,就算是还在原来那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位子上,对这种案子,又能有什么高招?只怕也同样无可奈何吧。
  让蓝煜星不甘心的是,如果自己没有发现疑点也就罢了,可是,现在自己明明可以感觉到,案件绝没有这么简单,可就是无能为力,怎么办?怎么办?这个念头,折磨的蓝煜星彻夜难眠。
  就在钱玉纶离开看守所之后不到十分钟,有两个人正在通电话。
  “大哥,刚才,钱玉纶和刘彪见面了。”
  “哦?会不会有什么变化?”
  “没有,不过,钱玉纶并不是一个人去的,和他同去的,还有一个男的,戴着个大口罩,看不清楚面目。但是,肯定不是钱玉纶的司机。”
  “你们没有跟一下?”
  “跟了,但是他们比较狡猾,开始坐的是看守所长的警车,开进了一个地下停车场,我们的人不方便跟进去,等警车出来以后,跟了一段才发现,钱玉纶他们已经在停车场换了车子了。”
  “嗯,那算了。我问你,他们人见面的时候有没有其他人在场?”
  “没有,不过,当时看守所长和钱玉纶带来的那个男人候在门口。”
  “这就行了,一般来说,刘彪那里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为防万一,这两天,要密切关注刘彪的动静和他的辩护律师的情况,如果有什么异动,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你不妨设想一下,今天钱玉纶进了看守所的房间,保不准她会趁别人不注意给刘彪什么东西,这样,刘彪就有了自杀的条件了。明白吗?”
  “明白了,大哥。”
 
 
 
 
只看该作者 52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十一章 挑战~
 
  第二天一早,蓝煜星来到办公室,给林清雅打了个电话,想到她办公室汇报一下情况,林清雅也在焦急地等待结果,连忙请他进来。
  进了门以后,林清雅急忙问:“怎么样?有收获吗?”
  “基本没有。”蓝煜星神色黯然,然后,把那天会面的情况和他后来研究《与妻书》以及最后一次给钱玉纶打电话的情况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
  耐心地听蓝煜星说完,林清雅也非常失望,沉思片刻,她抬眼问道:“难道就这么算了?”
  “那又能怎么样。”蓝煜星好像是反问,又好像是自言自语。此刻,他就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这么多年来,好像还从来没有经历过像今天这样的失败。而且,这还是和小雅合作的第一个案子。以前,自己的那些光辉战绩,都是自己对她说,真正让她亲身体会的,其实就这么一次,最后却是这样的结果,这让他如何不惭愧。男人都是有一点虚荣心的,特别是在自己心爱的女人面前,更喜欢表现自己强大的一面,成熟如蓝煜星,也不能免俗。这一次的失败,蓝煜星是极不情愿的。
  也许,在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蓝煜星的就是林清雅了,她怎么能看不出来他的心事,当即便安慰他说:“这也不怨你,你的权力太小了,如果是……”说到这里,林清雅忽然意识到,自己又造次了,这最后的一层窗户纸,是两个人至今还能平静相处的前提,如果捅破了,不知道会有多少麻烦,所以,她连忙改口:“如果我们是在省纪委,办这个案子,也许手段会多一些,现在,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虽然林清雅把话题绕过去了,但是,蓝煜星怎能听不出来?何况,后面的话也并不符合逻辑,到目前为止,在办案过程中并没有遇到什么外来的阻力,技术手段上,也得到了省公安厅的有力支持,从这个角度讲,办案方是省里还是市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不同的是,蓝煜星不是一把手,没有生杀予夺的大权,如果他还在十三室,他就敢立刻把他怀疑的许枫给扣起来审两天,他就不信,撬不开这个公子哥的那张嘴。但是,现在一切都无从谈起,任何强制手段甚至是超常规的手段都不能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再想想,应该还有什么办法吧,如果能抓到刘虎就好了。”林清雅说的是对的,现在,就差一个可以抓到的线索,哪怕有一根藤可以抓,也许就可以摸出几个瓜来,但现在能抓到的两根藤,一根是董守业,一根是刘彪,都是枯藤,到这儿就断了,再也抓不下去。应该说,专案组也不是没有机会,可是,机会摆在面前,可他们却不能让董守业和刘彪开口,不知道是己方无能还是敌人太狡猾。
  “谈何容易啊,公安那边对刘虎通缉力度还是很大的,奇怪的是,到目前为止,除了上次通话的时候查到刘虎在Z州除近外,其它的线索就全断了。这段时间,公安局在Z州下了不少功夫,毕竟是这么大的案子,共同破案也是一个成绩,Z州警方也很积极,基本上动用了所有的内情力量,那么多线人都在留意刘虎,但是,黑白两道,根本查不出关于刘虎的任何线索,这里非常不可思议的。除非是他已经完全洗白了,或是根本就不在Z州,否则,绝对不会查不到。”蓝煜星有些困惑。
  “你说的两点都不成立。第一,刘彪每次给刘虎汇钱,都是汇到Z州,刘虎也都是在Z州的金融网点上取的钱。如果他这是刻意为之,那么,那天的电话跟踪明显确定他在Z州,按刘彪供述,他每天早上的那个时间都可以联系上刘虎,像刘虎这样被全国通辑的人,出门的次数越多,落网的可能性就越大,如果他能有一个安全的落脚点,是不会有事没事就往Z州跑的。那天他在Z州不可能是刻意为之,如果不出意外,至少在那天通话以前,刘虎还应该是在Z州。”
  林清雅的分析蓝煜星也想过,也很认同,只是不能理解。不过,林清雅的话还没有说完,蓝煜星就等他继续说下去。
  “第二,你说刘虎有可能已经洗白了。这种本来是存在的。我以前研究过一些这方面的案例,逃犯在外出逃之所以隐藏不下来,一般是因为两个原因,要么是生活所迫,没有合法的身份,没法找工作,为了生计,他们往往会铤而走险,再次犯案,最终落入法网;要么是本性难移,为非作歹惯了,刚开始还能收敛些,时间长了,狐狸尾巴就露出来了,上次,刘虎在T城被拘留,就是这个原因,身上背几条命案,在工地还敢跟人家打架斗殴,还敢收小弟。”林清雅的分析越发的丝丝入扣。
  “但是,刘虎后来的情况显然不同了。之前他在工地上干活的时候,可能还没有和刘彪接上头,并没有得到他的帮助。但是,在此之后,也就是从刘彪给他汇钱开始,刘虎的生活环境改善了,也就彻底从各地警方的视野中消失了。有了钱,他至少不必再为了生存而去作案,也可以办到假的身份证等等,这样,就可以避免意外落案的可能性,也就减少了警方从其他的案件中抓获他的可能,按他现在的状况,如果他已经有稳定的谋生能力,洗白就不是一件难事,估计我们以后再想抓他就难了。”蓝煜星说出了他最担心的事情,中国有十多亿人,如果刘彪换了一个合法的身份居住下来,身为常务副县长的刘彪是完全可以给他办到这一点的,而且,他以后也不再作案,想抓他,简直比大海捞针还难啊。
  “不对,既然能够跟杀手搭上线,那就说明刘虎还是在干老本行,用他们的话是怎么说来着,是在道上混是吧。”这样的言辞,林清雅并不是很适应:“那就说明他没有洗白,我们应该还有希望。”
  “但愿如此吧,只是,真的是这样的话,Z州的警方怎么会一点消息都没有呢?会不会杀手根本就不是刘虎联系的?刘虎只是刘彪用来演戏的一个传声筒而已?”这个问题,蓝煜星已经想了很久了。
  “如果按你所说,刘虎只是刘彪的传声筒,那甚至有可能刘彪都没有参与杀人案件,只不过是一个替罪羊,那案情可就更复杂了。”林清雅感觉头都大了。
  “这也是我通过钱玉纶做他工作的前提嘛。”蓝煜星的提醒,让林清雅哑然失笑,可不是嘛,自己今天思维真的是有点乱,说了一圈,又绕回来了。
  不过,林清雅还有另外一个问题:“蓝煜星,离开庭还有一周,我明天准备回一趟北京,后天就回来,这件事情,我想和夏书记或者林正祥谈谈,也许可以得到那边的帮助。还有,我回省纪委的问题,你调动的问题,可能也需要他们帮忙。”虽然听起来是已经决定了的样子,但是,林清雅这时候说出来,明显是在征求蓝煜星的意见。
  这个问题,又把蓝煜星逼到了关口。老实说,尽管两个人是心照不宣了,但是,林清雅还从来没有公开说过或是真接当着蓝煜星的面说过自己来自北京,也没有说过中纪委和林正祥的事情。如果蓝煜星发表意见,等于告诉林清雅自己了解她的一切情况,也等于正式承认,自己和从前的范志杰根本就是一个人。所以,对这个问题,蓝煜星有些犹豫,不知道她这是不是存心诱导他承认,但是,眼前的局面又容不得他犹豫,所以,蓝煜星只好什么也不说,看着林清雅,鼓励地笑了一笑,他感觉,意思是明白了,但也没有承认什么。
  林清雅原本是无心,看到蓝煜星这样,却忽然明白了。一方面,她有些后悔自己总是忘记了这一茬,动不动就把两个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关系推到了悬崖边;另一方面,又有些恼怒蓝煜星的小花招,心想,我诚心待你,不遗余力地帮助你,毫无怨言地支持你,甚至在你和谈晶晶的事情上尽力促成你,你还要怎么样?居然还这样提防我,我这是何苦来?心里悲从中来,恨恨地盯了蓝煜星一眼,带着掩饰不住的恼怒说:“好吧,没事了,你走吧。”
  蓝煜星如蒙大赦,仓皇逃离了林清雅的办公室,心下却暗自后悔,他知道,自己和林清雅的这件事,现在是越躲越躲不开、越陷越深了,情况似乎一天比一天糟糕,看来,终归有一天,这层窗户纸会被捅破的。蓝煜星今天受了双重打击,一方面,案子破不了,另一方面,在感情问题的处理上,自己也的确是太没用了。
  神不守舍的蓝煜星,到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却发现,办公室的门原来是开着的,进去以后,看到里面坐的是袁小刚。
  “小蓝啊,来,坐坐坐!”袁小刚今天十分热情,就是忘了自己坐在了蓝煜星的办公桌上。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看来,准没什么好事。蓝煜星边想边打趣:“哟,袁主任大驾光临,稀客啊。您下回来可得提前通知我一声,没有条件红毡铺地、两廊动乐,但总得打扫一下卫生才好迎接您吧。”蓝煜星说的第一句倒是实话,一般袁小刚很少到他的办公室来,都是他到那边去,有时袁小刚一个人无聊,还会主动打电话让他过去,像今天这样主动拜访可是极少。说完,蓝煜星坐到了袁小刚的对面。
  “呵,臭小子,敢损我,看你今天魂不守舍的,在林书记那儿挨批了吧。”袁小刚也没饶他,当面揭短。
  对袁小刚的话,蓝煜星没有否认,今天这情况,好像比挨批还要惨些,他苦笑了一下,来了个默认。
  “女人嘛,情绪总是忽阴忽晴的,别放在心上。”看到蓝煜星挨批,袁小刚心里似乎挺舒坦,乐呵呵地安慰他。然后,顺理成章的把话题引向了林清雅:“小蓝,跟林书记也快有半年了,你觉得她这个人怎么样?”
  领导的坏话蓝煜星当然不能说,何况,对林清雅更是没什么坏话好说,所以,蓝煜星接口就说:“很好啊。怎么啦?”
  “呵呵,没什么,没什么。唉,我告诉你一件事。现在不是年终考核了嘛,她是省纪委的下派干部嘛,省里今天传来了她的考核表,征求纪委常委的意见。”这次动干部的时候,袁小刚也被明确了纪委常委,等了几年,终于可以参加常委会了,这两天正春风得意,自信心有点小膨胀:“你猜怎么着?我看了一下她的个人简介,发现了一个大秘密,她的婚姻状况一栏,填的居然是丧偶。”
  “奶奶的,这人怎么这么八卦啊,还算是个男人嘛。人家丧不丧偶,关你什么事啊!”看袁小刚大惊小怪的样子,蓝煜星暗暗鄙夷,却不好意思说出来,就算再随便,人家也是领导不是。
  可是,万没想到,袁小刚居然叹了一口气:“小蓝啊,老实说,我对纪检工作其实是有很深的感情的,真的让我一下子离开这个岗位,还真是舍不得了,十年了啊,唉,两难,两难啊。”
  这又是哪跟哪儿嘛!袁小刚今天好像有点发神经,这东一榔头西一棒的,他究竟想要说什么嘛。不过,听说他要离开纪委,蓝煜星还是有点吃惊,刚刚提拔过,不象要调出的样子,怎么会这么突然,便问道:“您要调走?”
  “哦!倒也不是马上就走,不过,你也知道,公务员有回避制度,夫妻双方是不能在一个单位的,如果已经在一个单位了,就必须有一个人要调走。”袁小刚很无奈的样子。
  “嫂子要调来纪委了?”蓝煜星这才想到,虽然和袁小刚相处这么长时间了,却从来没有听他提到过自己的夫人,今天猛不丁地听说他因为夫妻回避制度要离开纪委,又让蓝煜星很是惊讶,看来,袁小刚的夫人还是个领导干部啊。中国人有点重男轻女的,一般来说,在事业上,夫妻双方总是妻子为丈夫让步,除非妻子是个女强人。现在,他老婆要来,袁小刚回避,显然,妻子的官要比袁小刚来得大。
  “你说什么呐?你什么时候听说我有老婆啦?我前妻大前年得了癌症,都走了两年多了,我们家现在是我和儿子相依为命,可怜啊。”蓝煜星这才想到,原来是这么回事,怪不得袁小刚对大院里的未婚女性打听得这么清楚。
  “我那老婆,可是个贤惠人儿,长得也漂亮,就是命短,唉!”袁小刚叹了口气,接着说到:“这两年,别人给我介绍了无数个对象,不乏年轻的,漂亮的,家世好的,不过,我都没答应,都是些小女孩儿,一来我已经结过婚了,不想耽误人家,二来她们也太年轻了,没什么共同语言,再有,我这人也比较挑剔,就算是二婚,也想找个称心如意、情投意合的。我在那些人身上,统统找不到感觉,婚姻这种事,一定要慎重,宁缺勿滥啊。”袁小刚的一通长篇大论,说的蓝煜星一头雾水,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这种感觉,一直持续到林书记出现,那一天,我终于发现,她就是我心目中最理想的爱人,温柔娴静,气质高雅,没想到,我三十多岁了,又经历了一次一见钟情。不过,咱自卑啊,刚开始我知道,她刚刚拿到博士学位,应该还没有时间谈婚论嫁,以为她还待字闺中,再加上人家职务上比咱高一级,又是从省里来的,咱高攀不起啊。可是,我今天才知道,林书记和我一样,都曾有过一段不幸的婚姻,都曾痛失自己的爱侣,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小蓝,缘分啊,这是上天赐给我的一段金玉良缘啊。”说到这里,袁小刚激动万分,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蓝煜星这才明白,原来这家伙在打林清雅的主意,心里哭笑不得。
  “小蓝,你看出来没有?这段时间,我们在工作上的配合得十分默契,虽说她是领导,但也是女人啊,千金的重担,终究要咱们男人来扛不是?我相信,以后在生活上,我们同样会十分美满。”袁小刚信心十足,信誓旦旦的样子。听得蓝煜星张大了嘴巴,不知道怎么说才好。
  转眼间,袁小刚又换上了一副愁容:“小蓝,如果我们结婚了,就得有一个人要离开纪委,我不能因为自己耽误了她的前程吧,她年轻,聪明,高学历,以后应该比我有前途。所以,只能是我离开纪委了。不过,离开就离开好了,男子汉大丈夫,到哪儿不能打出一片天啊,为了她,我认了。”此时的袁小刚,视死如归,大义凛然,俨然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一代明君!
 
 
只看该作者 53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十二章 前奏~
 
  见袁小刚如此投入,蓝煜星倒是有点不忍心给他泼冷水,只好换一个角度说话,算是提醒,也算是安慰:“袁主任,其实你也不必这样为难,林书记是省里来的挂职干部,挂一年就走了,现在,半年都快过去了,还有半年多时间,估计她就是答应你,也不会在半年之内就结婚吧。”话是这么说,至于袁小刚怎么理解,那就是他的事了。
  听了蓝煜星的话,袁小刚的精神先是为之一振:“是啊,她又不会一直在这里工作,我这不是杞人忧天嘛。”但是,马上神色又黯然了下来:“她快要走了,看来,我得加把力才是。”袁小刚嘟囔着,也没心思理睬蓝煜星,径自去了。
  袁小刚走了以后,蓝煜星心里却是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也许,袁小刚今天的事看起来像是一出闹剧,但是,却触动了一个蓝煜星从来没有认真想过的一个问题:林清雅以后怎么办?
  林清雅还不到三十岁,青春年少,风华正茂,无论从哪一个角度讲,她都需要一个爱她的男人来关心她,呵护她,陪伴她。袁小刚性格温和,心思细腻,的确是一个好男人,但他不是林清雅的良伴,无论是外在条件,还是内在修养,两个人都有很大的悬殊,林清雅是不会选择他的。而且,最大的问题是,自己现在还在她的身边,蓝煜星也明白,她现在,也不会把感情转移到其他的男人身上。但是,长此以往,难道她就要这样独守空房、孤老终身?
  自己现在已经选择了谈晶晶。对自己的选择,蓝煜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首先,和爱小雅一样,他也深深地爱着晶晶。自己现在已经把从前的两个人的意识完全融合到了一起,也完完整整地继承了两个人的爱,无论是和谁在一起,似乎都很正常。但是,自己现在拥有的是蓝煜星的身份,蓝煜星的身体,和晶晶在一起也是顺理成章。何况,和小雅在一起,无论对她还是对自己,都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所以,蓝煜星并不后悔。
  蓝煜星知道,爱是奉献,不是索取。爱一个人,就是要让她开心,让她快乐,让她过上她自己觉得幸福的生活。自己现在和谈晶晶在一起,出双入对,林清雅却是形单影只。如果是因为爱,无论是自己对林清雅的爱,还是林清雅对自己的爱,就让林清雅放弃追求幸福的权利,那这种爱,实在是太残酷了一些,也太自私了一些,自己不应该也不能这样做。
  可现在的问题是,一旦想到林清雅可能会和别的男人在一起时,蓝煜星还是有些接受不了。就像刚才袁小刚在谈到他会与林清雅成婚的时候,尽管蓝煜星知道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仍然感觉有一种揪心的痛,郁闷得整个呼吸道像被堵塞了一样,几乎喘不过气来。所以,当蓝煜星开始认真思考这个问题时,觉得自己的脑袋就简单炸开了一样,几乎没有勇气想下去。
  远离,也许只有远离,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时间是可以冲淡一切的,尽管自己也舍不得离开她,但长痛不如短痛,让小雅远离自己,时间久了,她就算不能完全忘却自己,也应该可以淡化对自己的思念;只要不在一起,自己就会避免受到这种爱人嫁作他人妇的刺痛。设身处地地想,自己和谈晶晶在一起,当然也会进入林清雅的视野,而且,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他和晶晶最终将会正式结合到一起,这对林清雅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刺痛?自己想到她和别人在一起都会隐隐作痛,而她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和晶晶在一起,当然要承受更剧烈的痛。蓝煜星暗暗地下定了决心,等林清雅挂职锻炼结束以后,自己就远远地离开她。
  第二天,林清雅请了假回了北京。也就在这一天,S市中级人民法院发出了通告,对刘彪买凶杀人一案,法院将于三日后正式公开审理,时间是2月14号上午8点,地点在法院一千平米的第一审判大厅。今年春节来得晚,那一天,也是阴历腊月二十七。蓝煜星注意到了一个细节,刘彪杀人案,本质其实是一宗情杀案,法院却把庭审时间放在了情人节,也算是一种黑色幽默吧。
  13号的晚上,S市已经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无论是在P县,还是在市区,大家都在热烈地讨论着这个案子,好奇的人们,都对这次庭审议论纷纷,虽然大家都不难猜到,像这种已经公开报道的案件,刘彪肯定是必死无疑,但究竟会是一个什么样的过程,人们还是充满了期待。
  当日晚七点,林清雅从北京直飞S市,连晚饭都没吃,就直接从机场赶到市纪委,参加今晚的最后一次预备会。因为这一次庭审,市委常委、市委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孙继尧亲自主持召开会议,公、检、法三长全部出席,928大案专案组的重点组成人员也全部列席了会议,对明天的庭审再做一次专门的研究,这在S市的历史上还是头一次,可见市里对这次庭审的重视程度。
  不由得他们不重视。好事不出名,坏事传千里,928大案公开以后,其离奇曲折的案情,前后四条人命的重大损失,早已被全国各地的报刊媒体报道,网上也炒得沸沸扬扬。S市,这个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在和平时期,似乎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被重视过。就在今天晚上,来自北京、上海、广东等地包括中央电视台、新华社、人民日报社在内的全国各大媒体的电视记者、平面媒体记者、网络记者齐聚S 市,争抢庭审的第一手资料,大家都想一鸣惊人。平时,这些无冕之王们是市委、市政府想请都请不到的,可是,他们今天却不请自来,这搞得负责这一块的宣传部长焦头烂额。
  市里的头头脑脑们十分清楚,这些人是轻易不能得罪的。无论哪个地方,工作中都不可能一点问题没有。要是得罪了这些记者们,找个茬,给你捅一篇负面报道,无论是公开,还是内参,都够S市的头头们喝一壶的。万一被国家领导人批示了,轻则左一次右一次地汇报解释,重一点,丢了乌纱帽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记者们的要求又是不可能完全满足的。审判厅的面积虽然不小,但也只能容下两三百人旁听而已,这里,还要包括受害人的家属,专案组的成员,市面里的和有关部门的相关领导和工作人员,所以,虽然说是公开审理,但已经不可能每个人都能随便进入法庭现场了。而且,法庭是庄重而严肃的,哪能像歌舞晚会或是足球赛一样,任由这些摄像、摄影记者来回穿插、抢镜头啊,那岂不是乱了套了?
  所以,今天晚上,除了在这里开会的以外,包括市委书记黄柏强、市长许昌平,市政协主席冯德明、市人大常委副主任、党组书记谈新权在内的绝大多数市四套班子领导,纷纷出动,分别设宴招待来自全国各地的媒体记者们,他们之中,只有一小部分重量级的媒体记者获得了入场旁听的资格。宴会上,市里这些领导们一边拿出最大的热情、最高的酒量陪记者们吃好喝好沟通好,一边婉拒他们进入现场,请他在庭外采访。即便是进入现场的少数记者,也不可以摄像,拍照,录音,只能做一些文字记录。不过,市里也答应,庭审之后,媒体所需要的音像资料,可以公开的,全部同时向他们提供,这多少平息了一些小媒体记者们的情绪。大媒体记者的心理也比较平衡,一来,招待他们的是市里最高级别的领导,市长和书记,另外,毕竟他们也获得了一点特殊待遇,可以进入现场。
  还有一点,市里面也有所准备,对庭审采访的要求,他们还事先从省纪委和省政法委拿来了一面挡箭牌,对外统一口径,是省里面要求他们这样做的,这让记者们有话也说不出,只能无奈地接受。所以,媒体这一关,S市基本上是过了。
  和市里领导的紧张相比,在市纪委召开的筹备会却显得很轻松。事态形势非常乐观,一方面,对刘彪现在的作案证据,市里掌握得已经很充分了,可谓铁证如山,更何况刘彪本人也供认不讳,并放弃了无罪辩护呢?现在,即便是他在法庭上的临时反悔,妄图翻供,也回天乏术了。
  对刘彪买凶杀人,最有力的证据是他和刘虎的通话录音,市里作了充分的准备,本来这个录音就是经过省公安厅同意,并且由省厅的设备和人员亲自监听制作的,在技术上也不存在剪辑的可能,完全可以作为证据。其它的相关证据,也都收集的非常完备。市检察院也派出了最优秀、经验最丰富的公诉人员,他们对把刘彪买凶杀人案办成铁案信心十足。
  还有一条,也让大家在吃惊之余又感觉分外的轻松。这一次,钱氏家族对刘彪基本上采取的是不闻不问的态度,并没有花大代价为刘彪请大律师,而且,刘彪本人也拒绝了数名律师要为其作无罪辩护的要求。按照规定,对刘彪这样犯有重罪可能被判处死刑的被告人,必须有律师为其辩护。所以,S市中级人民法院在案件受理后,是依法指定本市法律援助中心两名律师为他辩护的。既然不准备无罪辩护,明天的法庭,基本上就不会出太大的意外了。昔日无限风光的P县常委副县长、县长的接班人,S市第一大亨钱大富的乘龙快婿,犯罪以后,辩护律师居然是通过法律援助来的,这也让不少人暗自感慨,果然是世态炎凉啊。
  对钱玉纶的行为,大家虽然有些不理解,但也很容易想通。因为,刘彪的犯罪,和其它犯罪不同,他的这个案子,本身实际上是情杀,这种行为,本质上是对妻子的背叛。这样的事情出来以后,钱玉纶和他的感情实质上已经破裂,不再为他努力也是人之常情。如果钱玉纶是那种极度狭隘的人,说不定还巴不得他早死早好呢。
  散会以后,也就是十点钟左右,林清雅对蓝煜星说:“我带的行李还在老杨的车子里呢,你跟车过去吧,帮我搬一下。”大家听在耳朵里,也不觉得有什么不正常。林清雅近半年才回家一趟,自然要带很多东西,特别是女人,大包小包实在是太正常了一些。老杨年龄大了,也不适合做这样的事情,蓝煜星是她的秘书,他不做谁做啊?
  只有袁小刚,看蓝煜星的眼神无比羡慕。嫉妒谈不上,一来蓝煜星和林清雅年龄悬殊很大,男的比女的小了七八岁,一般来说不大可能有什么事情;二来他们又是上下级关系,中间还隔了不止一层;还有就是蓝煜星本人也有谈晶晶这么一个千娇百媚、家世显赫的女朋友,给他两个胆儿他也不敢做什么越轨的事情。袁小刚只是羡慕蓝煜星在深夜还可以出入林清雅的闺房,要是他有这样的机会,几次下来,那感情肯定会进一层的。
  车子进了市委一宿舍,蓝煜星把东西从后备厢里取出来,并不多,两个包而已。一个大包,也不是很重,蓝煜星扛在肩上。另一个要小不少,看起来却是沉甸甸的,老杨要拿,林清雅客气拒绝了:“这个不重,我自己拿好了,你先回去吧。”老杨也不客气,开车走了。
  走在楼梯上,蓝煜星注意到,林清雅并不是拎着包,而是把包抱在怀里,显得特别珍惜的样子,这让他暗自纳闷,究竟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重视呢?
  林清雅打开房门,蓝煜星进去,把东西放好,正待告辞,林清雅却问了一句:“你觉得钱玉纶对刘彪的感情怎么样?”
  “很深吧。”蓝煜星回答了一句。林清雅还没说出下文,蓝煜星也不方便走,站在客厅中央,显得有些尴尬。
  “你先坐吧。”林清雅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蓝煜星想离开这里的急切心情,而是招呼了一声自顾自地进了卧室。蓝煜星只好坐了下来。此时,正是三九严寒的天气,蓝煜星刚才在外面穿得很厚实,房间里的暖气开得又足,很快,全身就出汗了。蓝煜星只好把外面的羽绒服拉链拉开。坐在了沙发上,百无聊赖地等林清雅出来。
  不一会林清雅出来了,这时候,她已经除掉了外面的大衣和围巾,只穿着一件浅紫色紧身羊绒衫和一条非常合身的长裤,脚上也换了一双棉拖鞋。合体的衣服把她曼妙的身材勾勒的越发曲线玲珑。
  从身体上讲,蓝煜星至今还是处男,这种年龄,需求是特别旺盛的;但在心理上,他又是一个经验丰富的成熟男人,而他所有的经验,也就是来自于眼前这一个成熟而又性感的身体。并且,这个身体,也正是在他一点一点地身心相融灵欲相合的深切而炽热的爱中,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完美无缺。蓝煜星很自然地想到了衣服里面自己无比熟悉的美妙之处,这让他顿时感觉口干舌燥。下意识地摸了一把鼻子,还好,没有流血,心里稍微坦然了一点,但坐在沙发上却不敢稍动一动,只是在心里暗骂林清雅害人,要是在以前,哼哼。
  林清雅仍然没有出来招呼蓝煜星,而是到洗手间洗了一把脸,再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解开,随意地披在肩上。这几个月,林清雅又蓄起了那一头油亮乌黑如缎子一般的长发,早已经长过肩了,平时,她都是用一个发卡盘在头上,显得庄重而干练,在自己的居室里,她才把它散开。
  林清雅和大多数的北京女孩不同。北京气候干燥,饮食上口味也比较重,女孩子的皮肤很难保养,但林清雅一方面家庭条件特别好,另一方面,她也完全继承了来自江南的母亲的生理特征和清淡为主的饮食习惯,皮肤细腻洁白,可谓天生丽质,虽然是素面朝天,却显示出另一番的妩媚和清纯。洗完脸,她没有像往常一样泡茶,而是开了两听杏仁露,也没有倒在杯子里,自己一听,给了蓝煜星一听,很随意地抑头喝了一大口,露出了白晰的颈项。这和她平时的生活习惯是有些不同的,对这样的小节,林清雅一向比较注意,看来,她今天真的是渴了。开会的时候,她就一直没有喝水,因为没有把自己的杯子带过来,另外,她在蓝煜星面前,实在是不设防的。
  林清雅的举动,自然让蓝煜星的心又是一阵悸动,也让他心下暗骂自己,怎么如此缺乏自制。其实,自己和谈晶晶在一起的时候,比这要亲昵许多,牵手,亲吻,拥抱,却很少产生这种冲动,这可能和他们曾经的夫妻生活有关系,蓝煜星只能这样解释。
  想到这里,蓝煜星心下暗自警惕,这样呆久了,保不准会出事的。两个人现在无疑都是干柴烈火,只要遇到一点点火花,都有可能在瞬间被点燃,那样的话,他们的一切,就都将在烈火中被烧成灰烬,后果是两个人都无法承受的,还是赶快离开这里为好。
  请继续期待《灾星》续集
只看该作者 54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十三章 开庭~
 
  本来,林清雅的话还没有说完,她是想问一下蓝煜星对钱玉纶没有帮刘彪请律师的看法的。不过,明天就开庭了,一切都是大局已定,现在再讨论这个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意义了。而且,她已经注意到了蓝煜星的局促不安。也就很自然地想到,现在,两个人已经不是夫妻了,他一个年轻男子,自己现实中的状态又是孀居,无论怎么说都是有些瓜田李下的。
  自己是无所谓,终究是要回北京,回去以后,在不在纪委工作还很难说。老实说,她对这份工作并不是很感兴趣,很大程度上倒是为了成全蓝煜星。她知道他的追求,不把案子查到底,不把背后的黑手一网打尽,蓝煜星是绝对不会甘心的,所以她在这件案子上才会这么投入。
  而且,当初她进纪委,主要是想给他报仇,查到在黄山谋害他们的人。可是,自己现在还好好的,他也换了一种形式活在这个世界上。林清雅本就不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既然两个都还在,她复仇的情绪也就淡了很多,既然这样,值不值得用这么大的努力去追查,也就值得考虑了。她进纪委还有一个目的,就是证实当初的猜测,现在,使命已经完成了,一些不尽人意的地方也不是通过自己的努力就能解决的。所以,她现在的想法,只是打算在蓝煜星现在的成长阶段帮他一把,等他翅膀硬了些,就放手让他飞,不再影响他的生活,所以,分开以后,也就没有必要在纪委这一行干下去了。
  林清雅把蓝煜星的一切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黄山事件,虽然没有伤害两个人的生命,却是严重的伤害了两个人的感情。这次事件,直接导致他离开了自己,她本来是应该仇恨的。可是,本质善良的林清雅,只会仇恨别人害了她丈夫,却从未仇恨过这个人害得她孤苦零丁。在她的心目中,别人对她造成什么损失她并不过分在意,只要他们不伤害他就可以了。
  现在依然是这样,她考虑一切问题,都是从蓝煜星的角度出发。比如,像今天这样,如果别人说他们什么,她不会在意流言对自己的伤害,即便是不回北京,为了他,她也不怕。但蓝煜星不同,他现在刚刚起步,他还要继续他的事业。男人,对事业的追求,总是第一位的,如果在起步阶段就闹出什么纷乱来,对他以后的发展会有致命的影响。因此,林清雅也感觉,不应该把蓝煜星留在这个地方,也就不再继续她的话题,转而对蓝煜星下逐客令:“嗯,没什么事了,不早了,你回去吧。哦,这个是给你带的,你走的时候把它带走吧。”林清雅指了指她带来的那小包。
  蓝煜星明白了林清雅对自己的体谅,知道自己这样,她肯定会伤心的,但是,总比就这么拖下去强。自己对她爱,现在是必须深深地埋在心里的,但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依然深深地爱着她。所以,心里暗暗地说:“小雅,对不起了,如果你有危险,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但是,在感情上,我这辈子只能欠你了。”
  顺着她的手指,蓝煜星又看了看那个小包,估计是她从北京回来带给自己的礼物吧,想到她上楼的时候把东西紧紧地抱在怀里的样子,又是一阵心酸。不过,他也不再客气,拿起来,一样的抱在怀里,打开门,然后轻轻关上,回自己房间去了。目送蓝煜星离开,林清雅直愣愣地盯着房门,竟然痴了。
  蓝煜星进了房间,把外面缝的一层包装打开,原来是一个PRADA的公文包。这个包,他太熟悉了,是他们恋爱不久林清雅帮他买的,表层是柔软的黑色小羊皮,手工缝制,工艺十分精湛,他当时并不知道值多少钱,后来在办公室听林正祥说,这个包最少也值上千美元。后来,单位的福利,朋友的馈赠,参加一些会议的纪念品等,他曾收到过不少的公文包,但从来都没有碰过,只是用这个包。不过,现在的这个包,并不是空的,里面塞得满满的,不知道是一些什么东西。
  打开包,蓝煜星惊呆了,里面是一个又一个精美的包装盒。一件件拆开,床上顿时琳琅满目。和林清雅在一起以后,他基本上就不碰钱了,所有的采购归她管。林清雅对蓝煜星的一切都很熟,本身对服装之类的东西又有一种天生的敏锐感,买东西从来不需要他去试,但总是一拿回来就让他很满意,唯一不满意的就是价格贵了些。不过,出身世家的林清雅母亲名下是有些产业的,恢复政策以后,林清雅的哥哥又用这笔钱做了生意,资产越滚越大,林清雅本人在她哥哥那里也是占有一定股份的,经济上不是一般的富裕;范志杰作为高级公务员,本人的收入在北京也是在中高水平;她读博期间,为老师做了很多的事情,老师对她也很厚待,收入似乎比蓝煜星还要高一些,所以,他们在经济上虽然过不上穷奢极欲的生活,但绝不窘迫。既然钱来得正当,蓝煜星也就不过分在意。
  现在床上的东西,全都是以前林清雅帮他买的。因为他有时候会抱怨她买的东西太贵了,所以,林清雅给范志杰买一些侈奢品的时候,往往会选在生日、情人节等这样一些特别的日子。现在床上堆放的这些诸如Hugo Boss领带,PRADA皮具,派克金笔,甚至还有钥匙扣之类的小零碎,都是她以礼物的名义买给自己的。最昂贵的是一块镶钻的劳力士手表,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林清雅那里还有一只,这一对情侣表加起来值十好几万。中国人特别是像范志杰这样的领导干部是不适合戴戒指的,所以,林清雅就用这对情侣表代替,说是要套牢他。没想到,戴上才两天,不但没有套牢,反而永远失去了他。可是现在,这块表终于又回来了,这让蓝煜星百感交加。
  这一堆东西,林清雅保管得很仔细,每一件都是用适当的包装包裹得好好的,特别是那些领带,在包装之前,还仔细地熨烫过,平整而干净。蓝煜星仔细地把玩着这些熟悉的小东西,基本上,每一件都能让他想起一个甜蜜的日子,甜蜜的往事,像放电影一般,一幕一幕地浮现在眼前。
  蓝煜星注意到,这些东西,都是他现在也可以用的。以前她还给自己买了许多衣服,因为蓝煜星的身材比范志杰小了一号,穿上是不合适的,林清雅并没有带给他。这说明,林清雅并不是以给他这些东西来表明两个人关系的决裂,只是想当然地把他可以用的东西带来而已,继续发挥它们的作用。
  不过,蓝煜星对林清雅的想法有点哭笑不得。以自己现在的经济收入,用这些东西,合适吗?但是,换一个角度想,也许大家也不会说什么。在S市机关,干部们都是工薪阶层,真正识货的应该不会太多,估计真的别人也会说是假的吧,这样,那些领带,皮夹子什么的,还是可以用的。这些东西,买的时候价格贵得离谱,但在苦孩子出身的蓝煜星看来,和普通一两百元一件的东西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现在仿制的名牌货满街都是,谁能看得出来啊。还有一点,同样的东西,在不同的人身上用,价值是不同的。乡下孩子裤子上有几个洞,那就是破了,而城里的裤子上有几个洞,那就是酷,就是前卫。这就是差别。
  看完之后,蓝煜星把东西收起来,在胡思乱想之中,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七点,蓝煜星起来,随便吃了几块饼干,喝了点水,穿上西装,打了一条林清雅带来的领带,又披上一件棉风衣,直奔市法院。作为专案组的成员,他要参加今天的公开庭审,这是正式场合,当然着装上也要正式一些。市里的重要机关都在这一片,法院离蓝煜星的住地也不远,他就直接步行过去了。
  三九天的S市,干燥而且寒冷,但今天的天气不错,没有什么风,太阳虽然升起不久,却已经普照大地,为清晨的S市披上一层金色的外衣。蓝煜星穿得有点少,出了房门,离开了暧气,顿时感觉一激淋,这让他下意识地把风衣裹得紧了一点,快步往法院走去。
  七点三十分,蓝煜星来到S市中级人民法院。市中院是一个开方式建筑,主楼是一幢二十层的高楼,建筑风格雄壮而威武。楼顶,是线条简洁明快的屋檐,把建筑的整体轮廓清晰地勾画了出来。镶嵌在正门顶上的,是金光闪闪的国徽,这是国家权力和威严的象征。国微下面,是一排粗壮的大理石门柱。门柱高近十米,柱身要两个人才能合抱过来。门柱的后面,就是第一审判大厅的大门;下面,是二十多层的台阶,台阶前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广场。
  此时的广场上,人声鼎沸,执闹非凡。众多的记者和群众云集在广场上,因为进不了大厅,不少记者急得在外面团团乱转,而另外一些思维比较活络的,已经开始了他们的工作。法院的背景,广场上的场面,都被他们摄入了镜头。甚至一些前来看热闹的群众,也成了他们采访的对象,广场上,好几个地方都有摄像师扛着机器,记者拿着话筒对群众进行采访的场面。
  这时,远远传来了刺耳的警笛声,嗅觉敏锐的记者们知道,关键的时候到了。
  首先开到现场的是两辆警用大面包车,门上写着法院的字样,气势凶凶地停在了广场的一侧。车辆刚一停下来,记者们就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一般,纷纷扑了上去,摄像机、照相机的长镜头,纷纷对准了车门。
  车门打开,记者们却失望了。这辆车里带的,并没有涉案人员,而是两车近百名法警。法警们一个个全副武装,在几个手持对讲机的头头的指挥下,迅速进入了各处就位,一部分均匀地分布在广场的各个位置,而绝大多数的人,占据了从广场入口到大门和后侧门的通道,并打开了审判厅的大门。一些象蓝煜星一样有旁听证的,其中也包括一些记者,开始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顺着通道进入大厅。蓝煜星想在门外多看会,就没有急着进去。
  五分钟之内,旁听的人都已经进入了大厅,但法警们并没有散去,反而更加严阵以待。记者们知道,更重要的人物,很快就要来了。
  果然,远远地响起了比刚才更加急促而响亮的警笛声,一列长长的车队开始驶向广场。当前是一辆开道的桑塔纳2000的警车,警车后面,是一辆奥迪A6,车牌是十号,这正是现任的市纪委书记、市委政法委书记孙继尧的座驾。后面,是三辆警用轿车,清一色的帕萨特1.8T,车门上分别印着公安、检察、法院的字样。车辆直接从入口进入通往正门的环形通道,驾驶员在大厅前把车门打开,领导出了车门以后,按顺序走进了大厅。
  孙继尧是光临今天审判的最高领导,他的出现,分外引人注目。今天的孙继尧,尽管天很冷,他依然西装革履,分外精神。同时从车上下来的,还有他从公安局带来的秘书,一个高大英俊、帅气逼人的小伙子,也穿着西装,跟在孙继尧的后面,提着他的公文包。这个小伙子自从进了纪委以后,一直跟着孙继尧鞍前马后。大家都知道,领导带过来的秘书,绝对是领导眼前的红人,在单位的地位,想当于隐形的领导班子成员,有时候甚至比一些副职的影响力还强。所以,和他套近乎的人很多,但他很忙,并没有时间和大家多交流,对人礼貌而客气,却不作更多的交流,显得很超然,甚至有一些神秘。
  当他从车上下来以后,一阵镁光灯急闪,有些急切的记者,甚至爬到了广场边的花坛上,居高临下一阵猛拍,这倒是个抢镜头的好位置。
  三辆轿车后面,是纪委的一辆子弹头面包车,从车上下来的,是林清雅,几位副书记,纪委的一部分常委,其中,自然有袁小刚,他们在三长的后面,也走进了大厅。
  紧跟在后面的,是分属公安局、检察院、法院的蓝白相间的警用面包车。这几辆车,并没有跟着前面的车子,而是直奔后侧的边门,记者们知道,在这几辆车里面,才是真正的主角。如果不出意外,被告刘彪,就应该在其中的某一辆车上。于是,记者们开始向后侧门蜂蛹,但是,这条通道早就被法警们封锁了。不过,这似乎难不倒无所不用其极的记者们。大家开始尽可能的抢占广场上的所有制高点,用各式各样的长镜头,对准这群人猛拍。
  通过变焦镜头,记者们发现,从车里下来的,有身穿法袍的法官,着深蓝色西装制服的检察官,还有两名着普通西装的,应该是律师。这些人下完之后,两名法警押着一个穿黄马甲的男子从车上下来。毫无疑问,这就是刘彪,只是距离比较远,看不大清楚。
  对记者们攀爬花坛的行为,维持秩序的法警们有些无可奈何。领导们有交待,切切不可因为行为精暴、态度蛮横得罪这些些记者们,否则,一旦进入他们的镜头或摄像机,那就是S市的污点。但这些记者们又实在有些不自觉,广场四周的绿化已经被损毁了一部分了,这让那些把法院看成自己的家一样的法警们十分心疼,S市这样的地方,何曾出现过这么疯狂的记者啊,以前只是在电视电影上看到过而已。
  差不多了。蓝煜星不再停留,拿出旁听卡别在西装的上领口,阔步走向大厅。马上就要开庭了,居然还有人能够耐心地等到现在才进去,蓝煜星自然而然招来了进不去的那些人的侧目。但是,蓝煜星没有在意,而是坦然地阔步走向法庭的大门。两边,是站得整整齐齐的两排法警,给人一种夹道欢迎的感觉。
  到了大门口,蓝煜星正要进门,却听见一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我苦命的女儿啊。”
  这声音,实在是太惨了,听在蓝煜星的耳朵里,感觉灵魂像被那种很钝锯子锯了一下,并不是痛痛快快地鲜血淋漓,而是在皮开肉绽的同时又有所铰连,说不出的难受。他回头一看,只见一名头发花白的中年妇女在一个中年男子的搀扶下,跌跌撞撞直奔大厅。
  蓝煜星很正常地联想到,这两人,应该是周嫒嫒的父母。记者们终于发现了今天最有价值的一幕。而且,在律师、公诉人、被告都无法采访到的情况下,受害人的家属,无疑是最好的采访对象。所以,记者们均不约而同地围到了这边,各式各样的话筒递了过来,然后就是嘈杂的提问声。
  “请问,你们是受害人的父母亲吗?”
  “今天,犯罪嫌疑人即将面临法律的裁决,此时此刻,你们的心情是怎样的?”
  “可以介绍一下被害人周嫒嫒的情况吗?”
  “请问,案发前,你们知道被害人和犯罪嫌疑人的关系吗?”
  “被害人有男朋友吗?除了今天的被告以外,她有没有和其他的男人有过暧昧关系?”
  “被告有没有给过周嫒嫒钱?她有没有往家里送过钱?”
  ……
  各种各样的提问,带着记者追探真相的强烈愿望和好奇心,几乎是完全不顾忌对死者父母情绪的影响,坦白而又直率地问了出来,一把又一把向周嫒嫒父母的伤口上洒着盐,让周嫒嫒的母亲更加悲伤,哭声更响亮了。法警们愤怒了,面对这样一些只想猎奇而毫无同情心的记者,他们粗暴地驱赶着,却有一些落入了记者们的镜头。几名法警把周氏夫妇护送进了大厅,周母这才稍有平息,转成为低声的哭泣。
  蓝煜星心里愤怒,却不敢再作耽搁,步入了审判大厅。这时,审判大厅门外的人员已经基本就位,后侧门已经关闭,负责维持秩序的法警们开始赶赴新的岗位,只留下四人看守在大门的门口。
  和外面的拥挤相比,一百平米的审判大厅虽然坐得满满当当,却并不紧张,左中右三个区座位之间距离恰到好处,人们进入十分方便。区域之前,留了两排宽宽的过道。
  大厅正前方,占整个大厅大约三分之一的位置,是审判区。正前方的墙壁上,悬挂着醒目的国徽,国徽下面,是高大的审判席,后面,则是三把靠背很高的椅子,中间的席卡上写着审判长,两边是审判员,这就是合议庭的组成人员了。蓝煜星事先了解,此前,这次庭审合议庭组成人员阵容强大,由市中级人民法院主管刑事审判工作的副院长任审判长、刑一庭、刑二庭的两名庭长任审判员,合议庭成员中,审判长为三级高级法官,其余两人均为一级法官,一名是副教授,两名审判员均为硕士研究生,这三个人的业务素质、审判经验,代表了S市刑事审判的最高水平。在昨天晚上的会议上,今天的审判长汇报了对庭审的准备情况。近一段时间以来,他们认真地研究了128买凶杀人案的案情,对刑法、刑事诉讼法的相关条款和司法解释,进行了深入的研究,充分考虑到了128案在庭审中可能出现的问题,并撰写了详细的庭审提纲,做到庭审结构合理、庭审用语规范。书记员由3名助理审判员组成,并且,这次庭审是第一次配备电脑进行庭审记录。
  公诉人和辩护律师已经就位。与之相应,市检察院也派出了最强的阵容,三名公诉组成人员中,为首的正是S市检察院党组成员、副检察长、反贪局长李士强,调检察院之前,他曾经做过市纪委纪检监察一室的主任、纪委常委,在纪委的时候,曾立下赫赫战功,他的大名,蓝煜星是久仰了。而这次为刘彪辩护的律师,虽然属于法律援助性质,却也是S市有名的大律师,来自市司法局直属天平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吴服民和他助手。
  他找到了自己的位置,是在第三排,前排坐着孙继尧、公检法三长和市里四套班子里的几位不是很重要的人物,主要是人大政协的副职,不过,谈新权并没有来。第二排,是司法系统的一些处级干部,如政法委的几个副书记,纪委的几个副书记和常委,公检法的一部份副职,林清雅、袁小刚、李强,孙继尧的秘书上,都在这一排。蓝煜星坐下以后,发现身边的同志基本上都是参128大案的专案组人员,便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静候开庭。
  这时,刘彪被两名法警押到了被告席。刘彪身上套着一件黄色的马甲,马甲上印着“S市第一看守所”的字样;虽然是在法警的看押下,刘彪却是神色镇静,步伐平稳,显然,对即将发生的一切,他是有充分的心理准备的。进入法庭的时候,蓝煜星明显感觉到,他向旁听席上扫视了一圈,似乎并没有看到自己所希望看到的人,神色中露出一丝失望,又有一丝欣慰。不过,当他的视线经过孙继尧的时候,却停留了片刻。虽然只是一瞬间,却被有心观察的蓝煜星捕捉在眼里。此时,蓝煜星忽然很想看看孙继尧的表情。刘彪曾经是他的跟班秘书,现在却作为杀人嫌疑犯被控;孙继尧曾经是他的领导,这时正作为光临法庭的最高领导人前来旁听,不知道这一对上下级之间会作何感想。
  这时,门外又传来一阵骚动,估计是外面的记者又发现什么重要人物了。蓝煜星回头一看,见门口进来一个女人,脸上卡着一个大大墨镜,一身黑衣,皮肤白晰,身姿婀娜,原来是钱玉纶。她终究还是来了。见到钱玉纶,蓝煜星急忙把视线投向了刘彪。
  背对着大家的刘彪,好像有所感应一样,也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钱玉纶,神色中流露出明显的愧疚和不忍,这一眼,和刘彪刚进场时快速扫视全场不同,足足呆了有一两秒钟,才恋恋不舍地把头转了回去。等他回过头,蓝煜星看到,坐在角落里的钱玉纶,正拿着一张雪白的纸巾,掀开墨镜,姿态优雅地擦拭着。
  这时,书记员出场,在查明公诉人、当事人等诉讼参与人是否到场的程序之后,开始朗声宣读法庭纪律:“请大家坐好,保持肃静,现在宣布法庭纪律。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人民法庭规则》的有关规定,旁听人员必须遵守下列纪律:第一,未经允许不得录音、录像和摄影;第二,不得随意走动和进入审判区;第三,不得发言、提问;第四,、不得鼓掌,喧哗,哄闹和实施其它妨碍审判活动的行为;第五,旁听人员所携带的BP机,手机等通讯工具一律关机;第六,对违反法庭纪律和不听制止者,审判长可口头警告,责令退庭;第七,对于情节严重的将处以罚款,拘留,对于严重扰乱法庭秩序,构成犯罪的,将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全体起立,请合议庭人员到庭!”随着书记员的朗声宣告,三位身着黑色散袖、红色前襟法袍的法官迈着庄重的步伐从侧门旁的休息室里走了出来,四颗金色的法徽钮扣在灯光下灼灼生辉。中间的一位法官,正是S大学的兼教授,德高望重的老法官龚为民。此时,无有级别,也没有职务,法官,才是今天这个场合主角,包括政法委书记孙继尧在内,都得起立欢迎他们,因为,他们才是至高无尚的国家权力的象征。
  站在审判席正中的龚为民满头银发,面色慈祥,他环视了一下全场,用平缓而又充满威严的声音说到:“各位请坐。”众人哗地一声坐下来以后,场上顿时变得鸦鹊无声。这样的场面,蓝煜星经历过无数次了,可是,每到这个时候,他都有一种深深的震撼,感觉灵魂又被净化了一次。受过法学研究生教育的他清楚地知道,法庭审判的权力是最神圣不过的,是国家的最高权力,也是社会公平的最后一道保障。
  可是,蓝煜星也清楚地知道,并不是每一个法袍包裹的躯体都代表着正义与公平,在庄严的法袍下面,也有黑暗,也有罪恶,也有腐败,也有堕落,而自己的责任,就是洗清这些污垢,还她以本来面目。
  审判长龚为民庄严的声音在大厅里回响:“S市中级人民法院刑事审判第一庭现在开庭!”说完,龚为民手中的法锤重重地敲了一下,木质法锤的声音并不响亮,可这一下,却像是敲在每一个人的心坎上一样,引起了大家的强烈震动。
  “被告人刘彪!”当被龚为民点到名的时候,刘彪象被操纵的木偶一般,头被猛地提了起来,用充满敬畏的目光仰视着审判长,也许,从成为阶下囚到现在,他才第一次真正地感觉到了法的力量。
  接下来,是一段被例行的问答:“有无别名?”
  “没有。”
  “你是哪年哪月出生的?”
  “1966年4月13日”
  “民族?”
  “汉族”
  “你籍贯是哪?”
  “J省p县”
  “出生地?
  “J省p县P城镇”
  “文化程度?”
  “大学”
  ……
  “你在什么时间被采取了哪种强制措施?”
  “去年12月1日被S市人民检察院逮捕,是由S市公安局执行并向我宣布的”
  问话完毕,龚为民又宣布:“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一百十二条之规定,本庭依法公开审理S市中级人民检察院提起公诉的被告人刘彪买凶杀人、泄露国家机密、包庇一案,本庭由审判员龚为民担任审判长,即我本人……”接着,龚为民又介绍了合议庭的另外两名审判员、法庭记录,检察院的公诉人,辩护律师等等。龚为民繁琐的介绍还在继续:“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有关规定,本案当事人在法庭审理过程中依法有下列诉讼权利,一,可以申请合议庭组成人员,书记员,公诉人,鉴定人,和翻译人员回避。二,可以提出证据,申请通知新的证人到庭,调取物证,重新鉴定或者勘验,检查。三,被告人可以自行辩护。四,被告人可以在法庭辩论终结后作最后陈述。以上各项诉讼权利被告人刘彪是否听清?“
  “ 听清了!”
  “刘彪申请回避吗?”
  “不申请!”
  “下面开始法庭调查,首先由公诉人宣读起诉书!”
  随着审判长的一声宣布,副检察长、反贪局长李士强踌躇满志地站了起来,开始宣读他那长长的起诉书,刘彪如何因不正当男女关系产生纠纷,如何通过刘虎买凶杀人杀害周嫒嫒、杨鹰、苏健三人,事后如何请董守业为其顶罪最终董守业因暴力抗法被击毙,如何在监视居住期间负隅顽抗向刘虎通风报信等等,在李士强铿锵有力的表达中一一道来,蓝煜星看了一下时间,这封起诉书,足足宣读了半小时,最后,李士强掷地有声地说:“刘彪身为共产党员,国家干部,知法犯法,道德败坏,品质恶劣,手段凶残,影响极坏,请求法庭对刘彪予以严惩,以张正义,以正视听!”
  李士强宣读完毕之后,旁听席上一阵窃窃私语。实在是看不出来,就是这么一个看起来十分文静的书生,却可以因为自己的前途,不但杀害了曾与他同床共枕的情人,还杀害了两个无辜的性命用来掩盖自己的罪恶。并且,还有像董守业这样的老干部、老军人对他舍命相护。这外表的温顺与心思的毒辣,反差实是在过于强烈了。在铁的事实面前,仍然有一些不明真相的人在暗自嘀咕,这真的是他干的吗?不像啊。
  “肃静!肃静!”龚为民庄严地宣布道。在他充满威严的要求声中,众人才逐渐安静了下来,审判厅里,又恢复了初始时的寂静。这时,龚为民又把目光转向了刘彪:“被告人刘彪,你对起诉书指控的犯罪事实有什么意见?
  “没意见!公诉人说的都是事实。不过,我有一个请求!”刘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中。场上又是一阵哗然。大家没想到,这么大的案子,审判起来是如此的轻而易举,既然被告人对所有的指控都毫无意见,那么,下面的一切程序都将变得毫无意义,按公诉状中列举的罪名,已经足够判刘彪死刑了。坐在角落里的钱玉纶,知道大势已定,今天的结果,虽然完全在她的预料之中,可真正面临的时候,她还是感觉无法接受。在严肃的审判大厅里,不允许她释放自己的悲声,她只能强忍着自己的悲痛,任泪水从墨镜的后面哗哗地流淌。
  刘彪的最后一句话,大家也都听得很清楚。不过,他有什么请求呢?大家都很好奇。
  “我注意到,公诉人在诉状中,并没有追加相关民事条款。我的行为,给周家带去了巨大的损失。目前,我和妻子钱玉纶,除了她在接受父亲的赠予时已经公证的个人财产之外,尚有两百万的共同财产。我本人并无经济犯罪的罪行,在我们的共同财产中,其中有百分之五十属于我个人的合法财产。在我于周嫒嫒非法同居期间,从未给过周嫒嫒一分钱,唯一的一处住宅是我以周嫒嫒的名义买的,她本人也并不知情,这处住宅,事后也被我请人纵火烧掉了。在此,我郑重向法庭提出请求,将我全部的个人财产判给周嫒嫒的父母作为赔偿。请法官准许。”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刘彪的声音平静而和缓,根本就不像是一个面临死刑判决的被告。
  “我们不要你的臭钱!我只要你为我的女儿抵命。”庭下传来了周嫒嫒父亲带着哭腔的吼声。
  场面再一次混乱了,众人何曾见过这样的庭审,何曾见过这样被告主动要求赔偿而受害人家属坚决不答应的场面?
  大家还想到,周嫒嫒和刘彪在一起这么多年,居然没有拿过他一分钱;刘彪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居然偷偷为她买了别墅而不告诉她,显然也是不想玷污他们之间的感情。而且,他在弥留之际,最后的愿望居然是把自己的财产留给周嫒嫒的父母。这都足以说明,两个人之间的感情尽管是违法的,却也是纯洁的,干净的。还有,周嫒嫒和刘彪相恋多年,并没有把她们的事情告诉她的亲人,好友,这也说明,周嫒嫒对刘彪的形象其实是极力维护的。她所做到的,已经非常不容易了。
  但是,周嫒嫒既然对他是那种真挚的爱,为什么又要避着他怀上他的孩子,并逼他离婚呢?难道周嫒嫒是在放长线钓大鱼?还有,既然刘彪对周嫒嫒这么好,又怎么忍心杀了他,难道真的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在生命的最后关头发了善心了?总之,这个案子给大家带来太多太多的惊奇,太多太多的不解。
只看该作者 55楼 发表于: 2007-11-01
 
 
 
 
第十四章 激辨~
 
  “肃静,肃静!”审判长龚为民的声音依然平静而充满威严,审判厅顿时平静了下来
  审判长还在继续陈述:“本庭对被告人的请求表示欢迎,但是,鉴于受害人家属对被告的请求提出异议,本庭决定,对被告人的请求,适用庭外调解。下面,由公诉人就起诉书中的犯罪事实讯问被告人。”
  对审判长的发问,李士强当即回答道:“鉴于被告人对公诉状中所列举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公诉没有发问内容。”
  “辩护人对被告是否发问?”
  “发问!”律师站了起来:“被告人刘彪,刚才,公诉人在公诉状中称,你通过同案犯刘虎实施买凶杀人计划,请问,刘虎何在?”
  “刘虎畏罪潜逃,我也不知道到他的下落。”
  “被告人,刚才,公诉人在公诉状中称,你与周嫒嫒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请问,你是否曾被第三人捉奸在床或是拿到你与周嫒嫒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证据?”
  “没有。”
  “被告人,刚才,在公诉人提供的证据中,有你和同案犯刘虎的通话录音,你对此通话录音有没有其它的解释?”
  随着辩护律师的问话的一步步深入,公诉人和在场的很多人立刻感觉到,辩护律师的问话,显然超出了他事先提出不对被告人作无罪辩护的立场,所以,公诉人立即发言:“审判长,我反对,我认为辩护人对被告的提问有不当诱导的嫌疑。”
  公诉人说的话是对的,刚才的发问,显然有不当诱导嫌疑,所以,审判长当即表态:“反对有效!辩护人不得就同样的问题对被告人发问。”
  “谢谢!”吴服民大律师表现出了他应有的风度,继续发问道:“被告人,请问,你的同案犯董守业,因为你,宁愿舍弃自己的生命,他这样做的理由是什么?请你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刘彪对律师的提问,显然是早有准备,这个答案,他本来是为专案组准备的,没想到却在法庭上派上了用场:“董守业此人,部队出生,是一个非常讲义气的人,我在分管国土工作期间,与董守业相交莫逆,无话不谈,知道了我的情况以后,他主动提出,我还比较年轻,前途无量,而他年事已高,死不足惜,愿意帮我承担一切责任。只求我以后在担任要职之后,能够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而这一点,也是我本人的愿望,所以我就答应了他。”刘彪的回答,看似匪夷所思,却又很有说服力。
  听众席上却是一片哗然,太出乎意料了,谁都想不到,一个无比罪恶的手段却假借一个如此高尚的理由。特别是在场的记者,都是大报大台的名记,见识过的事情多了去了,可他们还从没有见过这样的事情,居然作奸犯科的目的是为了做一个好官。
  “那好,被告人,我再问你,你之所以承认你买凶杀人,是不是有被其它的诱惑或逼迫?”辩护律师的话,着实显得有些荒唐,也再次引起了大厅里的混乱,审判长不得不又连喊了两声肃静。而公诉人也自然而然地反对:“反对辩护人的问话,存在不正当诱导!”
  “反对有效!请辩护律师注意你的提问方式。”龚为民提醒道。
  “好的,谢谢审判长。鉴于本案在审理中出现的诸多疑点,在此,辩护人提出请求,当庭申请对被告实施无罪辩护权力,请合议庭裁决!”吴服民的提议,显然有些过于不合常理,但又并不违反相关的法律条款。今天的审判长,绝对算得上是处变不惊了,尽管出现了如此意外的情况,他还是按照程序对刘彪问道:“被告人刘彪,你是否同意辩护人对你提出无罪辩护的请求?”
  “我同意!”此时,刘彪也只能同意,如果不同意,那简直是意外中的意外了。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十一点,庭审却还刚刚进入状态,按常理,也该休庭了。审判长顺理成章地宣布:“对辩护人的请求,合议庭需要作进一步的裁决,现在宣布休庭,下午两点三十分继续开庭。”
  “高,实在是高!”对辩护律师今天的表现,蓝煜星只觉得叹为观止。看来,S市果然是藏龙卧虎啊,在法庭上,审判长和律师表现出的水平,都是出乎自己意料之外的。自己总觉得有中纪委的工作经验,有副部级干部的经历,有杨铮毅教授亲传弟子的基础,长期以来,对S市政法系统的业务水平总是不屑一顾,总觉得老子天下第一,看来是大错特错了。别的不说,今天这位律师的表现,简单的几个提问,就已经把自己心中的疑问完全表达了出来,实力不在自己之下啊。
  而且,今天律师的表现,在蓝煜星看来,如果和钱玉纶没有关系,打死他也不信。所以,钱玉纶的手段也极为高明。如果事先提出无罪辩护,可能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问题,可是,律师这种当庭提出无罪辩护的表现,已经把政法委推到了悬崖边上,在这么多大记者在场的情况下,政法委肯定会十分被动,最后也只能答应。这种运筹帷幄的水平,让蓝煜星怎能不佩服?
  不过,一般的律师是不敢提出这种请求的,提出这种非分请求的结果,对律师来说,实在是难以预料,但是,有钱玉纶这么强的实力作为支撑,律师的行为并不十分难以理解。钱的作用,实在是太强大了。
  中午,政法委和纪委紧急召开了会议,其中自然包括林清雅,蓝煜星并没有参加,不过,他可以想到会议的内容,无非是对吴服民的要求做出裁决,对下午的庭审做进一步的安排,应该不会有什么太特别的议题。果然,下午两点,林清雅给自己打了个电话。今天的庭审,让她看见了一丝希望,但是,结果并不是十分乐观。
  下午两点半,庭审继续。一翻复杂的程序之后,终于进入正题,接着上午的程序,审判长发问道:“辩护人是否需要发问?”
  “没有了。”吴服民回答得很干脆。
  “那好,继续进行法庭调查。”
  在接下来的过程中,公诉方开始一件一件地列举公安机关在侦查过程中获得的各种各样的证据。各种各样的图片,口供,录音,一件一件地呈现在大家的面前。
  证据提供完毕之后,审判长问道:“被告人对原告人提出的证据有无异议?有无证据向法庭提供?”
  刘彪回答:“无异议,没有什么需要提供的!”
  刚才,通过律师的问话,大家开始对案件的定性起了一些怀疑,但是,当一件件证据提供出来之后,特别是刘彪和刘虎的对话,每一句,审判大厅里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现在,所有的旁听者都已经对案件的定性确定无疑了,加上刘彪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所以,大家可以断定,尽管辩护律师提出了无罪辩护的请求,并且已经被批准,但是,大局已下,接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数了。
  “下面,由公诉人发言”
  公诉人李士强再一次站起:“审判长,审判员,刚才的法庭调查,特别公诉方提出的各项证据,已经事实胜于雄辩地表明,被告人身犯买凶杀人罪事实证据确凿,毫无疑问,在此,我们不再对这些作过多的强调。只想建议一点,希望辩护方在为被告人辩护的时候能够以事实为依据,以法律为准绳,不要再提出太多让大家感觉过分离奇的观点。我的发言完了,谢谢。”李士强的发言简短有力而且充满威严,他在发言中,毫不留情地批评了律师的行为,当然,他也说出了大家的心理话,刚才,吴服民的提问实是在有些不着边际了。不过,蓝煜星感觉,也许事情不会这么简单,他相信吴服民。
  “下面,由被告人刘彪自行辩护。”审判长在进行他的程序。
  “我没有什么好辩护的,刚才,公诉人所说的都是事实。”
  刘彪的发言,再次让大家感觉,今天的庭审真的是一场好戏,辩护律师冒天下之大不韪,主动要求为被告作无罪辩护,可是,被告却毫不领情,连一句我请我的辩护人为我辩护的话都没有说,直接了当地就承认了罪行,不知道接下来辩护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不过,大家也都基本上看清了今天庭审的结果。按常理,法庭辩论到了这个地步,辩护人应该放弃无罪辩护的要求了,在下面的程序中,也许,在现有基础上提出一些宽大的请求才是正题。不过,一个三条人命案在身的杀人犯,对他提出宽大条款,已经没有意义了。但是,有少数人,包括蓝煜星和林清雅在内,依然对下面的进展抱有一丝希望,在盼望奇迹的出现。虽然对前景并不看好,蓝煜星还对今天的辩护律师抱有一丝希望。相信,他为这场辩护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应该会有所作为的。
  “请被告人刘彪的辩护人发言。”
  审判长通告以后,吴服民站起,用清晰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审判长、审判员,根据法庭的指派,并获得被告人刘彪的同意,我担任本案被告人刘彪的辩护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和《中华人民共和国律师法》的规定,我审阅了本案全部诉讼材料,会见了被告人,刚才又听取了法庭调查的全过程,以及公诉人发表的公诉词,作为刘彪的辩护人,我仅就本案发表如下辩护意见。”
  吴服民的开场白,庄重而程式化,可以想见,对下面的辩词,他是做了充分准备的:“刚才,我们通过法庭调查,发现了一个奇特的案例,也是这个案件的案中案,就是P县国土局的局长董守业的案例,董守业身为国土局局长,居然可以为了被告人刘彪的利益,主动承担一切罪行,甚至不惜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这就给了我们一点启示:假如被告人刘彪和董守业一样,同样是为别人顶罪,可能性存在不存在呢。当然,这种行为是妨碍司法公正的,应该当受到法律的严惩,但是,却未必应该以故意杀人罪来对刘彪做出判决。”
  律师一开场,就给大家提了一个可能性,那就是刘彪会不会像董守业一样,为他人顶罪。这种事情,在平常情况下看来,似乎不可能,但是,有了这样一个例子在先,那他的观点就很容易被大家接受了。蓝煜星对今天的辩护律师简单太欣赏了,他的所有的观点,都和自己一致,当然,这引起疑问,他也曾告诉过钱玉纶,也许,钱玉纶已经把这些疑问告诉了辩护律师了。
  “本辩护人认为,公诉方提出的最有说服力的证据,就是被告人刘彪和其弟刘虎的通话录音和刘彪本人的供述。虽然,在技术上这个电话录音是可以作为证据的,他本人的供述也是法庭最重要的证据之一,但是,按本辩护人刚才的疑问去分析,假如刘彪和董守业都是为他人顶罪,那么,一切都可以说得通。”
  律师在提出他石破天惊的观点之后,继续他的辩护:“刚才,我向刘彪提了四个问题,通过这四个问题,我们不难看出,第一,除了刘彪本人的口供之外,公诉方无法提供被告人与被害人周嫒嫒有不正当男女关系的证据,而失去了这一前提,说刘彪为了个人前途杀周嫒嫒灭口是不能成立的;第二,案件的另一嫌疑人刘虎并没有被抓获,单方面的说刘彪买凶杀人,缺乏人证;第三,公诉方提供的刘彪给刘虎汇款存根,以此作为刘彪买凶杀人的证据,本辩护人认为,在得到刘虎的确认之前,尚无法确定,因为不能排除刘彪出于兄弟之情向刘虎馈赠财产的可能;第四,刘彪与刘虎的通话,如果被告人刘彪有为他人顶罪的动机,不能排除他们两人故意演戏的可能。综上所述,本辩护人认为,判定刘彪买凶杀人,证据不足,罪名不能成立。”
  一翻颇有说服力的表达之后,吴服民又补充道:“审判长,审判员,我还想补充一点。法庭在判定犯罪嫌疑人是否犯罪的时候,同样应当适用推罪从无的原则,只有公诉人的证据能够和指控的罪行构成绝对的因果关系,同时,绝没有出现任何一种意外的可能,才能判定被告人确实犯罪。而刘彪买凶杀人案,与本辩护人刚才陈述的原则显然是相违背的。以上,请审判长和审判员在审查此案时,对辩护人的意见能给予充分考虑,并尽量采纳,发言完毕。”
  听了辩护人的话,审判厅里震动了。似乎,大家都被吴服民说服了。如果没有董守业的案例在先,也许人们会认为律师的话很荒唐,但是,一个活生生的事例就摆在眼前,如果背后另有其人,既然这个人可以让董守业为他牺牲,也同样有可能让刘彪为他牺牲,道理都是一样的嘛。
  对于法律的判决,大家也很清楚,现在在庭审的时候,比以前更家人道,更加人性化,甚至可以说是宁可放过一千,不可错杀一个。既然无法百分之百地证明刘彪有罪,那又如何能够判他死刑呢?不过,公诉人会不会还有什么话要说呢,他们,是不是还会提出更有说服力的观点和证据呢?对这样一个被告都供认不讳的案件,如果最后竟然无法判决,似乎也太戏剧性了吧。
  蓝煜星对今天的局面是持谨慎地乐观的。一方面,他当然希望刘彪能够被免除一死。有了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只要刘彪不死,以后就完全有通过他追查下去的可能。破案,有时候是很需要耐心的,而他就是有足够的耐心。以前查的案子,特别是那些轰动全国的大案要案,很多都会耗费一年以上甚至是数年的时间,而且,这些案子有些还不象这件案子这样曲折。就是他在十三室查的那件轰动全世界的走私案,主犯现在还不是依然逃往国外、逍遥法外?但是,蓝煜星也相信,法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些人终究难逃法律的制裁。
  不过,今天的最后结果,即使发生了奇迹,出现了让自己最希望的结果,这种结果,依然是蓝煜星非常不满意的。原因很简单,这件案子,假使公诉刘彪买凶杀人失败,也只是证据不足,而不是有证据证明刘彪无罪。对现在的审判体制,老实说,如果刘彪真的被判无罪,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世人:你可以杀人,只要你手段够高明,不被警方抓住证据就行;这岂不是在鼓励高智商犯罪、高科技犯罪?法律的威严,受到的挑战是越来越强烈了。
  在蓝煜星思考的同时,坐在最后那个角落里的钱玉纶,已经把墨镜摘了下来,脸上,充满了期待,似乎,她已经看到了一丝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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