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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星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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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十六章 断点~
 
  刘彪的四个字话音还没落,早有思想准备的工作人员迅速中止了通话,林清雅的耳机里,传来了嘟嘟嘟的忙音。
  这边的李强震怒了,虽然事前考虑到了刘彪有变卦的可能,但当事情发生以后,还是让他热血上涌,难以克制,甩手就是一个耳光,重重打在刘彪的脸上。刘彪当时就是一个踉跄,后退两步,手下意识地捂了一下嘴角,鲜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手机也摔在了地上,碎成了几瓣。
  “李强,不准打人!”对李强的动作,坐在对面的林清雅看得清清楚楚。在P县办案这么长时间,专案组还从来没有对审讯对象动过手。今天李强的表现,让林清雅又是震惊,又是愤怒,当然,也有一点点理解。
  “对不起,林书记!”对自己的失态,李强有些懊悔。这种事情,如果是一个普通民警做了,也许情有可原,但自己是一个堂堂的副处级领导干部、刑警大队长,这样干,的确有些失身份。但是,李强懊悔的只是自己不该动手,他可不觉得刘彪不该揍,这小子,太坏了。都这样了,还敢玩这一套,真他娘的混蛋透顶。
  “李强,你让人把刘彪带走,注意,绝对不能再打他了。”林清雅命令道。
  “好,林书记。”李强答应了一声,让两名刑警带着刘彪离开了会议室。
  林清雅还在对善后事宜作着最后的安排:“问一下Z州方面,以现有的信息,有没有抓获刘虎的可能,如果有可能,要抓紧时间行动;还有,马上把刘彪的卡换到另一台手机上,实施第二套监控方案。”说完之后,林清雅有些无力的感觉,默默地离开了房间。如果不出现奇迹的话,这次“伏虎”行动已经基本上可以宣告失败了。而且,她还面临着一个更为艰难的任务,需要向冯德明汇报这里的情况。
  所谓第二套方案,是因为专案组考虑到,刘彪有不按照专案组的意图说话的可能,在采用了三秒钟延时措施以后,刘彪最后的话刘虎是听不见的。电话中断,也许刘虎会打回来。所以,技术人员建议,电话接通以后,移动的设备给他播七秒钟的声讯小姐提示,告诉他通话出现故障,请他稍后再拨。这样,再反复几次,专案组还是能确定刘虎的位置的。虽然希望比较渺茫,但总归是个保障措施,也不妨试一下。
  事实上,采取这个方案的意义远超于被救措施本身,它可以说明,对“伏虎”行动,专案组是充分考虑到各种可能性的,那就不存在被刘彪欺骗一说,既然失败也是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也就无所谓失败了。所以,昨晚林清雅把计划报给冯德明的时候,冯德明十分满意,欣然同意。这让蓝煜星又是一番感慨:现在,这次行动当然是失败的,可是,也不是一点成绩没有,毕竟可以确定刘虎就在Z州,如果以后因为这个原因或是其它的原因抓获了刘虎,搞不好失败就能演变为成功,教训也会转化成经验。一个成功的政治家,最大的成功之处就在于他会轻易地把自己的失误粉饰成功绩,最不济也要从中发现一些闪光点,形成瑕不掩瑜的效果。比如自己当初在黄山的事故,就被校方宣传成了舍己救人的光辉事迹,并作为S师范学院德育教育的一个典范,大肆宣扬。这件事的结果最终如何,拭目以待吧。
  半个小时过去了,众人一直在眼巴巴地盯着那台手机,它的铃声,对于专案组的同志来说,应该是世界上最美妙的音乐了吧,可它就是不响。蓝煜星想,应该是刘彪和刘虎之间有默契,如果刘彪不找他,刘虎是不会主动打电话回来的。
  过了一会,林清雅在房间里打了个电话给袁小刚,通知行动中止,安排大家到餐厅吃早饭,然后技术人员和设备撤离。其他人员原地待命。
  林清雅、袁小刚、李强、蓝煜星四个人是在小餐厅吃的早饭,每天的这个时候,他们也都会简单地讨论一下案情,并且商议一下一天的工作。几个人的性格都比较随和,特别是林清雅,最近一段时间,明显比刚来的时候要活泼开朗,所以,吃饭的时候话题往往会从案子上跑出来,一顿饭谈笑风生,各人的心情都很愉快。
  蓝煜星的角色也在发生着微妙的转变,一来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林清雅的秘书。秘书的职级一般都是比较低的,但地位与他的级别往往是不相称的。比如,冯德明书记的秘书,仅仅是市委办的一个科级处的处长,职务上是一个正科级干部,但纪委的几个副书记对他都很尊重,心理上往往把他看成是与自己平起平坐的。像蓝煜星也是一样,虽然只是一个科员,但李强并不把他当普通的科员来看待;袁小刚情况特殊一些,他和蓝煜星有行政上的直接隶属关系,当然是他的领导,但两个人私下的交情比较好,所以,除了非常正式的公众场合,蓝煜星在袁小刚面前也不需要作出那种唯命是从的样子。
  蓝煜星在几个人心目中地位的转变,显然并不单纯是因为他的特殊身份。他在办案的过程中,凭自己的能力,已经赢得了袁小刚特别是李强的信任与尊重。几次的案情分析会,蓝煜星虽然说话不多,只有那么几句,但几乎每次都点中要害,对案情的进展有所启发,这让李强开始对他刮目相看。还有一点特别重要,那就是对蓝煜星的话,林清雅当时也许不置可否,但到了部署行动的时候,往往就是蓝煜星说的意见。所以,现在无论是林清雅在场和不在场,在讨论案件的时候,袁小刚和李强都会有这样一种感觉,如果蓝煜星还没有发言,好像这次讨论就不够完整,总感觉会遗漏一些什么。
  在令人压抑的沉默中,四个人吃完了早饭,林清雅这才开口:“昨天一夜没睡,大家都休息一下吧。”然后把碗一推,默默地离开了房间。
  三个人跟着林清雅离开了小餐厅,一路无语,等到了楼道里以后,见林清雅进了房间,李强才说:“咱们去看看刘彪。”
  “你不会又要去揍他吧?”袁小刚惊讶地看了李强一眼。
  “我现在哪有那份心思。不过,我是真的想看看,这家伙在耍了我们以后,现在是一副什么德性。”李强苦笑了一声。
  李强的话,说出的实际是三个人共同的想法,行动已经失败,刘虎那边就算没有听到刘彪的提醒,也应该会有所感觉。局面无法挽回,现在再来做刘彪的工作,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不过,他们现在真的想看看刘彪,他现在是为自己的所作所为自鸣得意呢,还是因为害怕李强的报复诚惶诚恐呢?
  进了房间,几个人看到,刘彪躺在床上,居然发出了轻微的鼾声。几个人知道,像刘彪这样比较瘦弱的人,睡眠一般都不是太好,轻易也不打鼾,刘彪现在的状况,可以看出,他的确太困了,睡得也太香了。看到这样的场面,李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嘛,他把几百号人折腾得一夜没睡,耗费了那么多的人力物力,从S市折腾到Z州,估计Z州的警察要把今天的这场闹剧当笑话说上几年的了。说到底,这次失利,损失最大的是公安局,特别是公安局的刑警队。所以,李强的气愤也就是情理之中了。他正抬起脚准备把刘彪踹醒,想想算了,对负责看守的刑警说:“叫他起来。”
  被叫醒的刘彪,睡眼朦胧地看了几个人一眼,嘟囔了一句:“不知道扰人清梦是很不道德的吗?”
  这人简直就是存心跟李强呕气,让李强差点又搂不住火,上去揍他一顿。不过,现在他已经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了,只是狠狠地瞪了刘彪一眼。
  对李强的眼神,刘彪当然不会错过,出乎李强的意料,他既没有回避,也没有顶撞,而是苦笑了一声:“李大队长,其实,你大可不必跟我一般见识的,你想想,我都是要死的人了。”
  李强一想,是啊,如果不出意外,过不了几个月,刘彪就该上刑场了。现在他面对的,只不过是一个死囚犯而已,自己何苦这么计较呢?
  “如果各位不嫌我啰嗦,咱们就聊聊吧。坦率地说,过不了几天,我就该进看守所了吧,那时候就再也享受不了现在住宾馆的待遇了,然后是死囚牢,再然后就是刑场。当然,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在剩下的日子里,可能连一个说话的对象都找不到了,一旦逮捕,特别是判决了以后,我就是一个死刑犯了,那时候和我打交道的都是一些粗鲁不堪的大兵或是警察,那些人,和木头也差不多,没有思想,没有情趣,我说什么,估计他们都听不懂,所以,我得把握最后的机遇,跟几位聊聊,否则,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三个人对视了一眼,这样的情况,他们以前还从来没有见到过,一个嫌疑犯,在入狱之前,表现出的竟然是一种前路无知己的心态,不能不让他们诧异。
  刘彪还在说着,他居然把话题转向了蓝煜星:“特别是蓝老弟,那次电视直播,让我一领老弟风采,口若悬河,雄辩滔滔,让我折服啊。不过,这还不是让我心仪的,最让我心仪的是老弟的思想,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这是引用《史记》里的话吧。没想到,我现在竟然身陷老弟所说的绝境,唉!”刘彪长叹一声。
  刘彪的长叹,竟然让蓝煜星想到了一句古诗: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所以,他当即说到:“刘县长,你不必怨天尤人长吁短叹,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造成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是啊,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不过,也没什么好后悔的,我刘彪走到今天,靠的不完全是我个人的努力。我父母都是普通工人,母亲的身体又不好,我上学的钱,是两家人一点一点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刘虎比较调皮,上学是没什么希望,早早就到社会上混去了。我上了大学以后,家里没钱,是我叔叔把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没有我叔叔,就没有我的今天。我知道,叔叔把对刘虎的爱全部都转移到了我身上。从某种意义上说,我欠刘虎的。大丈夫受人点滴之恩,自当以涌泉相报,何况,刘虎和我情同手足,我怎么忍心让他身陷牢笼?”
  蓝煜星没想到,刘彪所说的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居然指的是放刘虎走的事情,难道,三条人命还比不上放走一个刘彪?蓝煜星有了一些朦胧的想法,于是追问道:“刘县长,你认为你今天的结果,就是因为当初放过了刘彪?”
  蓝煜星的话让刘彪吃了一惊,马上接口说到:“那倒不是,要说后悔,就是所托非人吧,本来以为这件事做得是天衣无缝的,可是,刘虎做事太不细心了,犯下了那么低级的错误,被你们抓住了把柄。否则,我现在应该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副县长吧。想我刘彪,虽然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却也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之志,没想到,就这么结束了。”
  听了刘彪的话,蓝煜星觉得刘彪的口气似乎没有当初开始那样坦诚了,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他现在有点捉摸不透了。
  一旁的李强却已经怒不可遏,他没有想到刘彪后悔的,并不是自己做下的恶行,而是做得不够周全,当即便咤道:“阿呸!就你这样还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呢,这才做了个副县长,在你手上,就伤害了四条无辜的生命了,还好意思说造福一方?造祸一方还差不多。”
  “李大队长,你错了。所谓大行不顾细谨,大礼不辞小让,大丈夫行事,理当不拘小节。狮虎之所以森林称王,那是无数只免子、麋鹿的生命所成就的。可是,狮虎之雄壮,反倒为世人所歌颂、敬仰,弱肉强食,听起来残酷,却是人间正道!也许我今天杀人了,但是,如果我不是身陷牢笼,假以时日,我未必就不能建功立业,我未必就不能带领P县的人,创造出一个新的经济奇迹?如果我能让P县的人全都富起来,那比起我的功绩来,三条人命又算得了什么?”刘彪振振有辞。
  对他的谬论,袁小刚忍不住了:“刘彪,你要知道,你是一个人,一个号称万物之灵长的高贵的人,不是畜生,怎么可以如此自甘堕落,以畜生自居?”
  听了袁小刚的怒骂,刘彪不怒反笑:“呵呵,袁主任,你也错了。人和动物真的有区别吗?我们生活的这个星球,不仅仅属于人类,也属于所有的生命体,凭什么人就可以杀猪宰羊以满足口腹之欲?还不是弱肉强食?猪杀得,羊也杀得,甚至连人类的近亲猴子猩猩也杀的,凭什么人就杀不得?还有,你说我是畜生,古往今来,从来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有哪一个名将不是鲜血染红的顶戴?秦始皇焚书坑儒,楚霸王又坑杀秦兵数十万,他们是不是畜生?如果是,那为什么他们都可以名垂千古青史留名?希特勒屠杀犹太人,大家说他没人性,可苏联红军攻陷柏林,奸淫妇女,滥杀无辜,怎么就没有人说苏联红军没人性?太虚伪了吧。”
  听了刘彪的话,蓝煜星再一次震惊了,眼前的这个刘彪,看似文质彬彬,但他的灵魂,已经完全扭曲了。为了所谓的建功立业,他可以视人命为草芥,这样的人,他的能力,和他的破坏力往往是成正比的。
  这时,林清雅打来电话:“接到冯书记的通知,专案组可以辙离P县。刘彪转交到公安机关处理,不日整理材料,汇集证据,报请检察院逮捕。纪委和市公安局回去以后拿出汇报材料,上报省纪委和省公安厅。”
  次日,专案组离开P县。
  一个星期以后,省纪委和省公安厅回电,认可S市汇报的内容,同意S市在不违背司法程序的前提下,快捕、快诉、快审犯罪嫌疑人的意见,要求S市公安部门加大对刘虎的通缉力度,争取早日将其捉拿归案。至此,刘彪买凶杀人案告一段落。
  (本书第四卷完,请继续关注第五卷 骤雨)
  请继续期待《灾星》续集
 
 
 
 
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一章 身退~
 
  时光荏苒,两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了,新的一年开始了。
  这两个月,二室没有接什么案子,蓝煜星的主要工作是配合市公安局做好刘彪买凶杀人案的善后事宜。事情进展得比较顺利,犯罪嫌疑人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公安部门所搜集到的证据也与刘彪所供认的情况完全相符。特别是刘彪与刘虎的通话内容,十分清楚地证明了刘彪通过刘虎买凶杀人的事件真相,可以说是铁证如山。所以,一个月以前,刘彪被市检察院正式批准逮捕,并于昨天,以故意杀人罪和泄露国家秘密罪向市中级人民法院提起公诉,不日开庭。
  就在这两天,S市还有一件大事,那就是人民代表大会和政治协商会议的先后闭幕,会议选举产生了新一届的人大、政府和政协的领导班子,与此同时,市委也召开了全委会,对党内的干部作了相应的调整。
  这次调整,对S市政坛格局的影响是巨大的,市一级包括纪委在内的五套班子主要领导,除了市委书记黄柏强之外,其它的都变了。市委书记黄柏强连任市人大常委主任;原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谈新权任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党组书记,正厅级,主持人大常委会日常工作,列席市委书记办公会、常委会,不再担任市委常委、组织部长职务;原常务副市长许昌平当选为S市市长,兼任中共S市委副书记,原市长被调到省里另有任用;原市政府秘书长程伟元任市委常委、常务副市长;原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冯德明任市政协主席,不再担任原职务;原市委常委、公安局长孙继尧任市委副书记、政法委书记、市纪委书记;原市委常委、县级X市市委书记王永建调任S市委组织部部长;明确现P县县委书记赵振东市委常委、副厅级。
  重大干部人事调整,难免会引来下面的议论纷纷。特别是公示期间,在S日报整版的干部履历上,大家发现了一个共同点:绝大多数受到提拔或重用的人,介绍文字里都有那么一行或者几行:曾任中共P县……
  所以,这两天,只要到了一些干部比较集中的场合,蓝煜星就会不时地听到这样的议论声:P县的干部就是牛啊,这S市的天下,已经是P县的了。
  当然,也有人反驳:“你懂什么呀,P县和P县的也不一样,我听说,P县的干部,分为两派,一派是谈派,一派是许派。许昌平现在是市长,实权在握,但原来的几个常委,大多数是谈派的,只有新明确的两个常委,现在的常务副市长程伟元和P县的县委书记赵振东是许昌平的人,其他的,都是原来谈新权提拔的。”
  “那你们说是谈派的实力强还是许派的实力强呢?”
  “当然是许派的实力强,强不强,关键是看领头的,许昌平是市里的二把手,谈新权到了人大,其实也就是个虚衔,没什么实权的,日暮西山喽!而许昌平那一拨人,都是年富力强,以后还有得升呢。”
  “要说后劲,许派的实力也许强一些,现在黄书记年龄也不小了,估计干不了几年就得退下去,那时候许昌平就是当然的市委书记。不过,要说现在谈派的实力就比许派强,只怕未必,谈新权名义上是人大的副主务,实际上就是主任,人大对政府的制约作用还是很明显的,如果政府的工作得不到人大的支持,那市长和常委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更何况还有组织部和纪委,都不在政府的管辖范围之内。”
  “你们都不懂,什么谈派许派的,现在还是黄派最强。你们想啊,黄柏强是一把手,手下一头人大一头政府,他们越是不和,就越有利于黄柏强掌控局面。现在的形势是,如果黄柏强倾向于谈派,那就是谈派强;如果他倾向于许派,那就是许派强。所以,他正好在中间游刃有余啊。”
  “是啊,黄柏强是省里派来的干部,他又没有自己的嫡系部队,现培养也来不及,终究还是要用现在的这班人。谈新权和许昌平有矛盾,但他们和黄柏强又没矛盾。黄柏强这样用人,就是要避免一方独大,把他自己架空;同时又让他们有所顾忌,不敢妄为,否则,另一边的人眼睛盯着呢。这才叫高明,懂不?”
  果然都是机关里泡出来的,三言两语,就能把事情弄个八九不离十。蓝煜星其实也是这么感觉的,对于一把手来说,把手下全搞成自己的亲信,绝对不是明智之举,但全搞成别的某一个人的亲信,那可就更不明智了。所以,黄柏强现在的做法,蓝煜星是完全能理解的,两手抓嘛。
  快下班了,蓝煜星接到办公室的通知,今天晚上纪委全体人员会餐。蓝煜星知道,这应该是一个迎新送老的礼仪性宴会,新任的孙书记将第一次以纪委主要领导的身份和大家欢聚一堂,冯德明书记,现在应该叫冯主席,也将要借此机会表达一下对老部下、老战友的依依惜别之情。这已经是机关的惯例了,即便是纪委,也不能免俗。
  当晚,蓝煜星和袁小刚一起,来到了位于北城区的黄河大酒店。S市有个很奇特的现象,最主要的一条干道,中山路,把市区分成两个部分,S市的市民习惯上叫南城和北城。北城是老工业企业的聚集地,现在企业不景气,工人的收入低,所以,北城实际上是贫民区的代名词,人员混杂,环境和空气也不太好;南城就不同了,S市的主要风景点都在南城,这里有山有水,风景宜人,无论解放以前的国民党当局还是后来人民政府的各个机关,都把办公地点设在这里,S市几所比较有名气的大专院校也都在城南。放开搞活以后,比较上档次的住宅区也多是集中在城南,所以,相地于城北,城南就是富人区了。
  黄河大酒店也是市政府第三招待所,原来是计划经济时期,为了政府领导接待一些企业来的重要客人而建的。这个招待所,曾经无比辉煌过,设计、装修、菜式都代表了当时S市的最高水平 在全市还没有几辆小车的时候,招待所前天天车水马龙,人流如织。但是,现在却明显是落伍了,装修陈旧,门庭冷落,只有遇到很大规模活动的时候,才会把这里作为接待地点,安排的也都是最次要的客人。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果然是一个亘古不变的真理。
  纪委今天把聚餐的地点放在这么一个地方,原因不言而喻:清静。纪委机关共有七八十号人,无论放在哪个地方,都挺引人注目的,纪委毕竟是纪委,像这种事情,还是低调一些的好。今天餐会的主角,从某种意义上讲,既是主人又是客人,而且,以他们的身份,在大家都是熟人的情况下,决不会对这些形式上的东西过于在意。
  等蓝煜星进了大餐厅,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书记和常委们自然是坐主桌,其他的人自由支配,往往是按科室坐在一起。现在,主要人物还没有到,大家都在打牌、抽烟、喝茶、闲聊。一段时间下来,蓝煜星也算是纪委的名人了,原组织部长、现人大第一副主任的乘龙快婿,最难得的是为人谦和、毫无傲气,这一点和许枫有相似之处,不过,很多人感觉,许枫对人是客气,而蓝煜星对人却是尊重,比许枫给人的感觉要真诚和纯朴得多,所以,蓝煜星的人缘不错,和袁小刚一起走进大厅以后,有不少人都是同时和他俩打招呼,丝毫没有因为蓝煜星是新人而冷落他。
  入座以后,不一会,蓝煜星看见,许枫也来了。过了元旦的S市,室外的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下一度,屋里的暧气倒是开得很热。蓝煜星发现,今天的许枫有点特别,主要是在穿着上,外面套了件风衣,脱下来以后,里面就是深蓝色的西装,浅蓝色衬衫,深蓝色暗花纹领带,一副出入正式场合的样子。也许是因为今天见新领导,许枫特意打扮得正式些?没那个必要吧,蓝煜星暗暗纳闷。
  不一会,六点半钟,所有的重量级人物都已经到齐,孙继尧坐到了主桌中间的主陪位置,在他右手的主宾位上,坐着冯德明,看来,今天酒会的主题是为给冯德明送行了。奇怪的是,在他左手副宾的位置上,既然没有别的客人,应当坐上去的是副书记、监察局长黄明强,但是,今天黄明强并没有做那个位子,而是坐到了冯德明正对面的副陪位置,难道今天还有别的客人?不至于啊,这是纪委的内部活动,一般是不会请外单位人员参加的。
  这时,孙继尧向许枫招手邀请:“小许,来来来!”
  “孙书记,这哪有我的位置啊,我就坐这儿好了。”在一片惊讶的眼神中,许枫推辞着。大家都在暗自揣测,难道就是因为他老子做了市长?不可能啊,孙继尧就是再会拍马屁,也不至于这么没水平吧,暗地里照顾一下也就是了,怎么会明目张胆地在这样的场合把他往身边拽呢?
  “今天也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就别客气啦!快来快来!”孙继尧再一次热情地邀请。许枫也就不再客气,半推半就地坐到了孙继尧的旁边。大家更是惊讶,什么大喜啊,难道是提拔啦?从科员直接提拔到正处?就是提拔个副处级主任,他也没有资格坐孙继尧的旁边啊,大家一头雾水。蓝煜星想得没这么简单,但也感觉到,在许枫身上,肯定有很重大的事情发生。
  许枫坐下来以后,孙继尧站了起来,餐厅里立时安静了下来。
  “同志们,今天是我们的老书记冯书记荣升市政协主席的好日子,我们今天在这里聚一下,主要是对冯主席表示祝贺,同时为我们的老书记送行。下面,请冯主席为我们讲话!”
  热烈的掌声中,冯德明站了起来:“同志们,我想纠正孙书记的一句话,今天并不是为我送行,而是我们纪委的全体同志共同迎接我们的孙书记。虽然,因为工作需要,组织上安排我到政协工作,但是,我的心还在纪委,我还是纪委的人,永远是纪委的人!”说到这里,冯德明的声音有些激动,蓝煜星甚至隐隐可以看见,冯德明那满是皱纹的眼角,似乎已经有了泪花。
  “同志们,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中央决定成立纪律检查委员会,从那一天开始,我就成了一名光荣的纪检监察干部,二十多年来,我从一名副科级纪检员开始,一直做到纪委书记。今天,我想说一句最真心的话,就在前不久,我还在想,能够在有生之年,再提拔一级,我这一辈子,也就算功德圆满了。今天,从某种意义上讲,我实现了自己的愿望,但是,当我真的意识到自己即将离开纪委的时候,我真正感觉到,我舍不得这个自己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岗位,我舍不得这项事业,我舍不得大家!”一席话说罢,冯德明已经老泪纵横,泣不成声。
  和在场的所有人一样,蓝煜星震惊了。他知道,把自己渴望升迁的愿望如此直白地说出来,对于一个在仕途上走了几十年的老干部来说,是很不得体的,但是,这恰恰证明冯德明说的是真心话。蓝煜星从来也没有想到过,这个在他眼里有点老滑头味道的冯德明,内心里居然还存留着这么一份炙热的情感。
  “同志们,这么多年来,我们一直在强调,纪检工作责任重大,使命光荣,从某种意义上讲,它是保证党员干部队伍廉洁奉公、惩治贪污腐败的最后一道防线,但是,有些话说得多了,往往听的人和说的都会麻木不仁。坦率地说,我也曾经麻木不仁,也曾经把这些当成教条,听听说说就算了,直到今天,直到我即将离开纪检监察岗位的时候,我才真正懂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才真正体会到纪检监察干部的责任和使命。回顾过去,我是问心有愧的,我并没有完全尽到一个纪委书记的责任,在我的手上,有不少贪官落网,但是,仍然还有一大批腐败分子逍遥法外。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今后,大家也都将因为升迁或是其他原因离开纪检岗位,我希望大家能够记住我这样一个老纪检工作者的忠告:不要带着遗憾离开。”也许是因为到了政协基本上就不必顾忌很多事情了,也许是因为今天真的动了感情了,或者干脆是有什么东西压在他心里让他不吐不快了,总之,老头子说得太直率了,甚至让桌上的一部分人有了坐不住的感觉。蓝煜星作为过来人,自然能够深深地体会到冯德明的所思所想,恨不得上去敬他一杯酒才好。
  “同志们,虽然我有很多遗憾,但是,我也有让自己满意的地方,这么多年来,我最值得自豪的是,我从来没有拿过一分昩良心的钱,我也从来没有因为个人的利益而包庇过一个腐败分子。当然,我不是为自己贴金,也没什么值得炫耀的,因为我知道,作为一名纪检干部,廉洁,只是最起码的要求,仅仅做到这一点是不够的,我们还有更重大的责任,但是,打铁还需自身硬。所以,我可以问心无愧地向同志们发出号召:向我看齐!”说到最后,冯德明的声音明显地响亮了起来,这个看起来并不起眼的老人,刹那间变得高大了起来,他的坦诚,他的自信,已经为他在众多的老部下心中树起了一座丰碑。餐厅里,暴发了一阵雷鸣般的掌声,良久不息。
  看着自己被拍红的手掌,蓝煜星被深深地感动了。要说冯德明有多出色,似乎也不尽然。在位的时候,他也在打自己的小算盘,也在为自己的利益着想,甚至在有的方面,比如上次的急于结案,给蓝煜星的印象是很差的。可是,这一刻,他的表现,已经彻底扭转了他在蓝煜星心目中的形象。冯德明说的对,廉洁,对一名纪检干部来说,对所有的党政干部来说,只是最起码的要求,但是,就是这么简单的要求,究竟能有多少人直正做得到呢?究竟有多少人能够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上一句:我从来没有拿过一分昩良心的钱呢?又究竟能有多少人能够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声向我看齐呢?
  冯德明说完之后,孙继尧站也起来:“刚才,冯主席语重心长的教诲,让我们,特别是我本人受益匪浅,感慨良多,希望我们纪委的全体同志们能够继承和发扬冯书记在的时候的优良传统,把我们的纪检监察事业提高到一个新的水平。下面,我还要向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我们纪委的许枫同志,刚刚收到来自于新加坡国立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很快,许枫同志将远赴重洋,负笈求学,到新加坡攻读MPA,也就是公共管理硕士,所以,今天的宴会,同时也是对许枫同志的送行宴会,让我们再次以热烈的掌声,向许枫同志表示祝贺!”
  听了孙继尧的话,蓝煜星明白了,也愤怒了,许枫,也是一种功成身退啊!
 
 
 
 
只看该作者 42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二章 柳暗~
 
  孙继尧介绍完毕之后,大家这才明白,许枫并不是因为他是新任市长的公子就得到孙书记的特别照顾,也不是破格提拔,只是将要出国留学而已。对这样一个前途远大的年轻人,即便抛开他其它的身份,孙继尧把他叫到身边来坐,体现的无非是一种重才、爱才之意。新加坡的公共管理,在全世界都是有良好口碑的,许枫去那里求学,显然胸怀大志,是想回来以后大展宏图了。而且,他本来就是RM大学公共管理专业的高材生,考上新加坡国立大学的MPA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和许多高官把子女送往国外有很大的不同。所以,大家以热烈的掌声对他表示祝贺。
  掌声中,许枫在孙继尧的要求下站了起来,还是那样的风度翩翩,彬彬有礼地鞠了一躬,说道:“各位领导,各位同事,我没有什么好说的,只想感谢纪委的各位领导和同志们这一段时间以来对我的关心和培养,在纪委这一段期间,我从各位身上,学到了很多很多的东西,这将使我受益终生,在S市纪委的这一段美好的时光,也将令我终生难忘。出去以后,我会备加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学到更多有用的知识,回来报效祖国;我还想说一句,如果有机会,毕业以后,我希望能够重新回到S市、回到纪委,再次和大家共事,希望孙书记和各位领导不要嫌弃我,谢谢!”说完以后,许枫又是深深地鞠了一躬。话说得虽然有些冠冕堂皇,不过,他这种谦虚谨慎的态度,还是赢得了大家的好感,所以,场上的人再一次对他报以了热烈的掌声。
  许枫说后之后,孙继尧举起酒杯站了起来:“同志们,让我们共同举杯,祝冯主席身体健康,万事如意,祝许枫同志学有所成,前程似锦,祝我们纪委的工作蒸蒸日上,勇攀新高,干杯!” 觥筹交错之中,宴会拉开了序幕。下面,就都是程序性的了,新书记和老书记挨桌敬酒,林清雅来了以后,也是第一次在全机关的宴会上露面,自然也要走过场,不过,她杯里装的全是纯净水而已。
  轮到蓝煜星这一桌的时候,林清雅敬完了酒,跟蓝煜星说了一句:“小蓝,你吃完饭以后坐我的车回办公室,有个材料你今天晚上准备一下。”蓝煜星当然答应,同桌的人却对他报以了同情的目光:大家都知道,做领导的秘书,有时看起来挺风光,但其中的辛苦也是不言而喻的,别人吃完饭都可以回家休息,他还要到办公室去点灯熬油。搞不好,这一整夜就泡进去了。
  吃完饭,蓝煜星陪林清雅到了她的办公室。蓝煜星能感觉到,林清雅今天找他,应该不是写材料那么简单,做了她的秘书,蓝煜星对林清雅的工作安排还是很了解的,应该没有什么紧急材料,今天肯定是有事要和他谈。不过,对林清雅的安排,他还是比较满意的,在办公室谈话,他比较没有压力,上次在她房间里的那种状况,非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要尽量避免。
  有了前两次的经验,这一次的交流要顺利得多,进了门以后,林清雅边倒水边开门见山地问:“上次你跟我说过怀疑许枫的事情,现在,许枫要出国了,你怎么看?”
  “许枫出国并不奇怪,以他的条件,出国并不难,我现在想的是,既然他有了出国的打算,为什么又要进市纪委,而且,他进得还很辛苦。”
  “你的意思是他进纪委是有目的的?”林清雅有些明白蓝煜星的意思了。
  “我的确是有些怀疑。其实,像许昌平这样的人物,让他的儿子考市纪委公务员,本身就有些不合常理。如果他真的想培养许枫在仕途上发展,最好的选择其实是留在北京。S市是革命老区,出干部,在北京应该有很多有权力有影响的人物,他一个常务副市长在北京一点关系没有是不大可能的,安排自己的儿子,而且是RM大学的毕业生,难度应该并不大,再不济也可以到省里,这他应该是没问题的,为什么要把一个这么有出息的儿子安排在自己身边呢?”
  “是啊,我也有些想法。现在他让许枫出国其实才是正路。在国外,MPA教育培养是政治家的摇篮,加入WTO以后,我们的行政管理体制正在逐步与国际接轨,再过几年,政府机关对MPA这样的高级公共管理人才的需求量会很大,许枫如果想回来发展的话,他现在的选择是非常明智的,起点非常高,相比之下,他根本没有考公务员的必要。”
  “那他为什么要回来呢?”蓝煜星把话题引向最本质的地方。
  “他回来的目的就是参与这个案子?好像花的力气也太大了点吧。”林清雅有些摇摆不定。
  “付出和回报总是成正比的嘛。”蓝煜星笑得有些神秘莫测。
  聪明的林清雅自是一点就透,当即说:“嗯,看来果真是这样了。好吧,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你就先回去吧,我再理理。”
  蓝煜星明白林清雅的意图,这里不比在P县二招,两个人虽然职务上的悬殊很大,但一个青春年少血气方刚,一个正值盛年独居在外,现在又是夜深人静,虽说有领导和秘书的特殊关系,但两个人住得那么近,在机关和宿舍大院里出双入对总有那么点瓜田李下,即便是问心无愧,也要防止有人说三道四,何况,两个人的关系并不是纯粹的工作关系,心里总是避不开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情丝。想到这里,蓝煜星暗自感激,便起身告辞,临走前给林清雅抛下了一句话:“其实,在适当的时候,你也可以回到省里去任职。”说完之后,轻轻地带上门,扬长而去。
  蓝煜星的建议,让林清雅若有所思,是啊,如果这件案子真的涉及到许枫,那么,他身后的人,毫无疑问就是许昌平。刘彪在招供的时候,说出的杀人动机是,他正准备竞选P县的县长,在这种时候,周媛媛怀孕,逼着他和她结婚,就算这种行为不会被定性为重婚,不违反法律,但影响是极其恶劣的,对他的升迁将是一种灭顶之灾。如果跳出来看问题,刘彪的所有理由都完全适合许昌平。而且,许昌平的能量比刘彪要大得多,许昌平曾经是P县的县委书记,他对董守业的影响也比刘彪要大得多,刘彪和董守业两个人又都曾经是许昌平的部下,再加上许枫的因素,答案就已经呼之欲出了。
  还有,许枫当初为了进纪委,同时又不能得罪林正祥,所花的功夫不是一般人能够想象的。这才到纪委干了几个月,这边他老爸晋升了,那边他就拍拍屁股走人,极有可能是因为许枫在这事情上起到了其他人无法代替的作用。现在事情已经成功了,许昌平自然也就可以安排许枫离开了。而且,这一走还是国外,就算以后许昌平犯了什么事,也波及不到他的宝贝儿子了,大不了在新加坡定居,不回来就是了。
  所以,刚才蓝煜星提议自己回省纪委,就是因为他断定这个案子波及到了市级领导干部,自己仍然在市纪委工作,就起不上作用了。不过,现在案子已经正式公诉了,目前又抓不到其它的证据,下一步应该怎么办呢?林清雅感觉很为难。不过,有他呢,他也许会有办法吧。想到蓝煜星,林清雅又多了几分信心。
  其实,林清雅想错了,现在,蓝煜星和他一样,同样在为案子的下一步如何开展绞尽脑汁,但是,他怎么也找不到刘彪口供中的逻辑错误,即使有些无法取证的东西,也被刘彪在口供中说得很圆满。所以,要想破这个案子,还有三点希望,第一是抓到刘虎,第二是让刘彪说出真相,第三是背后的人自己暴露,但是,这三种可能性好像基本都不存在。
  首先是刘虎这一条,抓起来难度实在太大。S市警方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完全放弃抓捕刘虎的努力,至今仍然有几名干部长驻在Z州,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希望已经是越来越渺茫了,估计发现形势不对的刘虎可能是早已离开了Z州了。更何况,以对方做事的严密程度,不难看得出来,搞不好刘彪只是和刘虎单线联系的,只是听刘彪的命令行事,并不了解上一层的情况,抓到了也挖不出来什么东西,这条线算是断了。
  其次是刘彪这边,如果不是下定必死的决心,他早就该说了。想一想董守业,其实,刘彪也是块硬骨头,并不比董守业差啊。干纪检这么多年,蓝煜星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虽然也有死也不说的,但多数是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但像这种为了别人前赴后继、争相赴死的局面,似乎只有香港的黑社会里才会出现。所以,刘彪的这条线实际上也断了。
  至于第三种可能,那只能说是一种奇迹,就算出现,也不知道会是多少年以后的事情了。对方会犯一次错误,但绝不会一再给自己机会,这样的事,还是不要想了,想也没有用的。
  正在蓝煜星想得心烦的时候,手机响了,原来是谈晶晶。明天是星期六,最近也没什么案子,蓝煜星明天不用上班。现在,两个人的恋爱关系已经确定了,谈氏夫妇从不干涉两个人在一起,估计谈晶晶可能是想约他出去玩。果然,谈晶晶在电话里告诉他,明天早上来找他,要带他去见一个很特别的人。这人是谁呢?不管他了,反正明天就会知道的。
  第二天早上八点,蓝煜星起床洗漱完毕,门铃响了,打开门一看,正是谈晶晶,黑色的皮风衣,齐膝的粉红底色黑格子百褶裙,黑色长统皮靴,脚腕处的靴子背面是只粉红色的蝴蝶造型,把谈晶晶装扮的无比俏丽,虽然是冬天,仍掩饰不住她的亭亭玉立。现在已经进了农历腊月上旬,虽然还不是最冷的时候,但外面已经结了冷。包裹在貂皮领子里的谈晶晶的小脸,被冻得通红,但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却是忽闪忽闪地,说不出的可爱,让蓝煜星一阵怜惜。谈晶晶的手上,提着一个塑料袋,不用说,应该是蓝煜星的早餐了。
  房间里暧气开得很足。谈晶晶进门,把皮衣脱了下来,蓝煜星随手接过,挂在了衣架上。脱了外衣的谈晶晶,里面穿的是一件纯白色高领羊绒衫,腰间随意的系着一条粉色的珠链腰带,越发把她充满活力的身材包裹得曲线玲珑,看得蓝煜星心动不已。
  “呵呵,又送早餐来啦!”另一间房门推了开来,却是与蓝煜星同宿舍的李玉凯。李玉凯进了政府办以后,就跟着原来的市政府秘书长、现任的常务副市长程伟元做了秘书。这小子进了办公室以后,和各方面的人接触得多了,成熟得很快,早不象原样那样木讷,与人交往也渐渐大方起来。本来他和蓝煜星在面试的时候就很投缘,现在住在一起,早已成了蓝煜星在S市最好的铁哥们。这一段时间,谈晶晶经常来找蓝煜星,李玉凯和谈晶晶也就非常熟悉了。所以,一看到谈晶晶,他就很自觉跟他打趣。
  打完招呼后,李玉凯抢了过来:“我得检查检查,今天又带了什么好吃的。咱们蓝大纪检员身居要职,这安全是要绝对保证地,不明不白的东西,怎么随便吃呢?咱这做小秘的,怎么也得先尝尝不是?”李玉凯一边说着,一边从袋子里翻出了一个烧麦,不由分说地塞进了嘴里。
  “要死啊,你才不明不白呢,也不知道洗没洗手,就乱吃东西。”白吃当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李玉凯的肩上被谈晶晶重重地捶了一小拳。谈晶晶上学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蓝煜星也不奇怪,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他们胡闹。
  “呵呵,我要走喽,不在你们中间当电灯泡,天冷,注意别冻着!”李玉凯又拿了一个烧麦,抛下了一句极暧昧的话以后,匆匆忙忙地夹着公文包,夺门而逃。蓝煜星知道,本来在政府办公室就比较忙,现在程伟元做了常务副市长,他可就更忙了,现在自己没什么案子,他的工作比自己还要紧张。
  李玉凯走后,两个人坐到桌子旁边。谈晶晶麻利地把袋子里的烧麦、牛奶取了出来,坐在蓝煜星的对面,一脸幸福地看着她吃饭。
  “咱们今天是去见谁啊?”蓝煜星边吃东西,边嘟嘟囔囔地问道。
  “慢点,慢点,别噎着,这么大人了,吃饭还跟个孩子似的,又没人跟你抢。”谈晶晶一边抱怨,一边回答:“你见到就知道了,是个美女哎,呵呵。”
  蓝煜星三口两口吃完,谈晶晶把桌上的东西收拾了一下,放在垃圾桶里,两个人便下楼出门。
  “怎么走?打车吗?蓝煜星边走边问。
  “这个不用你操心,有车来接咱们。”谈晶晶的回答让蓝煜星有点惊讶,她自己自然是没有车子坐的了,上下班都骑自行车,自己离单位近,不需要自行车,一个人出去有事的时候以坐公交车为主,要是两个人,基本上是打车,有时候,不需要买什么东西,谈晶晶也会让他骑自行车载着自己瞎转悠,她就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享受那份惬意。但是,谈晶晶用她老爸的车子,就是到他家去的那一回,以后就再也没有过了。今天,居然说有车来接,而且是去见一个人,这让蓝煜星心里直犯疑惑:今天这是怎么啦?
  到了门口,蓝煜星看到,大门口停着一黑牌照的白色宝马轿车,见到谈晶晶他们过来,车子的喇叭响了一声,然后,一个衣着整洁的中年人从驾驶座上走了下来,啪地把后车门打开,说了声:“谈小姐,请!”蓝煜星知道这是司机,也不再多问,自己走到车子的另一侧,打开门坐了进去。
  当着别人的面,蓝煜星自然不好问什么,心里却在暗自揣测,这辆车子显然不是政府机关的车,而是外资或者合资企业的车子。当然,外商在国内各个城市都享受一些优惠政策,现在有些有钱人为了方便,想方设法搞辆黑牌车的现象也比较普遍。驾驶员,也很不寻常,中年人,彬彬有礼,一看就知道,精通商务礼仪,只有比较规范的大公司,才会有这样高素质的驾驶员。从他对谈晶晶的称呼看,即使不是特别熟悉,也应该是认识的了。
  果然,上了车以后,谈晶晶说了声:“王师傅,可以走了。”
 
 
 
 
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三章 夫妻~
 
  谈晶晶说完之后,驾驶员答应了一声,紧接着,宝马发出一声轻微而又厚重的轰鸣声,看似笨重的身躯,灵活地转了一个身,带着两个人,像条鱼一样,在拥挤的街道上穿梭。
  一路走来,车辆越来越少,下了主干道,车子拐上一条环形的柏油路,道路比起前面的变得窄了许多,但道路两边的绿化却更显精致,虽然已经入冬,路两边却是绿意盎然。再远些,是一株株高大的绿乔木,绿树掩映之间,不时可以看到一栋栋别致的欧式风格小别墅。蓝煜星知道,这里是南郊的凤凰山,S市有名的富人区,以前上学的时候来这带遛跶过,经常可以看到诸如奔驰宝马林肯这样的高级轿车进进出出。不过,这里虽然没有大门,可一旦进了别墅区,就会有保安过来礼貌地询问他们找哪一家,一帮学生无言以对,嘻嘻哈哈地扭头就跑开了。
  车子在一栋别墅的门口刚一停下来,就有一个女人打开门迎了出来,显然,她已经久候多时了。下了车,蓝煜星看到,女人一边微笑地冲着他点头示意,一边亲热地拉住了谈晶晶的手,冲两个人说:“晶晶,小蓝,快进来吧,外面冷。”
  看女人的样子,应该是一个少妇。身材窈窕,眉目清秀,皮肤光洁细致,透露不出她的真实年龄,但可以看出一丝憔悴。上身只穿了一件质地柔顺的米色V领毛衣,肩上搭着深咖啡色的亚麻披肩,披肩两端的流苏在她的臂间随意摇动着。披肩的上面,是波浪式的过肩卷发,稍微有些凌乱,面对蓝煜星和谈晶晶俩人,她的脸上一直挂着温和的笑容,但蓝煜星可以感觉得出来,笑容的背后,有一种难言的苦涩。这让蓝煜星有些纳闷,一个如此富足、美丽的妇人,却为何这般的愁眉不展、强作欢颜?
  进了客厅,女人招呼他们坐下,便走了开去,估计是拿东西招待他们去了。客厅很大,以黑白两色为基调,黑色真皮沙发在厅中央围成一个半圆,中间放着长方形的茶几。沙发正前方,挂着42吋的等离子电视机,装饰墙的下面,是一排黑色的直线形矮柜,上面是山水台式组合音响,音响旁边放着唱片,唱片被整齐的码放在银色镀铬的旋转架上。沙发后的墙壁上,嵌着酒柜,里面有廋长瓶的轩尼诗XO、细颈圆肚的人头马XO、红方威士忌等外国名酒,也有茅台、五粮液、苏酒等国产经典白酒。酒柜正面是窄长的酒吧台,漆黑光亮,吧台的前方并排放着两只高脚矮背黑色真皮转椅。稍显活泼一点的颜色,就是地面中央铺着的海蓝色羊毛绒地毯和墙角处一株生长得异常茂盛的巴西铁树,除此之外,整个客厅别无它物,显得非常空旷,给蓝煜星一种在海面上漂浮的感觉。
  再留意墙上,并没有悬挂太多的装饰,只有一副油画效果的风景人物图片,碧绿的草坪上,一身西式打扮的孩子在和美丽的母亲嬉戏,一个男人躺在一边,笑吟吟地看母子俩戏耍,图片的取景很美,抓拍的效果也很好,透露出一种浓浓的天伦之乐。刚开始,蓝煜星以为是一副艺术图片,可是,他再仔细一看,却是吃了一惊,照片上的女人,正是刚才为他们开门的女主人,而那个男人,却是这些天来折磨得他寝食不安的----刘彪。
  这时,女主人端了一个托盘,走了出来,托盘上,是三杯热气腾腾的咖啡和一小盘方糖,她首先把咖啡端了一杯给蓝煜星,又在谈晶晶和自己面前也放了一杯。蓝煜星按下心头的疑惑,微微欠身,礼貌地接过。既来之,则安之,蓝煜星现在不急不忙,接过谈晶晶为自己夹的一小块方糖,拿起小匙,轻轻地搅动着,然后,喝了一小口,好香,很纯正的巴西咖啡,比市面卖得那些速溶的品牌货正宗许多。
  这时,谈晶晶开话了:“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玉纶姐,大名叫钱玉纶,她可是大人物,玉纶集团的总经理呢。你的情况我已经告诉玉纶姐了,就不用再介绍了。”
  蓝煜星顿时释然,眼前的这个女人,应该就是S市的首富、玉纶集团的董事长钱大富的女儿,刘彪的妻子了。原来,钱大富的玉纶集团居然是以他的宝贝女儿的芳名命名的。蓝煜星脑子里在思索,人也没闲着,又欠了欠身,对钱玉纶说:“玉纶姐你好!”看得出来,钱玉纶和谈晶晶不是一般的熟悉,这又是在家里,所以,他没有称呼钱玉纶的职务,而是跟着谈晶晶叫她玉纶姐。
  “钱叔叔是我爸的好朋友,他是河西村人,我爸在河西做大队书记的时候,钱叔叔是大队长,还兼着几个企业的厂长呢。文化大革命的时候,我爸在河西村出了事,钱叔叔也跟着倒了霉。后来,我爸平反了,重新安排了工作,钱叔叔因为以前的身份是农民,就回家务农了。后来,钱叔叔就到广东闯荡,慢慢的发了财,又到了上海,在上海,办了一个很大的快递公司。我爸做了P县的县委书记以后,请钱叔叔回乡投资,钱叔叔就回来,买了很多企业,创办了玉纶集团。这名字,就是以我玉纶姐的名字命名的。玉纶姐对我可好了,小时候,我就是她带大的。”谈晶晶一口气说了很多。
  “呵呵,哪有她说得那么夸张,八十年代初,我爸到广东闯世界去了,后来,我妈也跟着去了。那会我考上了县城的初中,就住在谈叔叔的家里,当时晶晶才学会走路,我经常抱她。”也许是受谈晶晶影响,也许是想到了从前的快乐时光,钱玉纶的脸上多了一点开心的笑意。但是,话说完之后,那一丝忧伤又不知不觉地爬到了她的脸上。
  虽然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从两个人简单的对话中,蓝煜星立刻明白了谈、钱两家的交情。钱大富外出,没有把孩子托付给她的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没有把孩子托给他们夫妻的兄弟姐妹,而是把她交给了谈新权,这份量,就太不一般了。他也可以明白谈晶晶和钱玉纶的感情,虽然不是亲姐妹,但却是实实在在的亲姐妹了。怪不得驾驶员对她都那么熟悉。那么,今天钱玉纶找自己来,应该是为了刘彪的事情了。
  果然,钱玉纶下面的话慢慢接上了主题:“小蓝,晶晶早就跟我说起过你,我也一直想请你到家里做客,不过,我平时也太忙,你在纪委工作也是个大忙人,直到现在才有机会。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也就不再过多的客套了,今天请你来,一是来认认门,二来我也想问问你关于刘彪的事情。当然,我绝不会问不该问的话,也不会让你做违反原则的事情。”
  钱玉纶现在的话,才让蓝煜星稍微见识了一个商场女强人的风采,话说的很得体,没有丝毫唐突的地方,但又很坦率,毫不虚伪,把需要表达的意思一下子就说出来了,这个女人,也不凡啊,绝不是一个丈夫出现外遇。继而身陷牢笼的怨妇。
  “嗯,你问吧。只要是能说的,我不会隐瞒,而且,也没有必要隐瞒。”蓝煜星回答得很干脆,也给自己留了足够的余地,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自然心中有数。
  “我只想知道,你们有没有拿到刘彪和周嫒嫒在一起的直接证据,我的意思你明白吗?”捉奸捉双这样的话,钱玉纶肯定是说不出口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坦率地说,没有你说的那样的证据,但是,刘彪本人对此供认不讳,而且,通过警方的电话监控,他在与刘虎的通话中,也说出了他与周嫒嫒的关系。这一点,我不必隐瞒,如果你打算请律师为刘彪辩论,律师是可以看到这些的。但我个人认为,以目前检察院所掌握的证据,如果律师没有什么新的更有力的证据,无论是什么样的大律师,都是不可能胜诉的。”蓝煜星以为,钱玉纶是打算凭借强大的经济实力,请大律师来为刘彪辩护,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刘彪做了对不起钱玉纶的事情,但是,生死关头,如果他们感情没有完全破裂的话,钱玉纶做出这样的努力是完全有可能的。
  “嗯,谢谢你给了我这样一个答案,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我下面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现在,我想说一些情况,也许对你们专案组还有一些参照价值。不过,我说的会比较多,你不要嫌我罗嗦。”钱玉纶在说话的时候,好像是长出了一口气。她的话,也给了蓝煜星一丝希望,也许,钱玉纶真的掌握着什么对案件往下发展比较有利的东西。
  “哪里,玉纶姐你客气了!”蓝煜星今天自然是洗耳恭听。
  “我和刘彪相识,已经十五年了。我们是大学同学,又是老乡,刘彪在学校的时候很有才气,写得一手好文章,还会写诗,经常在一些报纸和杂志上发表。我们上大学那会,和你们后来不一样,业余生活很单调,男孩子出风头的机会不多,我们是学中文的,班里面的同学,无论男女,个个都是文学青年,像刘彪这样出色的,有不少女孩子喜欢他,甚至是崇拜他,我也是其中之一。”虽然说的是十五年前的事情,钱玉纶说起来脸上还是有点害羞,这让蓝煜星看到了这个女强人的另一面。
  不过,她的话还是引起了蓝煜星的感慨。钱玉纶说的是实情,她们那会和他与谈晶晶上学的时候的确是不同了。现在的大学生,最出风头的是那些会打球、会唱歌、会交际、会玩、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孩子,象刘彪这样瘦瘦弱弱的内秀型的男生,的确是不大有市场。想起来,刘彪和自己居然还有一些相似之处,不过,自己在上大学的时候就没刘彪那么风光了,同样的会写一些东西,却丝毫引不起女生的注意,如果不是因为自己的奇遇,到现在会不会进入谈晶晶的视线都难说,估计到现在也只是暗暗地苦恋着她。
  “不过,在众多的追求者中,虽然其中不乏一些很开朗很大胆的女生,但他都没有接受,心里只有我一个。虽然我也喜欢他,但女孩子总是矜持一些,四年里,他也曾很含蓄地向我暗示过,我也有所察觉,但没有对他有所回应。不过,他也太含蓄了,没有一句话是真正的向我表白的,不象你们现在这么开放。”说起以前的幸福时光,钱玉纶眼中绽放出幸福的光彩。
  “哪有?其实,他也是只呆头鹅,四年都没敢说。我们也是毕业以后才……”听到钱玉纶说她开放,谈晶晶不答应了,但说了一半,又不知道如何说下去才好,小脸羞得通红,为掩饰自己的尴尬,马上把话题转向钱玉纶:“那你们后来是怎么恋上的?”
  这回,轮到钱玉纶惊讶了,眼前的这个大男孩,成熟稳健,开朗大方,不像是晶晶所说的样子嘛。机关,果然是个培养人的好地方啊。不过,今天的主题不是聊这个,善于掌握局面的钱玉纶马上又把话题继续了下去:“也算是我和他有缘,毕业以后,我们又一同被分配到P县一中教书。大家是校友,又是一同参加工作的,当时带的都是高一语文,接触自然也多些。参加工作以后,慢慢的,他也变得大方了一些,这才开始向我表白,他表白的方式很是与众不同。”说着,钱玉纶顺手从沙发旁边一个木盒,打开一看,是四个厚厚的笔记本。
  “这是他大学时候写得情诗,自从他在大一下学期喜欢上我以后,每天为我写一首诗,四年来,居然写了上千首。这些诗里面所写的内容,的确写的是我,很多,只有我才能看得懂。”说到这里,钱玉纶的脸庞越发的光彩照人。
  蓝煜星把笔记本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手漂亮的书法,再读下去,是一行行滚烫而充满激情的诗句,少年的情怀表露无疑,在每一首诗的字里行间无一例外的都在表达这样一种玫瑰色的情怀:在刘彪的心目中,钱玉纶,是他的公主,是他的女神。
  谈晶晶也在翻看那诗集,看了几眼以后,居然白了蓝煜星一眼,目光中在抱怨,你对我就没这么好。是啊,有一个才华横溢的男孩子,天天为自己写情诗,而且,一写就是四年,少女情怀总是诗,如何能够经得起这样重磅炸弹的轰击啊!也怨不得谈晶晶羡慕了,蓝煜星并不觉得太冤。
  “我被他深深地打动了,后来,我们很自然地就恋爱,结婚,有了宝宝,现在,宝宝已经九岁,上二年级了。唉!”说到这里,钱玉纶的思路终于回到了现实,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蓝煜星俩人此时说什么都不合适,只能静静地等她说下去。
  “我们结婚十年,感情一直比较好。虽说他后来到了县委办,工作比较忙;我爸回来以后,办了公司,事情太多,也许他觉得我能做点事情,就让我辞职下来帮他,我做了总经理以后,他也当了常务副县长,两个人工作都很忙,但这并没有影响我们的夫妻感情。只要有时间,他都会早早的回家做菜,等我回来吃。在一起的时间少了,我们在一起反而更甜蜜。”不知道想起了什么,钱玉纶的脸上又泛出了一丝红晕。
  “那星期六、星期天呢?”蓝煜星问了一句很关心话。
  “你的意思我明白。作为家属,案情我自然了解一些,他星期六星期天的确是常常不回家,而且,我住在市里,他住在P县,当时没感觉有什么不正常。不过,我想说的是……”想到这里,钱玉纶脸上又是一红,仿佛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下面的话。
  “你们两个还年轻,有些事情可能不懂。但是,你们以后就会知道了,男人的这种事情,是瞒不过他的枕边人的。即使当时会被蒙在鼔里,也会有所疑惑,一旦真相大白,做妻子的肯定会有恍然大悟的感觉。但是,情况恰恰相反,你也知道,他并不是那种很强壮的男人,需求也不旺盛,可他每次在周一周二回来以后,反而会比平时更加热情。这绝对不像是一个有外遇的男人,所以,我不相信。”说完,钱玉纶又一次羞涩地低下了头。
  “他会不会是因为有愧疚感或是服了某种药物呢?”蓝煜星不想排除一切的可能,便试探性地问。
  蓝煜星的问话,让钱玉纶心里一愣,这个男孩子,远比他看起来要成熟啊,不过,这样也好,交流起来要方便许多,而且,她现在主要考虑的不是这个问题,便不再多想,接口说道:“这个问题,在事情发生以后,我也细细想过,生理上的东西,也许可以用你说的那种方法来解决,但是,心理上的感觉,那种真爱和激情,是假装不来的。不可能。”
  一旁的谈晶晶,终于听懂了他们说的是什么事了,在一边,也羞得满脸通红。
 
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四章 疑人~
 
  对蓝煜星来说,今天肯定是不虚此行了,钱玉纶给他提供的情况,对案件来说,是极富参考价值的。可以肯定,钱玉纶是真诚的,她没有必要也没有可能在这件事情上对蓝煜星撒谎,她找蓝煜星的目的,更大的可能只不过是想证实一下自己的猜测是不是正确,因为,蓝煜星毕竟只是个小办事员而已。女人的心思很奇怪,从她的言语中不难看出,对案情本身,钱玉纶并没有分析得很透,她最关心的,反而是刘彪对感情忠于不忠的问题。
  蓝煜星在想,钱玉纶关心的问题,结果如何,将直接影响着她对刘彪的态度,进而也直接影响到钱玉纶挽救刘彪的积极程度。可以想见,如果刘彪确实在感情上背叛了钱玉纶,也许钱玉纶同样会找律师来为刘彪辩护,但是,那只是人之常情,毕竟,刘彪无论在外面有多少个女人,他还是她的合法丈夫,还是她儿子的爸爸,而且,她们曾经有过那么真挚的情感。但是,如果刘彪没有在感情上出轨,结果便会大相径庭。今天的这一次对话,让蓝煜星感觉到,钱玉纶和刘彪的爱情,是真挚的,是深厚的。女人的爱,有时候是很自私甚至是毫无原则可言的,哪怕他无恶不作、恶贯满盈,只要他在感情上是忠诚的,只要他还爱她,就可以让女人毫不犹豫地为之付出一切。搞不好,钱玉纶的努力,也会成为本案的一个转折点。
  所以,蓝煜星想赌一把:“今天我们交流的内容,仅限于我们三个人知道,绝对不能告诉别人。如果你答应,我可以说出我的想法。”
  见蓝煜星说得如此郑重,钱玉纶坚决地点了点头,连谈晶晶也都跟着点了点头。看着自己的情郎露出如此坚毅果敢的一面,连S市商界最有名的商界女强人都对他言听计从,谈晶晶又是自豪又是欢喜,自己果然没有选错人。
  得到钱玉纶的保证以后,蓝煜星开始谨慎地提示道:“如果真的像你所说的那样,刘彪和周嫒嫒什么也没有,那他很可能是在被迫或是自愿的情况下为别人作牺牲。无论是在哪一种情况下,让他为之牺牲的人,都不会是一般的人物。你能在这个问题上想想吗?”
  蓝煜星的话让钱玉纶沉思了良久,然后迷茫地说:“我想不出来。他这个人与人相处比较特别,既不会和谁走的太近,也不会和谁走得太远,无论是对同事,还是对同学什么的,都是这样。所以,他人缘很好,但有那种过命交情的朋友却没有。我想不到他会有什么可以让他宁愿牺牲生命来庇护的人。”
  “可以说的详细一些吗?”蓝煜星启发钱玉纶的思路。
  “嗯。同事同学什么的我就不说了。至于他的领导,也没有发现谁对他特别照顾。这几年他在职务上的升迁的确比较快,一方面是因为他的工作能力比较强,另一方面,也是因为我爸的事业比较成功,对地方上的贡献比较大。他在办公室的成长阶段,其实也就是伴过两任书记。早先是谈叔叔吧,肯定没有这种可能,排除谈叔叔的人品不讲,就算是在工作上,谈叔叔对他的要求也最严格,虽然两家关系比较特别,我也算是他的半个女儿了,但谈叔叔反而对他最不照顾。他在位期间,刘彪虽然提了办公室副主任,但就是论资排辈来着,还没有同期的人快呢。后来,他提副处,也是县委的主要领导和黄书记提的议,那时候谈叔叔在组织部,当然是可以起到作用的,但也没有推荐过他。”钱玉纶说得挺自然,她本来就没有什么具体的怀疑对象,当然更不会怀疑到谈新权。
  “我爸这个人啊,就是这个样子,不照顾一下也就算了,反而越是亲近越是不提拔,后面小院里的孩子,就我工作最差了。要不是我妈,连这份工作都没有,最后我和我妈还要挨他骂。”谈晶晶跟着钱玉纶抱怨了一声。
  “晶晶说哪儿去了,我没有怪谈叔叔的意思,他这样是对的,尽提拔家里人,那他的工作还干不干了。”现在,钱玉纶也算是一把手了,对任人唯亲这种事情自然有她的看法。一个小插曲之后,钱玉纶继续谈刘彪的事情:“后来就是许昌平了。谈叔叔做县委书记时间不长,许昌平就调出了P县,虽说是平调,但还没有在P县的时候好。大家都说他是被谈叔叔挤走的,话是难听了点,不过,谈叔叔也的确是不喜欢他。要不是我爸每年为P县贡献了那么多的财政收入,许昌平才不会那么好心呢,他们之间,怎么可能有那么好的私下交情啊。他提拔刘彪,主要是怕我爸把企业全迁到市里吧。”
  对这一点,蓝煜星倒是比较认同。像许昌平这样的人,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应该是可以分得清的,绝不会因为一时的怨气,就把P县工业经济的顶梁柱给挤兑走的。企业和政府,本来就是相辅相承的事情,企业有了税收,政府做什么事情都比较好办,他许昌平也才会出政绩,才能平步青云。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这么简单的道,许昌平不会不懂。而且,通过提拔刘彪,他还能显示他的高姿态,表现他的大度。
  已经排除两个了,还有一个人也比较重要,就是现在的纪委书记,以前的公安局长、市委常委孙继尧了。蓝煜星刚想到这里,钱玉纶的话题就谈到了孙继尧:“还有一个人,和刘彪打的交道也比较多,就是现在你们纪委的孙书记,孙书记这个人是个很严肃的人,对下属笑脸都很少,好像谁都欠他钱似的,好像天生就是一个干政法的料,他后来当公安局长、纪委书记也正合适。不过,因为他总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虽然刘彪跟着他做了两年,却也仅限于工作上的服务关系,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地方,私交基本上就是没有。所以,孙书记也不像。”
  听了钱玉纶的话,蓝煜星原本还算清晰的思路反而变得糊涂了起来。究竟是怎么回事,蓝煜星相信,查案就像是抽丝剥茧,只要有可以追查下去的线索,就不愁不会水落石出。而且,刘彪所做的事情,钱玉纶是一点也不了解,她提供的情况,也仅仅是她看到的一个表象,至于背后究竟是什么样子,她现在所了解的并不比自己多多少。
  所以,蓝煜星便对钱玉纶说:“现在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子,只有刘彪本人最清楚,不过,这件案子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刘虎,也许他会知道内情。”
  “刘彪的性格我了解,他这人本来就性格就有点内向,又在办公室工作,保密意识很强,这么多年来,他也经常会和我谈谈工作上的事情,但是,一旦涉及到保密的东西,他绝对是守口如瓶。以前他在办公室的时候,有此同学同事什么的,托我打听些人事变动、案件 处理等一些内幕消息,他从来都不透露,因为这事还得罪不少人呢。后来我也就不问他了。像这个案子,他就更不会跟我说了。我就想,以他那犟脾气,他要真的是铁了心准备憋在肚子里,估计,无论什么办法都不能说出来。”说到这里,钱玉纶眼泪都快出来了,心里暗暗埋怨,怎么这个人就这么犟呢。
  这一点,蓝煜星却是早已领教了,便接着问道“那刘虎呢?他们兄弟的情况你知道不知道。”
  “你说的刘虎这事,其实也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老实说,他们兄弟俩从小一块儿长大,年龄悬殊也不大,手足情深,这我能理解。不过,他们不是一路人,就是在刘虎没犯事的时候,来往也很少。最后怎么就把刘虎扯进来了呢?而且,联系了这么多次,我一点也没有察觉。”钱玉纶又掐掉了蓝煜星的一丝希望。
  不过,他又想到另一件事,便问道:“据刘彪说,他在周嫒嫒身上花了不少钱,他的经济情况,你掌握吗?”
  “这倒是有可能。我们公司里的事,他有时候也帮帮忙,比如供应上的事情,大宗的采购一般都是我和我爸亲自谈,小宗的公开招标。但他有时候也会介绍一些大宗的供应商,一个单子上千万的都有,几单下来,要想从中拿个百八十万的回扣,实在是太容易了。”钱玉纶又掐掉了蓝煜星的一个疑点。蓝煜星暗自心惊,对方的一切计划,都是很周密的,从刘彪的日程安排,到他的经济能力,都没有留下任何的疑点,这说明,要么对方早就做好了在关键时候牺牲刘彪的准备,要么就是在策划这次行动的时候,经过分析,牺牲刘彪是完全无懈可击的。前者的可能性不大,估计他们不会在一两年前就做好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的准备,毕竟,当时他们也不可能预料到周嫒嫒会怀孕吧。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可怕,一场突如其来的麻烦,却能让对方在短时间内就拿出如此无懈可击的应对措施,这种组织能力,让人胆战心惊啊。蓝煜星对自己的对手,甚至有些佩服了。
  蓝煜星正在思索的时候,客厅的房门忽然打了开来,蓝煜星一看,进来了一个老人。刚在纳闷,钱玉纶已经说话了:“爸,您怎么来了?”
  谈晶晶也连忙起身打招呼:“钱叔叔您回来啦!”
  “啊,我来看看你。晶晶也在啊,这位是?”老人问了一下。
  “这是晶晶的男朋友,叫蓝煜星。”已经闻声起立的蓝煜星连忙问候:“钱叔叔好!”
  钱大富也礼貌地走上前来,和蓝煜星握手。蓝煜星伸手握住以后,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钱大富刚从室外走进来还是怎么回事,只觉得手心里握着的好像是一个铁抓子,坚硬、冰冷,而且非常有力,让他的手有一种被钳住的感觉。不过,蓝煜星并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异常,而是礼貌地正视着钱大富的眼睛,笑着说:“钱叔叔的大名我可是久仰了。”
  “哪里哪里,徒有虚名罢了!”钱大富的声音爽朗而浑厚,和他的形象实在不相称。
  蓝煜星眼里的钱大富,实在没有半点大亨样子。身材不高,稍有些驼背;体形极瘦,皮肤黝黑,脸上没有半点血色;眼睛细小而且深凹,衬得鼻子很大,显得异常突出,整个面部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张黑色套在一个骷髅上,然后在鼻子的部位垫了一块异物,阴森森的,让人看上一眼脊背上就会产生一股子凉意。
  钱大富的打扮也很普通,一件长长的黑色呢大衣,裹在精瘦的身体上,因为招呼客人,脖子上的围巾还没来得及取下来,虽然是冬天,下面的长裤还是有些晃晃悠悠,空洞无物,全身的衣服穿在身上,就像是一个钢筋焊成的支架,然后在上面装了几件衣服。蓝煜星有点想不通,他怎么能够生出那么漂亮的一个女儿。不过,就是这幅糟糕的模样,全身却流露出一种强大而逼人的精气神,好像这个人不是血肉之躯身,而是核材料做成的一样,全身的骨胳都在为他提供巨大的能量,让他充满意了精力。这让蓝煜星联想到了他家乡的特产,螃蟹,骨胳外露,肌肉内敛,体型虽然不大,但所有的大鱼都不敢轻易咬他一口,而他却可以张牙舞爪、肆意横行。
  钱大富也在暗自称量蓝煜星,这个小伙子,看起来文文静静,秀秀气气,像是一个还在读书的学生,可待人接物中流露出那份成熟和稳健,却完完全全是一个有着丰富生活阅历和社会经验的成年人。对自己的形象,钱大富当然心中有数,这么多年来,他所看到的年轻人,除非特别熟悉的,大多对自己退避三舍,可眼前的这个孩子,却能够以温和而且从容的目光正视自己。老谈挑的女婿,果然不一般啊,就这份气度,也绝对是一个可造之材。
  “小蓝可是稀客啊,前些日子,还是听我家老太婆说晶晶有男朋友了,惋惜得不得了,这下子,我们家玉成可就没希望喽!”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钱叔叔又胡说!”谈晶晶有点害臊,冲钱大富表示她的不满。
  “丫头害什么臊嘛,要不是我裁量玉成那小子配不上你,早就跟你爸提亲了。小蓝不错,这才是晶晶的乘龙快婿嘛。”也许是在外人面前故意掩饰,也许是事情过了一段时间他已经调节好了情绪,钱大富今天的心情看起来不错。
  不过,这一次,钱大富没有给谈晶晶表达不满的机会,而是接着说道:“小蓝今天是第一次来,按说我应该送份见面礼的,不过,咱们两家是君子之交,我要是表示了,老谈铁定不让,咱们就免俗了吧,等你们结婚的时候再说,那会他该推不过去了吧。不过,以后有什么难处,小蓝你只管跟我说,你那个未来的老丈人太不近人情,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不如我呢,晶晶还不跟我的亲闺女一样啊,晶晶你说是吧。”
  谈晶晶又不干了:“钱叔叔又胡说,什么老丈人啊,难听死了。”蓝煜星看得出来,这两家人,平时在一起,也的确是随便惯了。
  “爸,小蓝他在纪委工作,正好经手那个案子,今天我请他来认认门,顺便跟他问一些情况。”钱玉纶这才插上话,跟老爸说明了今天请蓝煜星来的意图。
  听了女儿的话,钱大富脸色一沉:“以后不要提那个败门风的东西,提起来我就窝火。”然后,钱大富又转向蓝煜星,愤愤地说:“小蓝也是自家人,情况你也清楚,不是我说,我们家玉纶,论模样,论人品,论学问,论家世,哪一样配那个小子不是绰绰有余?他居然弄出这么一档子事来,丢人现眼。唉!就苦了我们家玉纶了!”说完,钱大富一脸的黯然,温柔地拍拍女儿的后背。
  这个铁打的强人,终于流露出温情的一面,让蓝煜星感觉异常的心酸。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气氛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钱大富又开话了:“小蓝,晶晶,今天中午就别回去了,反正是周末,我打个电话给老谈,请他们两口子也过来,咱们就在这吃个饭,你们也别推辞,都不是外人,玉纶这里,这段时间却实在冷清了些,大家热闹热闹。你们先坐着,我去换件衣服,还有,玉纶啊,你打个电话,让他们送桌菜来。你谈叔的口味你知道的,简单些。”交待完毕,钱大富径自上楼去了。
 
 
 
 
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五章 大亨~
 
  钱大富离开以后,钱玉纶打了个电话,安排了一下。此时,已将近中午了,又过了一会,钱大富换了一身家居的打扮,从楼上走了下来,招呼到:“咱们先到餐厅吧,今天比较凑巧,你爸正好没什么大事,但你妈来不了,说是跟几个大院里的老太婆逛街去了。我已经让车子接他去了,这老东西,每次请他他都舍不得坐自己的车子,非得我让人去接,否则就自己打的过来。我就算是有点钱,还能比共产党的多?这不是假私济公嘛。”
  虽说蓝煜星和谈晶晶已经双方父母认可,算是正式确定了恋爱关系,但还没到对谈新权改口称爸的地步,但钱大富既然这么说,两个人也不好意思否认。特别是谈晶晶,知道自己一张嘴,就要被钱大富打趣,所以今天是难得的安静。
  餐厅里,一个穿白衣服的大胖子,带着两个助手、两个服务员好像刚忙活完,菜肴和餐具已经摆好。菜极其普通,四个冷盘,花生米,拍黄瓜,切牛肉和盐水鸭,四道热菜,分别是鱼香肉丝,韮菜炒鸡蛋,清水河虾,红烧鲫鱼,正冒着热气;中间放着一个大大的砂锅,还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毫无疑问,应该是今天的主菜。桌子还放一瓶干红,一瓶雪碧和两瓶茅台。不过,菜虽然简单,也不花哨,并没有什么花边点缀,色彩却极其赏心悦目,诱人食欲。蓝煜星清楚,越是普通的菜,就越能考校厨师的功夫,看得出来,做这桌菜的大厨绝对是高手。还有一点比较特别,就是餐具,瓷质极佳,薄如纸,透如镜,白如玉,一看就知道是景德镇出产的精品,放在每人面前的小盘底,都有一个蓝色的圆形图章,上面印着四个小字:“玉纶宾馆”,这是玉纶集团下属企业之一,S市赫赫有名的五星级宾馆。
  看到钱大富和钱玉纶走过来,大胖子和几个服务员连忙打招呼:“董事长!总经理!”钱大富却是冲胖子哈哈一笑:“老孙今天亲自来啦,那我可有口福了。”听他这么说蓝煜星自然听得出来,这个胖子不一般。
  胖子态度挺客气,用一口带京腔普通话回答道:“让董事长见笑了,您慢用,我们先回去了。”
  “既然来了,就坐下喝一杯吧!”钱大富客气了一下。
  “不客气,宾馆那边我还要去照应呢。”老孙当然知道,这是董事长的家宴,外人是不方便留在这儿的。
  “那我就不留你了。改天我过去,你可得陪我喝两杯。”钱大富出门送客。对一个厨师也如此礼遇,钱大富的风格让蓝煜星暗自惊叹。
  很快,钱大富回来了,冲蓝煜星说:“这个老孙是我们玉纶宾馆的厨师长,也是我们J省人,我的老朋友了,以前在鱼台国宾馆,玉纶宾馆创建的时候被我挖来了,维扬菜系的领军人物,尤其是他的洪泽湖砂锅鱼头,那可是一绝,不传之秘啊,听说,老孙走了以后,还有国家领导人抱怨,怎么吃不上孙师傅的砂锅鱼头了呢,呵呵。”
  说话间,餐厅的门被推了开来,进来的正是谈新权,三个年轻人连忙起立问候。谈新权冲他们点了点,把外套脱下来,交给了谈晶晶,被谈晶晶挂在了衣架上,谈新权就毫不客气地一屁股坐在了钱大富旁边的主宾位置上。然后,拿起了桌子上的茅台,端详了一下:“老钱,拿这个糊弄我啊,我喝不惯酱香型的酒,你那色拉油还有吧,咱们换那个。”
  “喝不惯?还糊弄你?跑我这装阔来啦,如果我没记错,我在你家的时候,你招待我的好像是七块钱一瓶的双沟普曲吧。”钱大富打趣道。不过,说话间,他又转向钱玉纶:“到我书房去把那瓶色拉油拿来,老谈,我可告诉你,可就剩一瓶了啊,下回来可没了,你就凑合点吧。”
  谈新权哪能饶得了他:“哎我说,我招待你的一瓶酒可是我月工资的四百分之一,你拿你的月收入的四百分之一买瓶酒来我尝尝?好象没见你这么大方过吧。”
  “钱叔月收入的四百分之一,可是好几十万,估计在这个星球上没几瓶酒值这个数吧,就是有,拿钱也买不到啊。”谈晶晶对钱大富的情况显然很了解,也并不讳言。蓝煜星脑子一转,按二十分之一算,一个月也快上亿了。虽然知道钱大富身家数十亿,但还是暗暗咋舌。不过,这色拉油究竟是什么东东,蓝煜星却不清楚。
  说话间,钱玉纶已经回来了,手里捧着的果然是一个一公升的色拉油塑料桶,没有贴商标,里面装的是黄澄澄的液体,在蓝煜星看来,这分明就是色拉油。看到钱玉纶回来了,谈新权忙把桶接了过来,喜不自禁地说:“还是这个对我胃口,呵呵。”
  “谈叔叔,我来吧。还要勾兑呢。”钱玉纶又把塑料桶拿了过来,拉开上面的塑料封盖,蓝煜星顿时闻到一股扑鼻的陈年窖香。
  “酒和水按二比一的比例,兑成四十多度左右的样子。”谈新权吩咐道。于是,钱玉纶又从餐具柜里拿出一大一小两个量杯,先倒进去大半斤酒,然后,一边摇晃,一边把水一点一点地加进去。蓝煜星看到,水滴进去之后,开始时居然像滴在油里一样,并不迅速融合,过了一段时间以后,颜色才变得纯净、透明、稳定。摇晃之中,酒香更加浓郁,虽然没有喝,蓝煜星已经有了醉的感觉。那边的谈新权,眼睛盯着钱玉纶手中的量杯,喉结不住地上下移动,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第一次见到谈新权原来也可以这么可爱,蓝煜星心里暗暗发笑。
  水终于加到了五百毫升的位置,钱玉纶甩了甩手,看来,这一通摇晃,她的手脖子已经酸了。然后在三个男人面前的玻璃杯里每人加了大约三两多。轮到蓝煜星的时候,蓝煜星慌忙推辞:“玉纶姐,我这少一点,我酒量小,喝不完那么多。”
  “小蓝也不要客气,中秋节的时候你喝了半斤,这次也按这个标准吧,下一轮给你少加点。这个酒你肯定没喝过,难道的好酒啊。”谈新权笑道。
  “小蓝,这个酒是我弄来的双沟酒厂的酒基,窖藏已经在五十年以上了,是双沟酒厂的镇厂之宝。我告诉你,双沟酒厂市面上最好的酒叫双沟醉猿,一千块钱左右一瓶的样子,他是用十分之一的二十年陈酿加上十年陈酿和新酒各一半的比例勾兑而成的,而招待贵宾的酒,比如国家领导人,虽然同样是双沟醉猿的包装,却是按照十分之一的这个酒和二十年陈酿和十年陈酿各一半的标准勾兑而成的,这种双沟醉猿就是花钱也买不到的了。而我们所喝的,却是纯粹的酒基,不过,勾兑的工艺不能和酒厂的技师相比,如果经过高手勾兑,酒的味道还要好。我和酒厂有点业务关系,和他们老总又是极好的朋友,好不容易弄来几瓶,你这个老岳父馋猫鼻子尖,我又有点爱炫,就弄了两杯给他尝尝,结果就被他盯上了。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这今天两口明天两口,没几个月呢,我这几瓶酒就给他琢磨完了。”钱大富一边介绍,一边开谈新权的玩笑。
  谈新权这会也没心思和他开玩笑了,忙不叠地说:“那来的那么多的废话,喝酒喝酒。”然后,端起酒,先闻了一下,然后把杯子放到嘴边,轻轻地喝了一小口,在嘴里面停留了一下,打了个转,便咽了下去,然后眼睛一闭,静静地享受那份感觉,良久,叫了一声:“好酒!”古人把美酒形容为玉液琼浆,在蓝煜星眼里,谈新权的感觉,只怕离羽化登仙也不远了。
  见谈新权这么享受,蓝煜星也拿起了酒杯,此时,酒已经被稀释成了淡淡的黄色,可在杯子里,依然保持着一种黏稠感,平面鼓起,像一块玉质的围棋子。学谈新权的样子,蓝煜星也轻轻地茗了一小口,酒到嘴里以后,他的眉头却是顿时一皱,好辣!急忙咽了下去,一道火线,顺着喉咙,一直燃烧到胃里。良久,那种不适感才过去,这时,蓝煜星也才真正体会到这酒的妙处,只觉得齿颊留香,那种醇厚的感觉,是品尝过全国各种品牌美酒的他从未体会过的。
  女主人自然很热情,连忙招呼道:“时间都花在这酒上了,吃鱼头吧。”然后打开锅盖,厚厚的砂锅里,鱼汤还在轻微地沸腾着,里面,是一个足足有五斤重的大鱼头。鱼汤已经被煮成了奶白色,喝一口下去,鲜而不腥,肥而不腻,果然是国宴级的水平。感觉到了蓝煜星的满意,钱大富说:“其实,这道鱼头汤你应该觉得亲切才是,听说你家就住在湖边,这鱼就是洪泽湖里野生的,连做汤的水都是从洪泽湖运来的。湖水煮湖鱼,这汤,比北京的应该还地道些。”
  这句话,钱大富说得轻松,在蓝煜星的耳朵里,却是异常沉重。他的确吃湖鱼、喝湖水长大,但是抓到这么大的鱼,绝对是稀罕物了,又有几个渔民舍得吃,还不是都卖出去了,当时的价格也许不怎么样,但几经转手,就被运到了大中城市,一个鱼头便卖出了天价。自古以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又何曾错了。
  正想间,蓝煜星却听到了谈新权的感慨:“春种一粒粟,秋收万颗种,四海无闲田,农夫尤饿死。酒是好酒,鱼是好鱼,只是,奢侈了一些。”这句话,引起了蓝煜星的强烈共鸣,抬眼望向谈新权,眼中,是无限的崇敬。
  谈新权的话并没有结束,仿佛看透了蓝煜星的心思一般,接着说:“其实,你不要以为你钱叔叔是生活侈奢之人,其实,我们三个都是土生土长的农村人,大家的心情并没有什么不同。古时,你钱叔在生活上也是极其节俭的,讲排场,更多是场面上的需要,今天,要不是我们爷儿俩来,你钱叔的吃穿用度其实是很简单的,并不像时下的很多暴发户一般,有两个钱就烧得慌,否则,我第一个瞧不起他。当然,做人也不必太虚伪,像他这样的人,如果做守财奴、装苦行僧,他不会有今天这样的成就,做人嘛,只求问心无愧就行了,到他这种程度,只要不暴殄天物,也就不错了。”
  蓝煜星注意到,在谈新权说话的时候,钱玉纶也在下意识地点头,显然,谈新权所言不虚。
  一句话说完,谈新权喝了一大口,带着酒意,继续向蓝煜星介绍钱大富的情况:“实际上,我和你钱叔的交情,是分两个阶段的。第一创段是在P县的河西村的时候,我做大队书记,他做大队长,一起创业,也一起遭灾,也算同生死、共患难了,因为我,老钱受不了少罪啊。”
  “老谈你说哪儿去了,我这点见识还不都是跟你学来的,没有你,哪有我钱大富的今天。再那,在河西的那段日子,其实比我现在还有意义,那才叫轰轰烈烈啊,人一辈子,能够有这么一段经历,没白活啊。”钱大富说的非常真诚。
  “是啊,虽说受了点委屈,但我至今天也无怨无悔。”谈新权接了老钱的一句话,又把话题转向钱大富:“因为文革中的那些事情,我们兄弟俩虽说一直保持着联系,但十几年没有在一起。后来,你钱叔再回来以后,也已经是腰缠万贯的大企业家了。不过,难能可贵的是,他还保留着一颗悲天悯人的赤子之心啊。”
  “这话说的就过了。富贵不归故里,如锦衣夜行。我在外面发了点小财,回到家乡,能做点贡献,又有很好的发展机会,可算是名利双收,何乐而不为嘛。”钱大富的话听在蓝煜星的耳朵里,感觉很实在。
  “老钱你也不必谦虚,说说你的事,对孩子也是个教育。”谈新权接着对蓝煜星说道:“当时我在P县搞国企改革,与国内其它地方相比,算是先走了一步,但P县的企业改革是成功的。这里面,你钱叔的贡献最大。P县的国企改革,也不是没走过弯路,想借改革之机侵吞国有资产、为个人谋取暴利的绝对不是少数,因为这个,我处理了不少人。”
  “你那时候的刀子的确是够快的,当时你邀请一些投资商去开企业改革会,居然带了一长串带手铐的家伙到主席台亮相,老实说,我们都感觉很震惊,走遍全国,没见过你这么干的。不过,这样也好,留下来的,也都是真心愿意干点事情的人,想混水摸鱼的,都被吓跑了。”钱大富补充完之后,哈哈大笑,笑得无比快意。
  “你说的不错,我想引进来的,就是那些真正干事创业的人,谁想到钻空子、捞不义之财,门都没有。到现在我还是抱以前的观点,企业产权制度改革,矛头对准的是体制而不是职工,归根结底是要促进经济发展而不是制造表面繁荣,目的是为了实现共同富裕而不是少数人发财,如果把少数人的利益置于多数人的利益之上,那这少数人最后肯定是要倒霉的。现在中央提建设和谐社会,就是这个本意。老钱你是企业家,就得心胸开阔,目光长远,具有海纳百川的大度,干大事的气魄、干实事的能力、干好事的品格,这样才能成就大业。”
  “干点事不容易啊。当时我在P县接管第一个企业的时候,企业就是一盘散沙,什么样的心态都有,可以说,98%的员工都不接受,有的人见厂子由国企业转为民营,眼泪都流出来了。有的人觉得不再是国家正式工的名声不好听,有的觉得铁饭碗受不了,特别是年龄较大的员工。”回首当初的改革,钱大富的有些激动。
  “小蓝,这就是我欣赏你钱叔的地方,他和绝大多数的民营企业主都不一样。他知道维护职工的利益,企业到他名下以后,除了自愿的,他一个人也没有裁,工资福利也没有减。后来企业发展壮大了,还招了很多人,对P县,你钱叔是有贡献的。他没有钻钱眼里去。所以,企业里的职工才拥护他,改天有机会我带你到他的厂子里看看,不能说有口皆碑,但说他深受职工爱戴绝不过分。”
  钱大富接口说“也可能是我这人心软吧。如果单纯从企业的效益考虑,老国有企业人浮于事,是应该裁些人的。就连原先企业领班子里,也有人劝我多退些人,但是,我下不了那个狠心。裁人也不难,二三万元就可置换一个员工,然后推向社会。虽然不违背政策,但对员工就太不公平了,这下,除了那坐吃山空的两三万块钱,再往下可能就没活路了。发展是硬道理,但一定要在维护员工根本利益的基础上求发展。没有他们,只是我个人发展,又有什么意义?而且,我回来,也不是完全就想着自己一个人赚钱,不能把人当包袱甩。所以,除了少数自谋职业、离岗退养的以外,其余员工我都按劳动法与和他们签订劳动合同,也算是留的高兴,走的舒心了。”对自己的所作所为,钱大富显然是十分自得。
 
 
 
 
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六章 机遇~
 
  谈新权和钱大富的对话,给了蓝煜星很大的震动。特别是钱大富,商人的本质是唯利是图的,而他在物欲横流的今天,还能保持着一份这样的社会责任感,实在是太难得了。莫说钱大富有这份造福乡梓的良好愿望,就算他没有,凭他吸纳数万人口就业的业绩,凭他一年创造几个亿税收的贡献,他这个全国人大代表,也是当之无愧的。
  蓝煜星自然也能够想到,在认识谈新权之前,钱大富只是一个土生土长的农民,他的社会责任感从哪里来?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钱大富能有这样的精神境界,显然是缘于谈新权的影响。这一对搭档,一个在政界,一个在商界,相得益彰,珠联璧合,不但创造了天纶集团的奇迹,也创造了P县经济发展的奇迹。现在,对自己未来的岳父,这个两鬓已经斑白而神采奕奕的老人,蓝煜星又多了一份敬意。
  话说的投机,洒喝的也快。不知不觉,钱玉纶刚兑好的一量杯五百毫升的白酒已经喝完了,蓝煜星一边听他们说话,一边也跟着频频举杯,等两个老人杯里的酒喝完的时候,蓝煜星的酒居然也差不多了。这时候,钱玉纶早已经兑好了另一杯,给他们每人又加了一点,蓝煜星也浑然不觉。
  此时,话题已经不知不觉地说到了刘彪的身上。气氛也开始变得压抑。这时,谈新权对蓝煜星说:“我早知道你在办这个案子,不过,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两家的关系,现在,我还是这个态度,在工作中,特别是你们搞纪检的,尤其要注意公私分明,千明别把家里的事情牵扯到工作上,更不要徇私枉法。当然,在这个案子里,你只是一个办事员,即便是想徇私也没那个权利。但是,现在只是你的起点,以后,你肯定会担更重的担子,今天对你说的话,也是一个提醒,无论你有多大的权力,都不能因私废公,都不能背离党性,违反原则。”说到这里,谈新权的口气已经非常严厉。他所说的,事实上也正是蓝煜星心中所想的,所以,蓝煜星毫不犹豫地表态:“谈叔叔,我会的。”
  这时,谈新权又把目光投向了钱大富:“老钱啊,在刘彪的这件事情上,我是有责任的。在感情上,我一直把玉纶当亲生女儿看,和晶晶没有什么差别,所以,我也当刘彪就是我的女婿。这么多年来,我心里一直在想着坚持原则坚持原则,对刘彪的要求比别人高,但在提拔任用上,却比别人更苛刻。其实,刘彪是个好苗子,如果换成别人当书记,肯定比在我手下升得要快。这样说,我感觉自己倒是有些自私了,只顾忌自己的形象,却让自己的亲人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
  谈新权的话,勾起了钱玉纶的伤心事,低着头暗自流泪,钱大富也受到了感染,神情黯然,语气竟有些哽咽:“老谈啊,这是他咎由自取,和你没关系。只是玉纶这孩子,唉,命苦啊。”
  “话不能这么说,这些年来因为县级领导层政绩比较突出,动得快,,一个萝卜一个坑,下面动得自然也就快些,那么多P县的干部都调到市里来了,我要是早先对刘彪一视同仁,稍微放宽一点,兴许他现在也已经到市里来了,和玉纶在一起,哪还会有那档子事情?就算是以他现有的基础,如果不是我在组织部长的位子上,其它的同志也应该能看中他,到市里来也是很容易的事情。可我就是想,年轻人,越是有点能力的,越是应该坚持在基层,坚持在一线,配备市直机关领导班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他。古人说,举贤不避亲,我却是举贤偏偏要避亲,这也是一种自私啊。”听得出来,像谈新权这样坚持原则的人,语言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悔意。
  蓝煜星知道,S市和很多地方不同,作为J省仅次于省会城市的第二大城市和老牌工业城市,虽说这几年的发展和南方的几个市相比速度上是慢了一些,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市一级掌握的资源比县一级要大得多,城乡的差别尤其大,同级的干部,除非是党政一把手,从县里调到市里来,本身就是一种提拔或重用,县里面的副县长,和市里面的副局长相比,权力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按谈新权所说,如果把刘彪调到市里来,天天和钱玉纶生活在一起,出事的可能性当然要小很多。而且,作为组织部长,调一个副处级干部,实在是太简单了,就是一句话的事情。
  “老谈啊,这件事你不必心中有愧,你把他留在P县,对他的确是一种锻炼,如果不是他自己不争气,这次换届,他也应该是县长了,也可以主政一方了,长远上看,还是比在市里过安逸日子有前途的。而且,不需要你出力,就是以我现在的影响力,跟黄书记打个招呼,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办不到,要真的说有责任,那我才是首当其冲。”对这一点,钱大富倒是很想得通,他的话也很实在。
  说话到这里,两个老人也没有了喝酒的心思,刘彪的事情,本来就像一块石头,压在这家人的心上,刻意回避是回避不了的,话题最终还是落到这件事情上了。所以,这顿饭吃得显然有些虎头蛇尾,最后,竟有些不欢而散的意思了。所以,谈新权也不想再过多的逗留,端起杯子,把剩下的酒一饮而尽,说:“老钱,你也忙,今天就聊到这儿吧,改天有时间再聚。小蓝,晶晶,你们也一起回去吧。”
  钱大富也不挽留,人与人之间,相处到他们的地步,很多客套就可以免了。父女俩把谈新权三人送到门口,三人坐上了钱大富的黑色奔驰车,一路绝尘,直奔市委一宿舍。
  一路上,谈新权显然有些不能释怀,三个人都没有说话。车快到一宿舍的门口,谈新权才对蓝煜星说:“小蓝,等会你跟我一起到家里去吧,我还有些事情要和你谈。”
  到了家,谈新权和蓝煜星两人在沙发上落座,谈晶晶给他们泡了茶,知道他们有事要谈,也不打扰,自顾自回房间去了。这时,谈新权开口了:“小蓝,今天来谈谈你的事情,我想知道你在个人事业上对自己有什么打算。”
  一句话,把蓝煜星问得有点发懵。对未来,他其实没有什么打算。曾经沧海难为水,作为过来人,蓝煜星对现在的升官升职基本上没有什么追求。在S市工作,起点很低,像他这样的基础,就算是发展得再顺,做到纪委书记,至少也得个五年八年的,更何况,他才工作半年不到,一年的试用期还没满,连定职定级的条件都不够,哪会去想那么多。更何况,就算是做到纪委书记,也只不过是个副厅级,对他又能有什么吸引力?所以,一段时间以来,蓝煜星在职位上就是随遇而安,无论是官大官小,只要还在纪检这个岗位还,还做着反腐倡廉的事情,他也就基本满足了。说白了,蓝煜星就是一个原则:只求做事,不求做官。
  当然,在谈新权面前,蓝煜星认为没有必要去刻意隐瞒或者表现什么,所以就坦率地说:“谈叔叔,我现在还在试用期,对职务什么的没有什么太遥远的想法,但我感觉,纪检工作还是很有意义的,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希望在目前的岗位上多学习,并且尽可能地做出一点成绩,其它的也就没什么了。”
  “嗯,你的想法不错,年轻人,前面的路还很长,切不可好高骛远,应该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多学习,多积累,这对你的未来有好处。”谈新权对蓝煜星的观点是基本肯定的,但他沉吟了一下,接着说:“不过,不想当元帅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年轻人还是应该有一些理想的。当然啦,我并不是要你一味地去追求高官厚禄,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削尖了脑袋往上钻营,是件很庸俗的事情。但是,你是个堂堂的男子汉,天下兴旺,匹夫有责,大丈夫既存于世,即便不能治国平天下,也应当建功立业,有所建树,否则,岂不是白白来这世上走了一遭?”
  本质上讲,蓝煜星并不是个甘于平庸的人,脚踏实地,并不等于安于现状,对谈新权的话,他自然认同:“谈叔叔,您说的是。”
  “小蓝啊,第一次对你有印象是你公务员面试的时候,不说你当时的语言表达能力,能言善辩,也只是雕虫小技,并不值得称道。我欣赏的是你表现出来的那种在逆境中求奋发的精神状态和处变不惊的应变能力,以你现在的年龄,能有这样的思想和素质,我还是很欣赏的。所以,后来听晶晶提起你的时候,我还算满意。你和晶晶现在的关系也算是基本定下来了,到人大以后,我也不是太忙,什么时候抽个时间,我打算去看看你的父母。”
  谈新权的话让蓝煜星很是振奋,双方父母见了面以后,意味着自己和晶晶的事情,很快就要完全正式化了。谈新权做事,果然是干脆果断,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谈新权接下来的话,也证实了蓝煜星的看法:“我做事一向比较干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人之常情,没有什么需要遮遮掩掩的。当然,你们现在年龄还小,谈婚论嫁还为时尚早,但是,既然你们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不妨把事情先定下来。对你,我已经有了一些了解,我看人,一重人品,二重才干,至于什么家世啊,贫富啦,都无所谓。但有一点,做我谈新权的女婿,不能是一个庸庸碌碌、不思进取的人。”谈新似乎在含蓄地批评蓝煜星刚才的话。
  他的话,让蓝煜星感觉有些冤枉,自己何曾是一个庸庸碌碌的人?所以,当即便自信满满地说:“谈叔叔,你放心,我不会让您失望的。”
  听了蓝煜星的话,谈新权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嗯,我没看错人。今天我想找你谈的就是这件事情,刚才在你钱叔家,和你钱叔聊了聊刘彪的事情,对我的触动还是很大的。对刘彪,我是有些过于苛刻了。他这孩子,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作风很严谨,做出这样的事情,不大像他的性格。前段时间,你钱叔跟我说,玉纶很怀疑事情的真实性,认为背后可能有文章。你钱叔不大同意这样的看法,觉得是玉纶女孩儿家心软,一味地护着自己的丈夫。他这人个性比较强,有些火爆脾气,眼里揉不得砂子,而且刘彪又是他的女婿,可能是觉得刘彪给他丢人了,基本上是提起来就骂。但我认为玉纶的观点还是有一些道理,知夫莫若妻,不排除他代人受过的可能。但是,他刘彪又不缺钱,平时做事也很谨慎,不至于给人抓住什么小辫子,因此,我感觉,很有可能是因为刘彪在我手下压抑得太厉害,后来有些过于急功近利了,谁一旦赏识他、提拔他,他就引为伯乐、感恩图报,这才弄出这么档子事情。吃饭的时候我说我有责任,指的就是这个。如果在任期间,能够在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多培养培养他,他后来也不至于病急乱投医嘛!好一个孩子就这么毁了,可惜啊!”说完,谈新权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蓝煜星感觉,谈新权的眼光很毒啊,虽然没有挑明,但矛头的指向已经非常明确了,实在没想到,他的判断,自己的想法,居然是如此的一致。不过,他也能听出来,老爷子的话还没有说完啊,这个和自己关系不大,应该不是他想告诉自己的重点,肯定还有话要说,于是,他便静静地等谈新权说下去。
  “小蓝啊,做了这么多年的组织部长,我培养了无数的人,偏偏就没培养过自己亲近的人。刘彪的事情,也是一个教训,做领导干部,无论是怎么讲原则,也不应该校枉过正,所谓举贤不避亲,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也是一种公平。但要真的是在组织部长的位子上,我可能仍然会这样做,不过,现在无所谓了,到了人大,实际上就是一个闲差,我基本上等于退下来了,也不必去避那嫌了。刚才在车上,我想了很多,你是一个好苗子,如果不能早些出人头地,也是明珠暗投,从工作的角度上讲,也是一种损失。现在有个机会,对你来说,非常难得,我想扶你一把,再往后,我就是想帮你,可能也帮不上了。”
  谈新权终于说出了他想说的重点,却让蓝煜星一头雾水,以自己资历,现在无论提拔什么,都不是很合适的,老爷子准备怎么扶自己呢?
  “今年是全省各个市的党政领导班子换届年,人事变动力度很大,省直几个比较重要的机关里,都有一批中层干部被充实到各个市的领导班子里,然后又有一批科级工作人员被选拔到了中层干部的岗位上,现在省委组织部比较缺人,省委办公厅、省政府办公厅、省纪委也都面临同样的情况。前一段时间,我还没有到人大的时候,省委组织部的领导给各地的组织部长打电话,想挑选一批素质过硬的优秀的年轻干部,充实到省直机关去,请大家留意一下,这就是我刚才所说的机会了。前段时间,我安排干部处把市直各主要机关的年轻人排了一下,准备向省里推荐,这里面也有你。不过,相对于纪委,我还是比较倾向于你到组织部,织织部和其它部门不太一样,本身就是选干部用干部的地方,年轻人在那里,政治上的进步比较快,也能够学到些东西。省里的起点高,过个五年左右,走上了中层以后,就是处级了,再下来,基本上就是各个市的领导班子成员,比在S市要快得多,你也可以早日有机会施展自己的才华。”
  蓝煜星当然清楚,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在省里和在市里,同样从科员干起,但起点绝对不一样,而且,在不同的机关起点也不一样。比如在市里的一些政府职能部门,可能干到正科级就要奋斗一辈子,而在组织部这样的单位,人员流动很快,干几年就能做到中层,轻而易举就是个副处;在省里就更是这样,组织部的一个处,处长是副厅级,副处长是正处级,连老一点资格的办事员都有不少是副处级,干到处级只是三五年的功夫而已,但如果在S市,也可能一辈子都干不到。比如自己,如果在S市纪委一步一个脚印地往上爬,升到纪委副书记也就是个处级干部,而能在十年以内走到这一步,那时候自己才三十出头,都算是平步青云的火箭干部了。但是,这样一来,就意味着自己要放弃无比热爱的纪检事业,对谈新权的好意,蓝煜星究竟如何选择,这让他很是踌躇。
 
 
 
 
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7-10-31
第七章 迂回~
 
  沉思了一下,蓝煜星对谈新权说:“谈叔叔,我知道,如果能到省里,对我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不过,我也想跟您说句心里话,虽然我从事纪检工作时间不长,但是,我很喜欢这份工作,希望能够在纪检战线上长期干下去,并且我也相信,假以时日,我会做出一点成绩的。如果您不觉得冒昩,我想对您提一个不情之请,不知道您能不能考虑一下。”
  对蓝煜星的话,谈新权是有点吃惊的。对大多数有志于仕途的年轻人来说,能够到省委组织部去,无异于鲤鱼跃龙门,这可是打着灯笼也找不着的好事啊,可他居然很犹豫,似乎让他放弃现在的工作,是一种很大的损失似的,而且,他所说的不情之请,显然是要和自己谈点条件了,这就更奇怪了。不过,从刚认识他的那一天起,谈新权就感觉,这个年轻人很特别。他知道,凡是胸怀大志、能力过人的人,总是会有一些标新立异之处的,如果他的想法和行为和普通人完全一样,也许自己就不会这么欣赏他了。这样的年轻人,他喜欢。所以,他对蓝煜星接下来的话很感兴趣,当即便鼓励道:“小蓝,和我在一起,说话不必太客气,你有什么想法,直接说好了。”
  “嗯,谈叔叔,我想说的是,您刚才说,省委组织部、两办和纪检会现在都缺人,这次组织部选人,也包括这些单位,如果你觉得合适的话,能不能推荐我到省纪委,这样,我还能做我喜欢的事情,甚至还能有更大的发挥空间。”蓝煜星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听了蓝煜星的话,谈新权沉吟了一下,说道:“小蓝啊,我很欣赏你现在的想法。你从事纪检工作时间不长,却能对自己的职业产生这么深厚的感情,这是好事。古往今来,凡是能在一定的领域作出成就的人,都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充满激情。一个缺乏职业自豪感的人,是很难在自己的岗位上有所建树的。所以,我会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我也有一些想法想告诉你,也许对你会有所帮助。”
  “谈叔叔,您请讲。”蓝煜星也很想知道老爷子想对自己说什么。
  “第一次和你聊天的时候,我让你学一个人,并且送了你一本书,你还记得吗?”谈新权在提醒蓝煜星。
  “我当然记得,您让我好好研究一下徐光启。”蓝煜星回答道。
  “是的。其实我是想告诉你,希望你从他身上能够学到一点,一个真正的聪明人,应该是既能够明哲保身,又能够建功立业的。”谈新权说得语重心长。
  “这我明白。”对谈新权的意思,当时蓝煜星就心领神会了。
  “你没明白!或者说,没有从根本上明白。现在我想对你说一句更坦率的话,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其实,你现在的工作,与我所说的意思,在根本上是背道而驰的。坦率地说,纪检工作,在古代叫什么?叫酷吏。凡是在这一行当上做出点名气的,你可以回顾一下,有几个有好下场?我想对你说的是,你可以也应当去选择一份对国家、对人民、对党有贡献的事业,但是,你不一定非得去做纪检嘛,更何况,如果你真的想做点事情,那我劝你,应该早点做一把手,到你可以主政一方的时候,你再想惩治腐败,施展的余地要大的多。在同一级,纪委,也是应该服从党委的,你就算是做了纪委的一把手,也不可能比做同级的党委一把手在惩治腐败方面的平台要高。”谈新权的语气越发直率了。
  谈新权的意思,蓝煜星已经理解了。他很明白,纪检工作,就是一份得罪人的工作,当然,干纪检也可以八面玲珑、左右逢源,但是,那是单位内部,在和领导、同事相处的时候,如果,对违法乱纪的现象,也这么干的话,那就要以牺牲原则为代价。而且,有一点,蓝煜星是坚决不认同的,那就是因为怕触及矛盾而放弃现在的工作。没有制约的权力,必然导致腐败。一个国家,一个组织,特别是执政党,必须有严格的监督和惩诫制度,而且,也必须有严格执行这项制度的机构和群体,否则,这个国家岂不是乱套了?大家都不想得罪人,都想做老好人,那么谁来做这样的事情?佛经里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做纪检干部的,也应该有这样的信条,我不得罪人,谁来得罪人?从进入纪委的那一天起,蓝煜星就已经铁了心,哪怕前面是万丈深渊,那怕是粉身碎骨,他也要把这项事业进行到底。所以,对谈新权的话,他是坚决不认同的。
  但是,蓝煜星显然不想在这件事情上和谈新权产生分歧,甚至搞出什么争论,进而闹得很不愉快。以前,他和杨铮毅教授在一起的时候,经常会因为一些观念上的不同,师徒俩弄得脸红脖子粗。但是,工作以后,他知道,做学问的人和做官的人观念是不一样的,做学问的人,都明白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而且,越是有实力有水平的知识分子,越是愿意听一些与自己的观点不同的意见。但是,做官的人不同,做官,特别是习惯于在一把手位置上的领导,即便是些比较有水平的,也只是更多地在决策前多听取一些不同意见,但是,一旦他的决策已经形成,对下级来说,就是两个字:执行。
  当然,蓝煜星知道,他和谈新权之间并不是简单的上下级关系,表面上看似乎没有必要去不打折扣地执行谈新权的决定,他们的关系,是长辈和晚辈的关系,但是,几千年来,中国人讲究的是君为臣之纲,父为子之纲,在本质上,这和上下级关系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每次和谈新权在交流的时候,蓝煜星总是能够感觉得到,尽管他在语气上还算是比较尊重自己,但是,那种居高临下的态度,基本上是勿庸置疑的,而自己,似乎也只有执行的份,这和自己与林清雅之间那种真正的上下级关系相比,反而更实在。在他与林清雅交流的时候,显然林清雅更愿意听从自己的意见。
  想到林清雅,蓝煜星似乎又看到了曙光。他很明白,自己和谈新权之间的这种观念上的矛盾,是不可调和的,但是,通过林清雅,这件事或许能够得到圆满的解决。正如谈新权所说的,学一学徐光启,在最大的限度上,既做成自己的事情,又不要和别人搞得剑拔弩张,嗯,就这么干!
  下定了决心的蓝煜星,这时不再坚持,但是,他知道,不能立马放弃自己的立场,否则,以谈新权的精明,显然会发现自己的阳奉阴违,必须打一个迂回才好。于是,他装做有点苦闷地说:“谈叔叔,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如果我到省里去,那就不能和晶晶在一起了。我会……”
  蓝煜星的话让谈新权有点哑然失笑,孩子毕竟是孩子,没想到这一点儿女情长居然也成了他的绊逊,但是,蓝煜星的想未能,显然也是他愿意看到的,看得出来,这孩子对自己的女儿当真是情根深重,于是他微笑着说:“小蓝,你觉得晶晶的能力怎么样?
  “她当然很能干,上学的时候,她是班里的文娱委员,在很多活动上,都显示出了很强的组织协调能力。”蓝煜星说的是真心话。
  “这就行了,推荐你是一回事,你作为一名国家公务员和党的年轻干部,有很强的能力,在组织需要的时候,站出来让组织挑选,既是你的权利,也是你的义务。我作为刚刚卸任的组织部长,把你推荐给上一级组织部门,这也是我应尽的职责。即便你不是我的女婿,我也一样会推荐你,当然,我可能不会这样耐心地去做你的思想工作。但晶晶是另外一回事,我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利用自己的职权为你们提供方便。不过,既然你相信她的能力,我想,她在省城也未必就找不到工作。你说是吗?话又说回来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如果你们的感情可以经得起时间和距离的考验,你到省里工作以后,按照政策,你们一旦结了婚,组织上也会照顾的,这不需要我来操心,我也没权利操这个心。”
  显然,蓝煜星并没有难倒谈新权,蓝煜星知道,省城N市是一个对外开放度很高的城市,凭晶晶的能力,或许很难找到一份非常好的工作,但养活自己肯定没什么问题。不过,蓝煜星也知道,谈新权是不可能在这件事上做一些额外的事情了,以他一贯的作风,是绝对不会因为谈晶晶去走后门的。可不管怎么说,蓝煜星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便说:“嗯,谈叔叔,那我就没什么其它的顾虑了。”
  “那就这样吧。你今天在家里吃完晚饭再回去吧。我到书房里看会书。”谈新权说完,自己回书房去了。
  谈新权走后,蓝煜星也上了楼,来到了谈晶晶的房间,谈晶晶正在电脑前打升级,斗得不亦乐乎。见蓝煜星来了,谈晶晶连忙叫道:“快来快来,帮帮我,我都连输了十几分了。”蓝煜星义不容辞地披挂上阵,没几个回合,便为谈晶晶扳回了局面,和蓝煜星打对门那一位,感觉到了合作伙伴的强大,死活也不愿意再换桌。蓝煜星高超的牌技,也看得谈晶晶目眩神弛,自己的心上人,真的是太能干了,几乎是无所不能。连玩的时候,都能看出他的卓而不群。
  蓝煜星边打牌,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谈晶晶聊着天:“晶晶,你爸想推荐我到省委组织部去。”
  像谈晶晶这样出身于干部家庭的孩子,即便是再单纯,也知道到省委组织部意味着什么,便说道:“那好啊,到了省里,你升得会快些,也会早几年有用武之地。”对蓝煜星的前途,谈晶晶显然是无比看好。
  “那咱们在一起的时间就会少很多啊。”虽然蓝煜星相信谈晶晶在省城可以找到工作,但是,在人们的观念中,那毕竟和在人事局坐机关、捧铁饭碗不可同日而语,谈晶晶会不会放弃现在的工作呢?刚才和谈新权说话蓝煜星是耍了个花枪,可现在真正面临这种选择的时候,蓝煜星却是真正的担忧起来,如果不能和谈晶晶在一起,他会很痛苦的。
  “傻瓜,我跟你一起去呗!我才不想在人事局呆呢,整天没什么事情,就是喝喝水,看看报纸,闷也闷死了。”想到可以和蓝煜星一起去省城,谈晶晶不但没有蓝煜星的担忧,反而是一脸的兴奋。
  “那你到省城想干点什么呢?”蓝煜星知道找工作的艰难,这句话问得不无担心。
  “嗨,看你愁的,多大点的事嘛。就算我一时半会找不到工作,也不愁没事做。玉纶姐她们公司在N市有分公司的,刚毕业的时候她就问,愿意不愿意到省城去。她太忙了,经常照顾不到那边,如果有我这么个贴心人在那帮她照看着,她会放心许多的。不过,当时她没下功夫请我,主要是怕我毕业以后到私营企业去,不是个什么正经工作,有点委屈我。其实,我觉得无所谓,什么公啊私啊的,人家发达国家不都是这样嘛,谁规定就非得在事业单位才是最好的出路啦。”
  谈晶晶的话让蓝煜星顿时明白了,到省城,对谈晶晶来说实在不是个什么问题。当然,并不是说谈晶晶就比所有的人都能干,但是,她的优势,却是其他的职业经理人所无法比拟的。抛开谈新权的影响,仅仅是凭信任这一条,谈晶晶如果到玉纶集团工作,只要能够尽快成熟起来,用不了多长时间,她就会做到别人难以企及的位置。
  民营企业,即便是像玉纶集团这样管理上非常现代化的公司,也不可能完全摆脱家族式管理的痕迹。其他的人,进公司要凭经验,凭能力,凭学历,但对钱玉纶、谈晶晶这样的人来说,没有管理经验,公司可以给她锻炼的机会;缺乏管理技能,公司可以花大价钱送她出去培训,总之,只要能培养出来,就是一种成功。而这些,对普通人来说,是可望不可及的。怪不是听了自己的话以后谈新权会觉得很好笑,原来,自己所担心的事,在他们眼里,根本就算不上是一回事。
  蓝煜星知道,自己该答应的都已经答应了,能不能办成,就要看小雅的了。今天晚上,必须和小雅谈一谈,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她。前几天自己就建议她回省纪委去,那么,这个案子的进一步追查她才好插手;现在省纪委居然缺人,那可真的是天赐良机了。如果自己可以和她一道调到省纪委,那就太好了。再查现在的这个案子,也就再也没有什么障碍了。
  吃完晚饭,蓝煜星告别了谈氏夫妇和谈晶晶,路上,他给林清雅打了个电话,告诉自己有些事情想跟她汇报。林清雅欣然同意。现在,蓝煜星和林清雅两个人,已经形成了一种很特别的默契,两个人无论是在人前还是背后,在语言表达上,都是一种上下级的口气,但是,做下级的并没有对上级的绝对尊敬和服从,做上级的也没有对下级的颐指气使,但是,表面文章却是做得十足,逐渐习惯成自然,在林清雅面前,蓝煜星一直叫她林书记,可骨子并不觉得她是领导,叫习惯了,似乎她现在的名字就是叫林书记一般,这和以前叫她小雅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在林清雅这一方,感觉也是一样。志杰这个名字,在她的脑海里已经淡化,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新的称呼:蓝煜星。这个名字,和以前叫的志杰也没有什么太大的不同,听起来也许是少了那份人人都可以听得出来的亲热,但是,在林清雅的心里,却是一样的。
  到了林清雅的门前,蓝煜星按响了门铃,门当即打了开来,显然,林清雅已经在客厅里等候了。
  蓝煜星坐到茶几前的沙发上,看到林清雅已经为自己泡了茶。茶,自然是只有在她这里才能喝得上的天目青峰。虽然天已经很冷了,但是,由于林清雅把茶叶保存得很好,看起来,杯子里的茶水依然保存着新茶特有的碧绿,而且,香味和新茶相比,也并不逊色很多。
  蓝煜星知道,半年了,今年的茶肯定没有喝完,但是,他又想到了另外一个问题,明年清明,小雅,还会为自己去买茶吗?
  经过在S市这一段时间的磨合,两个人的交流已经不再有什么障碍,都不相认,但又都心知肚明。所以,等蓝煜星坐下来,林清雅丝毫没有过渡地说:“有什么事情,你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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