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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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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八章 余音~
 
  “士为知己者死?”蓝煜星目瞪口呆。
  “不错,我爸就留下这么两句话。”董小方神色黯然地说。
  “那董局长生前有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人?”蓝煜星追问了一句。
  董小方的回答没有给蓝煜星更多的有价值的资料:“据我所知,没有。我爸这个人,不是那种喜欢搞小圈子的人。以前他在部队的情况我不大清楚,但是,自从我懂事以后就一直感觉,他没有什么过往甚密的朋友,和他熟悉的人,好像和他交情都不错,但又都不是那种亲密无间的关系。按他那种性格,要是说在工作上是不是得罪过人,也许能找着几个,要是说这种可以让他不惜用生命来维护的所谓知己,我还真想不出来。”
  说到这里,董小方看了下表:“蓝煜星,我的时间快到了,马上得赶火车去了,这件事,在时机不成熟的情况下,请您务必保密。老实说,我爸既然已经决定了这条路,肯定有他的目的,我也不想他泉下不安,所以才没向你们纪委去反映,而是只告诉你一个人。现在你的权力也很有限,无论是明察,还是暗访,条件都不具备,搞不好还会给自己带来麻烦。我之所以告诉你,一来是一种倾诉,我真的想让人知道,我爸不是一个贪官,哪怕只有你一个人知道,我把你当朋友,感觉你会相信我,也会相信我爸的;二来也是不甘心,我也希望有朝一日能知道真相,虽然现在时机还不成熟,但我看好你,相信你有一天会大权在握,那样的话,只要你有这份心,肯定能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如果你能做到,我董小方也是个性情中人,永远会记住你这份情,赴汤蹈火什么的豪言壮语我不想说,但我可以说一句,有需要我的地方,你说一声就行。这是我的名片,上面有邮箱地址,我会永远保存着,需要联系的时候你给我发个邮件就行。”
  “我答应你!”说完,不约而同地,两只成长中的男子汉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随后,董小方一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了。
  和董小方分手之后,蓝煜星一路小跑,回到了二招。
  刚进楼梯口,迎面碰上了袁小刚。袁小刚的心情显然不错,看着气喘吁吁的蓝煜星,打趣道:“呵,小子,还知道煅练呐,看来这几天忙得还不够啊。”
  “呵呵,袁主任啊,也就是今天你没给我安排任务吧,我出去透透气。”蓝煜星应付了一下,并且很直观地判断,昨天晚上的汇报看来没出什么问题,至少没挨批。
  果然,袁小刚说:“去吃饭,吃完饭回来开会,冯书记的指示已经到了,对结果基本满意,明天,估计可以回家过团圆节了,呵呵。”
  可不是嘛,虽然出现了一些波折,可不管怎么说,案子毕竟是破了,主犯也已经认罪伏法,冯书记那,应该交待得过去了。
  吃完饭,专案组的全体同志集中起来开会,按惯例,还是袁小刚主讲:“同志们,经过一周的艰苦奋战,关于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这起杀人和腐败案件已经取得重大突破。当然,案件也出现了一些波折,特别是昨天晚上,犯罪嫌疑人董守业负隅顽抗,袭击警务人员,并抢劫枪支,企图逃跑,被我英勇的公安干警当场击毙,鉴于案情比较复杂,以我们S市警方的力量,尚无条件作进一步侦破工作,因此,此案的调查侦破工作暂时告一段落。”
  听到这里,蓝煜星暗暗地叹了一口气,结局没有出乎自己所料,没人有对案件的疑点提出质疑,看来,这个案子真的准备就这么定性了。
  袁小刚的讲话还没有完:“昨天晚上,林书记把办案点的情况向冯书记作了汇报,冯书记对目前所取得的成绩基本满意,对专案组的工作是肯定的,是认可的。同时,关于下一步的安排,冯书记提出了三点指示。”
  听到这里,大家拿起笔,开始在笔记本上作记录。
  “第一,纪检监察和公安刑侦两个工作小组要抓紧时间组织材料,纪检这边的请蓝煜星同志拿个初稿,刑侦那边请李大队长安排,经初审把关后呈冯德明书记审阅,然后分别报市委、省纪委、省公安厅,等候上级的进一步安排。”
  “第二,鉴于此案尚有涉案人员没有落网,暂时不能结案,而且,上级的指示也并未到达。因此,本案的具体情况,除了本着人道主义精神,向犯罪嫌疑人家属告知了董守业因负隅顽抗被警方镇压的结果以外,其它所有的细节尚处于机密状态。冯书记要求,所有专案组的组成人员要严格遵守保密纪律,特别是参与审讯的五位同志,也包括我,必须做到守口如瓶。对违反保密纪律的,要严肃追究责任。”
  “除了这两条之外,冯书记还有一点意见,需要林书记向大家宣布,我没有这个资格,呵呵。”说到这里,袁小刚爽朗地笑了两声,会场的气氛也轻松了许多。
  “同志们,”林清雅清了下嗓子,开始说话:“昨天晚上,冯书记在电话里说,明天是中秋节了,这一段时间以来,大家放弃了十一长假,一心扑在案子上,十分辛苦,他让我向大家转达,他代表市委、市纪委、市政法委向大家表示节日的慰问和衷心的感谢!同时宣布,对专案组的同志,除了中秋节的单位福利之外,给大家每人发两千元的慰问金!”
  林清雅说到这儿以后,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声。钱,真是个好东西啊,效力比市委的感谢可强多了!蓝煜星知道,这次案件,纪委追回了两百万,上交财政以后,财政会按比例返还的,纪委这次算是小小地赚了一笔,对参与办案的人员,当然要有所表示。
  林清雅笑吟吟地看着大家,等安静下来,继续宣布:“冯书记还说,明天过节,专案组的同志可以放假一天,下午就可以回家……”
  “噢-----”掌声,欢呼声,会场完全沸腾了。这里的纪检干部、公安干警,都是在家的时间没有在单位呆的时间多的主,何曾真正享受过什么星期天、节假日,遇到出外勤,一两个月不回家是常有的事;就算是在本市,也经常是深更半夜才回家,等醒来的时候,孩子已经被妻子早早地送去上学了,父子之间连句话都说不上。对他们来说,发奖金固然是可喜的,但和放假、和有机会让他们回家享受一天的天伦之乐相比,就太微不足道了,何况,这一天还是中秋节,是中国人传统的团圆节。
  不过,这份喜悦显然不属于蓝煜星。今天还要写汇报材料呢,估计又将是一个不眠之夜了,哪里还有时间回家过中秋节啊。自从上了高中以后,蓝煜星就没有回家过过中秋节,今年工作了,也领到了工资,加上中秋节单位的福利,手上也节余了两三千块钱,蓝煜星本来准备利用十一长假回家一趟。在和范志杰这个孤儿的意识融合之后,蓝煜星益发感觉到亲情的珍贵和自己的幸运,所以,他准备用这点钱,给父母亲买两件像样的衣服,再给父亲买两瓶好酒,给母亲买几样好吃的,一家人开开心心地过个团圆节,现在看来,这个计划是泡汤了,等春节吧。
  会议结束了,大家都在匆忙地收拾东西,下午,公安局会派车来接。蓝煜星默默地回到了房间,开始搜集材料,整理记录,为写总结作准备。对这份总结,他并不十分在意,情况很清楚,只要静下心了,一天一夜肯定可以搞定。只是,思乡的情绪在他心中挥之不去,他真的很想家,想爸爸,想妈妈,想姐姐。蓝煜星又想到了林清雅,这个中秋节,她会怎么过呢?她会回北京吗?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作为案件的直接负责人,林清雅也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做,她肯定要和自己一样,孤伶伶地在S市度过一个寂寞的中秋节了。
  晶晶,你现在哪呢?在做什么呢?知道我在想你吗?蓝煜星在把对林清雅的爱深深地埋藏起来的同时,对谈晶晶的感情却益发炽热,现在的两个人,正处在热恋期,蓝煜星每天早上起来都会收到谈晶晶发来的短信,两个人就是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倾诉对彼此的思念,谈晶晶把这叫早请示,晚汇报。
  冥想之中,门被推了开来,走进来的是袁小刚。蓝煜星笑嘻嘻地打了个招呼:“呵呵,袁主任好啊!”
  袁小刚坐到床边,招呼蓝煜星坐下:“小蓝啊,过来,咱们聊聊。”
  等蓝煜星坐了过来,袁小刚说:“你这次的表现不错,工作积极主动,能吃苦耐劳,而且思维比较开阔,有大局观,一个是在研究案件的时候,你提出的调查董守业子女的意见,对这个案件的突破起了很关键的作用,还有就是昨天晚上,在大家都比较慌乱的时候,你沉着冷静,及时拉响了警报,为两名干警顺利击毙董守业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这些,我都向林书记和冯书记汇报了,对一个刚刚上岗的新公务员来说,能有这样的表现,冯书记很感兴趣啊。”
  冯小刚说时表情很严肃,不像两个人平常嘻嘻哈哈的样子,蓝煜星也就跟着严肃了起来:“袁主任,我是您一手带出来的,能够有一点进步,也是您教导有方啊。”
  “小子,又给我贴金,老实说,在沉着冷静方面,你比我要强啊。”在套近乎的同时,冯小刚也许想到了那天自己的表现,冯小刚有些惭愧,有点脸红,还有点欲言又止。
  蓝煜星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袁小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心领神会地说:“袁主任您也太夸奖我了,我就是您手下的一个兵嘛,那天晚上,我站在报警器旁边,都吓傻了,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要不是您提醒我,我哪里想到去按报警器嘛,真正觉着冷静的是您啊。”
  “真的是这样?”
  “当然是这样,因为这事,我一直很惭愧,正想跟您检讨呢。”蓝煜星越说越像真的一样。
  “年轻人嘛,遇到紧张情况的时候慌乱一点也是正常的嘛,毕竟,你还是正确及时地贯彻了我的意图,不要看过程,关键看结果。能够认识到自己的不足是件好事,不过,你也不必检讨了,更不需要让林书记、冯书记知道你当时比较紧张的表现,我已经在他们面前对你提出表扬了,如果你再检讨的话,领导就该批评我包庇下属了,呵呵。”袁小刚一副很关心很爱护下属的样子。
  “那谢谢袁主任了。”蓝煜星已经感激涕零了。
  “小子,这个材料好好写,你学得好像就是文秘专业吧,听说在学校还是校刊的副主编,写材料正是你的特长,也是个表现机会嘛。今天晚上,林书记、李大队还有我们纪委的几位同志都不走,一方面,等你们两个材料的初稿出来以后,还需要认真审核一下,毕竟两份材料说的是一件事,只是侧重点不同而已,别出现什么自相矛盾的地方;还有,今天中午县里的赵书记要宴请纪委专案组,你因为要赶材料,就不要参加了,我安排餐厅给你送点好吃的来。年轻人,前途无量啊!”袁小刚拍了拍蓝煜星的肩膀,心满意足地离去。
  袁小刚走后,蓝煜星打开自己带来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写报告。对这样的报告,他应该是轻车熟路了,范志杰刚干纪检的时候,每一次结案都要写报告,一直到他明确了副厅级以后、当了十三室内部的中层干部,才摆脱了这个苦差事,现在从头开始,当然也要从头写报告。他很清楚地记得,比他早两年做到中层、摆脱了写报告命运的林正祥曾经说过:“搞文字这种事情,好人不愿干,孬人干不了。”精辟啊。
  进入了状态以后,蓝煜星写得很快,时间过得也很快。到下午五点,上万字的总结材料已经码出来了。材料的内容很平实,全部是目前已经下了结论的东西,对自己的疑点,当然一点也不会涉及。蓝煜星清楚地知道,写报告的人就是一个码字机器,是不能有自己思想的,否则,麻烦就大了。打下最后一下句号,蓝煜星又认真地校对了一遍,排好版,感觉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打印了一份。这时候,林清雅袁小刚他们也早就吃完饭回来了,蓝煜星就把稿子送给了袁小刚。
  看到手里拿着材料的蓝煜星,袁小刚稍微有点惊讶:“写出来了?”
  “写出来了!”
  “这么快?你不是糊弄我吧。”袁小刚接过来,一页一页认真翻看着,频频点头:“不错,不错,小子,没看出来,还有这一手呐,到底是科班出身,比我那会可强多了,我第一次写报告的时候,比女人生孩子还他妈难,赶明儿我到冯书记那儿推荐一下,你到市委办综合处做秘书得了。”袁小刚也是从那个阶段走过来的,当然知道写报告的苦。最近,蓝煜星的表现的确让他刮目相看,在纪委机关里,蓝煜星所显示出的能力和水平,绝对是个人才啊。现在提拔干部,关键是四句话:年龄是个宝,文凭不可少,后台要牢靠,能力也重要,蓝煜星才二十出头,大学本科毕业,又有靠山,是组织部长的乘龙快婿,该有的都有了,假以时日,肯定是平步青云啊,说不准哪天就爬自己头上去喽。
  “好吧,辛苦了,你先歇会,我先看一下,没有什么就送给林书记看。”袁小刚说完,蓝煜星答应了一声,出了房间。
  晚上,蓝煜星百无聊赖地躺在床上,这时,电话响,拿起话筒一听,是林清雅:“蓝煜星,你到我房间里来一下。”
  蓝煜星敲开房门,房间里只有林清雅一个人正在台灯下翻阅着他写的材料,林清雅招呼蓝煜星坐下来,把材料放到一边,抬起头,大眼睛忽闪地看着蓝煜星,看得蓝煜星直发毛。好半天林清雅才开口说话:“蓝煜星,这材料是你写的?”
  “根据袁主任提供的思路,我拿的初稿。”蓝煜星回答得很周全,动不动就说什么稿子是自己写的,是文秘工作者的大忌,对这一点,蓝煜星还是清楚的,什么是你写的?你只不过是领导的代言人而已。
  “你真的认为这个案子就这么简单?以你的水平,难道真的就没发现这个案子里存在问题?”林清雅的话,让蓝煜星又惊又喜,惊得是林清雅的一句话,以你的水平,自己一个刚上路的大学生,能有什么水平,林清雅这样说,显然指的不是他现在的身份;喜得是,林清雅终于对这个案子提出了疑问,这正是他所期待的,以自己的身份,无论发现什么样的问题,如果袁小刚不这么认为,他都是不适合说的,现在,林清雅既然也这么看,那么,这个案子兴许还有希望继续查下去。
  请继续期待《灾星》续集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一章 归途~
 
  上午八点,蓝煜星,林清雅,袁小刚和专程赶来送行的P县纪委书记马勇明握手作别,马勇明转达了县委赵书记的歉意,说因为要参加个活动,不能亲自前来送行。蓝煜星心知肚明,如果来的不是林清雅,而是冯德明的话,估计赵书记这个活动就会取消了,取而代之的是更重要的活动,为冯书记送行。在S市,县委书记和市里的正处级干部虽然平级,却是主政一方的大员,不出意外的话,两三年之内都能弄个市委常委,所以,比纪委的副书记地位是要高一些的,P县实力比较强,就更为明显,有时候对不是常委、分管工作又不是很重要的副市长可能都未必放在眼里。林清雅来了以后,赵书记陪她吃了两顿饭,接待规格不低了。
  完成一番繁文缛节,几个人上了老杨的红旗,直奔S市。根据安排,今天把报告交给冯书记看,大家回家过中秋节,如果冯书记认可的话,就可以安排办公室盖章以后上报了。
  路上,袁小刚兴奋莫名,今天是中秋节,案件处理得不错,马上就可以见到宝贝儿子了,他的心情自然不错,一路上和老杨东拉西扯。林清雅可能是有点累了,又或者是心绪不佳,靠在后车座上闭目养神。蓝煜星却在想着昨天晚上和林清雅的交流。
  昨天晚上,对林清雅的提问,蓝煜星第一反应是应该装聋作哑,应付过去再说,可是,他不想这么做,机不可失,也许林清雅是把这个案子继续追查下去的唯一力量了。于是,蓝煜星反问:“那您感觉这个案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这个案子很复杂。我告诉你一个信息吧,目前,除了经手的两名刑警和李强外,有三个人知道这个信息,冯书记、公安局长孙继尧、还有我。”
  “是什么信息?”
  “昨天晚上,基本上是在董守业认罪伏法的同一时间,监控董守业家电话的刑警接到一个从北面L省省会Q市打来的电话,打电话的人没等这边开口就连珠炮似地说了一通话,意思是事情已经办妥,可董守业还没有把另一半给他们,责问董守业为什么要关手机,是不是想赖帐?别以为手机关了就找不到他,请董守业尽快履行承诺,否则他们就不客气了。然后,电话就挂了。”
  “那公安局查了吗?”
  “他们通过Q市电信局查了下,是个路边电话亭,线索中断了。”
  “哦,是这样。”蓝煜星知道,董守业出事以后,家里被监控,他的妻子暂时和娘家人住在一起,董小方回来以后,自然也是和他的母亲在一起,那么,谁会打这样的电话呢?如果真的是雇凶杀人,按惯例,一般是事成之前付一半定金,事成之后再付一半。按正常的思路,不难分析出,也许是受雇佣的人作案之后远遁,不知道这里的情况,见董守业的资金迟迟不到位,就打他的手机。当然,可能打的是董守业常用的号码,也可能因为这事单独有个号码,但董守业双规之后手机关机,这些人就查到了董守业家里的电话,催促董守业尽快付款。可是,这和董小方提供的情况是明显不符的。估计还是有问题。
  想到这里,蓝煜星留了一手,反问林清雅:“那这事也说明不了什么问题啊,似乎可以进一步证实董守业的确是雇凶杀人,不过,和董守业本人供认的情节不符。”
  “问题就出在这里。在任何一个疑点尚未澄清的情况下,草草结案都是不对的。他们也太急了些吧。”林清雅这已经是在表达对冯德明等人的不满了。这让蓝煜星又是一惊,林清雅这是铁定把自己当成了可以信任的人了,不难推测,林清雅已经认定,自己就是范志杰,否则,她是不会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态度的,无论怎么说,自己只不过是S市纪委的一个普通办事员,既不值她如此的信任,也不值得她如此的信赖。
  “其实,经过对案情的分析,我有一种感觉,以董守业一贯的作为和他的性格以及他的经历,他根本没有必要为儿女筹集出国经费,也不象他所说的那样是为了晚年的享受,这件事情,不排除有董守业代人受过的可能。如果是这样的话,这个电话的目的也许是在推波助澜,企图混水摸鱼,把董守业往死路上再推一步。”
  听了林清雅的话,蓝煜星一阵惊喜,似乎看到了光明,林清雅果然是林清雅,老师的得意门生,没有让他失望啊,也许,她将成为这个案子进行下去的关键。
  “那他们打这个电话的目的是什么呢?”蓝煜星在有意识地引导林清雅的思路。
  “这我想过。如果我的猜测是对的,必须有两个前提:第一,背后的人对董守业并不是十分信任,怕他扛不下来说了他们认为不该说的话,当然,这只是他们计划的第一步,如果董守业真的坚持不下去的话,不排除他们会采取更加阴险的措施;第二,他们之间的沟通存在问题,事先没有达成一致,或是董守业发现了计划中的漏洞,临时改变了供词。”
  不错!蓝煜星对林清雅的观点十分赞同,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说明敌人之间的配合并不是十分默契,安排并不完美,就看自己一方是不是能够捕捉到这种战机。斗争就是这样,就像踢足球,完美无缺的球队是不存在的,对垒双方都会犯错误,也都会有机会,就看谁捕捉机会的能力强了。这个电话,也许就是一个机会。蓝煜星又想到董小方转告自己的那句话:“士为知已者死,”董守业以命相报,对方对他却不是十分的信任,董守业,你死得不值啊!
  “那这个案子咱们还准备继续查下去吗?”蓝煜星试探地问了一下,语意也很含糊,让林清雅搞不懂这个“咱们”究竟指的是他和林清雅两个人还是S市纪委。
  “看来是查不下去了。”林清雅叹了口气,对新发现的线索,从冯德明到孙继尧,都像没听见一样。也许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买凶杀人还是请凶杀人,结果都一样,反正主犯都是董守业,抓住了董守业,案子就基本破了,至于去抓那些个职业杀手,现在,大多数的省都出现过这样的案件,哪有短期内就能抓获的?除非是全国统一行动,破获一批集团性犯罪的大案要案,才能把这些职业杀手给揪出来。从这种意义上讲,他们宁愿相信杀手组织是在国外吧,反正是抓不到了,把难度说得越大越好。想到这,林清雅向蓝煜星投去一个期待的眼神,意思很明显:“你也没有办法?”
  蓝煜星不置可否,装着没看懂林清雅的意思,让林清雅不由得暗暗失望。不过,蓝煜星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也许有一个人,可以让这条线索浮出水面。想到这里,蓝煜星觉得这次谈话已经到了可以结束的时候了,便开口告辞:“林书记,还有事吗?”
  林清雅当然明白蓝煜星的意思,接口说:“没事了,你回去吧。”
  蓝煜星答应了一声,便往门外走去,正准备开门,却听见林清雅在背后叫他:“等一下。”
  蓝煜星回过头,见林清雅专注地看着他,轻声道:“明天是中秋节了,你准备怎么过?”
  这句话让蓝煜星猝不及防,一时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好,犹豫间,林清雅已经看出了他的矛盾,幽幽地说:“算了,你去吧。”蓝煜星不敢正视林清雅的眼神,把头一低,走了出去。房门轻轻地一响,把两个人隔在了两个世界。房里的林清雅再也撑不住眼眶上那扇沉重的闸门,两行清泪,顺着眼角不可控制地流了下来,滴在肩头浅紫色的套裙上,斑斑点点,像极了一副凄凉而又美艳的印象派画作。
  林清雅的判断没有错,就在她对蓝煜星说这些情况的时候,有一个人正在抱着电话听筒瑟瑟发抖,豆大的汗珠从人额前直往下滚,电话线的那一端,一个无比严厉的声音在训斥着:“谁让你这么干的,自作聪明,画蛇添足,愚蠢透顶。”
  “大哥,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说嘛,而且,我做得很小心,不会有问题的。”
  “什么不知道他会怎么说,你的心里只有你自己,担心老董扛不下来是吧,你看错人了!组织的纪律,你早就放在一边了。说白了,你这样做,不仅仅是不相信老董,也是不相信组织,不相信我。我现在非常后悔,根本就不应该牺牲老董,因为你,不值!还有,你觉得不会有问题就不会有问题啊,不会有问题怎么会捅下那么大的篓子,让别人来给你擦屁股?在这件事上,你的表现远不如老董。”
  “大哥,你听我说……”电话的那端,已经传来嘟嘟的忙音,可以想像,对方是在何等愤怒的情绪下把电话摔了的。
  沉思中的蓝煜星,感觉到车身一抖,被惊醒了过来,原来是上桥了。坐在前排的蓝煜星视野很开阔,一眼就看见了落寞地立在新教学楼旁边的那座小楼,河西村又到了。这时,身后的林清雅开口了,老杨,又到河西村了,上次你给咱们说的那个谈部长的故事还没说完呢,再给咱们说说吧。
  “林书记还记着呐,好吧,我再接着说。”老杨爽朗地一笑,自己说的事情林书记还记着,这让他十分兴奋,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谈书记当县委书记,那叫一个猛。咱们P县人说他的工作就是四个字:拆,卖,引,栽。这个拆嘛,就是拆迁。谈书记来了以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县委的院墙给拆了,您说在以前,县委大院是侯门深似海啊,门口有保安看着,一个个跟狼似的,老百姓往院子里看一眼心里都怵怵的,他倒好。把大院给拆了,建了一个广场,让县委的办公大楼无遮无拦地竖在广场上。广场对老百姓开放,现在早上去看看,还有好多人在那晨练呢。县委的办公楼老百姓也可以随便进,好多人还专门到楼上上厕所呢。”
  “那不乱套了?”林清雅有点想不通。
  “可不是乱套了嘛。谈书记刚上任的时候工作力度大,告状的也我,每天在他办公室门口等他接待的老百姓都排了老长老长的队,后来谈书记应付不过来,就在门口贴了张告示。让来的人都带个书面材料。交下来就走,过一段时间如果事情解决不了,再来找他,他专门安排时间接待。
  “那事情能解决吗?”林清雅接着问。
  “咱也不知道能不能解决,总之,前几个月人挺多,谈书记每周安排两天的信访接待日,后来人就来的少了,接待日改成了一天,再后来,接待日就取消了,改成随时来随时接待。当然,也有老百姓带点土特产什么的去感谢谈书记的,谈书记自然不会要,一概谢绝。所以,再后来去的人就渐渐没了。”
  蓝煜星暗暗佩服,这样的举动,不是所有当官的人都能干得出来的,如果没有十足的底气,如果不能得到老百姓发自内心的拥戴。烦也把你给烦死了,搞不好特意来找麻烦的都有。胆儿大的人多了去了。想着这便问了一句:“您说的拆就是这个?”
  “切,哪有这么简单,你去P县不会看不到,整个县城被掀了个底儿掉,当时谈书记提出的口号是,三年再建一个新县城,他可真是这么干的。现在的P县,哪有什么旧房子,全都是拆了重建的。刚开始老百姓不愿意,不少人上访告状或者到县委找谈书记算账,后来慢慢也就接受了。有个小插曲,很能说明问题,谈书记拆迁的时候,在闹市区住着几家人,觉得那儿位置好,死活也不拆。谈书记说,你不拆就不拆,留着,做个见证,过两年再看看是该拆还是不该拆。结果,还没到两年呢,全P县的人看到那块地方都觉得堵得慌,那几家人差点被老百姓的唾沫星子给淹死。后来,没等政府来做工作,自己主动要求拆迁,哪怕安置费少点都成。”
  蓝煜星对老杨的话有点怀疑,城市拆迁,天下第一难啊,哪有这么容易,便问道:“老百姓为什么愿意拆房子呢?”
  “为什么愿意,划算呗。那个时候,P县的房价才五六百块钱一个平米,在拆迁之前,县政府拿钱建了两个小区,大中小套都有,只要同意拆,立马就可以搬家,一个平方换一个平方,想换大房子的,多出的平方按成本价卖给你,缺钱可以办购房贷款。老百姓觉得不吃亏,当然愿意拆了。不过,也不是一帆风顺,恋老宅的人也是有的,有些老人恋旧不愿走,他亲自上门给人家做思想工作,人心都是肉长的不是,这县委书记都亲自来了,谁好意思不走啊。还不愿意走的,谈书记也很绝,家里有子女亲属在机关或事业单位工作的,就让他们去做工作去,并且给他们点暗示,估计要是不搬的话,只怕前途大大地不妙啊,呵呵,这又解决了一批,最后还不搬的,就只好留着了,留着让大家看着做反面教材。不过,做不通的基本没有,就那么几家。不过,咱们说心里话,P县的拆迁主要还是政府花的钱多,当时,周边几个县的领导对谈书记都有意见,说他这么干,其它地方的拆迁就进行不下去了。”
  “呵呵,这就是软硬兼施了。那P县县政府哪来的这么多钱呢?”蓝煜星越来越感兴趣。
  “这就是我刚才说的第二个字:卖。”
  “对,谈部长的特长就是卖。”接话的是袁小刚:“他可是真能卖啊,那些被拆迁过的土地被他卖了,工厂被他卖了,甚至连学校和医院都被他卖了。当时的话说,在P县,除了人,没谈书记不敢卖的。”
  袁小刚的话已经超出这蓝煜星的认知了:“连学校医院也卖?”
  “那可是,不过,也不是全卖。义务教育阶段的学校他不卖,乡镇卫生院和防保所他也不卖。那些,老实说,也卖不着什么钱,他只挑值钱的卖,第一个卖的是县第一人民医院,被他卖了接近两个亿,后来又把P县一中的高中部给卖了,又卖了两个多亿,他在任那两三年,土地被他卖了十个亿都不止,他当然有钱了,市财政看着都眼红。”
  林清雅也很是不理解:“他把学校卖了医院卖了,那些医生、老师怎么办啊?能不告他?”
  听到这儿,老杨接茬了:“怎么不告?都告到中央了,焦点访谈就来了两三回,可终究也没挡住他卖不是。不过,后来大家也就想通了,当初P一中的那些老师,一个月也就是一两千块钱的工资,现在,哪个一年不拿个五六万的,人民医院的医生也是,手艺好、能力强的,年薪十万以上的比比皆是。其实,真正告得起劲的,都是那些凭关系、走后门进来滥竽充数的家伙。”说到这,老杨愤愤不已。
  “羊毛出在羊身上,老师工资高了,医生收入高了,钱还不是从学生、病人身上来的?”林清雅对事情的本质看得很透。
  听了林清雅的话,一贯对她非常尊敬的老杨居然顶撞起来:“林书记您说的话听起来在理,不过,您没到P县一中和人民医院看过。可以说,在S市的四个县的重点中学里,P县一中的收费算是最低的了。而且,穷人家的孩子可以拿到助学金,成绩好的话还有奖学金,有的三年高中上下来还能赚一点呢,考上清华北大奖十万;来这里上学也不都是P县的孩子,外县外市的,连省城的都有,因为P县一中的教学质量好,升学率高。人民医院也是,以前去看病,护士医生都是爱理不理的,现在去,护士就跟饭店里的服务员似的,医生更不用说,从省城高薪聘来的专家就有十来个,P县人民医院外科水平本来就高,现在比市里的几家医院都强。以前县里人生了大病都到市里看,现在,市区里有人生病了还到P县去看呢,又便宜,好得又快。”
  听了老杨的话,袁小刚也点了点头:“老杨说得不错,的确是这么回事。P县人民医院的外科挺出名的,有两个享受国务院特殊津贴的专家,市里面有不少市民到P县人民医院看病呢。还有,P县的老百姓的福利要比其它县好得多,从谈书记在任的时候开始,P县开始在农村推行大病保险,老百姓拿一点,政府拿一点,农民遇到大病大灾什么的,花五万,保险里可以解决三万,虽然也很困难,但比其它地方要好多了,谈部长在P县,政声不是一般的好啊。”
  老杨补充说:“其实,现在的老百姓最怕的是两件事,一件是生病,另一件是孩子上学。P县有个政策,凡是城里的下岗职工和农村的特困户,孩子考上大学的,县政府补贴每年两千块钱的生活费,学费政府还可以担保办贷款,等孩子以后工作了慢慢还。当时,谈书记在县里开会,电视里现场直播,他说了一句话:只要他居P县干一天,就绝不让一个孩子因为钱的原因上不了大学,就绝不让一个老百姓因为看不起病回家等死。很多老百姓,当场就哭出声来了啊。”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二章 中秋~
 
  听完老杨的话,毫无疑问,蓝煜星对谈新权是敬佩的,是赞叹的,可是他的思考显然要深一层,谈新权在P县的成功,固然有改革开放的大背景,宽松的宏观环境给他提供了一个施展才华的舞台,不至于像在河西村的时候那样,空有一腔热血,最后却身陷牢笼,但是,同样在S市,同样的政策,同样的环境,为什么仅有P县一枝独秀?谈新权的成功,是典型能人经济、清官政治,岂不正反衬了S市整体的失败?
  车子到了市委大院,林清雅、袁小刚要到楼上跟冯德明汇报工作,蓝煜星从大门口下来,向自己的宿舍走去。刚拐上自宿舍楼前的那条小路,就看见一身休闲的谈晶晶正守候在楼道口,向路口望着,显然,知道蓝煜星今天回来,她在这里等他。
  “晶晶!”终于见到了思念已久的人儿,蓝煜星喊了一声。听到蓝煜星的喊声,谈晶晶绽放了一个如花的笑容,向他招了招手,催促他走快点。等蓝煜星走近,谈晶晶又是连声催促:“快点把东西送上去,跟我上街。”
  “什么事这么急?”蓝煜星边上楼边问。
  “你怎么这么罗嗦,快点,路上再说,都十点了。”谈晶晶在楼下催得越发紧了。蓝煜星只好加快了步伐,进屋把东西往床上一扔,快步折了回来,在谈晶晶的催促下,一头雾水地向外急赶,招了一辆出租车,谈晶晶吩咐了一声:“师傅,到百货大楼,走快点。”
  “好嘞!”驾驶员答应了一声,车头一扭,直奔市中心驶去。
  “什么事嘛?”蓝煜星还是不解。
  安静下来的谈晶晶挎着蓝煜星的胳膊,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少女清新的发香让蓝煜星若有所思。谈晶晶却是丝毫不觉,调皮地说:“你猜猜?!”
  “我猜不出来。”蓝煜星很无奈。
  “呆头鹅,今天是什么日子?”
  “中秋节啊,怎么啦?”
  “中秋节你准备怎么过啊?”
  一句话问的蓝煜星顿时语塞,是啊,中秋节怎么过啊,回家肯定是不现实了,李玉凯那小子也不在宿舍,估计也是回家过节去了,这个中秋节,注定是要孤零零地过了。蓝煜星忽然想起来林清雅昨天晚上问他的那句同样的话,如果不是现在这种微妙的局面,跟林清雅一起过节当然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他没有勇气和林清雅独处,特别是在那种状况下,二人世界,美酒佳肴,自己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彼此又是对方的挚爱,万一一时心软,把持不住,对林清雅、对自己都将是一身灾难,而且,自己将再无脸面去面对对自己一往情深的谈晶晶。
  “傻瓜。”看见心爱的人儿若有所思的样子,谈晶晶以为他是想家了呢,亲昵叫了一声以后,有点羞涩地说:“回不了家不要紧,这边也会有一个家的。”
  这是怎么说来着?蓝煜星错愕地看着谈晶晶。
  “我爸和我妈说,让你今天到我们家过节,中午和晚上都在我们家吃饭。这回可是真的。”说到这里,谈晶晶的脸已经羞红了。
  蓝煜星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如果今天的表现她的父母亲满意的话,以后这个名份就算定下来了。怪不得谈晶晶火急火燎地催自己上街,原来今天是要见未来的岳父岳母。这第一次上门,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才好,两手空空可太失礼了。
  到了百货大楼,蓝煜星很自然地问:“晶晶,咱们买点什么好呢?”
  “嗯,这个嘛,你自个定吧。”谈晶晶笑得有点坏。
  “那好,我买东西的时候,你别跟着我,你到旁边的麦当劳吃个冰淇淋,我一会就回。”蓝煜星以牙还牙。
  谈晶晶也不客气,心里已经想好了,如果他买得不合适大不了一会再去买好了。
  这边谈晶晶点了东西才刚坐下,蓝煜星已经提了两个包装盒站在她面前,谈晶晶心里有点恼怒,十分钟都不到,这也太草率了吧,根本没当回事嘛。气哼哼地把东西抢了过来,再一看,脸上顿时笑魇如花:“唉我说,你不会是做人家女婿很有经验吧,这么会买东西。”
  谈晶晶很玩笑的一句话,却让本来挺得意的蓝煜星心里直打鼓,女人啊,究竟是什么物质构成的,怎么可以这么敏感嘛。
  蓝煜星买的是一盒精装的碧螺春,还有一个去皱养颜的进口化妆品套装,很适合中年女性,东西很好但并不是很贵,加起来大约一千块钱的样子。蓝煜星清楚,像这种第一次登门的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买那种可以长久保存的耐用品,尤其不能买太珍贵的东西,当然,他也买不起,否则,一旦对方父母亲不满意,坚决不同意这门婚事,当面不会拒绝,但以后看到这种东西,总会很尴尬;当然,也不能太寒酸,那显得不是很礼貌。至于他之所以心里打鼓,的确是心里有愧,他以前何曾懂得怎么样给老人买东西,完全像谈晶晶所说的那样,做人家女婿做出经验来了。
  返回的出租车上,谈晶晶靠着蓝煜星的肩膀,喃喃地说:“唉,蓝煜星,你告诉我,你怎么想到会买这些东西的呢?”
  “象你爸这么大岁数的男人,一般都爱喝茶嘛;至于那化妆品,我是想,如果你妈不用,可以留给你用嘛,呵呵。”蓝煜星准备蒙混过关。
  “哼,你这明明是给中老年人用的,我有那么老吗?”蓝煜星肩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小拳。
  “哈哈,总要老的嘛,以备后患。”
  “言不由衷!等我能用的时候,这东西早就变质了。”谈晶晶说着,声音又轻了下来:“其实,我爸最喜欢喝茶了,他这人,太古板,以前很多人听说他爱喝茶,他当县委书记以后,特别是到市里做组织部长的那段时间,不少人费了很多心思从各个地方搞来一些极品茶叶,他一概不要,时间长了,人家也就不送了,喝茶都是让我妈到茶叶店里买,有时候妈买得茶叶比较好,他明里说我妈浪费,喝得时候却高兴得不得了,说什么好茶毕竟是好茶啊。”
  蓝煜星知道这个谈新权很清廉,那天面试的时候,他就特别注意过他,不过,他没想到他对自己的要求会严格到这种程度,烟酒茶之类的,领导干部收那么一点,只要不是那种贵得吓死人的极品,一般出了事也不会去追究的。还有,这个老头很可爱啊,似乎不象在外面的时候看起来那么严厉,蓝煜星又想到了那天他唆使女儿去纪委办公室看自己时候的情形。
  “蓝煜星,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让你自个来买吗?”谈晶晶又靠在蓝煜星的肩上,用一种梦呓般的语气跟蓝煜星说话。
  “为什么?”
  “其实,我爸跟我说的时候,我本来想在你没回来的时候把东西买好的,不过,后来我想想,一来你亲自买才能表达你自己的心意,二来嘛,我不想以后你挤兑我,好像咱们俩在一起,就像我求你似的,比如咱们哪天要是吵嘴了,你要是说:都是你巴结我,我根本就无所谓,连第一次去你们家的东西都是你买好的。你说,那我多难堪啊,是不是?”
  蓝煜星哑然失笑,女孩子的心思也太复杂了,分得这么清,当初自己面试的时候给自己买东西,那是对自己好;现在见他的父母,如果再帮自己买礼品,就成了巴结自己了。什么跟什么嘛!
  很快,蓝煜星很快想明白了,谈晶晶这么想,其实是因为对自己太在意,这让他很是感动,于是,把谈晶晶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一些。谈晶晶明白了蓝煜星的心思,紧紧地靠着他,感觉无比满足。
  车子到院子里停下来,谈晶晶下车,掏出手机:“清雅姐姐,我们在路口等你呢,快下来吧。”
  这一句话顿时就把蓝煜星给说得头皮一炸:“你还请了她?”
  “是啊,清雅姐姐也是一个人在这里,孤零零的,多寂寞啊,昨晚我爸跟我说要喊你过来吃饭的时候,我就想到她了,而且,这样你也不会太尴尬啊。清雅姐姐对我那么好,她上次还请了咱们吃饭了呢。刚才等你的时候,我给她打了电话,她也知道我是真心的,就答应了。见面的时候太着急,忘了告诉你了;见了面又有好多话跟你说,也没来得及提这事。有什么不好吗?是不是因为她是你上司你怕她啊,我看你脸皮这么厚,不是那样的人啊。”谈晶晶把事情想得很简单。
  “嗯!没什么,我就是问一下。”蓝煜星不再说什么,想想也是,她一个人孤单单的,在一起总是热闹些,这样也好。可是,她现在应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两个人的关系也太尴尬了,这种情况下在一起过节,林清雅心里会不舒服的。蓝煜星对林清雅心里是无比的愧疚,不过,他知道,自己现在虽然是两个人的混合体,对两个人也都深深地爱恋爱,但他只能选一个,而且,最应该选的也只能是谈晶晶,对林清雅,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一会,林清雅款款而来,手上拎着两瓶酒,是上次喝的轩尼诗XO,比自己手里的这点东西可值钱多了。蓝煜星本想帮她拿过来,可一想,人家这是礼物,如果自己拿着,晶晶家人还以为是自己买的呢,这可是贪天功为己有了,只好罢了。那边谈晶晶早已亲热地靠了上来,挽着林清雅的胳膊,两个人顿时有说不完的话。蓝煜星只好像个跟班似的,委屈地跟在后面。
  到了谈晶晶家门口,已经是十一半点了。谈晶晶家住的是一幢独立的四间两层小楼,楼前是冬青围成的小院,院门是一个象征性的木栅栏,推开门进去,通向正房门是一条青石小径,小径一边种了一棵石榴树,石榴已经摘了一部分了,还留着一些,沉甸甸地挂在树梢上,把树枝坠得向下弯曲,成了弓形。树旁放了两个木头架子,做成台阶状,架子上摆放了一些花卉和盆景,几盆秋菊正在怒放,花繁叶茂,煞是喜人。
  在路的另一边,却是一片菜地,面积不大,品种却不少,到了秋季,多数蔬菜已经过了食用期,开始结出种籽,谈晶晶家里的这块地也是一样,刚刚被深翻了一遍,在地边上却留了一些没有拔掉,看来,是准备留种下年再种了。蓝煜星家在农村,他知道,绝大多数农民家里也种菜,自给自足,不过,留种的并不多,很多人家都是开春以后到街上去买一些秧苗回来栽,会留种育苗的都是象自己父亲一样的老把式,不但自家种,还可以育苗到集市上卖钱。谈晶晶家肯定不用去卖秧苗,不过,能看得出来,谈新权是个很懂生活情趣很节俭也很能干的人。
  到了房门口,谈晶晶按响了门铃,开门是应该是晶晶的妈妈,五十出头的样子,因为是在家里,她穿了一套纯棉的家居服,脚下一双同色布拖鞋,焗过的黑发烫成波浪,肤色白晰,保养得不错,显得风韵犹存而毫不俗气。一见到林清雅和蓝煜星,马上满面堆笑,热情地招呼他们进去。里面的谈新权听见动静,也走出来相迎,他今天居然系着一个大围裙,看来是主厨了。
  谈新权先是和林清雅握了手:“林书记你好,欢迎光临啊。”然后看向林清雅的手:“你这也太客气了,来就来了,还带什么东西,听说你们年轻人现在流行什么AA制,到我家里来也准备AA?”林清雅被逗笑了,连忙说到:“谈叔叔叫我小林吧,过节嘛,我今天是蹭饭来了,哪有什么客气不客气的。”
  招呼完了林清雅,谈新权把目光投向蓝煜星:“小蓝,进来吧。”态度很和蔼,并不客套,也就不显得生分,这让蓝煜星觉得很舒服。连忙叫了声:“谈叔叔好,金阿姨好。”蓝煜星早知道谈晶晶的母亲姓金,见面却是第一次。
  “进来吧,进来吧!”晶晶的母亲也注意到了了蓝煜星手上拎的东西,感觉这孩子还算懂事;马上又想到,这都是自已和老谈喜欢的东西,八成是晶晶这丫头在指点他,看来女儿对这孩子的确是情根深种了。想到这里,也便热情地招呼。谈晶晶这时才把两个人手上东西拿了过来,放到里面,又连忙跑出来陪林清雅。
  “你们稍坐一下,我这还有两个菜,马上就好,呵呵。”谈新权打了个招呼,又闪进了厨房,晶晶妈也跟进去帮忙。晶晶陪林清雅亲密地聊天,蓝煜星坐下来,这才有时间好好打量谈晶晶家的客厅。
  因为是两层式的建筑,谈晶晶家的客厅很大,布置得简单而庄重。
  客厅的整体装修和家具很可能国民党人在这住的时候就这样了。白色的墙壁和房顶,家具的整体格调以紫檀色为主,靠后墙正中是一张很大的八仙桌,桌后面是一副八个字的隶书中堂:有容乃大,无欲则刚。字形端庄,笔画饱满,外柔内刚,有着浓郁的古风汉韵,下面的行草落款是:书赠挚友谈新权先生雅正,再看下面的印章和署名,却是本省书法名家尉先生的墨宝。
  靠西墙,是通往二楼卧室的楼梯;西北角,是一组和八仙桌配套的紫檀色木沙发和两个茶几,围成一个半开口的形状,中间的大茶几上放着两个果盘,果盘里是几个硕大饱满的石榴;拐角处的小茶几上放的却是一尊毛主席的汉白玉雕像,用一个玻璃罩子罩了起来,玻璃擦得很干净,里面的他老人家眉目传神,庄严肃穆;沙发后面的墙上,是梅兰竹菊四友图,镶着紫檀色木边,纸质泛黄,看起来比中堂更为古老,应该是房间原本的布置。
  东面,是同样的紫檀色木隔断,同时也是一个博古架,里面摆放着宜兴的陶瓷、扬州的漆器,无锡的泥人,苏州的刺绣等一些工艺品,还有两个S市特有的仿制汉兵马俑,看起来益发显得古色古香。隔断后面,隐约可以看圆形的餐桌,这就是餐厅了,餐厅后面应该可以通向厨房。
  整个客厅,唯一显得不太协调的是墙角处立着一个柜式空调,却也让这个客厅里有了那么一点点的现代气息。
  这时,谈新权从后面走了出来:“小林,小蓝,来坐吧,吃饭了。”
  蓝煜星三人进了餐厅,五把椅子,五套餐具已经摆好,桌子上早已经摆得满满当当,蓝煜星一眼看见,有红烧鲫鱼,油焖大虾,蒜泥黄瓜,醋浇海蜇皮,这是谈晶晶曾经做给自己吃过的,没想到却是谈家的家传名菜,除此以外,还有韮菜炒鸡蛋、青椒炒肉丝等家常菜,中间是两道主菜,靠左放着一个大大的砂锅,里面浮一个有三斤重的大鱼头。靠右却是一个大盘,里面码放十几个四两重左右的大螃蟹。
  这时,谈新权拿出一瓶黑牡丹,蓝煜星连忙接过来,熟练地打开,蓝晶晶也打开了林清雅带来的轩尼诗。谈权新说:“小蓝啊,今天她们喝红酒,我们两个喝白酒,一人一半,没问题吧?”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三章 考察~
 
  听了谈新权的话,蓝煜星面露难色,老实说,究竟能不能喝下半斤白酒,他自己也心中无数,没大醉过,却也从来没有喝过那么多。这时,谈新权却在催促:“快来快来,满上满上,要倒得一样多,我不占你便宜,也不吃亏。”
  面对这个武断的老头,蓝煜星无可奈何,只能拿起酒瓶,先帮谈新权倒了大半玻璃杯,然后又给自己倒了大半杯。
  林清雅知道范志杰酒量甚豪,却不知道现在的蓝煜星如何,上次在她那里只喝了一点点,今天不知道会怎么样,林清雅好奇心挺强,饶有兴趣的观察;谈晶晶见识过蓝煜星的酒量,就是那天在他宿舍,两罐啤酒就让他露出了醉态,哪能喝下去半斤白酒?心里暗自着急,可蓝煜星今天是第一次到她家,在爸爸妈妈面前,谈晶晶哪里好意思护着他。
  最善解人意的是晶晶的妈,看出了女儿的着急,连忙劝到:“你爱喝不喝,派人家孩子喝那么多酒干嘛,你以为人人都象你那么馋酒啊。”
  “男人喝酒,女人呆一边去。现在年轻人,谁不能喝个半斤八两的,这是黑牡丹,我存了半年都没舍得喝,又不是滴滴畏。”谈新权半开玩笑半认真地挡住了老婆的劝解。
  孤立无援的蓝煜星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喝下去,一顿饭快吃完了,蓝煜星半瓶酒也下去了,只喝得面红耳赤,不过,主要是感觉头有点晕,其它的倒也没什么。这十年陈酿,果然不是吹的,酒的品质好,对人的伤害也就小很多,蓝煜星这么想。
  半斤酒下肚,谈新权却渐渐话多,得意地跟老婆说:“你看看,这不也喝下去了?喝酒这东西,跟做事情一样,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能不能做得到?”晶晶妈无语,林清雅却在暗自发笑,这老头够坏的,哪有准女婿第一次上门就较人家酒量的?好在蓝煜星撑下去了,要是撑不下去,来个现场直播,蓝煜星可就糗大了。
  那边的谈新权还在喋喋不休:“酒量这东西,跟四种因素有关,一是遗传,这跟基因有关,先天的,改变不了;二是体格,身材高大、身体强壮的,一般酒量不会太差;三是锻炼,喝多了,自然酒量也就长上去了;四是情绪,所谓酒逢知己千杯少,心情好,自然也就能多喝些,如果是酒入愁肠,就很容易醉。”
  一席话,说得谈晶晶若有所思,敢情上次蓝煜星醉酒是酒入愁肠?也不知道他愁的是个啥,改天得好好审审才行。不过,谈晶晶也暗自欢喜,蓝煜星今天表现不错,虽说整顿饭都是老爸一人在说话,蓝煜星只是偶尔插那么两句,不过,看得出来,他的话总是能说在点子上,老爸并没有掩饰他对蓝煜星的欣赏,用老爸的话说,今天也算是酒逢知己了,自己家里只有三口人,老爸一向都是一个人喝酒,难得有人陪,很少见老爸像今天这么开心。
  吃完饭,晶晶母女收拾桌子,林清雅也跟着帮忙,晶晶妈劝阻,却哪里拦得住?三个女人轮流把桌上的碟碟碗碗搬进厨房,厨房顿时一片欢腾,说声笑声声声入耳,大戏从餐厅转移到了厨房。
  这边谈新权也没闲着:“小蓝,象棋会吧,难得轻闲,咱们来杀一盘!”
  象棋是他的长项,范志杰本就是中纪委机关的第一高手,在藏龙卧虎的中央国家机关的比赛上,他都经常能拿到名次。当下也不推辞:“会一点,下得不好。”两个人转移到客厅,在八仙桌上面对面坐了下来,谈新权取出一个古色古香的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副红木本色象棋,拿在手里沉甸甸的,通身透亮,有金属感,刻得字体是古意盎然的小篆,黑红两色,一看就知道是珍品。这时,谈新权叹了一口气:“这还是清朝时候的东西呢,我大学毕业前老师送给我的,之后不久,老人家就在文革中被迫害了,这幅棋,跟了我大半辈子喽。”
  谈新权的一句话,让蓝煜星想了很多。老师送棋,可以看出,一是谈新权学生时代肯定非常优秀,否则老师不会如此看重,二是他也是个性情中人,与老师情同父子,就象自己跟杨教授一样,三是棋艺术超群,宝刀赠烈士,如果他棋下得不好,老师不会舍得把这么好的棋送给他。还有,想想谈新权的经历,在文革初期因为不积极被贬到河西村,搞不好就和送他这幅棋的人有关。
  思索之间,棋已摆好,谈晶晶给他们端上来两杯茶。
  “小蓝,你先走。”
  “您先走吧。”
  “你走,你走,我还能占你便宜?”蓝煜星也不再客气,把象飞了起来。谈新权暗暗点头,却是毫不客气,架起了当头炮,蓝煜星沉着应对,跳马护卒,双方你来我往,二十多个来回下来,棋局已进入中盘,蓝煜星局面略微占优。谈新权棋风颇猛,一味主攻,但蓝煜星的棋本就是一个防守局,丝丝入扣,让谈新权劳而无功,经过两次兑子,蓝煜星剩下一车一马两炮,谈新权剩下一车一炮两马,但蓝煜星守中带攻,大炮沉底,直逼老将,车两次出击,吃掉了谈新权的一个相,还有一个小卒已经过河,只要顶住谈新权下一轮的进攻,小卒得以挺进,再换一个士,谈新权的后防线就将被瓦解;这边谈新权的车马炮都已进入蓝煜星的腹地,却并没取得有利的位置,两匹马,被蓝煜星的车死死压住,无法腾挪,只有一车一炮在来回游走,丝毫奈何不了蓝煜星。蓝煜星的车却也被占住,不敢乱动。
  这时谈新权似乎有些急躁,马踏连环,以退为进,妄图摆脱,却被蓝煜星逮着了机会,大车下底,充当炮架,谈新权必须退士,但即使这样,也已经形成了抽车局,如果车被抽了,谈新权在子力上损失太大,这棋估计就输了。
  稍作长考,谈新权看了蓝煜星一眼,说了声:“悔一步。”蓝煜星即便把车又抽回来,谈新权也把马摆好,然后哈哈一笑:“小蓝,你输了。看出来没有?是个大刀剜心局啊。”
  蓝煜星仔细一看,心里暗叫可惜,只要谈新权大车直捣中士,在炮的控制下,自己必须移将,车跟进,将再移,却被刚才那匹后退的马候个正着,自己的车根本没机会吃另一匹马,再移,两马形成盘旋,自己的将可不就是没了嘛。当下轻声一笑:“我输了。”随即推枰认输。
  不过,蓝煜星却是奇怪,其实刚才谈新权就已经在自己不经意中谋成了这个局,高手对弈,这不会是碰巧,可他偏偏要给了自己一个抽车的机会,又主动悔棋,不知是何道理。
  这时,谈新权端起了茶杯轻茗了一口:“嗯,这茶不错。”蓝煜星这才注意到,这两杯茶居然是自己刚刚带来的碧螺春,茶色碧绿,杯底的细芽一根根地直竖着,如同雀舌,便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清香扑鼻,茶水顺喉而下,甘甜清爽,自己没看走眼,果然是好茶。
  “小蓝,你是跟谁学的棋啊?难道是家传的?棋力不错啊,在业余棋手里应该少逢对手了吧。”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谈新权当然知根知底。
  蓝煜星暗自惭愧,其实,他的棋艺完全是来自范志杰。下象棋是种平民娱乐,一张棋盘,几个木子,便可以捉对撕杀,条件再简陋些,泥捏纸糊都可成棋。范庄的棋风很盛,老百姓在田间地头、庭前院后,没事都会摆那么一局,特别是村子里的几位高手,下棋的时候往往会吸引数十人围观,你一言我一语,很是热闹。有时低手下棋,一旁棋力稍强的便会忍不住支招,当然也有人自告奋勇地出来应对,很快两个主角便成了傀儡,再有高手在场,新上去的两人又会遭遇同样的下场,一盘棋下来,几易对手是家常便饭。
  范志杰自幼天资聪颖,八九岁时在范庄已经没有对手,被誉为神童,此后因为没有高手指点,进步却是不大;上大学以后,开始买些棋谱回来看,果然是豁然开朗,棋力突飞猛进,但不久便陷入新的瓶颈;投身杨铮毅门下以后,这老头是家传的棋艺,见范志杰的棋还堪一下,没事便也和他手弹几局,顺便指点,刚开始的时候要让范志杰一马一先,然后是一马,再后来只让一先,两年下来,范志杰终于有了和老师平等对局的资格。毕竟年轻人精力旺盛,身得杨老真传的范志杰青出于蓝,毕业前,杨老已经很难赢上范志杰一局了。
  当然,范志杰自然不能对谈新权说这些,只好说:“也没有跟谁学过,就是自己感兴趣,平时找些棋谱翻翻。”
  “那你是不是看棋谱的时候遇到什么稀罕的古本了?”谈新权心知,蓝煜星是在本市上的学,S大也有几个能下的,却是教不出来蓝煜星这样的学生。
  “没有啊,都是书店里可以买到的。”蓝煜星感觉谈新权的问法有些异想天开。
  “那就是天赋了。不容易啊。”谈新权叹了一口气,暗想,自己的棋是得过真传的,这小子只是看了些棋谱,便能和自己下个棋鼓相当,算得上是个天才了。想到这,谈新权接着说:“其实,棋力不是最重要的,棋品才是关键,棋品,如人品啊。”
  看着谈新权的表情,蓝煜星知道他还没说完,静等他说下去。
  谈新权问:“工作的时候,没大跟领导下过棋打过牌吧!”
  “是,我刚参加工作,和领导的接触不多。”蓝煜星说了一半的实话,在S市,谈新权已经是和他正面交流过的最高的领导了。
  “在机关工作,领导打牌下棋,不凑手了,拉身边的工作人员上来是很正常的。告诉你一个规则,和领导在一起打牌下棋,要注意两点。”
  “谢谢谈叔叔指点,哪两点啊?”谈新权愿意说,蓝煜星也想听,便适时捧哏。
  “第一,你不可有太强的上下级观念。工作归工作,玩归玩,如果你总觉得对方是领导,玩起来缩手缩脚,那做领导的会觉得很无趣,还有的人因为想巴结领导,明明自己实力强,偏要故意相让,其实这是对领导的不尊重,人家一旦看出来,会怀疑你的人品;当然,也有些做领导的不能够自知自明,感觉自己真的干什么都天下第一,被捧得晕晕乎乎,甚至会因此喜欢你,但是,你是得不偿失的,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同事会把你当成马屁精的。”
  蓝煜星受益非浅,老实说,工作这么多年,他凭的都是自己的能力和悟性,何曾受过这样亲近的指点,便追问道:“那第二点呢?”
  “第二点是不可有太强的胜负观。玩就是玩,又不是比赛,别把输赢过分地放在心上,斤斤计较,得理不让人,也是不对的,显得太小气,没有肚量。以前我碰见过这样的事。一个领导没事找个部下陪他下棋,这人好这一口,胜负心很重。下着下着,走错了一步,便说,悔一把吧,下属不让;领导又说,让我悔一把吧,还是不让;最后说,悔一把!还是不让,这人当时就气得把棋枰给掀了,大家不欢而散。你想想,领导也是人,领导也爱面子,他第一次说,是随意的、下意识的,不让他悔,他又要求了一遍,已经是恳求了;可这个下属太倔,领导最后只能用命令的口气,到这里,做下属的已经很失败了;可他还是不开窍,不欢而散就是自然的了。说到底,第一次不答应无所谓,大家是平等的;第二次是不给他面子,第三次就是不尊重的他权威。最后大家都不开心,其实,不就是一盘棋吗?何苦来。”
  一番话说的蓝煜星暗自心惊,原来,谈新权和自己下棋,根本不是玩这么简单,他是通过这个来考察自己的人品棋品和修养,怪不得要给自己一个抽车的机会。
  这时,谈新权又说:“不过,小蓝啊,从今天的这盘棋来看,你表现不错啊,胜不骄,败不馁,以你的年龄,有这份悟性,算是难得的了。”
  “谢谢谈叔叔夸奖,主要是谈叔叔棋下得好,我一门心思下棋,没想别的。”
  “嗯,那也不错了。”谈新权对蓝煜星评价算高的了,这让蓝煜星长出了一口气。
  谈新权还没完:“咱们再说下一个话题,喝酒。”这让蓝煜星又是一惊,今天到他家来,共计只做了两件事,一件是下棋,还有一件就是喝酒,这喝酒里面肯定也大有文章啊。
  “你以后在机关工作,酒场也是避免不了的。棋品如人品,这酒品也如人品。酒是个好东西,可以增进感情,融洽交流;酒又不是好东西,酒能乱性,酒后很容易暴露出人的缺点。你的酒量不大,今天喝个半斤基本上已经是你的极限了,这时候最容易看出一个人的品质。当然你的表现不错,自我控制能力很强……”说到这里,谈新权又给了蓝煜星一个肯定的评价,让蓝煜星放心不少,看来,自己今天的表现是基本成功的。
  “……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这样啊。不少人平时看起来还不错,但几杯酒下肚,问题就出来了,胆子也大了,话也多了,平时不敢说的这时候敢说了,平时不敢做的,喝完酒也敢做了。在机关工作,个人的涵养非常重要,所谓君子敏于行而讷于言,特别是你,还是个刚入门的办事员,在单位,除了业务上的事领导要问你,其它的场合没你说话的地方,要少说多做,不该说的坚决不说。”说到这里,谈新权已经不是在聊天,而是谆谆教诲了。
  “关于喝酒,其实,在机关里做事,酒量不大虽然无伤大雅,但总是一个欠缺,需要你顶上去的时候你顶不上去,也是很麻烦的。今天,我也给你说一说我的体会。”
  “嗯。”蓝煜星只有洗耳恭听的份。
  “你以后难免要陪领导出入一些场合,这就需要你把握住火候,什么时候该喝,什么时候不该喝,要做到心中有数。一般来说,要后发制人。”
  “后发制人?”蓝煜星问了一句。
  “呵呵,这个词我用得过了一些,总体来说就是这么个意思。一个宴会,刚开始的时候,是礼仪性的,是领导表现的场合,和你没什么关系,你只要不失礼,应付过去就行了。真正需要你表现的是后面的阶段。咱们中国人酒风不太好,喝酒都希望对方多喝,而且喜欢抓住对方的主要领导,这个时候,你不能让你的领导孤立无援,必须挺身而出。到这个时候,无论你怎么喝,只要不出丑,甚至是出丑了不让桌上的人知道,领导对你只会欣赏不会怪罪。因为,你陪对方多喝,就是减轻他的负担和压力,如果你周旋得当,甚至可以反守为攻,领导会觉得很有面子的。”
  说到这里,谈新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满意地放在了桌子上。他膝下无子,只有晶晶这么一个女儿,性格却并不适合在仕途上加以培养,不过,女儿找的这个男朋友不错,是块好材料,基本上挑不出什么毛病,好好调教一下,前途应该是有的;品性也不错,把女儿交给他,谈新权比较放心。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四章 良师~
 
  谈新权和蓝煜星二人聊得甚是投机,话题也越说越是深入。这时,谈新权起身说:“小蓝啊,第一次来,我也给你个见面礼。”长者赐,不敢辞,这个道理蓝煜星还是懂的,任由谈新权走进书房,等他回来以后,却看到他手上拿着一本书,书上包了牛皮纸的封皮,显得甚是爱惜。
  蓝煜星起身,双手接过,打开一看,却是一本《徐光启传》。
  “徐光启你知道吗?”谈新权问道。
  “知道。中学课本历史上就学过,徐光启曾经翻译过《几何原本》,是最早把西方数学引进中国的人。”
  “还有呢?”
  “其他的就不知道了。”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蓝煜星坦率地承认。
  “那这本书你就可以好好看看。”蓝煜星翻开看了一下,书已经很陈旧,很普通的印刷版本,不足为奇,却被划了很多横线,有些地方还有批注,看得出来,谈新权看书是很用心思的。
  “这本书我很喜欢,徐光启我也很佩服,今天我就给你介绍一下徐光启吧。徐光启是上海人,不过,那时候上海还只是一个县,属南直隶松江府。世人对徐光启的了解,多是因为他在科学研究方面的贡献。在科学上,徐光启涉猎的范围很广,精通西方数学、天文、水利、地理、火器等方面的专业知识,而且在农学和天文学方面非常突出。正像你所说的,他是最早把欧洲数学引入中国的第一人,翻译了《几何原本》、《测量法义》、《测量异同》和《勾股义》等;在天文历法方面主持编译了《崇祯历书》,奠定了近300年历法基础。军事学方面徐光启也不含糊,亲自练兵,负责制造火器,著有《徐氏庖言》、《兵事或问》、《选练百字括》、《选练条格》等。不过,徐光启一生用力最勤的还是对农业和水利的研究。著有《屯盐疏》、《种竹图说》、《宜垦令》、《农政全书》等,以《农政全书》影响最大,全书60卷,分农本、田制、水利、蚕桑、牧养、荒政等12门类,引用历代著作300多种,是科学的重要文献,刻印后不久就流传到日本,对日本的农业发展有很深远的影响,从这个意义上讲,徐光启是一个世界级的大科学家。”
  听了谈新权的介绍,蓝煜星暗自佩服,五十多岁的人,记忆力还是这么好,说起来如数家珍啊。
  “但是”,谈新权说到这里,却是话锋一转:“徐光启这个人,并不是一个科学家那么简单啊,他也是一个很成功的政治家。”他是明神宗万历三十二年中的进士,字子先,号玄扈,明思宗崇祯五年做到礼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后兼文渊阁大学士。你知道明朝的时候,大学士相当于什么官吗?”
  “明朝的大学士基本上就是文官之首了。”对这一点,蓝煜星还是知道的。
  “不错!”谈新权点了点头,“明朝的时候,朱元璋废除了丞相一职,避免皇权旁落,不过,这样一来,全国军政大权就集于皇帝一人,皇帝的政务十分繁忙,遇事无人商量。所以,他又设了殿阁,殿阁的组成人员就是大学士了,作为顾问,但是,这时候的大学士只是高参并无实权;到了明成祖的时候,阁臣渐参与机务,协理朝政,慢慢的就形成了内阁制度。再往后来,徐光启任大学士的时候,内阁的权力已经很大了,几乎相当于丞相。而且,徐光启还任礼部尚书,这是一个负责全国典礼、教育、科举的官,也算是权倾朝野了。”
  听了谈新权的介绍,蓝煜星有所感触,在现代社会,绝大多数的人都认为人的成功无非是做生意,做学问,做官,学问做得好的人就不能做官,官做得好的人就不能做学问,徐光启在做学问上的成就整个明朝可以与之相比的屈指可数,没想到从政也是这么成功。蓝煜星又想到,当初谈新权在河西村的时候,自己画图纸,兴水利,办工厂, 这老头不会是以徐光启自居吧。
  “其实,刚才我对你说的都不是重点,我想告诉你的是徐光启的一些特质。徐光启很聪明,做秀才的时候他就南北游逛,在广东遇到了意大利传教士郭居静,一聊起来,十分融洽,徐光启开始知道了天主教是怎么回事。这年他34岁,对以儒学为主干的中国宗教精神早已沉浸很深,否则,他后来也考不上进士。但是,他并没有把刚刚听说的西方宗教当作西洋镜一笑了之,也不仅仅作为一种域外知识在哪篇著作中记述一下而已,而是很深入地思考起来。他并不想放弃科举和仕途,4年后赴北京应试,路过南京时认识了欧洲传教士利玛窦,询问人生真谛。以后又与另一位传教士罗如望交给,并接受他的洗礼,成了一名天主教的教徒;洗礼后第二年,徐光启考上了进士,成了翰林院庶吉士,这对中国传统知识分子来说已跨进了一道很荣耀的门坎,可以安安心心做个京官了。但徐光启还是不安心,老是去找当时正在北京的利玛窦,探讨的话题已远远超出宗教,天文、历法、数学、兵器、军事、经济、水利,无所不及。其中,他对数学兴趣最大,穿着翰林院的官服,痴痴迷迷地投入了精密的西方数学思维。不久,他居然与利玛窦一起译出了一大套《几何原本》,付诸刊行。当时还是明万历年间,离鸦片战争230多年。”
  这个徐光启真够复杂的,蓝煜星暗想。
  “徐光启最显著的特质是善于处世,他并不整天拿着一整套数学思维向封建政治机构寻衅挑战,而是左右逢源,不断受到皇帝重用。《几何原本》刊行20年后,他做了礼部侍郎,不久又成了礼部尚书。获得了那么大的官职,他就正儿八经地宣扬天主教,提倡西方科学文明,延聘重用欧籍人士。徐光启死后,崇祯皇帝还“辍朝一日”,以示哀悼,灵柩运回上海安葬。可以这么说,徐光启至死都是中西文化的一种奇异组合。他死后由朝廷追封加溢,而他的墓前又有教会立的拉丁文碑铭。我送你这本书,是想让你好好揣摩徐光启这个人,他开通、好学、随和、机灵,传统文化也学得会,社会现实也周旋得开,也敢把西方那些很陌生的新知识、新文明吸纳进来。与他同期的官隶,和他对比最鲜明的是袁崇焕,一心保家卫国,最后却是出师未捷身先死,而杀死他的,恰恰是他所忠于的朝庭。能够明哲保身,又能够建功立业,这是真正的聪明人啊。为官者,学学徐光启,没有坏处。”
  对谈新权的话,蓝煜星是有保留地接受的,他说得很有道理,所谓金过钢则易折,玉过硬则易碎,自己以前的确是有些锋芒毕露了,以至于招惹了那个灾星的绰号,被人悬赏暗杀,如果不是有此奇遇,早就不在这个世上了,还差点连累了小雅。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要珍惜现在这种来之不易的机会才是,以后在和敌人作斗争的时候,应该多注意保护自己和自己的亲人。但是,他说的也不尽然,蓝煜星不想和谈新权争论,这也是他教自己的。”
  蓝煜星正想到这里,谈新权又开口了:“小蓝,我这样说,并不是要你一味的明哲保身,大丈夫既存于世,便当顶天立地,假使到了需要自己杀身成仁、舍身取义的时候,那也不能含糊,生亦何欢,死亦何惧,死有重如泰山,也有轻如鸿毛,关键是不能死得稀里糊涂,毫无价值。我只是想告诉你,在坚持原则的同时,也要讲究斗争的艺术,在这方面,我是吃了不少亏啊。”
  谈新权的这番话,才真正说到蓝煜星的心里。他抬起头,满是敬意地看着谈新权。在官场这么多年,蓝煜星早练就了深藏内敛的功夫,如果是在大学刚毕业那会,血气方刚的他,也许就热泪盈眶了。
  看着蓝煜星的表情,谈新权呵呵一笑:“小蓝啊,今天咱们的话题说得有些沉重了,下面聊点轻松的。你知道和绅吧。”
  大贪官和绅,近几年随着几部电视剧的流传已经家喻户晓了,当然,蓝煜星也知道一些电视剧以外的东西,只是不算深入而已。
  “和绅这个人也是一个传奇啊。其实,和绅绝不象电视剧里所表现的那么无能。和绅是八旗子弟,但却是没落贵族,少年时候的和绅,非常勤奋,不但言语文采风流,精通儒家经典,而且多才多艺,在清贵族中,堪称第一才子。”
  这些就是蓝煜星不知道的了。于是他问道:“有这么厉害?”
  “是啊,和绅那会,汉人要想做官,就必需参加科举,满人却不是这样,八旗子弟凭借祖上的荫功就可以当官,当然,有大有小,象和绅那样的没落小贵族,开始是不会有什么好位置的。胸怀大志的和绅当然不甘心,他不但钻研科举必须的四书五经,还精通蒙、藏等多个民族的语言,最绝的是,少年时候的和绅就极有心机,他刻苦钻研乾隆皇帝的诗词,还把乾隆的书法临摹得惟妙惟肖。乾隆喜欢人家拍马屁是出了名的,你想啊,这人要是一到乾隆身边,那真是想不发迹都难。”
  “那他怎么才能接近乾隆呢?”这是一个大问题,一个普通的贵族,要想混到皇帝的身边,的确是太难了些。
  “这就应验了一句话。机遇只垂青有所准备的人。和绅虽然接触不到皇帝,却可以接触到其他大臣,这就让他给借上力了。当时有一个人叫英廉,权力很大,是刑部尚书兼直隶总督,大约相当现在北京、天津、河北三地的党政军一把手兼公检法三长,这人虽然官大,却有点命苦,儿子媳妇都死了,只留下一小孙女,他就看中了和绅,竟然把唯一的孙女嫁给了和绅。这和绅才如鱼得水,被英廉推荐到了皇帝的身边,做了个銮仪卫校尉,大约就是个仪仗队的小头目。”
  听到这里,蓝煜星明白,和绅已经有了机会了。
  “不过,进了仪仗队,还是一个小角色,和绅在等机会。有一次,他跟乾隆帝出宫,乾隆在车上看各地报来的奏章,看到云南有报,一个要犯逃跑了,跑缅甸去了,很生气,就说了《论语》里的一句话,“虎出于柙,龟玉毁于椟中,是谁之过?”意思是老虎从笼子里跑了,好东西在盒子里坏了,是谁的责任啊?众卫士都不懂,见皇上生气,都跪在地上不敢说话,只有和绅答了一句:是典守者不能辞其责耳。这是看管的人的责任啊。乾隆帝很奇怪,没想到自己身边这些只知尚武的八旗子弟里居然还有懂《论语》的,就开始考他,和绅对答如流,大受乾隆赏识,升他为侍卫,就是贴身保镖了。后来,和绅就成了火箭干部了,官运亨通,加官晋爵。短短两年之后,和绅26岁的时候,已经做了兵部尚书,就是国防部长了,到28岁的时候,又兼了军机大臣、内务府大臣、户部尚书、隶部尚书,执掌理藩司,相当于集国家军委副主席、国防部长、组织部长、财政部长、外交部长、总秘书长于一身;再以后,又授文华殿大学士,赏戴双眼花翎,晋封一等忠襄公。他的儿子丰绅殷德娶乾隆帝的女儿和孝公主,父子立朝,炙手可热,除了皇帝,没人比他大了。”
  虽然是早已有所耳闻,可蓝煜星听了以后还是惊叹::“乖乖,这也太快了点,比起点中文网里那些YY小说的男主角升官还快。”
  “不过,和绅这人有一个大毛病,你知道不知道?”谈新权在问蓝煜星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居然有一丝捉摸不透的笑容。
  “您说!”蓝煜星知道和绅最大的毛病是贪,但是,听谈新权的口气,好像指的不是这个。
  “和绅惧内。因为他是英廉的权力上来的,所以,他一辈子也没忘记这个茬,千方百计地讨好他老婆,想方设法弄些稀奇古怪的珍宝回家哄老婆开心,甚至连皇宫中的宝物他都敢往自己家拿。当时的人说,四方进贡之物,上者入于和绅宅,次者才可入宫中。可见,和绅是多么贪婪,所以,最后落个身首异处、满门抄斩的下场,也就不足为怪了。”
  说到这里,谈新权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好啦,今天喝了点酒,心情也不错,话多了,现在我要到办公室去一趟,大过节的还有同志在办公室值班,也挺辛苦的,我去瞧瞧。你可以到我的书房看看书,还有,以后不一定要等到过节的时候,没饭吃的时候就到家里来吃吧,不必客气。”说完,谈新权领蓝煜星进书房,又向蓝煜星介绍了一下自己的藏书,这才换上皮鞋,走了出去。
  送走谈新权,蓝煜星回到书房,坐在椅子上想今天的事情。
  谈新权最后的一句话,是很有深意的,没饭吃的时候就到家里来吃,这表明,谈晶晶父母已经接纳了他这个未来的女婿了。本来,蓝煜星有些担心,自己和晶晶的事情会不会遇到什么波折,毕竟自己是一个农村来的穷小子,门不当户不对,以前范志杰和林清雅的婚事就是这样,如果不是小雅爱得那么坚定、那么执着,他们最终能不能走到一起还真的很难说,也许是因为小雅的父亲不在了吧,她母亲是大家闺秀,对出身卑微的范志杰不容易接受;但谈新权也是农村出来的,相比之下就要开明许多,之前肯定也做通了谈晶晶母亲的工作,否则,今天也不会让他到家里来吃饭。
  还有,谈新权最后给自己讲的那个和绅的故事,也应该是意有所指吧。如果单纯是为了教自己如何与人相处,之前他已经告诉自己很多了,特别是说了徐光启的事,这才是他教给自己的榜样,从话音里能听得出来,谈新权对和绅这样的人也未必欣赏,那么,他的重点应该指的就是和绅和他妻子的事。确实是这样,如果自己做了他的女婿,那么,至少是在S市,自己和和绅还是有相似之处的。有谈新权这么个当组织部长的岳父,尽管他并不想沾这个光,但无论如何对自己的仕途都会产生一些影响,甚至是很关键的影响,当然,这也不是坏事,升迁的快一些,权力大一些,做的事情就能多一些,毕竟自己现在最需要的不是煅练和成长,而是职位和权力,在其位才能谋其政,才能查处更多的贪官。
  那么,谈新权就是通过这件事告诉自己,是含蓄地告诉自己,以后在工作上不能因为考虑他的因素而过分地迁就谈晶晶?这个解释是合理的。作为一个思维严密的领导干部,谈新权肯定知道,和绅之所以贪,关键还是在于他本性的贪婪;如果他是清正廉洁的,无论多么想讨好老婆都不至于那样疯狂的敛财,谈新权的话果然是有所指啊。想到这里,蓝煜星哑然失笑,做岳丈教女婿不可以怕老婆,估计也是闻所未闻了吧。不过,夫人干政,的确是当领导的大忌啊,好多贪官就是这么产生的。
  蓝煜星又想到了董守业的事情,明天,S市的报告应该可以传到省里了,那么,今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实施自己的计划了。
 
 
 
 
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五章 暗算~
 
  晚上,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一轮明月已经高挂,这时谈新权也从办公室回来了,招呼蓝煜星把小餐桌抬到小院内,摆上几样小菜和月饼、水果、啤酒,大家饮酒赏月。
  细心的林清雅发现,和中午的时候不同,晚饭的饭桌上,谈晶晶有些欢喜、有些害羞,和自己说话也不象中午时那么多,谈新权夫妇对蓝煜星却明显比中午时要随便许多,甚至开始使唤蓝煜星抬桌子、般椅子;而蓝煜星也居然可以随便出入谈新权的书房,心下自然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尽管她早已经下定决心,不再牵扯进这场说不清道不明的糊涂恋情,一门心思成全他们两个人的感觉和蓝煜星的事业,但心下也不免暗自失落。
  一席无话,饭毕,几个人又闲扯了一会,天色渐晚,林、蓝二人起身告辞,谈新权夫妇也不再挽留,谈晶晶有心和蓝煜星多呆会,却哪里好意思在自己父母和林清雅面前表现出丝毫的不舍,只得由他们去了。
  中秋之夜,清风徐来,月光如水,正是花前月下、良辰美景,林清雅和蓝煜星二人却是各怀心事、若有所思。蓝煜星思绪万千,既盼望早些到宿舍,好早点摆脱这样的尴尬场面,又盼望路能长一些再长一些,能够多陪伴小雅一会,聊慰她那颗孤寂的心灵。
  总得有人要打破这种沉闷,这是做男人的蓝煜星的责任。大院里,虽然已是中秋之夜,不时仍有带着各式各样礼品的人满载而入、空手出归,这已经是迟到者了,或者是因为太忙,没找出时间,或者是打时间差,防止与熟人碰面。于是便开口道:“林书记,估计今天这个大院里比昨天要冷清许多啊。”
  “什么?”林清雅如同被惊醒的梦中人,旋即明白了蓝煜星的意思:“呵呵,可不是嘛,可惜最热闹的那几天咱们没回来,没看到这西洋景。”不用想,林清雅也明白,在机关大院里长大的她是深有体会的,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像机关宿舍这种政府工作人员非常集中的地方,每逢过年过节的前几天,特别是中秋和春节两大传统节日,院子都是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各式各样的小汽车、三轮车还有自行车你方唱罢我登场,来来往往,络驿不绝,一直要持续到中秋夜或大年夜。自己家里也一样,虽然父亲不在了,他的一些老部下仍然不忘记在这个时候来看望一下,捎点补品或是一些稀罕的特产过来,这些是属于不忘本的,人走茶凉的却是占了绝大多数。
  蓝煜星无限感慨,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是逢年过节,下属孝敬上司、商人拜会官员已经成了约定俗成的礼仪了,善于把握商机的经营者目光敏锐,中秋节的特价月饼被炒大小媒体炒得无比火爆,镶金配玉,花样繁多,价值远远超过月饼本身,哪有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愿意买这样的月饼回来品尝?古时有人买椟还珠那是愚蠢,现在却演变成了一种智慧,真是绝妙的黑色幽默。
  不过,蓝煜星又想到,今天在谈新权家里那么久,居然没有见到有一个人到他家里送礼,作为一个组织部长,也算是一个奇迹了。联系买茶叶的时候谈晶晶的话:以前很多人听说他爱喝茶,他当县委书记以后,不少人费了很多心思从各个地方搞来一些极品茶叶,他一概不要,时间长了,人家也就不送了。从今天的情况看,谈晶晶所言不虚,谈新权果然是清声在外,在歪风邪气面前,能够百毒不侵,难得啊。
  “不过,看得出来,谈部长倒是一个清官。”这回倒了过来,是沉思中的蓝煜星被林清雅打断了思绪。
  “呵呵,是啊。”蓝煜星不知如何应对才好,虽然林清雅说的是实话,但她的语气里的调侃蓝煜星还是听得出来的,当下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只得唯唯称是。
  “明天,董守业的案子也该报到省里了。”林清雅这句话显得有些无厘头,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提醒蓝煜星。对此,蓝煜星不想接口,他本就不想把林清雅牵扯进来,但也清楚,估计自己的计划,最终也隐瞒不了她,好在她的看法和自己立场是一致的,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蓝煜星又想到了那次会议上林清雅突然倒戈,对女人的心思,蓝煜星实在是没有把握啊,说不准什么时候她又会给自己制造什么麻烦来,还是这样心照不宣地好,蓝煜星更加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一段漫长的路终于走到了尽头,两人各自进了自己的房间。一回到房间,蓝煜星立马就忙活了起来,从包里取出自己从P县带来的笔记本电脑,接入宽带,找出名片,给在美国的董小方发了一个电子邮件。蓝煜星知道,自己的事情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应该不会有人来查自己的上网纪录,但是,为防万一,他还是申请了一个新的邮箱,并且用了代理的IP,事后又用还算比较专业的软件清除了痕迹,做完之后,蓝煜星长出了一口气,虽然瞒不过真正的高手,但一般来说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第二天蓝煜星上班,心里很清楚,今天上午肯定会有动静,果然,到了十一点,袁小刚的电话打过来了:“冯书记召集928专案组的同志开会,让蓝煜星立刻到纪委小会议室。”
  蓝煜星出了办公室,见袁小刚也在急匆匆往小会议室赶,两人见了面以后,只见冯德明、公安局长孙继尧还有林清雅早就已经在那里,小会议室中间是一个椭圆形会议桌,两边又各放了一排长条桌和椅子。蓝煜星看到,冯德明和孙继尧两人都是面色铁青、沉默不语,面前的烟灰缸里已经有了五六个烟头,这自然在他的意料之中,却装没看见,在边上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林清雅表情沉静,不露声色,只是蓝煜星进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目光中颇有深意,但又有疑惑,似乎在问:“这是不是你干的?”
  不一会,刑警大队长李强也赶到了,这样,三位领导人和参与928大案的三名具体经办人员已经到齐。这时,冯德明开口了:“袁小刚,李强,还有小蓝,人不多,你们三个也到这边来坐吧。”
  三个人都很清楚,只要是会议,就要分三六九等,以自己的身份,是不适合和领导做在一个会议桌上的,无论人有多少,所以,一进小会议室,三个人都非常自觉地坐在边上,现在领导开话了,三个人也就不再客气,坐了过去,蓝煜星坐在了最下首,拿出钢笔和笔记本准备记录。
  冯德明开口说话:“今天的会议就不用做记录了,而且暂时要严格对外保密。”听冯德明说完,三个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笔,袁小刚和李强一头雾水,低头不语。
  “首先要向大家宣布的是,关于928大案,省委领导有批示,我们上报的汇报材料与事实有出入,省纪委、和省公安厅均认为这个案子尚未查清,还需要做进一步的侦查,要求查清以后再上报。”
  说到这里,冯德明顿了一顿:“原因是,董守业的儿子,董小方,从美国给打了报案电话,说是10月5日的晚上,也就是董守业强行出逃被击毙的那一天晚上,因为他第二天准备回美国,当天晚上接到一个电话,是打给董守业的,说事情已办妥,让董守业履行诺言,否则他就不客气了。据来电显示,这个号码是L省J市打来的,和我们上报的所谓东南亚无忧暗杀集团董守业的老战友吴名,因为知恩图报为董守业杀人的情节明显不符。”
  冯德明话音一落,李强脸上的汗涮地就下来了,这事情是他经办的,当时,公安局的专业人员监听到了这个电话,但是,电话是公安人员接的,尽管当时他已经向孙继尧汇报了情况,但他并没有向孙继尧汇报董守业家有人接电话这个细节。难道董小方也接到了这个电话?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是两个人同时接的电话,这也太巧了。很明显,如果不是接电话的人员谎报了情况,那就真的是出现了这种巧合,而自己并没有完全了解情况,刑警队是有责任的。
  李强清楚地知道,对这件事,孙局长本打算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关就算了的,而作出这种选择,前提就是只有公安局内部人员了解情况,而且能够严格保密。现在出现了这种会给领导带来麻烦的纰漏,虽然孙局长也有点哑巴吃黄连,但也心里一定恨死自己了。这下可惹麻烦了。还有,他会不会把责任推到自己身上啊,如果是这样,那自己就完了。他给孙继尧汇报的时候,因为关系重大,并没有其它人在场,孙继尧要是一口咬定自己不清楚,那他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李强的猜测没错。不过,李强没想到,他现在的心态和他的局长一个小时前的心态是一模一样。当时,冯德明在给孙继尧通报情况的时候,孙继尧也是一样的尴尬啊,情况是他向冯德明汇报的,自己认为万无一失才给冯德明出了这么个馊主意,没想到居然惹出这么大的麻烦,董小方居然把事情捅到省纪委去了。不过,孙继尧还算聪明,在冯德明面前大包大揽,要求承担全部责任,对上面就说冯德明完全不知道情况,是自己疏漏了没有向冯德明汇报。冯德明默认了孙继尧的提议,总算放下了心里的一块石头。不过,还是有点小麻烦,他知道这个情况,可林清雅也知道啊,不过他相信,林清雅现在还不至于把这事说出去,至于以后,就看她是不是聪明了,对这个女孩子,冯德明相信,他还是能控制的住。
  想到这里,冯德明开口问道:“李强,你们刑警大队的监控有没有这个电话的录音?”
  “有。”
  李强刚说完,却听见桌子猛地一拍:“既然有电话录音,为什么不向我汇报?还装成没事人一样,口口声声案子已经破了,你们刑警队案子都是这么破的吗?”
  林清雅定睛一看,拍桌子的居然是孙继尧,很是吃了一惊。他怎么会不知道?冯书记明明告诉自己,孙继尧已经向他汇报了这件事,除了李强,最早知道的就是孙继尧了,现在怎么连孙继尧也不知道了?
  不过,聪明如林清雅,很快想清楚了这里面的原因。如果连孙继尧都不知道,那冯书记就更不知道啦,这两位领导人的责任可都是全没了。当然,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也就绝对不可能知道了,就算知道也要装成不知道才行,自然也就不会把情况告诉蓝煜星了。现在倒好,连蓝煜星都知道了,孙继尧却不知道了,这什么跟什么嘛!林清雅使劲地咬着自己的嘴唇,害怕自己憋不住笑出声来。
  孙继尧的一句话,说得李强哑口无言,他可没有胆子当面指责孙继尧:我明明告诉过你,你装什么糊涂?如果是那样,表面的责任是没了,背后孙继尧还不把自己给活活整死啊。心里一边暗骂,一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说有录音呢,那就是承认自己知道了,要是不承认就好了,反正就是一级一级往下推呗,自己再推给接电话的刑警就是了,他是自己的下属,肯定不敢和自己硬抗,他要是有这个胆子,整死他。
  袁小刚对事情毫不知情,今天的变化委实让他一头雾水,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嘛。
  蓝煜星的心里跟明镜似的,暗暗地骂道:“黑,真他妈黑,一个比一个黑,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一个知道脸红的。”
  冯德明心里也在痛骂:“这个老狐狸,刚才还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什么责任都归自己,决不给领导添任何麻烦,忠心的跟一条狗一样,转眼间就成了吃人不吐骨头的狼,推了个干干净净。不过,这样也好,你爱怎么推怎么推,只要能推得干净,别给我惹麻烦就成。”
  不过,林清雅心里也有些糊涂:“这究竟是不是蓝煜星干的,如果是,他怎么连远在美国的董守业儿子都利用上了,而且还这么神速,难道真的是巧合?”
  这时,冯德明又开话了:“事情的性质比我们想像得还要严重,董小方的越洋电话,是直接打到省纪委汤书记的手机上的,汤书记本来对这个案子就非常重视,汤书记给我打电话的时候说,他当时正在看我们的汇报材料,还准备对我们的材料进行批示,以示表扬,结果董小方的电话就打过去了。”
  听了冯德明的话,林清雅想清楚了,这事,肯定是蓝煜星干的,省纪委书记的手机可是保密的,在S市纪委,只有冯德明知道汤书记的手机号码,其它的副书记全都不知道,就是身为市委常委的孙继尧,他可能会知道汤书记的办公室电话,但手机号他也很难知道。但蓝煜星就不同了,各省的省委书记、纪委书记甚至一部分中央领导人的号码,他都清清楚楚。如果不是蓝煜星泄露的号码,董小方无论如何也是找不到省纪委书记的,可他要打省纪委的办公室电话,事情还不知道会被拖到什么时候呢。林清雅心下又在暗笑,估计这一回,冯德明被批得不轻,蓝煜星这回干得也太损了点。
  “当然,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考虑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给省里一个交待。刚才,汤书记对这起案件的侦破工作提出了很严格的要求,要我们尽快把事情查清楚。还有一个细节,请大家务必引起重视。董小方是在清华上的学,那可是首都,随便找个什么人,到S市都能一跺脚乱晃。他能把电话打到省纪委书记的手机上,就充分说明,背后肯定有相当份量的人在支持他。所以,在这个案子上,我们绝对不能再犯类似的低级错误。”冯德明的话越来越严厉。
  林清雅心中暗笑:可不是有相当份量的人在支持董小方嘛,就是你刚刚招来的新公务,就坐在你对面呢。不过,你的确没说错,以他的实力,如果他愿意,跺跺脚,的确是可以让S市乱晃,只是现在还没到时候而已。
  就在这边冯德明气急败坏的时候,另一个地方,一个人正在畏畏缩缩地听着电话:“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麻烦已经来了。老董的儿子不知道走的什么渠道,已经把事情捅到省纪委那儿,省纪委的汤书记已经直接过问这件事情了。你这是弄巧成拙,聪明反被聪明误!”
  “大哥,我……”
  “算了,不要解释了,好自为之吧。如果再出什么岔子,我也保不了你。以后小心点,别老让别人给你擦屁股。”接着,电话里就传来是嘟嘟嘟的忙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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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逼供~
 
  “现在,情况大家都已经很清楚了,下面我宣布,专案组继续开展工作,组成人员不变,仍然由林清雅同志具体负责,迅速开展工作。不过,我还是要重审一下纪律,保密,必须严格保密。不是我不信任自己的同志,董小方的举报电话,固然有可能是像他本人所说的那样,是一个巧合,监听的公安人员和董小方同时接到电话,而对方没有给接电话的人说话的时间,但我们也不能排除,有我们内部人员泄密的可能。”
  冯德明的这句话,让孙继尧、林清雅、李强三人心里都是一惊,这老头不会敲山镇虎,怀疑我吧。不过,冯德明接下来的话让绝大多数人又宽心了许多:“到此之前,公安局内知道这个电话内容的只有李强同志和两名负责监听的干警,对两名干警必须严格审查,查查他们究竟有没有泄密。当然,李强同志是经过党多年培养的领导干部,政治合格,业务过硬,是值得信任的。对李强同志在这次案件侦破工作中由于粗心大意所造成的失误,当然要处理,不过,无论怎么说,我们这件案子毕竟是取得了重大突破,无论董守业属于买凶杀人还是请凶杀人,也无论是凶手在国内还是在国外,董守业作为主犯,都是证据确凿,虽然董小方举报的线索在某种程度上可以证明我们犯了一些错误,但是,却在某种程度上进一步证明了董守业的的确确就是杀手背后的主谋。”
  明明是在说保密,怎么又扯到这件事情上来了?蓝煜星暗自心惊,冯德明的意图很明显啊,他根本的原则并没有变,还是想在现有的基础上结案,只不过是想把东南亚无忧杀手组织换成国内的另一个组织而已,明明是换汤不换药嘛。蓝煜星对冯德明已经彻底地绝望了。
  冯德明下面的话进一步证实了蓝煜星的推测:“所以,我们的案件已经取得了重大突破这一根本事实没有变,专案组功不可没,李强同志也功不可没。我做事一向赏罚分明,既要肯定成绩,又要纠正错误。李强同志要痛定思痛,深刻反醒,今天晚上,就写一份深刻的检查,报给我和孙继尧局长,至于最后如何处理,李强,看你的下一步的工作表现。听见了吗?”
  “听见,冯书记。”如果不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李强几乎要抱着这个可爱的老头猛亲两口了,出了惊动省纪委书记这么大的乱子,最后的定性居然就是一个粗心大意,处理也就是写一封送给两位领导的检查,虽然后面还有一个尾巴,那就是相当于死刑缓期执行,百分之九十九是不需要执行的,更何况前面还有一连串的褒奖之词,政治合格,业务过硬,功不可没等等,冯书记,果然是宽宏大量啊,比孙继尧可强多了,当真是一级领导一级水平。
  李强的表情被林清雅看在眼里,心下又是同情又是可怜,这两个老家伙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把个李强玩得团团转,结果他替人把黑锅背了,最后还要感恩戴德,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没有的话,就先到这里,散会。”
  两个小时以后,快下班了,蓝煜星又像往常一样,在袁小刚办公室神侃。这时袁小刚的电话响了,他接了一下,把话筒递给了蓝煜星。蓝煜星接过来,却是林清雅:“蓝煜星,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坏了!蓝煜星清楚,这一去没什么好果子吃,虽然不至于刨根问底,但也难免旁敲侧击,需要小心应付才是。袁小刚却是暗暗失落,她为什么越过自己找蓝煜星呢?难道是对自己不满意?不过,转念一想,蓝煜星是领导班子指定的林清雅的跟班秘书,找他应该是处理其它和案件无关的事务吧,给了自己一个可以自圆其说的理由,这才释然。
  林清雅进门以后,径直坐到办公桌上,埋头整理她桌上的资料,好象根本就没蓝煜星这个人。蓝煜星只好自顾自地坐在了林清雅对面的沙发上,问了一句:“林书记,有事吗?”林清雅还是不理。呵呵,这是跟我摆架子呐还是跟我呕气呐?好吧,你不说我也不说,就这么耗着吧,看谁耗得过谁。于是,蓝煜星把头低下来,无比认真地研究起了强化木地板上的花纹。
  老半天,一个似乎很缈远的声音从林清雅的方向传了过来:“说说看,怎么收场吧?”蓝煜星一看,林清雅还是头也不抬地在整理资料,好像刚才那句话只是他的幻觉。
  “林书记,您说的话我不明白。”蓝煜星是铁了心要扮猪吃老虎了。
  这时,林清雅才把头抬起来,正色道:“蓝煜星,你是我的秘书对吧,你大学学的专业是应用中文,也就是文秘对吧,你告诉我,秘书的职能是什么?”
  “秘书是领导的参谋和助手。”既然林清雅要抬领导的帽子压人,蓝煜星也就公事公办。
  “那好,你现在就给我参谋一下,那个董小方究竟是怎么接到那个电话的?你好像和董小方有一面之缘是吧,莫非是一见如故?你这么神通广大,能不能帮我个忙啊,帮我问问董小方,省纪委汤书记的手机号码是多少啊?我正想跟他汇报一下工作呢。”林清雅的话越来越尖刻了。
  “林书记您说笑话了,我怎么知道怎么能联系上董小方啊,那天董小方来的时候,袁主任也一直在场,我一句话也没有和他说。”蓝煜星还在装糊涂。
  “是吗?”林清雅紧紧地盯着蓝煜星, 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样:“蓝煜星同志,刚才我闲着无聊,打电话到P县二招的总机查了一下,让他们把董守业出事那天晚上的总机通话记录给我传过来,我发现,某位同志在凌晨三点的时候还接了一个电话,电话号码这上面写着呢,是固定电话,要不要我通过P县公安局再查一下这是谁家的电话啊?还有,某位同志夜里一直忙活到三点多,第二天早上还有闲心穿一套运动服出去跑步,在P县那几天,这位同志每天早晨都忙着睡懒觉,忙得连吃早饭的时间都没有,怎么就忽然有雅兴出去晨练呢。我很好奇啊,要不要跟P县公安局打个电话,请他们查一下,看看有没有目击者看到一个全身蓝色运动服的小伙子从二招出门直奔向运河大堤啊,又或者是这位同志有没有跟什么海归人士会面啊。”说完之后,林清雅饶有兴趣看着蓝煜星:我看你还怎么演?
  听完林清雅的话,蓝煜星知道,坏了!林清雅果然是不打无把握的仗啊,怪不得一副吃定了自己的模样,自己在这件事上还是做得太草率了一些,其它人不知道自己的情况,自然不会怀疑什么;林清雅却是知根知底,这一回看来是要全盘皆输了。同时,他也感觉到了林清雅对自己的关心,虽然那几天自己很少和她接触,可是,哪天早上睡懒觉没吃早饭,哪天早上又出去晨练,其实都在她的眼里。识时务者为俊杰,而且,要想破这个案子,还真得离不开她,招就招了吧。蓝煜星愿赌服输:“你想知道什么?”
  “我不想知道什么,只要你当好这个参谋就行了,帮我参谋一下这个案子下一步究竟怎么办。”林清雅还是有自己的分寸的,早已作出选择的她,并不想捅破那最后的一层窗户纸,否则,以后两个人都不知道如何自处,还是就这样心照不宣吧。
  “好,你问吧!”在林清雅面前,蓝煜星第一次这么干脆,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连“您”也不用称了。
  “董小方找你什么事?”林清雅第一句话就掐住了要害,而且完全是一种认定了董小方肯定找过蓝煜星的态度,跟本不给他否认的机会。
  不过,蓝煜星也不想否认:“那天早晨,我确实是和董小方会了面,他告诉了我董守业临终前对他说的话,不过,是什么话我不能说,因为我答应过他,这句不话不告诉第三人,除非得到他的认可。当然,那句话也没有提供什么有价值的线索,更无法作为证据。但我可以告诉你,仅仅从那一句话就可以看出,董守业的死绝没有那么简单。”
  对蓝煜星的话,林清雅理解,男人嘛,一诺千金,既然答应了人家,以他的脾气,是肯定不会说的。所以林清雅也不再纠缠,反正需要问的话多着呢。于是,她接着问:“那你对董守业的这件案子究竟是什么看法?”
  “这个案子的真相究竟是什么样,我也搞不清,我只能猜测。我以为董守业不会受贿,因为他说的理由根本不能令人信服,最起码不能令我信服。第一,坦率地说,除了这个案子以外,我个人十分欣赏董守业的品性,所谓江山易改,秉性难移,一个人的本质是很难改变的。当然,我并不是说一个好干部不可能褪化为贪官,但是,几乎所有贪官的腐化变质都是潜移默化的,都有一个过程,象董守业这样突然间就成了大贪的干部极为少见,几乎没有。”
  “嗯,有道理,但并不绝对。你说下去。”
  “第二,他刚开始的时候说贪钱是为了给儿女上学,在被揭穿以后,又改称是为了安度晚年。但是,他又的的确确是把钱打到了儿子的账户上,而且是儿子在中国银行办得信用卡。据他个人解释,是因为不懂金融常识,不知道卡被儿子带到美国以后在国内还能查出来。这也明显不合常理。这让我产生一种很强烈的感觉,董守业一方面试图把事情做得看起来天衣无缝,一方面又故意留小辫子让我们抓他。”
  “还有吗?”林清雅穷追不舍。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意识到,他们现在已经完全不是像上下级之间那样说话了,更像一对配合默契的拍档。
  “第三,就是关于杀手,据他供称,是他的差点死去的战友,这一点我们也核实过了,在自卫还击战的时候,的确有这么一个烈士。在这一点上,他几乎给了我们一个死胡同让我们钻,根本无法取证,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按常理,如果他不承认,我们自然要置疑问,现在的问题是,他把一切都应承下来,就很难引起大家的怀疑了,谁会想有人要主动求死呢?”
  “那为什么会出现今天会上说的事情,居然有人打电话找董守业催款?”林清雅的这个问题很关键。
  “这个问题我也没想清楚,不过,我怀疑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背后的人出了问题,和董守业没有协调好,犯了错误,比如和董守业的串供不一致,董守业临时改了他认为更好的口供,假如是这样的话,以董守业做事的严谨程度,那可能说明我们的内部也有敌人,而且是消息非常灵通的人,董守业认为他的口供会很快地反馈回去,才敢于临时改变计划,这样就比较可怕了,属于最坏的打算,而他们之所以这样做,可能是怕董守业扛不住,火上浇一把油,好把案件定性。还有一种可能就是有了解内情的人通过这种方式故意提醒我们,这是我往好里想。”
  “那你还有其它的理由吗?”
  “有,第四,就是董守业的死亡。董守业作为一名特种兵,在已经抢得凶器以后,如果策略得当,完全有可能脱身,但是,他采取的几乎是一种自杀的方式。我想,也许是我们的审讯给了他压力,他担心最终无法自圆其说,导致功亏一篑,这才采取了这样极端的手段,以求尽快把案件定性。”
  “其实你说的都是猜测,虽然有道理,但并不必然。还有吗?”
  “当然,还有就是董小方告诉的话了。有了这句话,一切都好解释了。”蓝煜星对自己的分析做了一个总结。
  “那好。我尊重你对别人的承诺,不过,刚才说的都不是关键,关键下一步怎么做。”
  “其实,我觉得这个案子到这里难度并不是想象得那么大。”蓝煜星的这句话是出乎林清雅所料的,她吃惊地问了一声:“为什么这么说?”
  “对这样的案子,我们应该从习惯性的思维跳出来,我们只想着,对方是因为收钱而杀人,为什么不想想董守业是为了杀人而收钱呢?”蓝煜星在提醒林清雅。
  “我有点明白了。你的意思是,这个案件的根本目的是为了除掉那三个人,而不是为了收钱。董守业之所以收杨鹰那两百万,其实是为自己制造一个杀人动机,是这个意思吗?”
  “不错。”
  “这是不是说明,这三个人,本来就有人想要他们死。而他们却要假手董守业,董守业也甘心做他们的替罪羊,代人受过,舍却自己的生命去保另外一个人,对吗?”林清雅疑惑地问。
  “我的确是这么想的,不过,也仅仅是推测。所以,我们不妨想想,董守业为什么要制造这样明显的杀人动机。”蓝煜星在引导着林清雅。
  “那是因为,董守业想要庇护的人,同样也有杀这三个人的动机,而董守业的目的,只是想完完全全地引开我们的视线,让我们连查的念头都没有。对吗?”还没有等蓝煜星回答,林清雅已经很兴奋了,接着又说:“如果按你这么说,这个案子之所以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只不过是因为我们并没有想到去查其它人,只要我们想到了,找到新的犯罪嫌疑人并不难,是不是?”
  “理论上说是这样,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事情已经过去这么久了,犯罪分子有从容的时间消灭证据。就算我们找到了怀疑对象,又怎么能够轻而易举地获得证据,而且,能让董守业甘心付出生命去保卫的人,岂能是一般的人?”对此,蓝煜星忧心忡忡。
  “是啊,还有一点比较关键,冯书记似乎并不想在这个案子上费心了。在香港的黑帮电影上常看到这样的情节,老大杀了人,只要有小弟愿意出来顶罪,警方往往也会乐观其成,最后皆大欢喜,这边的人保住了,那边的案子也破了,我们这儿不会也遇见这样的情况吧。”
  说到这里,林清雅忽然感到一种压力,很犹豫地问道:“蓝煜星,其实,这个案子要是这样算了似乎也没什么。我现在有一种感觉,如果像你所说的那样,对方的力量应该十分强大,杀那两个人的手段,真的太可怕了,还有,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把杨鹰给除了。反正纪委这边的案子也算是破了,赃款也追回来了,至于究竟是谁杀的,那是公安的事情,由他们折腾去吧。要不,咱们就算了吧?!”说这话的林清雅,哪里像是在下属面前的领导,分明是一个担心丈夫安危的小妻子。
  “你怕了?”蓝煜星似乎也进入了角色,口气里完全没有一丝对领导的尊敬。
  “倒不是我怕,我只是怕又会……”说到这里,林清雅猛然停了下来,两个人看了一眼,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才好。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7-10-28
第七章 追踪~
 
  为了打破沉闷的局面,蓝煜星开始转移话题:“实际上,这个案子我们有两条线可以挖。一条线是在P县,还有一条就是在是在L省的J市。”
  对蓝煜的思路,林清雅也很是配合:“J市的线索不是断了吗?路打电话的用的人街边的磁卡电话。”
  “那也未必就查不到,就看我们的运气好不好了。”蓝煜星笑了一下:“从技术的角度看来,磁卡电话也未必就查不出来。查案就是这样,只要有百分之一的可能,都要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然后,他又就电话追察的细节向林清雅作了进一步得说明,直说的林清雅眼睛发亮。
  听完蓝煜星的话,林清雅果断地决定:“好,那就试一下。我们的办案地点放哪呢?还是P县?”
  “公安那边肯定要在P县设点,我们这儿无所谓,不过,我觉得在P县比较好,受的干扰少。”蓝煜星已经开始考虑安全问题,P县的办案点各种安全防范措施比较完备。如果是在S市,每天还要上下班,如果案情进展到了关键时期,保不准敌人会狗急跳墙,作为案件负责人的林清雅的安全很难得到保障。而且,呆在机关里的林清雅也容易分心,常常要参加一些应酬,出席一些会议,到办案点上工作就会省心不少。当然,在办案点上也有在办案点的麻烦,如果不能及时取得进展,过了一两个星期什么结果,专案组辙回来,难免会给人一种草草收兵、铩羽而归的感觉。这对冯德明也是一种压力,他肯定不会坐视专案组大败而归,否则,作为领导者面子是很不好看的,这样有利于案子的侦破。至于对林清雅的影响,基本上可以不予考虑,第一她不在乎这点政绩,第二对破案蓝煜星感觉希望还是很大的。
  “那好,你通知冯小刚,咱们下午再到P县。”既然蓝煜星想这么干,林清雅也愿意无条件的支持他。她心中有数,这是一个眼里揉不得砂子的人,以他的性格,对这么大的案件,绝对不可能坐视不管,个人的安全,对他来讲永远是第二位的。
  “还是你亲自跟袁主任说吧。”听了林清雅的安排,蓝煜星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些不自然。林清雅这才想到,现下的蓝煜星已经不是从前的范志杰了,即便是在眼前,他也是有双重身份的,一方面,他是自己的秘书,代替自己传达指示并无不妥;但是业务上,他又是袁小刚的下属,在袁小刚不知情的情况下,越一级让蓝煜星先知道她的打算是不合适的,便采纳了蓝煜星的建议:“好,你去吧。”
  今天的这场对话,对蓝、林二人的意义是里程碑式的。经过这一番交流,两个人在公私两方面都形成了一定的默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林清雅在前台,蓝煜星在幕后,双星照耀,迸发出点点寒光,如同颗颗正义的子弹,直射腐败分子的心脏。
  从林清雅办公室出来,已经快到了下班的时候,蓝煜星径直去了袁小刚的办公室。他知道,中层干部是很忌讳部下与上司越级交流的,尽管他有林清雅秘书这么个幌子,还是得到袁小刚那里去做一番释疑问解惑的工作。
  “哦,回来啦!”看到蓝煜星过来,袁小刚打了个招呼,蓝煜星明显感觉得出来,今天的袁小刚对自己比平时客气,客气在很多情况下代表就是隔膜啊,幸好自己考虑得周全,连忙答到:“回来了。袁主任,我这麻烦来了,林书记让我给她写一篇挂职煅练的小结,唉!”
  听了蓝煜星的话,袁小刚顿时来了精神:“看你愁的,这有什么难得,简单得很。我这有以前的工作小结,你拿去参谋一下。”然后就兴高采烈地帮蓝煜找参考资料,一边找还一边说写小结的要点,怎么谋篇布局,哪些内容必须写,哪些话不能写。听得蓝煜星心里暗暗发笑。
  正说着,桌上的电话响了,袁小刚接过来嗯啊了几声,挂了电话,对蓝煜星说:“林书记的电话,要我们准备一下,下午就和李大队他们一起去P县,你的小结就带到P县写好了。”
  应付完袁小刚,蓝煜星回到办公室,给谈晶晶打了个电话,听说蓝煜星又要走,电话里的谈晶晶很是幽怨:“一个星期才见你一次,你这才回来,又要走啊?”
  蓝煜星很无奈,他清楚地知道,这样的无奈才刚刚开始,随着自己的工作渐渐进入状态,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将越来越少,除非他不再干纪检监察这一行,可是,他舍得吗?答案是否定的,事业和爱情,对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来说,往往是同等重要的,他不会为了能天天陪在谈晶晶身边就放弃自己的事业,也不会因为自己的事业而舍弃谈晶晶,只能在无奈的在两边委曲求全。不过他相信,就像以前的林清雅一样,谈晶晶也会默默地支持自己的。
  下午三点,P县二招纪委办案点的小会议室,专案组的人员又集中在了一起。李强和几名公安干警惊奇地发现,以往都是袁小刚布置具体工作,林清雅最后作简单的强调;而这一次,袁小刚的身分变成了会议主持人,林清雅第一次走到了台前,亲自操刀。
  “同志们,对董守业受贿杀人一案,案情大家都已经十分清楚。在前一阶段的工作中,案件的侦察工作取得关键性地突破,这是专案组全体同志共同努力的结果,在此,我受冯德明书记委托,代他转达对大家的感谢和慰问。”林清雅的开场白让蓝煜星暗暗点头,这几句话,听起来像是废话,却是很有必要,向与会人员传达了很关键的信息,和冯德明的立场高保持了高度的一致,冯德明知道以后,会很欣赏林清雅的做法的。而且,她转达的所谓感谢和慰问,对所有办案人员来说,也是一种鼓励,对保持工作人员的士气十分重要。
  说完一番套话以后,林清雅进了了正题。“但是,我们也要认识到,这起案件,还没有到最终结案的时候。目前,案性又发现了新的变化,根据市公安局的电话监听和上级机关反馈的群众举报,此案有了新的线索。最近,有人打电话到董守业家里索要买凶杀人的另一部份费用。市纪委和市公安局的领同志经研究认为,董守业供认的情况,有一部分内容于事实不符,特别是关于杀人凶手的部分,极有可能是董守业在捏造事实。所以,我们必须作进一步的侦察,把案情的真相揭示出来。”
  听了林清雅的汇报,还不了情况下干警在台下议论纷纷,确实,案件的发展有些出乎他们意料之外。
  “为了保险起见,根据冯书记的指示,专案组决定在下一步的工作中,扩大侦察范围,尽可能地搜集破案线索,同时,眼光向外,不排除杨鹰等三人因为其它案件被谋杀的可能。下面,我提出下一步的工作方案,请大家讨论。我的意见是,派出两个小组,每组两个人一辆车,第一组赴Z省,也就是原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董事长杨鹰的老家,调查了解杨鹰的有关情况,重点侦察杨鹰在老家的时候有没有与人结下仇怨,有没有人可能对杨鹰存在杀人动机。第二组赴L省J市,看看能不能从J市打来的那个电话里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其余人员在P县开展工作,调查了解恒盛房地产开发公司的财务总监苏健和现金出纳周嫒媛的情况,调查的重点与第一组相同。大家还有什么意见吗?”
  对林清雅宣布的三个方案,李强基本上是一头雾水,感觉林清雅纯属是外行指导内行,瞎胡闹嘛!杨鹰三人明显是董守业杀人灭口,董守业本人也供认不讳,为什么要重新开始调查?不过,她刚才已经说了,冯书要求扩大侦察范围,既然上级有指示,下面总得执行,这也罢了。最想不通的是派人去查J市的那个电话,那是个路边电话亭打来的,通过J市电信局已经查得很清楚了,根本就是断了的线索,让两个人去查什么?
  想到这里,李强开口了:“林书记,我想提一个问题。”
  “请讲!”
  “对到J市的两个人,林书记有没有比较详细的计划?我怕他们到了J市以后无从着手。”语气上虽然很客气,但大家都感觉得出来,这是在给林清雅出难题。不过,这也是大家在想的问题,从一个电话亭里能查出什么?难道要两个去找目击证人,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夜凌晨的时候在那里打电话?大海捞针了吧。
  “李强同志,你知道磁卡电话和投币电话的区别吗?”对李强的态度,林清雅以牙还牙,口气有点不太客气。
  “请林书记指示。”
  “投币电话通话是没有记录的,但磁卡电话和手机卡有相似之处,电信局的电脑系统会把这张卡打的每一个电话的时间、号码都记录下来。你们之前认真查过吗?”
  “电话卡又不是银行卡,根本不记名,咱们就算能查到卡号,也查不到持卡的人啊。”
  李强的这句话说出来,让林清雅都有些怒不可遏了,但还是强忍住怒气:“李强同志,我问你一个简单的问题,如果你的手机丢了,你会怎么去找?”
  李强想了一下:“如果对方没有关机,我会打我的手机向他要;还有一种情况,如果对方曾经用我的手机打过电话,那么我可以查通话纪录,看他打给的是谁,我可以打到他打电话的这个人家,然后从中追查出这个人下落”。说到这里,李强突然明白了,顿时感觉到了自己的失误,口气也软了下来:“您的意思是,让我们去电信局调出这张卡的卡号,看看这张卡上有没有其它的通话纪录,然后顺腾摸瓜,找出作案人,对吗?”
  “不错,我是这么想的。”
  李强好像突然找到了对自己有利的证据:“林书记,上次董守业在供词中也说,他联系吴名用的是磁卡电话,而且打完就扔,对此,我们也是无法查证。”
  林清雅笑了笑:“不一定每个人都有董守业那么丰富的反侦察经验的,再说,不查一下,我们又怎么知道?好吧,这事情就这么定了,如果没有意见的话,大家即刻出发,两个组的同志在外面要时刻保持和家里的联络,有了进展,即刻汇报。”
  接下来的一夜一天,林清雅、袁小刚、李强、蓝煜星等人一直在会议室里焦急地等着。到下午四点,李强的手机响了,李强看了一下屏屏幕,说了声:“J市的电话。”便接通以后。大家都在盯着李强的脸,只见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语气越来越兴奋,而且,从他的话语里,几个人都听了出来:有门了!
  接完电话,李强无比兴奋地说:“林书记,查到了!”
  “快说,查到什么了?”
  “查到了打电话的人了。他用的是一张五十元面值的电话磁卡,已经用了三十多元。就用这张卡,他在一个月之内就往一个本市的一个住宅电话上打了十几个电话。我们派去的人在J市警方的协助下,已经查出,持卡人叫陈小二,是J市的一个下岗工人,其实工作也没几天,高中毕业以后,陈小二被照顾进了他父亲所在的工厂做了工人,因为不务正业、游手好闲,还有点小偷小摸的坏习惯,后来被单位辞退。之后一直在社会上游荡,曾经多次因为偷盗自行车和在公交车上偷钱包被公安机关拘留过。这个人经常打的电话,正是他母亲的家里。因为陈小二经常和公安局打交道,捉了又放放了又捉的,他的父母亲恨铁不成钢,也就不再管他的事了。今天上午,公安人员到他家里的时候,他的父母亲当即就承认,在指定的时间段,打电话回家的的确是他儿子。”
  “那人捉到了吗?”
  “还没有,派出所正在找他,去的两位同志说,陈小二的活动范围派出所掌握得很清楚,就是那么一小片,找他不难。”
  正讨论着,李强的电话又响了,接电话的时候,李强连声说好,满脸喜色。放下电话,还没等林清雅问,李强就迫不急待地说:“林书记,陈小二抓到了。两位同志请示,是先带回来还是就地审讯?”
  问完以后,李强又说:“林书记,我建议就地审讯,这个陈小二是个小混混,这样的人估计不会是杀手组织的核心成员,但从他身上应该可以挖出上条线的线索,这样我们的两名公安人员还可以在当地作进一步的追踪。”
  “可以。”
  李强又把电话打了回去,一个小时不到,那边的电话又打了回来。接完电话的李强越发兴奋:“林书记,陈小二招了。”
  “他是怎么说的?”
  “陈小二供认,这个电话是他的一个朋友,绰号叫虎头,是个外地人,以前拘留所里认识的,这个虎头非常能打,当时在拘留所里有人欺侮他,他就跟虎头做了小弟,日子才好过些。放出来以后,虎头还在J市呆了几天,后来就不知下落了。前几天,虎头呼了他的BB机,说要请他帮个忙,给了他这个电话号码,还教他怎么说话。他就按虎头的话去做了,其它的事情他就不知道了。”
  “查查那个虎头,他被刑拘过,应该可以查到他的资料。”林清雅安排到。
  事情办到了这份上,李强就轻车熟路了:“我已经安排了,林书记。”
  又是一夜焦急的等待,第二天上午九点,J市发来了虎头的资料传真,林清雅从工作人员手中拿过来一看,资料还算具体,但并不说细:王大国,男,31岁,L省T城市城南乡王庄村人,身高一米八二,体格健壮,三年前在J市某工地做筑路工,因与人打架斗殴被公安机关行政拘留十五天。资料上面,还有一张身份证的复印件。
  林清雅看完以后,把资料交给袁小刚传阅,袁小刚看完后,又把资料传给了李强,李强接过以后一看,猛地拍了一下桌子,把几个人吓了一跳:“什么狗屁王大国,明明是刘虎,扒了皮我都能认出他的骨头。”
  “刘虎是谁啊?”几个人都感觉很惊诧。
  “刘虎就是P县人,这家伙从小就拜师学武,会几手功夫,后来到S市发展,加入了带有黑社会性质的团伙。此人心狠手辣、好勇斗狠,到S市的时候,至少有三条命案和他有关。三年前严打,这个团伙被彻底铲除,但是刘虎却没有落网,这小子不知道是从哪得来的消息,就在严打前一天跑掉了,此后不一直不知下落,已经通缉好几年了。至今没有落案,没想到跑J市去了。那时候我做刑警队的副队长,因为这个刘虎,没少花心思,也没少挨批。奶奶的,J市那帮警察,难道是吃干饭的?都抓进去了,居然又给放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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