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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九章 三大兵家
 
  
  庄家在华山一带可是有名的大户人家。
  从大门口向两旁围墙看去,颇有墙深无尽之感。
  门口石狮,咆哮雌雄对立。
  门外树荫森森,遗然有傲世蔽隐般出尘之相。
  阴动天一踏进庄家大门口,立刻被眼前这庄伟严正,又处处隐带玄机的庭院布局所吸引。
  双列斜纵的屋舍建筑,两旁对峙後望,前方正堂高耸云立,彷佛是箭镞上矢锋一般,头锐缘利。
  若应用到兵术攻守言,它利攻而不利守,利攻一点在於两侧建物与中央正前厅门。
  要有众多敌人围攻时,只要守住各处隐蔽处,施以箭矢,长枪紧守其中,必保无失。
  然而最不利的一点,就是若被敌人一点突破,乘隙间进,则有接济不暇之虑。
  在战场上,“锋矢”阵形通常是用骑兵一点突进的方式,从中破开敌人大军为两半,至冲破敌人阵势之後,再与自家主力双面夹击,直到敌人溃散为止。
  再瞧两旁庭院,树木、灌木之类层叠交错,间有怪石嶙峋,一旦有人藏匿其中鲜能查觉。要再配上一队手持藤牌,大刀的兵马,隐然又与攻守兼备的“玄武”阵契合。
  那交缠其中的八条曲径,弯拐难辨,细小得仅可二人擦身而过,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的豪情逸兴。
  再一细思,岂不是“长蛇”阵形之活用。
  当年姜维便是用此“长蛇卷地阵”将邓艾因在核心,逼得他首尾难顾,进退失据,幸得魏将司马望识阵解救,否则邓艾一死,六伐中原必成。
  也不会演变日後邓艾偷渡阴平,用奇兵直取成都,逼得後主刘禅退位,使武侯六出祁山,姜维九伐中原之辛劳,一朝烟幻。
  阴动天思绪及此,感慨万分,步至厅门,依恋一看,再吃一惊!由门阶高处注目眺视,墙後垒层有致,井然有序,间离墙旁五尺之内尽是空地,毫无遮身之所。若有人逾越翻墙,岂非成了镖靶子了!这不是易守强攻,伤敌率最高的“云龙”阵!从门外到此,短短数十丈距离,不及片刻的时间,竟让自己看出了这麽多名堂,这不仅代表这座庄院的主人对兵法兵术有很深厚的研究,更表示“他”应该也是战阵中的天才。
  因为“玄武”、“长蛇”、“云龙”等三大阵势,非有兵家真传不可习得。
  这天底下能如此摆布阵式的人,目前仅出现过三人。
  一个是自己父亲。
  另一个是当今大内第一高手,“地刀”云归尘。
  最後一个则是退隐江湖已有二十馀年的“火拳”庄灭。
  阴动天心底倏然一跳,想到了庄六郎的来历……在他思忆时,庄六郎早领著他们兄妹转过侧厅,步进後院,踏入“听雨亭”。
  “哈哈哈……大胖猪,大胖猪…”女孩清脆的娇笑声从树枝旁传来。
  “不!我不是大胖猪,我……已经变瘦了,你看,你看…”男孩生气大吼道。
  “哼!”
  女孩微啧道:“你说你变瘦了,可是咱家怎麽看你还是那麽肥!”
  听出她语气中充满轻蔑、不信的意味。尤其是她双眼中那一股高傲、莫测、复杂的神色,更让男孩难受。
  男孩讶然瞧著自身,这整个身体竟比印象中涨大数倍,福圆圆的,真成了小胖子,霎时涨红了一张小脸,失声道:“啊!怎麽会……我不是已经……”
  “你这大骗子!”女孩从枝头上一跃而下,脸色悻然道。
  “我不是骗子。”男孩微怒道。
  “啪!”
  女孩倏然赏了他一个耳光。
  男孩抚著右颊愣住!女孩气犹未息,张口说道:“咱云紫袖有你这种表哥真是可耻,那麽丑胖的人竟敢要咱嫁给你,真是不要脸……哼!无耻!”
  “不……不是的。袖儿表妹,你听我说,没有那回事…,那是阿姨与娘决定的……”男孩含泪解释著。
  女孩置若罔闻,尖酸刻薄道:“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像你这种又肥,又丑,又矮的蠢猪还想讨老婆,呸!谁瞎了眼才会嫁给你。”
  “啪!”
  女孩气犹未尽再度打了他一巴掌,然後跺足离去,临走时还狠狠道:“你这个小杂种,你爹爹都不要你了,你还留著做啥!快走,快滚吧……”
  脸上指印未褪,男孩泪水已落。
  沾湿犹有鞋印的泥土。
  景象蓦然一换。
  男孩跪在床头地上,床里卧躺半靠著一个面色苍白,慵弱娇质的美丽女人。
  女人轻抚男孩的头,顺著发际温柔轻弄,祥和的声音使得男孩心中积郁之气消退不少,她道:“是不是表妹又欺悔你了,我的孩子……”
  “娘!”男孩唤道,犹豫未止,复黯然点头。
  “乖孩子,男孩子是不能哭的,知道吗?”女人微笑的持住男孩双手亲切道。
  “……嗯。”男孩仰望母亲说道,心里却想:“娘的手好温暖。”
  突然间——女人猛然剧咳不止,似要把五脏六腑给一咳而出……“血!”男孩失声尖叫。
  赭红的鲜血不断从女人口鼻之中喷溅而出,那血沾染了一床棉被、母亲衣服、母亲的手,还有……男孩的脸也被喷及。
  母亲的血是炙热的、滚烫的。
  男孩的心慌了,也乱了。
  如热锅上的蚂蚁,他竟无法在这时候为母亲做点甚麽……好强大的无力感罩在身上。
  不知道从甚麽时候起,忽然涌现了好多大人出来。
  那些人显然是为母亲在奔驰走动。
  但是男孩的眼里只有一个人,在床上痛苦咳著血的母亲。
  他恨不得自己代替母亲受那些苦!若天上众神答应的话。
  一时间——天地忽然一片黑暗。
  男孩仍然感到自己跪在母亲床前。
  天空中落下一道光束,探射在这对母子身上。
  一些闲杂人等俱已消失不在。
  女人斜依著床柱,虚弱的再次抚摸他的头,男孩心中闪过一道不祥的阴影,再看母亲时,只觉她的气色比方才更差了些。
  女人辛苦喘息,话里断断续续,睫毛上闪著泪光,她道:“乖,孩子……娘不能照顾你了,你…你要好好保重身子……”
  男孩呆望著,没有任何回答。
  女人的手在男孩头上颤抖著,她凄然一笑道:“以後没有娘在……要好好待袖儿,咱们家以後就靠你了……啊!你怎麽哭了?男孩子是不许随便哭的…”以手指轻勾男孩的泪,而她自己的泪水亦控制不住滴了下来。
  女人幽然侧首拭泪再道“只可惜,不知你爹人在哪里?不然……唉……孩子,娘真想亲眼看你长大成人,娶妻生子……”泪珠顺颊滑落,像一颗颗真珠,掉进了男孩手掌心。
  男孩呆呆的瞧著手上。
  呼吸一窒,女人辛苦喘息,道:“你一定要娶袖儿,别让她……”
  “不!”袖儿的尖叫声从另一头传来。
  男孩豁然回首,黑暗的那一端启开一道门,表妹袖儿愤怒的俏脸清清楚楚映照他眼眸中。
  光从门外射入,表妹修长的影子一步一步靠近,男孩惊恐地回头望视床榻上的母亲,心神却随脚步声而趋紧。
  娘不能再遭受任何打击了!紧紧瞧著袖儿,神情充满祈求与不安。
  袖儿视若无睹,眼神是冰冷的,一张脸也绷得冷冰冰的,连说话都冰冷得让人喘不过气,她道:“阿姨!你恐怕要失望了,咱是不会嫁给他的,更何况他还是一个没有父亲的私生子……”
  男孩身躯猛然一震!耳朵里,袖儿的声音如背诵般传入“他怎与咱云家匹配呢……”
  男孩只听到这里,一双手突然变得好冷好冷上冷是母亲身上传来的,冷得连他心里也布遍了寒霜,那双温暖亲切的手不在了。
  男孩并没有哭,他已忘记怎样去哭。
  愣然呆看香消玉陨的母亲,他下了一个决定。
  不知道从哪里涌出的力量,他竟能抱起母亲的身体朝外头走去。
  袖儿追上来在一旁冷“哼”道:“死了倒好……哎哟!”
  男孩狠狠跆起右足往她小腹猛踹,痛得她抱著肚子曲蜷在地上呻吟哀叫。
  “死杂种!你竟敢打我女儿!”一个高猛威武的汉子忽然现身面前,迎面劈哩啪啦掴了男孩十几个耳光,打得他双颊红肿。
  男孩走到大门,正待踏出。
  等等!回视一寻,认识的人全在里面,百般滋味在心头。而他那不带丝毫感情的瞳孔,含有强烈的恨意。
  低头一看怀中尚带著遗憾的母亲遗容,泪落。
  “我好恨!”
  风月斋猛惊醒,脊背均湿,那深埋在记忆中,不堪回首的往事,一幕幕浮现,他切齿狂恨,翻身而立,却发现多年不见的眼泪停留在颊上,窗外夕阳馀晖透过窗边细缝照映在地上白色的面具上,也照及他的脸。
  是个清秀俊逸,讨人喜欢的青年。
  “咦!”
  门旁有著一个反射夕阳,闪烁著金黄色光芒的一个小牌子。
  风月斋运集目力瞧去、上面有三个字。
  “盟君令”!︽︽︽︽“听雨亭”上庄六郎以主人的身分,亲自煮茶、温酒,招待阴家兄妹二人。
  庄六郎对泡茶颇有心得,水的温度,茶具的温热,应对亭外假山潺流的水流声,在消闲静意中,冲茶、泡茶、浸茶、倒茶,都显示了另一种独特的风格情趣。
  那不是日本的古风茶道。
  而是中国千年来的煮茶论道。
  唐朝皮日休曾以一诗论及煮茶,诗名叫“茶鳌(这个字不会翻译”)其文如下:南山茶事动,鳌起岩根旁。
  水煮石发气,薪燃松脂香。
  青琼蒸後凝,绿髓炊来光。
  如何重辛苦,一一输膏梁。
  其对如何煮茶、饮茶,所需候见之事,一一备述其中留待後人深思探讨。
  而今,庄六郎稍微讲述了一下煮茶时所应该具备的细节後,便将话题转到正事上来说。
  “是的,‘盟君令’如今正落在百群手中。”
  阴动天大啜一口浓茶,甘滑清香,顿感舌内生津,神清气爽。
  他已将追杀百群的前因後果尽告知於庄六郎,主因不外是替‘武盟’寻回已失多年的‘盟君令’。
  “这‘盟君令’自上一代盟主‘一光剑’言竹失踪之後,便随著他一同消逝於武林之中‘武盟’所属曾多方派人打听盟主下落,但是这十五年俱无音讯,连代表执事的三大长老也觉得言盟主生机渺茫,因而有另立盟主的打算。”阴月叹口气道。
  庄六郎百思不得其解,道:“就另立盟主而已,此等事件有必要非得寻出‘盟君令’吗?难道那令上还有甚麽秘密?且‘武盟’之中能人无数,不乏才德兼备之士,难道他们也不能当盟主吗?”
  阴动天苦笑道:“庄兄有所不知‘武盟’之内有资格做盟主的人,如庄兄的所知实不缺。
  然而‘盟君令’有著当今各大门派其先代掌门的书记印誓在里头,没有‘盟君令’的话‘武盟’自然很难调动各派弟子做事。
  况且,这十五年来‘武盟’频频调度各派弟子追查言盟主的下落,但总是无功而返,这也引发了各派与‘武盟’的间隙,或有微词不说,有的帮会还公然宣布若‘武盟’再选不出新任盟主,找不回‘盟君令’的话,便从此不听‘武盟’指挥。”
  庄六郎问道:“那执行长老怎麽说?”
  阴月道“还能怎样,就只有眼睁睁看著一个帮会一个帮会宣布脱离呀!我们丢令是事实,他们认令不认人也是事实。
  到如今,亦只好赶快找到‘盟君令’才是正事。目前为止,‘武盟’辖下七十八帮、三十四会、二十大门、六大派别其他的旗、组、合、苑、楼、谷等俱都走的走,散的散。
  现在,还保留不到十五年前廿分之一的实力呢。”她愈说愈气,说完之後还娇“哼”一声。
  庄六郎愣然!似是没想到一个纵贯武林的绝大组合,竟会没落到如此地步,虽然没有明显的众叛亲离,也差不了多少。
  要是照这情况下去,不出五年,‘武盟’不必别人攻打,就自己灭亡了。
  一个门派的兴落可见一斑,绝不是打打杀杀就有结果!它必须是由里面的崩坏与外在的因素下两面夹击,才会演变一发不可收拾的局面。
  脑中灵光一闪,庄六郎道:“‘武盟’内部反应如何?”
  阴动天沈思一下,浅饮再斟茶水,润喉後,皱眉道:“分为数派,有一派扬言要对脱离者施以严厉制裁。一派主张先找‘人’与‘令’回来,一派表示来去由人,否则失却‘武盟’成立的意义。
  还有一派曾说拉拢现在武林比较有名气的门派,给些好处给他们,这样才不怕愈走愈多。
  也有赞成‘武盟’乾脆改组或解散的,不过这少数几人现在己被赶出‘武盟’。
  总之,是甚麽话儿都有,在那群人里面听他们讲的,烦都烦死了!”
  “还有一派,哥你没说出来!”阴月笑道。
  “哪一派?”
  阴月嘟著嘴儿道:“就是那一群整天在‘武盟’里饱食终日无所事事,连‘武盟’现在发生甚麽事也不去理会,不去干涉。终日诗吟书,读描绘弹琴,下棋喝酒的家伙呀!”
  阴动天失笑道:“咱们‘武盟’‘六君六艺剑’竟被你说成这样,真不知道这些话被他们听到後会有何感想?”
  “本来就是嘛。”阴月理直气壮道,伸手取了茶杯触口一饮。
  庄六郎运智集思,沈想一会,问道:“那麽多的说法贵盟长老究竟是偏向那一方?”
  “找回‘盟君令’!”阴家兄妹异口同声道。
  阴月愤愤不平,倏然站立叫道:“为了找回此令,长老们竟然对外公布了一则消息……”
  “我知道。”庄六郎一招手,示意请她坐下,阴月恍然明白刚才冲动一点,脸蛋一红,复坐原位。
  他脸色沈重道:“原来贵盟扬言得‘盟君令’并亲自交回‘武盟’者乃‘武盟’之主,这则传言并非虚构,纯属实情。
  但是贵盟长老可曾想过,若此令落在魔门、黑道等子弟手中,那将会对这整个武林造成多大的影响?”
  阴动天浓眉一挑,道:“没错!可是庄兄可曾想过,就算是非‘武盟’弟子,若得到‘盟君令’他一样可以以令来调动各大门派弟子。
  而且,若有门派因持令者的身分是魔门、黑道中人而抗命不从的话,那将会对其门派信符产生多麽大的损害,更大的帮会更重门规!这种违抗长辈令喻的事谁也作不了主,如今‘武盟’式微,谁都乐见其毁,在‘武盟’未做出如此决定前,江湖上又出头了多少组合多少帮会?谁肯平顺地听从‘武盟’劝阻?没有!都没有!没有‘盟君令’存在的‘武盟’……只不过是一个空壳罢了……”
  阴月忧心仲仲道:“现在武林新兴势力中‘四大帝王’可谓是顶尖的,单以东帝‘天狩阁’阁主东方狩所属,就不下於‘武盟’现今的实力。
  且东南的南帝‘水火谷’绫家也不断招兵买马,打算进军中原。
  加上近日江湖传言西北的霸主西帝华贵,频频派人潜入东海‘天狩阁’与东方狩密谈。
  若经证实的话,其盟约缔结不外是平分中原,到时免不了一场腥风血雨,武林浩劫!‘武盟’长老有鉴於此,才不得不出此下策。”
  “六郎明白,但是……”庄六郎欲言又止道。
  “可是为了‘盟君令’之事?”阴月问道。
  庄六郎给说中心事,俊脸一红,讪然点头。
  阴动天叹息道:“其实有很多人都误会长老了,庄兄弟……”
  忽然一整神色,肃然道:“接下来我所说的话你可不能告诉别人,否则你我万死难辞其咎!”
  庄六郎不悦道:“阴兄当六郎是啥等人。”
  “事关重大,咱们不得不如此,还望庄兄原谅则个。”阴动天赔礼道。
  见他神色缓和下来,阴动天靠近庄六郎耳旁细语轻声道:“本盟传出江湖的消息是一个骗局,长老已在历代盟主牌位之前立誓,当‘盟君令’重回‘武盟’的那一天,就是他的忌日!当然,那要得是在得到‘盟君令’者是黑道或魔门中人,或是品德才干均不足以担当盟主之位的人这二个前提下,他才会率领本盟另外二大长老,二大护法,搏杀那人於当场,并於事後自裁以谢天下。
  这誓言还有少林、华山、峨眉、武当等各大门派的掌门当见证。”
  庄六郎恍然大悟道:“怪不得这消息一出现江湖,各大门派居然都没啥反应,原来是这麽一回事,好!”
  “啪!”他双掌用力一击。
  再道:“六郎可帮得上甚麽?阴兄请明讲。”
  人家自然不是傻子,早看出自己用心,阴动天道:“若在下所料不差,庄兄必是三大兵家中‘火拳’庄灭日之後……”
  阴月闻言美目一亮。
  庄六郎大笑道:“早知瞒不过川中阴家子弟,阴兄真是高明。”
  阴动天谦逊二句,狂饮一杯,精光暴射道“在下想邀庄兄加入‘武盟’”
  庄六郎讶然失声,道:“原来是这麽回事,六郎上了贼船可以有不当贼的理由吗?”
  “没有!”阴月冷道。
  倏然一静,三人面面相视,一会儿,才齐声大笑。
  阴动天伸出双手,感动道:“阴动天代表‘武盟’上下欢迎你。”
  庄六郎慌忙起身,四掌相握,血流交汇,一时间他感受到这外表冷漠的汉子,里面流著的是热腾腾,激昂尚义的鲜血,在此时此刻,一个念头爬了上来,他道:“若他能加入‘武盟’,即使集当今四帝之力,咱们亦可无惧。”
  “他是谁?”阴动天急问道。
  “呀,难道是他!”阴月忽然想起一个人,失声道。
  庄六郎有意无意的看著阴月双颊逐渐浮上的红云,道:“正是他,‘医心小筑’里六郎尚未以大礼亲叩的师父……”
  风月斋。
  阴家兄妹脑海里不约而同浮现了他颐指气使的嘴脸。
  风月斋那头乱发更散乱了,可以安稳大睡的午觉让庄六郎破坏後,竟又梦到儿时的惨事。
  他心情大坏,坏得想找人出气。
  才开门,便见到百群领著数十人横列在‘医心小筑’面前,运气一听,被围住了。至少有上百名高手。
  每个人磨刀霍霍,大声吆喝著。他们虽感空气紧张,风月斋更没有如临大敌的衰样。
  百群身旁一个獐头鼠目,身材猥琐的瘦老头排众而出,目空一切道:“你可是风月斋?”
  风月斋顷斜著三十度的头,眼如寒冰,透过面具盯著他,没有回答。
  百群仰天打个哈哈,趋前一步,风月斋这才发现,先前阴动天所下的阴风之毒,如今已被他们用新挖开的泥土所覆盖。
  百群向他笑道:“这位是‘天狩阁’所属东楼副楼主‘分水虎’李合。”
  风月斋姿势不变,连动也不动。
  李合本想风月斋会依江湖礼数,说甚麽“久仰”之类的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不为所动,心里一气怒道:“跟他说那麽多干啥?反正事了还不是要……”
  “喝!”
  後方走出一个红袍壮年人,中途打断他未语之言,鼎立在前头,朝风月斋拱手一礼,道:“风神医,吾乃‘天狩阁’座下‘东楼’楼主张就。”
  “……”风月斋转动著双眼四处打量,仍然没有兴趣讲话。
  李合看在眼里,气在心里,唳道:“喂!我们楼主在跟你……”
  风月斋深深‘看’了李合一眼,使得他自然闭上了嘴巴。
  那一眼所代表的意味深远,连张就、百群等在内的一群高手见及,都免不了心中‘死意盎然’,若眼神可以说话,它绝对是说,你会死,绝对会死,你绝对会死在这里,你绝对会在这里死在我手上。
  李合一时心悸,心脏狂跳数下,脸上阴晴不定,头脑不知道在想甚麽?张就更感悚然,在己方原来的情报上,这风月斋应该只是一般世俗大夫,何以会有如此功力?能以眼蕴杀气慑人心神。
  先前听百群所言,自己尚不相信。而今,却让自己瞧见了百群所说他那深不可测的实力。
  百群心虚的退了二步,幸好他没有留在最後看到风月斋打出‘隔山打牛’的真功夫,否则必定死也不肯再回这‘医心小筑’一步。
  其实风月斋那一手‘隔山打牛’的功夫,并非是‘隔山打牛’那是一种比‘隔山打牛’还要高上数筹的功夫。
  对他而言‘隔山打牛’只不过是帮牛抓痒,那根本杀不死牛。他那一招名叫‘隔山撞死牛’这可比‘隔山打牛’来得高明,来得厉害。
  一拳下去,连皮那麽厚的牛都会被震飞的泥巴、石块所撞死、震死,那麽皮肉比牛薄的人又怎能挡得下呢?双方霎时沈默。
  张就首先打破僵局,早定下心神,冷道:“风神医,本楼主前来此处是为了……”双眼突然一呆。
  他看到了“盟君令”!风月斋从怀中摸出,将它丢在张就前方地面,寒声道:“滚!”
  所有人不由一愣!张就大喜蹲身拾起,详细查验著,约过半盏茶时间,才露出一丝微笑,道:“真货。”
  李合喜上眉梢,举步寸进,在张就耳旁低声道:“要下手嘛?”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燎原烧未尽,盛夏仍助长。”这江湖上的二大灭口铁则,一是不令报仇,一是禁断消息。
  张就久历黑道十馀年,焉有不识之理?此时一闻李合建言,倏然颔首大笑而退。
  百群与他们同夥,自知其作风,面有难色的朝风月斋双手一拱道:“得罪了……”
  风月斋微扬著头,目光中含著询问之意。
  李合那张丑恶的嘴脸,互映著他猥琐难看的身子,见他大笑踏前,戳指风月斋道:“你这白痴,货你不交出来,也许你还能活久一点,现在……哈哈哈……老实告诉你吧,免得你向阎王爷哭诉说怎麽死的都不知道。咱们阁主的口喻是……凡知道‘天狩阁’得到‘盟君令’者!死!”
  “杀!”上百人齐心一喝,杀音震天,步音震地般掩攻而来。
  风月斋白色面具下方紧抿的嘴唇,露出一丝不易见之的笑容,是戏谵,是轻蔑,是狎玩。
  在他眸中狂暴的睛焰之内,甚麽都是多馀,彷佛这因果一切都尽在掌握。
  慢斯条理,缓举双手,一个字一个字的说出自从看见他们以来的第一句话,他说:“共,一百二十三人,谁都别想逃。”
  张就自听到这一句“共一百二十三人”时,浑身一震!这不是己方现在全部的人数吗?百群跑没几步,就看到今生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东西。
  风月斋手上的针!他瞳睛暴缩,惊骇欲绝,叫道:“针!小心他的针!”
  尽管认为或许要收拾风月斋是要牺牲很多人,但是百群绝对不会真正的去做那众多牺牲者中其中的一个。
  李合是第一个看到风月斋亮针的人,他算得清楚,风月斋每只手上均摊开著九根针,且其长短不一,粗细不同,各有其特色。
  尤其是那一根最有特色,最长且细的长针从风月斋手上“自己”跳出来的情景,他几乎可以判定那根针……七寸长针。
  专门用来治疗深邪麻痹,解腰脊节之病,兼有跳穴、透穴之功的长针。
  它竟是‘活’的。
  风月斋的身体并没有动,指头更没有动。
  那根针就弯弯曲曲上下起伏,如似做暖身操般,蹲身一跃弹出了风月斋掌中。
  李合眼里所看到的就是这样。
  所以他说那‘针’是‘活’的。
  李合已经无法退了,只因他冲得太快,一下子便冲到风月斋面前不到三尺的距离,袖中隐藏的分水刺还未亮出刺去,便已感到害怕。
  他看到了剩馀十七根针,全部朝著他在‘笑’!
 
 
 
 
只看该作者 9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章 趁火打劫
 
  
  “少爷,大事不好了。”
  一个年青力壮的小厮,慌慌张张气急败坏的跑入‘听雨亭’。
  阴动天、阴月闻言相视一眼,目光移向庄六郎。
  庄六郎饮啜一口新泡冲好,清香扑鼻的‘碧涧茶’,朝小厮瞪了一下,不慌不忙,气定神闲道:“庄福,何事惊惶?”
  庄福上气不接下气,喘著,擦著汗道:“少爷,有一上百人的骑士,像是帮会中人,一路上浩浩荡荡朝风先生‘医心小筑’的方向去了。”
  “甚麽!”
  阴动天一惊失声脱口而出。
  庄六郎闭目沈思迥想,良久才道:“可知是那方人吗?”
  庄福迟疑,看了阴家兄妹二人一眼,欲言又止。
  “说!”
  庄六郎冷道,不怒而威,令阴月心生异感。
  庄福舔舔微乾的嘴唇,道:“依探子所言,看他们的来路,好像是‘天狩阁’所属‘东楼’弟子。而且,今早昏倒在院门旁的那个人也在里面。”
  “是百群!”
  庄六郎目中精光暴闪,手中所持名家所铸之茶杯,亦因受不住泄发而出的气劲而迸裂,一时之间,茶水飞溅。
  庄福吓了一跳,张口结舌。
  “忘恩负义的东西。”
  庄六郎大喝道。
  阴月俏目流光盈转,娇笑道:“没想到百群竟是‘天狩阁’的人,他们的援手也未免来得太快了吧。”
  庄六郎冷笑道:“他们能有啥做为?”
  复对庄福道:“传令下去,全庄戒备,严防敌人偷袭。”
  阴月讶问:“你不耽心风月斋吗?”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先生是用不著别人耽心的,该耽心的是他们自己。”
  阴月听他语气中自信满满,微蹙著眉道:“难道你不怕风月斋被他们杀了?”
  庄六郎一笑,不回答这句话。
  阴动天倏然而立,持拳绞紧,口里念道:“‘东楼’……张就……咱们也该再一次相会了吧!”
  嗡嗡……长缄轻呜,在空中抖动生狞,别有怪异。
  李合足下刹避不及,硬著头皮,刚牙一咬,将错就错,加快脚步,冲到风月斋面前,分水刺霍然突刺,他面目狰狞,狠道:“去死吧!甚麽神医……”
  忽然见到风月斋面具下那张嘴,笑笑。
  猛地脖子一酸,似被蚊子咬了一口,四肢……不!是全身,整个身体在不到四分之一秒的时间里尽失力道,瘫了痪了。
  两只眼睛盯著风月斋,这时间一时失去作用,像是缓慢,非常慢的慢动作。
  将眼前的他,一寸一寸地由风月斋的下颔、衣领、胸、腹、裤、膝、足看得仔细,等回过神来,感到这可恨的地心引力,他的鞋尖恰在眼前。
  百群看得一清二楚,那根长针循著抛物线作用正往下掉,李合好死不死硬要撞去,结果那针扎到了他的脖子,他就像滑垒般,趴下。
  看起来如同是李合自己运气不佳才有这种结果,但百群可不这麽认为,他知道假使李合不冲过去,风月斋那根长针一样会扎中李合。
  因为那针是循著李合的气机、气劲在行动的。
  所以武功比自己差上一倍的李合必然躲不过。
  李合滑溜著双眼,惊恐著,他知道这不是点穴,没有一根针能同时握有‘麻穴’与‘哑穴’的功用。
  现在的情形是有点像中风,又不是中风,明白的查觉全身气机倏然消失无踪,使得想要说话的嘴巴,不能张开,也无法合上。
  风月斋蹲下,看著他伸手伸往自己脑後,李合急得额上暴汗,胡思乱想,眼睛乱转,想道:“他要干甚麽……”
  眼神一定,被风月斋收起手的那样东西所吸引。
  长针!耳朵里风月斋冰凉直透入骨的声音传来:“你,不会死,但会听、会看、会有喜怒哀乐、七情六欲的感觉。
  不过你,无法动、无法说、也无法笑,更无法亲自做吃喝拉撒的事。
  你该享福了,等著让人侍奉吧,活死人。”
  话刚道完,风月斋如水中弹虾,曲身狠退,快似迅电奔射。
  东楼麾下也想不到他竟能倒著走,以背部迎向敌人,而且疾行如飞,一时之间,阻挡不及,竟被他冲破了第一层狙杀网。
  这时,风月斋手中十八根针已尽行射出。
  围在第二层的一个高个儿,见风月斋轻易就闪过第一道狙击线,探手高唱道:“点子硬,大夥并肩子上!”
  其他人齐心合力一吼,杀声震天,围掩杀来。
  只见风月斋那十八根针各循著诡异的角度,或转、或旋、或针柄大迥,或上下以波动之势飞著,或另以弧图方位划著。
  在初退直到站定,这眨眼之间。
  针头已尽然扎中前头十八个人。
  却仍未有人瞧见。
  张就见到那十八个部下动也不动,一时未能反应,怒不可扼,大呼道:“王丙、李坤,你们是怎样了……”
  风月斋猛然窜进!比退的速度更快,有如鬼出电入,势如脱兔。
  一时之间,他那衣袍挟带一道长尾的黑色尾巴,转过那呆立的十八个人,定於宽广的场中。
  张就瞧视清楚,看到风月斋每转过一人,即在那人脑後取下一根针。
  急忙高喊道:“小心飞针!”
  风月斋一怒,朝张就恶声道:“格老子,你当老子只会弄针!”
  倏将身形一跃,背後砍下来的五柄刀子一齐落空。
  风月斋人在半空,两臂四伸,两掌中几缕白烟升扬,氤氲真气含和其中。
  张就、百群定眼偷视,惊恐失神,齐叫道。
  “真气聚冰。”
  风月斋掌中竟然有一块如核桃般大小的冰块!他竟能集聚空气中的水气转凝成冰!这种功夫,没有上百年的修为可做不来。
  张就心神一懔!风月斋人在半空,冰已击出,听那张就一叫,怒“哼”道:“你倒识货。”
  冰块猛然炸裂散射,朝底下五人的脑後,冲、轰、爆击。
  更甚者,风月斋竟能将足尖点在那反射的冰块上,身形又是一翻,扬掌又击四冰,射向另一端狙杀之人。
  “剥、剥、剥、剥,”
  冰块里含有风月斋怪异疯狂的真气在里面,它不仅只爆一次,还连锁不停般,分裂再分裂,直到那细冰可停留在杂草上的细叶般大小为止。
  更厉害的竟是冰块做反方向爆轰,像火山爆发之下的威力,它一口气反冲风月斋。
  可惜的是,那倒行逆施的冰块前方还有人,是张就的部下,风月斋的敌人。
  就见那散冰似受到某种莫名的气机操控,各循著每一个人身上的真气牵引,在眨眼不及时刻,打中了那一头所有人的後脑勺。
  那些人连护体真气还未来得及施放便已倒下。
  风月斋身形落地,眼前诸人丢兵弃甲般,畏惧大退。
  邪恶一笑,再蹲,狂运‘隔山撞死牛’神功,盯著前方,一拳一拳的击到地面上,那真气蕴劲,爆烈的从地底迅发电射,那些人逃不过数丈,劲风竟然从地中朝上狂击。
  张就看到那一个个没有义气,叛令逃生的下属,一人接著一人,‘飞’上半空中,然後再重重摔下来。
  尤其是百群,更惨。
  他不只鼻青脸肿,还满头包包,且包上加包。
  一颗一颗肿大的瘤像葫芦般,肿得满额皆是,像如来佛祖。
  张就与剩下十四人可笑不出来。
  面对如此可怖的敌人,为何江湖上一直没有关於他的传闻?从动手迄今,未及片刻,东楼精英就倒了百馀人,看他们动也不动,话也未闻,八成是死了。
  张就好生不住後悔,心想自己不应该在得了‘盟君令’後还想杀人灭口……突然一个计上心头!︽︽︽︽庄六郎、阴动天、阴月三人步出庄家大门。
  残阳西逝,绮裳鱼红,天际处鳞鳞片片,映彩著院前深林密菁,鹰翔蝉呜。
  阴月目眩神迷,瞧著刚飘过头上的一片红云,感叹道:“好美的景色。”
  庄六郎适时表现出迷人的风度,道:“阴姑娘日後若有时间,尽可与阴兄一道来寒舍小住。”
  阴动天笑道:“看来是有这个机会。”
  说得这二人一齐脸红。
  阴月连忙岔开话题,讪然道:“庄……庄兄,咱们还是赶快到‘医心小筑’去吧……”
  庄六郎微摇著头,道:“先生的脾气不好,咱们若硬要去帮他,只怕他会生气。说不定……会连我们一块儿打。”
  阴动天愣道:“竟有这种人!”
  庄六郎露出一丝苦笑,道:“先生是不能用常理去推测的人,依六郎看,咱们还是慢一点过去吧。”
  张就掏出‘盟君令’,强运著指上真力。
  风月斋冷眼侧望,抿嘴道:“你很聪明。”
  “哪里哪里。”
  “哼!”
  “看来……这一切都在你的算计中。”
  张就语气生涩道。
  “哼!”风月斋再度重重一哼。
  张就指住自己,唉声叹气道:“我实在很笨……”
  “……”风月斋不回答。
  激动著,张就看著‘盟君令’高声道:“我竟没想到,像这样的宝物,绝不可能有人会平白无故送人的。”
  “我饿了。”
  风月斋咽了口水,狠盯著他,再道:“让你们气饿的。啥东西老子不管,‘盟君令’在老子的眼里,还不值一碗香喷喷的阳春面!老子在这里六年,名呀利的都抛往一边,鸟蛋!你想老子还奢求个啥?况且,那东西不是我想送你,而是那另一个白痴掉在这里的东西,路不拾遗是件美德,非己之物勿取勿用,这小道理,老子还比你清楚。
  又干啥搞杀人灭口这种勾当。你运气衰,碰上老子是你倒楣,老子碰上想杀老子的人,从来不会轻易放过。
  你等著吧!最後一个一定是你,拖延老子用餐时间,罪可不轻。
  那捞什子你若要毁去,请快点吧,老子等著呢!肚子正饿著。”
  张就一呆!连最後可以用来要胁他的法子都不管用了,泄气的将牌子丢向风月斋。
  风月斋张手一接,眼角张就的身影倏然暴退。
  馀下十四人掩身持刀砍来。
  风月斋怒“哼”,右足猛踩地面,他身旁周围的泥土,轰然上窜。
  十指开张,疾弹十四,土迸泥溅。
  心念一动,已然失去踪迹。
  现场里,十四个人一个一个的倒下,每个人额上‘印堂’均有一团泥印。
  张就跑不过数丈,脖子一酸,天地倒转,这青草地泥土的芳馨给嗅著了,也吻著了,竟不知道如何被他制住?风月斋一脚将他踢个翻身,怪笑道:“逃得了?你这可怜的白痴,还不是普通的蠢。
  放心吧,看在你比他们身分高的面子上,老子将给你最特别的优侍。
  你,还能说话。”
  张就惘然一叹,霎时知道原来那群手下还没死。
  忽然看到蹲下身子的风月斋伸手在自己怀中摸索。
  张就又惊又怒道:“你……你干啥麽?”
  风月斋吃吃一笑道:“白痴,你看不出我在效甚麽……啊!有了。”
  从他怀里掏出一个钱袋,风月斋惦著重量,打开算著银两。
  张就怒红著脸,破口大骂道:“王八羔子,不要脸的东西,你竟敢趁火打劫!”
  “骂得好,好久没给人骂了,听一听真是舒服。”风月斋不以为意,奸笑诡笑再道:“哟!二千两银票,你还真有钱,不知道其他的人是不是也像你一样有钱……”
  “住……住手。”
  张就叫道。
  风月斋已经迈步朝另一个人走去。
  在逐渐昏暗的天色下,风月斋的影子像是个可恶的恶魔。
  入夜,天色俱墨。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才赶到‘医心小筑’。
  三人皆练有‘夜视’故能於暗中视物。
  放眼一望,整个庭院上躺满一地,横七倒八。个个眼睁得硕大,尽眨著。尤其怪者,是每个人的上半身,凌乱不雅,兼有赤膊者。仿佛被人摧残施暴过。
  “这…这,怎会这样?”阴动天惊道。
  阴月走近其中一个人身旁,施以解穴的功夫,在他身上拍了几下,见其毫无反应,叫道:“不是被点穴。”
  庄六郎恰好走到张就身旁,看到了地上一只钱袋,蹲身拾起,入手甚轻,再环眼四处,一个个被掏空的钱囊,举目皆是,不由得摇头苦笑。
  阴动天到阴月身旁,阴月正检查其人脉膊,良久,才摇首一叹。
  “怎样?”阴动天问道。
  阴月皱眉道:“非是中毒。”
  “这是先生特有的手法。”
  庄六郎的声音传了过来。
  阴动天、阴月二人再吃一惊!这天下竟有如此奇妙能掣制气机,促使对外来真气不应!於里内息不转,单纯定之制之的神奇手法。
  “你是谁?”
  在庄六郎身边的张就突然开口问道。
  庄六郎讶然道:“你……你怎会说话?”
  阴动天闻言赶至,运集目力朝张就脸上一瞧,失声道:“东楼张就……”
  张就睁眼如盲,只因全身气机俱被控住,无法运作,凭入耳熟悉的声音知道他是谁,便苦笑道:“阴动天,你我三年未见,今日一会,张就狼狈之色令其见笑矣。”
  阴动天心神一定,问道:“怎麽回事?”
  张就双目喷火,切齿道:“那个卑鄙小人……”
  风月斋走进山下村落的一个小面摊里,择桌而坐。
  摊子旁二盏迎风飘逸,烛光闪烁不停的风灯,映照著一定范围内某种程度的光亮。
  灯罩上还书著一个斗大墨字————面。
  风月斋摸摸怀中搜括所得的五千三百两银票,以及八百七十二两银子,甚感志得意满,不虚此空著一餐之苦。
  他笑了一笑,朝面摊老板道:“一碗面,一壶酒,一盘卤菜。要快点,我饿了。”
  面摊老板飞快应了一声,手里忙著,笑著对这一位老主顾老常客道:“风先生,咱这儿还有半片烧鹅,您要不要?这是俺特地留给您的。”
  “烧鹅!”风月斋咽吞一口口水,应著道:“快切上来。”
  ︽︽︽︽张就将事情始末尽行说了,阴动天也在他身上用尽天下间各种“解穴”的方法,但是张就仍然不动。
  庄六郎看不过去,忍不住道:“没有用的,阴兄。这手法不是你我所能解……”
  阴动天听出他话中有话,心中一动,反问道:“庄兄此话何解?”
  张就看著庄六郎,道:“这位是……”
  阴月乘机介绍,笑道:“火拳,庄灭日之子,庄六是也。”
  张就吃惊道:“原来是三大兵家之後,庄公子请恕张就不能亲自以礼拜之。”
  在另一处地上躺著的百群,心里也正是百感交集,没想到看来一个毫不起眼的人,竟然是天下十大高手兼天下三大兵家——‘火拳’庄灭日之後人。
  而风月斋他居然能够像呼喝著狗儿般支使其人。
  这样看来,风月斋还真不可以等闲视之。
  庄六郎谦逊一句,回答阴动天的问题,道:“六年前,敝庄与风先生产生一点误会,触怒了先生,使先生跑到本庄大闹…当时,庄内的护院武士在受到先生的攻击後,便是像此刻躺在地上的人的样子。”
  阴动天问道:“难道庄前辈解不开吗?”
  庄六郎苦笑道:“无法可解!”
  阴动天心中再动,又问道:“那前院中的阵势摆布……”
  庄六郎语调异常,谁都听得出来,见他讪然道:“全部没有用…”
  阴动天震骇不已,同时想到自家阵势亦拦他不住。
  庄六郎面无表情,眼神惘然道:“先生破阵之後第一句话便是武侯所说过的:‘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理,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势,不明兵势,是庸才也’。因此,六郎便认定先生必然懂得这天地奇妙之术,才舍其身就侍先生,以学玄妙。”
  武侯,汉丞相诸葛亮也,此言出於草船借箭後与吴军鲁肃之会谈。
  “呃!”
  风月斋酒足饭饱,摸著涨然小肚,打了个一嗝,边剔牙边看这满天星斗。
  良久————一抹流星划错天际逝向西方。
  “啊…”
  伸个懒腰,打下哈欠。风月斋悠哉游哉,逸兴瑞飞,自顾自言道:“该去料理那群白痴了。”
  柴火堆置,焰烈轰雄,阴月在‘医心小筑’院前升火。
  阴动天朝庄六郎一使眼色,扶起张就,拿出囊中尚馀的酒对著张就的口倒了一倒。
  “好……好酒。”张就道。
  阴动天闻言笑道:“咱们好久未曾如此同饮了。”
  张就黯然道:“是啊。”
  再感叹道:“咱俩各为其主,虽私交甚笃,但是主命不可违。今日虽落入阴兄之手,乃天意也,张就安敢有何怨言。”
  阴动天道:“张兄莫要胡思乱想,今日咱俩还是朋友,不是敌人。”
  “唉……”张就长叹。
  风月斋投闲置散,漫步在这新月的残光洁影之下。
  一步一步拖著鞋子,瞧视这笼罩在月亮光华中的各处田间景致。
  他感到心神俱畅,连午睡时那最不愉快的梦亦给抛开了。
  突然——路边窜出一道白影,狠猛无匹的偷袭风月斋。
  “哼!”
  风月斋愣然!随即大怒如狂,喝道:“找死!”
  随手击出一道凶暴的罡气迎向那道影子。
  ︽︽︽︽张就前思後想,揣测其意,开门见山道:“阴兄请明说。”
  阴动天闻言而知其意,明知此刻乃大好良机,但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却依然用旁敲侧击的方法,道:“张兄在‘天狩阁’也有很长的一段日子吧?”.“这话是甚麽意思?”张就暗忖。
  张就警觉心倏生,小心翼翼回答道:“十五年。”
  阴动天意在言外,要言不烦道:“未知张兄对其主东方狩的为人处事,有何看法?”
  “这……”
  张就心中一跳,这话似说中他的痛处,遂闪烁其词,支吾以对道:“阴兄,当知为人下属便不可妄论其主是非,这话……有失厚道。”
  阴动天看他脸色不悦,便换了另一道题儿,问道:“那张兄对於‘天狩阁’的规矩……”
  “住口!”
  张就大怒道:“阴动天,明人不做暗事,汝何以贫嘴薄舌,匪言是非。有话就明著说,干嘛隐隐讳讳期期艾艾。”
  “慢…”
  阴动天抱拳赔礼,正色道:“如此请恕动天放肆!张兄快人快语,动天若不将心中诚意道出,恐张兄见怪。”
  张就气色稍缓,不耐道:“说!”
  阴动天言简意赅,道:“张兄以‘天剑’一技名震八方,望眼江湖鲜有敌手,以张兄之才能应为一方之主,又何以屈身人下,处‘天狩阁’中,当个小小的东楼之主?望张兄有以教我?”
  张就不是傻瓜,一听即明,气道:“阴动天,你少在那儿造谣生事,离间我们。”
  阴动天明知故问,再道“离间也好,造谣也罢!张兄瞎子吃汤圆,自个儿有数著,用不著动天明言。
  但是,以张兄的本领而言,与动天该是不分轩轾,甚而更上几分。
  三年前你我一战,即可证明,动天确是输了一招。
  然,动天如今却能在川中一地,打出一份属於自己的天空。
  以张兄为人,本非久居人下者,何以不脱离‘天狩阁’另创一个基业?”
  张就涨红著脸,道:“你懂甚麽?”
  阴动天再指东话西,转著题意道:“是不懂。对了,张兄,听说‘天狩阁’的四楼之上还有‘三堂’‘二牌’是吧?”
  “哼!”
  阴动天紧迫盯人,再道:“听说那‘三堂’、‘二牌’好像是这些年才设置的,而且传言其堂主、掌牌之人,好像都是一些後生小辈。”
  张就忍不住问道:“你怎会知道?”
  阴动天不答反问道:“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张就叹气道:“你早就探听清楚,为何问我?”
  阴动天笑道:“张兄守口如瓶,动天不得不查。”
  “真的。”张就垂头丧气道。
  “即是真的,动天更加不解?”
  阴动天先困惑表示,再藉题发挥,道:“张兄对‘天狩阁’拚死拚活十五年,其功无人可比,其劳无人可及,举凡‘天狩阁’大半领地,可说是张兄等一班老将拚著血汗换回来的,可是那东方狩给了你甚麽?还是原来的东楼楼主!”
  这话像针,正扎中了他心中的痛处,张就哑口无言以对。
  阴动天不平则呜,滔滔不绝的说出心里话,道:“动天实不明白,何以‘天狩阁’会将创阁之一班元老功臣置放在一群小辈足下?虽然或有才知、武艺不凡之人,但仍无可抹杀张兄这十五年来在‘天狩阁’的地位与辛劳!动天见东方狩如此对待敌人、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实感寒心!故……三年前张兄荐请动天入主‘西楼’动天不允,以致你我兄弟情谊决裂而战。”
  “啊!”张就失声。
  庄六郎这才知道,为何在‘听雨亭’时,阴动天听到张就的名字後会有那种反应。
  张就忽道:“你当时何不明说?”
  阴动天苦笑回答,道:“非不说也,乃情势使然!张兄可否言明,当时力邀动天加入‘天狩阁’是否是为对抗那新来之宠?”
  “不错!”
  张就坦诚回答。
  阴动天道:“但是事实证明,动天不加入是正确的。”
  张就以目光询问。
  阴动天道:“若动天真的进那‘天狩阁’中,若无法如张兄之愿,成为‘西楼’之主,试问?张兄如何自处?”
  张就心中大震!答不出话。
  阴动天单刀直入,荡气迥肠,再道:“且当时‘三堂’、‘二牌’早已置立,动天加入於事无补,更有令张兄遭妒之嫌。
  还有,东方狩如此现实不义,动天早感不满。看看他对付故旧的残暴手段,比起刑部恶吏委实狠上万分。
  人不可能不犯错,他竟可为了一点小事,将创阁元老施以‘万剐极刑’,一刀一片地割下皮肉,叫人活活痛死。
  还弄甚麽连坐法,一人犯过,全员受殃!东方狩那颗脑袋,动天可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张兄明叫动天一道加入‘天狩阁’动天前思後想,与其迟早被他害死,不如海阔天空活得自在得好。
  张兄,你说动天这话可对否?”
  “唉……”张就叹息,更加无言以对阴动天这文情并茂之言。
  “离开吧,张兄。”阴动天诚心道。
  “这……”
  张就迟疑,举棋不定。
  阴动天见他心意已动,再加把劲道:“现在时机已至,张兄该把握得住,重新为自己打算。”
  一旁默不吭声的庄六郎适时说道:“张兄何不想想,此间行事早已败露,回去难免一死!有道是良禽择木而栖,张兄慧敏,当知谁是明主”
  阴月也帮腔道:“是啊,张兄当早下决定,免得自误误人。”
  阴动天听这话中含有胁迫意味,忙瞪了阴月一眼,不悦道:“妹子,怎可如此无礼?”
  张就苦笑道:“可是,张就怎能丢弃随我多年的部下不顾呢?”
  三人一听,俱松口气。
  庄六郎笑问道:“这些……可是你东楼的人。”
  张就一叹道:“我东楼所属全在这儿了。”
  庄六郎心中一动,“哼”然道:“没想到‘天狩阁’竟然如此无义!”
  张就一愣!说道:“此话何解?”
  庄六郎开门见山,喝道:“今时今日之景,张兄还看不出来吗?那东方狩摆明儿是叫东楼做替死鬼!试问一句,此次寻‘盟君令’是否西楼俱出,独留那‘三堂’‘二牌’?”
  在场者闻及此话,齐心头一震!庄六郎口气一转,道:“东方狩的态度很明显,存心把旧人汰换掉,我想此时‘天狩阁’里必然有四个实力与张就相仿的高手在里头。”
  张就的睑色一时之间变得很难看。
  他激动大叫,道:“老匹夫‘东方狩’你也太狠了吧!”
  阴动天拍著他肩膀道:“张兄,事实摆在眼前。”
  庄六郎笑容可掬道:“前後都是死路啊,为何不开路?”
  张就眼中杀气未减,道:“愿与阴兄共事,报此深仇!”
 
 
 
 
只看该作者 10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一章 焚琴煮鹤
 
  
  白影跌落地上。
  风月斋运足目力望去,是一只异种罕见的雪山银貂。
  空气中尚有一丝清新香味,如同处子幽香。
  不由得狠狠嗅了一下。
  它长得娇小玲珑,可爱之至,任是所有女孩见著,仍难免有一拥而抱之亲之的冲动。
  不幸!。
  这貂竟遇上风月斋。
  他专做焚琴煮鹤,大杀风景之事。
  才吃饱的风月斋,无视那貂儿眼中乞求惊惧的神色,风月斋似苍鹰搏兔,猛虎扑羊般,虎视耽耽的紧盯著。
  生怕一不小心给它逃了。
  怎可放过一尝这天下美味的机会?脑子里尽打转著二个字。
  “宵夜!”
  阴动天策反张就後心情大悦,张就的加入,不只是为‘武盟’增添了一支新力军,他笑呵呵的臂拥张就肩头,拥著他道“张兄不必心急,那风神医并非坏人,否则早将大家全杀了。
  况且,庄公子本身也侍奉了他六年,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对著自己未来的徒儿,谁能不心软几分?相信庄公子必能说动风神医来解除张兄一夥人所受禁制。”
  这番自信满满的话,可惜庄六郎没听见,不然必定提出反驳的话。
  张就苦笑,想起风月斋那神鬼莫测的绝妙功夫,心中阵阵寒凉,那到底是怎麽练的?百馀人在片刻不到,全栽了!这讯息若真传出武林,谁可信之。
  且这份功夫,说不定那四帝联手,天下十大高手尽出一战,其胜负亦未可定!印象中,彷佛只有那几个高高在上,传说中的人物或可与他一敌。
  例如魔门‘魔宗’,其‘极道秘术’,传闻已能令自己‘凌虚舞空’,渡山岳如履平地,过江河同跨沟溪,苍空摄鹰,溪岸挈鱼,眼眺九渊,神穿虚冥。
  而风月斋与之一比,尚差凡几,但是终究是属於那一级数的人物,而这正是自己答应阴动天叛离‘天狩阁’的主因。
  思想中,庄六郎已回来,还带个锅鼎等煮食之料。
  他就那一堆薪火,加柴添薪,并撑起支架置锅鼎於焰上,锅中阴月打回来的一桶井水已然注满八分,庄六郎放肉骨头、葱、盐,等汤头用品在内,煮起这一锅肉。︶未及半个时辰,肉香扑鼻,使人食指大动。
  ︽︽︽︽如此有灵性之物,必非无主。
  风月斋心神一动,稍微放下吃它之心,运起全身功力,静然一听四周动静。
  “咦!”
  百丈开外的密林草丛中似有异响。
  风月斋知道,那绝难不了自己,凭本身的功力若立於高山巅顶朝下一看,五里内目光可及的一草一木,都避不开这炯炯灵眼。
  虽然现在夜已深,视线大打折扣,不过那小小百丈距离,还放不在眼里。
  因此他看。
  用尽功力去看。
  那视线一丈一丈放远,过了这块田地,到达密林旁,更穿过那草丛,瞠及一处空地。
  他见到一个女人背对著自己,蹲著。
  他瞧得非常清楚、仔细、透彻,那女人的屁股好美!然後他就朝著天空喷了好大一口血。
  那该死的娘们正在滴血!而且不是普通的血。
  经血!风月斋一路上不断诅咒,咒骂著,怎的天底下这等倒楣事竟让自己撞上,而且还用全身功力去看。
  “娘的!”大骂一声。
  “那娘们的罪恶,就是吃了她这一只貂也无法弥补。”
  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这个距离他‘医心小筑’不到半里的猎屋大门。
  此间猎屋原本是作为猎户上山捕兽栖息之用,平常并没有人住在这里,只有在狩猎旺季,又或大雪封山的时候才会有人进驻歇息。
  这间屋子煮食器具齐备,独缺一样东西。
  锅鼎。
  倏然怒火上冲,愤愤丢下那只气息奄奄,无法行动的银貂。
  “浑蛋!”
  他掠出门外,眼角自家‘医心小筑’外隐然有焰火馀辉。
  嘴角渐渐浮现一丝拧笑。
  ︽︽︽︽肉烂汤熟,庄六郎、阴月食指大动。
  阴动天嘴里啧然有声,伸筷夹了块肉送到张就口中,笑道:“张兄,这涮羊肉还不错,你也尝尝……”
  到了嘴边的肉,张就不吃,因为他看到了风月斋,一个想找人出气的风月斋。
  只见他目光如冰,煞气隐现的抿著唇静立一旁,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些甚麽?“要糟!”
  庄六一看他这副模样,心头狂跳数下,暗惊。
  慌乱中讪笑前迎,轻风微拂,风月斋早穿过了自己身旁,不给任何人面子,一脚将那锅肉踢翻。
  肉汤落在柴火上,嗤声大响,青烟四起,香味散溢。
  阴动天被汤汁溅到,愤然起身欲斗。
  阴月跃到他面前,戳指瞠道:“你凭甚麽这样做?”
  风月斋嘿然阴笑,道:“在别人家门煮肉汤,不先想想自己对不对,应不应该,还反客为主来指责主人不是,你这话岂不好笑!”
  庄六郎出来打圆场,帮阴月解围,赔礼道:“对不起,先生,都是六郎不对,忘了规矩。”
  阴月为之气扼。
  张就看在眼里,心里头一阵不舒服,这风月斋也未免太不讲理了。
  阴动天为大局著想,敢怒不敢言,心中同时警觉,若与这种喜怒无常的人上‘武盟’,沿途上恐怕风波不断。
  “…”
  风月斋忽仰首看天。
  庄六郎神色甚急,满头大汗,紧搓著双手。
  “哼!”
  风月斋重重一哼,贯通这整件事,必是这两派人马整合,才有煮肉兴谈之事。
  庄六郎无奈苦笑。
  “你干的好事!”风月斋目中神光直贯庄六郎心中,使他心脏不争气振跳。
  “啪!”
  他重掴了庄六郎一个巴掌後!迳自飘进屋内。
  “完了!”
  阴家兄妹及张就齐想,这风月斋也太不尊重人了,当场打了他一个耳光上…这叫他能下台吗?只见庄六郎愣在当地,脸色不愠反喜。
  忽快步掠近阴动天身旁,张手摸著红肿的右颊,低声道:“成了,先生默许了。”
  张就闻言差一点要抬起不能动的手臂去摸他的额头,看看他有无发烧?阴动天听得一愕!风月斋的吼声便又传来。
  “六郎,罗嗦甚麽!去猎屋将宵夜处理好,我要小睡一下,弄好叫我。还有,用锅鼎煮。”
  风月斋话才说完,那二片大门业已无风自动碰然阖上。
  庄六郎笑吟吟道:“阴兄,请稍待片刻,待六郎弄好先生宵夜……”
  忽低头细语道:“放心吧,一切顺利,你等著吃……噢!来了。”
  风月斋的暴喝如雷一般,从屋内轰出,震得门窗作响,他道:“浑蛋!你还废话…”
  庄六郎打个哈哈,执起锅子,往猎屋奔去。
  阴月跟在他背後,唤道:“庄兄……呃……我和你去。”一张粉脸红透。
  庄六郎倒步如飞,猛摇双手道:“噢!不行,先生他只叫我去,阴姑娘莫让六郎为难。”
  “可是……”阴月欲言又止。
  “妹子。”
  阴动天朝阴月使个眼神,示意她最好莫再强使性子。
  虽说不清楚风月斋真正的脾气,但他暴躁,易怒却是事实。
  再从庄六郎愿意放弃这与妹子更进一步亲近的机会看来,最好还是不要勉强,省得那个疯子不知道又会搞出甚麽风波?且,那一锅已经煮好如今四散在地上的肉汤,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阴月气唬唬回来坐在地上生闷气。
  张就道:“阴兄,做得好。”也看出如果阴月强行跟去的话,不知道会有甚麽後果?阴动天黯然道:“我这做大哥的苦心,只怕她不能够了解。”
  张就笑道:“放心吧,姻缘天注定,谁是谁的总跑不掉这天意的安排。”
  “大概是吧!”
  张就一心向往,再思而言,道:“阴兄何时与‘武盟’攀上?”
  阴动天要言不烦,正气凛然道:“自二年前於川中一带巧遇‘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玉姑娘,受她所托,这才与‘武盟’攀上。”
  “所托何事?”
  “盟君令”。
  “呀!”张就以眼示意道:“盟君令在他手里。”
  “是吗?”
  阴动天开始为这件难办的事头疼。
  张就道:“如今‘武盟’名存实亡,阴兄扶倾於将亡之时,情义兼重,张就深感钦佩。”
  “不敢!”
  阴动天豪气干云,忠肝义胆道:“正因‘武盟’式微,致使当今武林邪魔横行,奸贼当道,伪事者众。
  动天不遗馀力,誓言匡复正义,化腐朽为神奇,重建盟威。
  若盟威复,其令得行,必使绿林收敛,黑道慎行,魔门隐伏,令沽名钓誉,趋炎附势,欺世盗名之辈尽行毁灭。
  以使正道之士安常处顺,得一施以拳脚之机。”
  张就感动道:“阴兄侠义心肠,就实不及。”
  这番激昂慷慨之词,同风月斋所传出的难听打鼾声恰成强烈对比。
  阴月看著‘医心小筑’皱眉道:“他真是个怪物。”
  张就答道:“若非是个怪物,那咱们又怎有十分的胜算?”
  会意一笑,齐互相视,竟大笑出声。
  风月斋鼾声突然中断。
  不自然一静。
  阴动天大惊!急急封住张就与阴月正在笑的嘴巴,并且紧闭己口。
  三人眼中的笑意却重未停过,反而更热。
  良久——风月斋熟睡的呼声才再度传出。
  ︽︽︽︽“小银、小银。”一身雪衣洁裳的女子轻叫著。
  在月亮光华的笼罩下,她看起来美得令人窒息,仙姿玉质,朱唇皓齿,明眸善睐,滴粉搓酥。
  丝裳里,火一样的身材,纤腰丰盈,柔若无骨,直叫人想一亲芳泽。
  虽云鬓小乱,别有风情,耳坠步摇,随首闪烁盈亮。
  她站在风月斋刚才受袭的地上。
  蛾眉轻鳖,耽心道:“奇怪,小银儿跑哪儿去了?”
  秀鼻中忽然闻到一股浓馥肉香。
  忍不住寻味而去。
  ︽︽︽︽庄六郎捧著一锅肉到来。
  人还未到,气味先至。锅上虽有盖子,但是掩不住四溢散发的肉香,不断随风飘送著。
  浓郁中不失新清,淡淡莲香含混其中,更加刺激到所有人的唾腺,使得不自然分泌。
  阴动天咽著口水,问道:“此为何肉?”
  “貂肉。”庄六郎笑道。
  阴月腹中雷鸣大起,道:“好香啊!”
  那二片门一开,风月斋燃烛而现,冷道:“想吃的都进来。”
  转身进步,又停下道:“碗筷!”
  “有准备。”庄六郎高声道,并朝阴家兄妹使了一个眼色,快步进入‘医心小筑’。
  那一地上所有不能动不能说话的人全都後悔起来,尤其是闻过肉香的,口水直流不断,几乎塞住气管。
  ︽︽︽︽墙角下,每个人的身影被摇曳的烛火照得闪动不停。
  这宵夜吃得沈闷。
  没有人在进入屋後说过片言半语。
  阴月吃没几块就停筷不吃。
  阴动天客气著,动作不大,更要喂那张著嘴的张就。
  庄六郎态度豪放,碗碗连连,口口未断,亦不理阴月也在身旁瞧著。
  风月斋就极端不雅,甚至有点恐怖,大夥儿全坐著,单他一人蹲著。
  这蹲姿是他专利,是他商标,没有人和他抢。
  他蹲著吃东西的样子,倒有点像是鱼肉乡民的流氓地痞。
  狼吞虎咽的啧声,不禁使人联想到他究竟有多久没有吃东西了。
  饿鬼,也不外如是。
  汤舀至碗中,也不管它有多热、多烫,他咕噜咕噜的送下肚。
  肉在口里嚼著,也没几口,就咽吞入腹。
  只要看他吃东西的样子,谁都会饿了起来。
  半晌。
  锅中剩不到三分之一,几近一半入了风月斋与庄六郎的嘴里。
  一阵清香传布著屋内。
  门口,白衣美女乍现,是她!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银玉珠润,清脆天真的声音著实令人感从心底爽悦,她道:“好香呀!”
  除了风月斋和张就外,所有的人听到这句话後齐吓一跳,侧首张望。
  而张就虽然身体无法动,不过那两颗贼眼滴溜溜转动不停,到底捺不住美音的诱惑。
  风月斋是第一个发现她的人,打从她走近这‘医心小筑’十丈内,他就查觉到她的气。
  气,是非言语所能形容。
  一般来说,流窜在身体内部,大周天、小周天循环不休的气,叫‘真气’。
  真气依修链程度有深厚轻薄之分称为‘功力’。
  功力达到一定程度可施放於外者称为‘风’‘劲风’。
  单以纯力量,以技巧击发之力称为‘劲’、‘劲力’。
  劲风强到可以打伤人的地步,则称为‘气劲’、‘劲气’。
  气劲深厚到令人难以逼近,并可无形中伤人,则叫‘罡’、或‘煞’。
  罡、煞运行,可转化无形为有形,外表上可以看到‘白练’、‘红芒’等,则称为‘罡风’、‘真煞’,且可现光华者又称‘罡煞’。
  凡人的身上一定有气,只是有无修链运行,大小强弱之分,否则无气则死。这些气,依各门派、修链、运行方式之不同,亦然形伏其外,称为‘机’、‘气机’。
  机,可照功力程度而掌握,而收、而藏、而放、而张,或大、或小、或有、或无。
  并且能合其类,隐其门,加减其劲,散聚其气。
  功力深厚到可以用肉眼去瞧,以感觉来看,不必与之接触而能洞悉其气机者,称为‘识’。
  气机若无法收敛伏藏。则必定会将平日练气运功之门派特有的运气方式显现在外。
  当然,其人的功力深浅亦是无法遁形。
  有‘识’之功力的人,只要查视对手气机就可以知其人的深浅与所属的门派。
  风月斋即是用‘识’查看到她所隐藏的气机,并知道她的到来。
  气机的收敛,并不是容易的,那必须要有绝对的功力等级才能达成。
  至少在风月斋的眼里,面前这几个笨蛋就绝对没有那种实力。
  因此他可以放下心来同他们一块儿吃这锅貂肉。
  庄六郎一望,脑中一轰,天下竟有如此绝色,淡妆粉饰,风姿绰约,集人间美艳於其一身,真天人也。
  阴动天目不转眼,失声道:“玉柳浓。”
  ‘武盟之女’‘雪山冰剑’玉柳浓。
  传说她有二十几个师父,会使一百二十五门绝技,十馀种失传绝学,为新一代武林白道希望,与‘魔门公主’分庭抗礼,且兼为天下十大绝色之一庄六郎记起有关她的事情,正待向风月斋介绍讲述时,阴月早笑嘻嘻的强拉著她对号入座,嘴儿道:“柳姊,好久不见……”
  却见风月斋依然如故,埋头狠吃,瞧他拚命的情形,那肉彷佛是他的敌人,生死大敌,世仇。
  他恨然咬牙切齿的嚼食。
  玉柳浓有意无意的盼视一眼,蹙蛾眉。
  阴月好意的亲自夹了块肉,连同碗筷送到她面前,娇笑道:“来,柳姊,你吃一块吧,很好吃哩。”
  玉柳浓受不住阴月殷勤,持筷轻咬一下,汤汁沾唇而唇欲滴,皓齿俏动而甜蜜,忽云霞升起,香腮多颤,顶著笑意,横开媚眼道:“嗯!很好,请问……”
  她眼神盯著风月斋。
  张就、阴动天、庄六郎、阴月四人,自她入席後,便把心思放在她身上,宛如以她为中心。
  风月斋不管,这是他家,凭甚麽做主人的一定要对客人客气,他将心思放置於玉柳浓所带来的清新香味上。
  好熟悉,又忘记在哪闻过?庄六郎见风月斋不为所动,我素我行,不禁暗赞道:“真不愧是先生,如此绝色佳丽当前,竟可如老僧坐定般无动於心。”
  玉柳浓再问:“这位公子是……”
  “啊!”
  风月斋倏将碗筷一丢,似是想起甚麽?但是,他就算想起甚麽,也不该在吃的动作停止後!对庄六郎大喝道:“六郎,那东西你处置乾净没有?”
  这句话唐突佳人。
  阴动天、阴月勃然色变。
  冷不防被风月斋没头没尾一问,庄六郎毫不迟疑道:“都弄乾净了,那皮毛……”蓦然连续大惊,想起眼前的这个人,是不可能没事就会闲谈的人。
  他必定有某种目的!不然那话不会出口。
  风月斋有技巧性的往玉柳浓行一大礼,邪笑道:“方才风月斋多有得罪,还请姑娘原谅则个。”
  庄六郎立知事情不妥,风月斋在此六年,从未向人赔礼过,以方才的情形观来,怕不早就说出二句尖酸刻薄的伤人话。
  而今,竟为这一个点小事道歉,真是破天荒,破题儿一桩大事呢。
  这暗中必有隐情,不晓得是哪儿出了岔。
  阴家兄妹脸色稍缓。
  玉柳浓一头雾水,摸不著头绪,含笑道:“哪里,或许是柳浓亦有过有失,说甚麽原谅!”
  “这雌儿真刁钻!”风月斋暗忖。
  风月斋目中煞气一现,执意道:“不,风月斋方才确有失礼之处,姑娘肯谅解吗?”
  玉柳浓语笑嫣然,娓娓动听道:“既是公子执念在心,柳浓还‘不’原谅公子吗?”
  她这一说,众人全以为她原谅了风月斋。
  “该死的骚狐狸,贱货!”
  风月斋心中破口大骂,听出她的语病,便顺著她的病语道:“这麽说,你是原谅风月斋方才的过失了。”
  玉柳浓讶然,自己话中另意他竟可看出,可不容小视,遂柳眉一挑,小啧道:“公子要柳浓原谅甚麽?何妨明说……”
  “哼!跟老子玩心机,臭娘们你还差远了。”
  风月斋暗中寻思,讪笑著道:“就是刚才那一件过失,那一件失礼的事,风月斋本为主人,但是为了吃而怠慢姑娘,得罪姑娘,这点还请姑娘原谅。”
  “噢!”
  玉柳浓恍然巧笑道:“原来是刚才的小事,公子不用如此多礼,柳浓不会放在心上,算原谅你吧。”
  深明风月斋个性的庄六郎知道玉柳浓被诓了,风月斋绝对不会为了那种事赔礼道歉。
  况且,这还是他的家,在他家里,他就是天,他就是地,他是个人王,谁也没法叫他低头,那门外砸锅的涮羊肉,活生生的例子还在,怎的一干人等全忘了。
  殊不知风月斋所说的‘刚才’是指他为了吃银貂才犯有‘过失’看到她秘密,才知自己‘无礼’。
  根本与回不回她的话,招不招待她又是另外一回事。
  风马牛不相干。
  此事唯有天知、地知、风月斋以及那只死的貂儿才知。
  风月斋那可恨的奸笑再度浮现,他道:“好,很好。
  呵呵……不关我事了,你已经原谅我了……啊!请慢用,你看看这肉,真很好吃,你应该多吃一点,多吃一点才更能体谅我的心意”
  边走边退出门外。
  庄六郎高声问道:“先生,您不用了吗?”
  风月斋让人听得毛骨悚然的邪笑声传来,道:“呵呵……我只要想起‘刚才’的情景,便再也没有胃口,六郎,你若不想碍到人家,就尽管吃吧。呵呵呵呵……”
  庄六郎心头一阵不舒服,才夹块肉入嘴嚼著,耳中阴月的娇声传来,她道:“柳姊,你那只平时片刻不离的小银貂儿呢?怎麽这次没有带出来,是不是放在‘武盟’?来,再吃一块肉吧,真的很好吃呢。”
  “唔!”
  庄六郎猛然呛了一口气,将口中嚼烂的细肉喷在碗里,心头大震!想道:“该不会是那一只我亲手杀的银貂吧!”
  他前思後想,左推右测,将整件连贯在一起。
  刹那间,他知道他犯了一个不可弥补的过失,貂是他杀的,皮是他剥的,肉是他煮的,所有的罪恐怕自己是扛定了。
  “天啊!怎会这样。”
  虽心头狂喝,但他不得不巧言令色,故作豁达大度,优然起身,心虚乾笑道:“为了咱们‘大事’六郎现在去找先生商量,请各位稍待。
  啊!对了,这山产得之不易,等闲莫可一尝,你应该多吃一点,六郎先出辞了。”
  庄六郎在步出‘医心小筑’下了一个决定。
  毁尸灭迹,死无对证。
  阴动天见庄六郎走後,与玉柳浓各自提了一些琐碎小事。
  当他把张就介绍给她後,又再度向她说出了庄六郎的来历,与风月斋那一身几近无敌的功夫。
  玉柳浓听张就亲口说出风月斋如何把这一百二十三人放倒时,她眼中泛出异彩。
  由於最碍眼的人走了,这些人也不再那麽拘谨、紧张,纷纷执兴长谈。
  阴月也忘了继续追问那只银貂的下落。
  玉柳浓亦似乎忘了回答。
  庄六郎一出大门,便直扑猎屋,他用他最快的速度,企图在众人查觉前淹灭证据。
  一个失神,与风月斋错步而过。
  他手上不正拿著那貂皮吗?他还朝著‘医心小筑’的方向赶去。
  “天啊!他到底在想甚麽?”
  庄六郎心头大惊!却不得不回身追去,挡在他的面前,一副笑脸垂涎道:“先生。您……您提这貂皮是要干啥?”
  风月斋狡桧道:“还人。”
  忽以另一种语气反问道:“难道你不明白吗?这貂皮是谁的?”
  “还她!哇呀,天啊!不会吧!那麽漂亮的美女怎可受到这种打击!”
  庄六郎倏然面无血色,满脑子胡思乱想,人不是他杀的,他当然不打紧。
  但是最要紧的是,自己从帮凶变成了真凶这倒是事实。
  便苦笑道:“先生,可否把它交给我六郎。”
  风月斋悖然大怒,凶狠道:“六郎,我的事你也敢管。”
  庄六郎噤口寒蝉道:“不…不,六郎不敢。”
  风月斋狞笑道:“那好,随我一道去。”
  “代志大条啦!”
  庄六郎张口结舌,吓得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逼供似的,吼道:“怎麽,你不愿意。”
  庄六郎慌道:“不…只不过……”
  “甚麽?”
  风月斋双目一瞪,不怒而威。
  庄六郎愈说愈错,道“这时候拿这样东西进去,只怕会使大家…”
  突然悚然一惊!暗道:“啊!我怎会说出这种话,先生的处世是无法用常理去推测,那他…”满身大汗。
  风月斋本待破口大骂,但听见他这话後,不但不生气,反而笑嘻嘻的道:“很好,六郎,有长进!还知道以礼待人,这东西拿进去之後,真的恐怕没人吃得下去,白白糟蹋了上好汤头。
  那好!咱们就等到他们吃完肉,喝完汤,再进去给他们一个惊喜。
  你的心意,我会好好告诉他们,让他们感谢你!”
  当风月斋拍著庄六郎肩头把话说完时,庄六郎那张黝黑色的脸,竟然变得比刚升上天空的月亮还要白!白得带青。
  青得发绿!“这天底下还有比他更可恶的人吗?”
  庄六郎终於在心中破口大骂。
 
 
 
 
只看该作者 11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二章 艳幻绝剑
 
  
  “嗯,吃光了。”
  风月斋现身大门中央,背负双手冷笑道。
  霍然转首,他的笑意中有很深刻的阴邪意味。
  不由得一惊!声音再度从他嘴里发出,是笑、诡笑、讥笑;那从心中散播的喜悦,不禁令人联想到:“他到底在高兴甚麽?”
  他道:“姑娘,你有没有照我的话,真的多吃几块肉?”
  庄六郎在门外大叫道:“先生不要……”
  任谁都听见他叫声中,惊、怒的语调。
  玉柳浓暗自警戒,多年来的江湖生涯,已使她养成了一种遇到任何状况,必先冷静的习惯。
  她暗中调息运气,并无不妥,仍是小心翼翼道:“有呀。”
  阴动天一时心神不宁,这个行事肆无忌惮,使人无所适从的家伙,不晓得又搞甚麽诡计,看他来者不善,定非好事。
  一惊!“难道肉中有毒!”
  阴月、张就、阴动天不约而同想道。
  “好,好乖!你也不亏本了!”风月斋狂笑,顺手丢了样东西在地上,转身而去。
  月光下,银貂皮毛闪闪晶亮,似薄雾中一道光彩。
  “呀!”玉柳浓失声一叫,目不转睛的盯著,无法相信的表情显露无遗。
  “不会吧!”阴月颤声道。
  阴动天脸色阴晴不定,紧愕著双眼。
  风月斋的邪恶,玉柳浓此时方知,他得寸进尺,披猖扬厉,旁若无人的叫嚣样,委实让人打从心里恨起。
  恨,是深刻的,铁铸的,不抹灭的。
  风月斋似鬼残魂般枭声荡迥四野,道:“你得感谢六郎,他的手艺不错,对料理一事,堪称一流。
  我纵使捕获了它,也不能做出这道令人感动的美味。从杀它、剥皮、煮食、尽给他包办了。
  六郎也真是善良,亏他提醒我,不然你们见著那皮毛定会胃口大失,白白糟蹋了那锅肉。
  还有,这事你可不能怪我,刚才我已赔礼过,而你也原谅了。这雪貂捕捉不易,豢养更难,我思食已久,只苦无机会一饱口福。
  今夜,有劳你送上这一道美味,虽然不是自愿的,但是我还是要谢谢你。哈哈哈……”
  玉柳浓抢过貂皮在手,泪珠潸潸,这十几年来陪伴著自己的貂儿就这样没了,那椎心泣血的感觉,真非言语所能形容。
  阴动天不忍心看她哭得带雨梨花,玉惨花愁的,正待安慰她二句,风月斋那罄竹难书,无血无泪的无情炮口,风凉话大作,竟道:“喂!你该满足了,别哭哭啼啼的像个小娘们!那锅肉你也吃有分,用不著如丧考妣般,装得那麽可怜!更何况,这貂儿的皮毛可是上等货,难道你不想将他做成一个漂漂亮亮的围巾吗?你会更漂亮呢。”
  “他还是个人吗?”庄六郎愕然忖道。
  玉柳浓豁然而立,杏眼圆睁,极恨。却发现他眼中、嘴中,笑意更甚。
  阴月这时候拚命用她的食指抵住舌头,企图把方才吃下去的肉给弄出来。
  “阴姑娘…”风月斋讥笑嘲讽道:“别装了,再装也装不出甚麽,东西都吃下肚了,别把它弄出来,免得弄脏了我的屋子,又要让六郎费事清理。
  况且,你要吐,就出来外头吐吧,运功一逼,不就能将胃中的啥麽东西都呕出来?何苦用食指抠呢?那多难看。
  对了,先前你不是拉著她,叫她多吃一点吗?怎麽这回儿你忘了。”
  阴月给说得粉脸发烧,大叱一声,跃身运指一击。
  “哟!给我说破心事,翻脸了。”风月斋啧道。
  指在空中急啸。
  风月斋五指一张,一股蕴蕴白气布在掌中。
  抬臂一挡。
  劲气击上罡气,如竹枪扎上钢牌,毫无作用。
  阴月受其反震,气势一挫,血气翻腾。食、中二指隐然发疼。
  风月斋笑容可掬。
  玉柳浓终於亲自动手。
  一掠三丈,瞬间到他眼前,她面上凄容如故,哀痛欲绝,怒指轻弹,一滴断了线的泪水,晶莹玉透,从她指尖闪亮一道光华,横跨空间,直逼风月斋咽喉。
  指罡一出,四际茫然。
  连天上的弦月也感受到这一指里面所含带的凄凉悲伤意境,而幻变得朦朦胧胧。
  “‘含泪断肠指’!”庄六郎大叫道。
  “错!是‘含泪断肠指’加‘呢哝低语剑’第二式‘落絮无声春堕泪’”风月斋指正道。
  罡煞宛如一滴春泪,虽只一点,却囊括了风月斋的前、後、左、右、上等各方退路,让他避无可避,唯有硬接一途。
  庄六郎大退数文,仍受那指罡意境波及,心中一丝丝悲怆怅意生起,不由得大惊失色。
  自己未曾正面接触已然如此,那此刻在罡煞范围内的风月斋又将如可。
  倒在地上的东楼部属,眼泪不受控制直流。
  罡煞刹袭!“哼!”风月斋冷笑。
  举右臂张指微震,一进一退。
  只见他掌前空间,像被他的右掌所尽行操控,一进时,身旁倏然有气流般纷纷涌出,整个凸现;一退时,又如同潮流漩涡般送转凹收。
  罡煞触及凸起空间,轰然四散,比节庆烟火般更加耀眼辉煌,而风月斋就像躲在那无形透明的盾牌後面,丝毫不受影响。
  “小心!”张就眼看自己手下将要受到炸裂的罡煞馀劲所伤,不禁大惊而叫。
  所幸!风月斋胸有成竹,谋定而动。那迅收一掌,化解了地上这一群无辜者的危机。
  流散的罡风,被那股无止境的大漩涡所尽行摄去。
  眨眼间,万点银光隐没其中。
  傲眼蔑视,玉柳浓忽一转身,抽出缠束在腰际多年不用的软剑,一刹那,有说不出的美,道不尽的倩。
  娇姿盈盈绮丽,这时间倏地慢了下来,她醉舞凌虚後的一动一静,一颦一笑,旖旎羞娇,粉项低垂都呈现得这般清晰摄魂。
  养纸芙蓉粉,薰衣竟寇香。
  意识中见天仙下凡,慕情留恋,色授魂与。
  风月斋赞道:“至奇无惊,至美无艳。”
  那一剑,已在拔剑前发出。
  是心剑。
  也是意剑。
  这一招叫“艳幻绝剑”。
  是昔年‘气指剑流’风规会尽天下高手後所遗留最不服输的一招。
  它里面融合了阴家先代的‘穿心无形箭’‘随意无形剑’的‘无形’之意。
  与‘伤心神功’中‘含泪断肠指’‘呢哝低语剑’的‘情’及长白山‘冰魄飞霜掌’的‘愤’与‘恒山’‘爆雨门’‘金甲霸气诀’中的‘盾’和那一代‘九秘’中‘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传人的‘恋’‘艳幻绝剑’代表著那一代那些人的故事。
  凄美悲怆的爱情。
  不可否定的,风规曾经多次败在那些人手里。
  从未赢过。
  直到他们去逝,风规仍感不服。
  不服他们为何有那样高深的武功还是会死,不服那对缠绵甜蜜的情人为何要生离死别?不服那一个阴家祖先怎可为义舍弃生命,不服那一对画中神仙没有仅早现身解救世人。
  他甚至痛恨老天爷会那样捉弄人。
  风规一生战阵数百,从无可敌,亦唯有那聊聊数人能令他辗转难眠,一夜发白。
  扮黑脸的风规绝对不是坏人。
  风规最不服气的一点,是没有跟那些人一道死去。
  他,并不恨他们。
  ‘艳幻绝剑’的剑意是‘爱’ 一种顶天立地的爱。
  他将那一段爱情给提升至剑技里面,希望以後的人也能记得这一件故事。
  玉柳浓浅浅一笑,甜美似的酒涡浮现,彷佛是沈迷在爱情天地里的小女人,横凝天空一眼,蒙胧著远细绵延思念,如望夫崖、江东逝般,永恒著。
  任谁也记不起此刻的她是在对战!一时间--所有人都恨不得自己是她日思夜盼的那个人。
  幻变。
  她玉容惨淡,连在三丈外看著她的阴动天都感到她在伤心,这悲伤之气充激著四周天地里,众人的心神如受牵引般,感受到她心中不平。
  刹异!俏脸含煞,眉宇间无奈极,她彷佛正为了某人一搏生死,那气机流遁更形猛烈万分。
  心中一痛,恨不得替代她。
  剑招一定,猛然一惊!那剑尖恰顶住风月斋咽喉前三寸。
  往前一送,他命必休矣。
  玉柳浓喜孜孜美目一亮,道:“人家这一剑如何?”
  风月斋冷然道:“原来‘艳幻绝剑’是以意化剑,融合气机之中,迷幻世人之眼,此招虽高,对这几个见招著迷的笨蛋或许有用,但是对我而言,可行不通。”
  “你还嘴硬。”玉柳浓气道。
  风月斋一笑,笑得仍是邪恶非常,身前空间忽反凹。
  那剑连同玉柳浓整个身子倏然挪进一大步,刹间两人距离贴进得不及三寸,竟被他吸得往前送去。
  样子像是风月斋张臂,而玉柳浓扑前去给他抱一样。
  玉柳浓讶然道:“原来你已练至‘束罡化钢’难怪……放开我…可恶…”突然大叫挣扎。
  风月斋竟真的紧紧抱住她,还在她耳朵边细声道:“我知道你今天不舒服,若你不想我亲自看见你在林中草旁的事说出来,你最好还是乖一点。”
  玉柳浓全身一震!俏脸微红,娇声颤道:“你…你待怎样?”
  风月斋哈哈一笑道:“都看清楚了还能怎样。”
  玉柳浓几乎昏厥,嗔道:“你真是无赖,不要脸。”
  “难道你要我大声说出来……”风月斋贴耳小声讲。
  忽转头喝道:“喂!大家听著,我今晚……”
  “不要……”玉柳浓急得泪眼迷离,呵气如兰道。
  面前这个人,明明功夫很高,却尽干一些江湖宵小、地痞流氓所常用的威胁、欺骗伎俩。
  风月斋回头笑道:“那你还不乖乖。”
  情势所逼,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玉柳浓银牙一咬,切齿道:“乖!”
  风月斋大退三步。
  玉柳浓持剑待砍,风月斋突然叫道:“今夜……”
  逼得她不得不收剑,愤然怒目而视。
  阴月欺身问道:“玉姊,他有没有欺悔你。”
  风月斋嘿然道:“呆子,有没有欺悔,用说的怎麽知道…”
  “你这话甚麽意思?”
  风月斋道:“你不会问她?”
  阴月困惑的看著玉柳浓,玉柳浓叹息道:“算了。”
  “可是那银貂?”阴月急道。
  “死者已矣,柳浓再怎麽向他讨这账,小银儿也再活不过来。”玉柳浓幽幽道。
  风月斋舌剑唇枪道:“有头脑。”
  玉柳浓眼中煞气一隐而没,单刀直入道:“过奖了,先生,咱们里面一谈吧。”
  风月斋盛气凌人,狂笑道:“好丫头,给你三分颜色倒开起染房来了,这一招反客为主,你也不差。”
  掏出‘盟君令’掷去,道:“给你。”
  入手一呆!玉柳浓百感交集,这‘盟君令’得来全不费工夫,只不过,那代价未免也太大了。
  “来吧!”风月斋无视礼节规矩,大胆的侵身执起玉柳浓纤纤玉手,拉著她朝屋内步去。
  阴动天、阴月望之一怒,各自冷“哼”一句。
  庄六郎愕然呆视,忖道:“难道这样子就解决了?”
  玉柳浓长这麽大还未被陌生男人像今夜般牵手过,此时被他这麽一执,从那大手中传递到手里暖暖的温度,著实让心里有了异样感觉。
  暗啐中,红云呈现,娇媚无边,小手忽地微缩,他讨厌的手似乎掌握得更紧了。
  “好讨厌……”玉柳浓不禁想道。
  风月斋带引她穿越众人,到那棉被旁靠墙一坐。
  玉柳浓不自然受及拉扯,整个身子不由自主平贴在他胸膛。
  而她的耳朵正靠在他心脏前面。
  “抨抨、枰枰…”
  心跳声清楚可闻,这定律规则的节奏声,以及脸颊上受他自然呼出的粗犷气息影响,整个神经不由得紧张起来,心脏更加速狂跳,耳根也都烧透红透。
  “啊!他要干甚麽?”玉柳浓美目深邃盼视。
  阴月越众戳指大骂,道:“你这不要脸的痞子,无耻的泼皮,狡猾阴险的无赖。
  你以为仗著你那横行一时的功夫,就可以目空一切,为所欲为了吗?这天下还有比你……”
  庄六郎怕阴月自掘坟墓,突出打插道:“阴姑娘请你冷……”
  “你给我闭嘴,六郎!”风月斋面具下的一双眼睛,在烛火的闪耀下倏然暴现霹雳青芒,所有看见的人心头不由自主狂跳。
  阴月似泼妇骂街,叫道:“你是他甚麽人?凭甚麽叫他闭嘴?”
  庄六郎一时静默,聆耳垂闻,阴月等同替代他向风月斋询问彼此间那一层微妙的关系。
  他会说吗..这地位的定位可是自己六年来梦寐以求的。
  风月斋暴吼道:“叫你闭嘴都可以,在老子的家,你这婆娘少给我大呼小叫,搞不清楚状况就摆泼辣,你做给谁看?凭甚麽老子不能叫他闭嘴!哼,你再乱吵叫嚣,老子叫你一辈子当哑巴。”
  众人一静,针落可闻。
  阴月自取其辱,难堪愤然。
  风月斋无视众目睽睽,一放玉柳浓柔夷纤手,把臂一伸,拥靠且搭的抱怀她另一俏肩上,臂中她轻轻颤抖著,无任何反抗动作。宛如依人小鸟,美目时眨时瞪。
  风月斋颠扑不破的自信,以判若鸿沟的语气向庄六郎说教道:“六郎,在这天下间,力量便是一切。谁有力量,谁就是王!像此刻的我,若无力量支撑,任谁也不会怕我。
  你没有力量,则甚麽都不是。你以为舍弃‘顾野王’与‘火拳’传人名头,在此侍奉我这名利皆无的大夫,我就会把一身功夫就教你了吗?你错了,还错得离谱!我的功夫不是用教就会的,那得要你在冥冥之中神魂戴抱,涤除玄览才能晓得”
  玉柳浓张大美目。
  阴月、阴动天、张就听见这话,愣然瞧著庄六郎。
  庄六郎竟然还是‘北帝’顾野王的弟子。
  庄六郎肃然起敬,言谈中微笑道:“逃不过先生法眼,先生知六郎心意, 六年工夫不算白费。”
  风月斋自命不凡道:“你最大的缺点是自做主张,终日胡思乱想,以你目前实力早己超越你父你师,相信若天下十大高手与你单打独斗,也要败在你的手里,又何苦找上我这个脾气暴躁的穷大夫?‘ 绝学无忧,唯之与阿,相去几何?’古人诚不欺我!六年前先生独闯本庄,家父与家师在先生风云变幻的神奇绝艺下,不及三招落败。
  当时躲在梁上准备偷袭先生的六郎,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之理。
  後来,家父随家师远走漠北潜心练艺,临走时二位老人家还说,先生才是真正明师;试想,老人家若无从先生手中学到甚麽,又怎会如此说呢?再进一步推敲,先生那三招里是否又留情多少?是故六郎才会死心塌地的跟随先生,还望先生给予一些施舍。”
  庄六郎正色恭谦道。
  “呀!”玉柳浓闻及‘火拳’与‘西帝’合击风月斋,却仍挡不住他三招时,忍不住失声讶然。
  而躺在‘医心小筑’外的人,暗中庆幸自己没有丢掉小命。
  那张就更想道:“栽得不冤。”
  阴动天惊异不休,脱口道:“江湖传言‘顾野王’与‘火拳’双双战死在大漠一事,原来真相是这样。”
  风月斋狂笑道:“说得好,合我胃口。这天地间,充满不知名奇妙的力量,每一个人都能以那种力量作为根据,充分发挥自己。
  你若不能找到其中一个做为你力量的根本,那你这一辈子就算与我风月斋无缘!”
  庄六郎喜极而泣,马上叩头三拜,叫道:“多谢先生成全。”
  风月斋翻脸如翻书,怒“哼”道:“别忘了,先找到那个力量。”
  “你力量的根源是甚麽?”冷不防玉柳浓娇俏一问。
  “真!货真价实的真,天真的真”风月斋低头细语,聚音成束,这话只有她听见,忽然大声道:“是玩!我喜欢玩!尤其是人!”
  玉柳浓听得动容,意识中彷佛能掌握一点甚麽,却又说不清楚,想不出来。
  众人一呆,似没想到风月斋竟以‘人’为玩弄的对象。
  庄六郎深明大义,心知绝不仅如此,不过若以风月斋这六年来的所做所为做为一个依据的话,又与事实有无形中的吻合,且这一点,就非常值得玩味。
  玉柳浓被风月斋那轻挑的炙热眼神一望,浑身一热,欲望引於幽玄中,不自然挣扎一下,发现全身所有的力量,彷佛被这邪魔般的坏人所操控住,一丁点也抬不起来。
  心口抨然作响,暗道:“他面具底下的样子,到底是怎样?”
  风月斋此时颇觉劳倦,不耐烦道:“夜深,我倦了,六郎,送客。”
  “是!”庄六郎唯唯应诺。
  “呃!”阴动天眼见玉柳浓偎靠在风月斋身上的样子,宛如柔顺的绵羊,心中一动,差一点要把藏在心中的那一句:“玉姑娘你要留在这里吗?”给问了出来,却瞧见张就眨眼示意,这才忍住不说。
  庄六郎道:“阴兄、阴姑娘、张楼主,请到寒舍暂歇。”
  阴月微一跺足,怒瞪了眼前这伤风败俗的人,随著抬起张就的阴动天走出‘医心小筑’。
  玉柳浓忽问道:“外头那些人……”
  风月斋心知肚明,她是代替他们问的,冰冷道:“辰时自解。”这话运足功力发出,除屋内的人外,在外头所有人的耳朵里,不啻是一个暴雷,轰得两耳作疼。
  阴动天那张脸更是难看,凭此功力足以‘持音杀人’但他却是像把耍猴子似的玩弄众夥。
  玉柳浓看著风月斋两指一抖,发出二道劲风击在左、右门侧,风压迫得大门缓缓移动闭上,这劲风仍未停止发出。
  那情形看来,像是无形中有人在推门一般,直到大门紧阖,那劲风忽聚成束,撞至左右门闩‘咋咋’二声,这门才真正关上。
  一时间,她紧张得快把卯起来跳的心儿,枰出那高耸的胸口。
  “你为何不随他们去?”风月斋不解问道。
  “难道你要我去?”玉柳浓反问道。
  笑笑,风月斋胸有成竹,另有他意道:“你实不必那样做。”
  玉柳浓咬著下唇,蹙蛾眉道:“这话是做何解释?”
  身倾。
  风月斋忽拥著玉柳浓平躺地上,并将半身压在她身上,充分享受著这动人娇躯,胰柔曼妙的玉体上所带来截然不同的兴奋感。
  玉柳浓秀目紧闭,睫毛颤动,另有动人之处。
  忽觉男性莫可抗拒的气息在脸上吹拂,耳垂忽痒,风月斋浅龃耳珠,呵口气,弄得她又软又麻,才道:“你这该死的小贱人还要瞒我,别以为老子不敢不吃饱喝足以後就远走高飞不理你?”
  “噗嗤”一笑,玉柳浓环臂紧拥娇笑道:“你这可恨的老油条,千该万死的淫虫,奸诈狡猾的地痞无赖,你自个弄得这个局面,却反倒说人家,真是坏透了。”忽地张开银牙,在他肩头狠咬一口。
  风月斋啧言笑道:“咬就咬,怎还咬这麽大力。”
  玉柳浓眉开眼笑道:“相打无好手,相骂无好口。你今天大大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人家当然要报仇哩。”
  风月斋反身,离开她身上失口道:“你还真是大气,小性子。”
  玉柳浓得理不饶人,竟反压风月斋,这一次贴靠得更紧、更彻底,那肉体上的耸、伏、隆、陷,俱是一一刺激著被压制住的那个人,她呵气如兰,娇红欲滴,道:“怎的,你不敢吗?”
  这一句挑逗的话,顿时使他身上起了变化。
  “真讨厌!”玉柳浓嗔道。
  风月斋无奈道:“是你逼我的。”
  “哼!”玉柳浓娇哼一句,便把脸蛋贴靠在他的胸膛上,静默的聆听他规律的心跳声。
  风月斋把臂一拥,探住她蜂腰,她身上轻盈颤抖著,不禁叹口气道:“你人虽漂亮,但你的心更美。只可惜此时此刻时机不对,不然我定不会放过你这到了嘴边的肥肉。”
  玉柳浓浑身一震!风月斋耳语轻言道:“不要以为我是个丑八怪,所以才会成天戴个面具不敢见人。
  更不要错认我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老头,那样我会很伤心的。
  其实用内功去改变语调声音,那也不是甚麽大事。我真正的年龄还说不定与你差不多呢?”
  玉柳浓抬首张大美目瞧著,心中一阵阵暖和。
  风月斋言近指远,再道:“我不是个好人,事实上也许早就已经死去,为甚麽还会活著,这也太莫名奇妙了。
  你的举措,若我是一般人,怕不早将你当成是花痴,那红灯绿户中的妓女。
  在与你做那事的当时,任谁也不会考虑到你是一个未经人道,含苞待放的处女。
  你的目的是甚麽?我不想知道。我只明白,若我真干下这事就真的成为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
  告诉你吧,这一生中,我的心里只有三个女人,一个是我母亲。另外二个,是我这一辈子最痛恨,最喜欢,最想杀害的贱人……”他咬牙切齿的讲。
  “为……为甚麽?”
  风月斋语气忽变得残酷邪狞,他那令人不寒而栗的微笑中,委实含杂太多的无奈,他道:“因为她们一个杀了我母亲,另一个杀了我的良心。”
  停顿,再道;“其实她们长的并不比你差,春兰、秋菊各有特色。
  或许,还更胜於你…”
  玉柳浓妒声道:“她们是谁?”
  摇头,伸手猛将俏首一按,品尝了她绝味的香唇,并狂吮著那强蠕软柔的香舌。
  一时间,她彷佛迷茫在这无限无尽的绵绵天地里,那一种气机与气机间的交杂异感,更令得整个心神焕然一新。
  如同是在荒漠烈焰炙日的击射下,找著一口清泉。
  刹然:她知道此刻若被他所侵犯,她也永远不会责怪於他。
  这是一种情境。
  “三百六十天道极奥自然诀”里‘忘情诀’中‘有情境地’之‘柔情初现’!风月斋忽然苦笑道:“原来你也是‘九秘’传人。”
  “没想到玉姊竟是这种人……”
  阴月气唬唬蹦出这一句话。
  张就哑然一笑道:“阴姑娘,此言差矣!”
  背著张就健步如飞的阴动天闻言一叹。
  张就揽辔澄清,如骨粳在喉,不吐不快道:“玉柳浓真不亏是‘武盟’之女,其一身技艺,俱是超尘拔俗,难有匹敌。只不过她遇上了他……”
  阴动天长嗟短叹道:“她可以不必做此牺牲。”
  “牺牲!这是甚麽意思?”阴月叫道,心里一动,大怒道:“难道没有风月斋‘武盟’便会毁灭吗?你们可知道,说不定现在柳姊正被他欺侮呢?”
  阴动天浑身一震!“那种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庄六郎不悦说道。
  阴月听出他话里隐然护著风月斋,便把矛头指向他,哂道:“你是他徒弟,当然帮他说话。”
  庄六郎一笑置之,道:“咱们可不能以常理来推测先生的处事。他非常蛮横、霸道、易怒、暴躁!可是,他又对咱们做了甚麽?反之,咱们又曾经对他做了甚麽?人家都知道,一个毫无人性的狂魔绝不可能放过任何加害於自身的敌人。
  虽然先生行为总是超乎我们想像之外,但是在那面具底下,却握有一颗炙热的仁者之心。
  试问这里有谁没有与他刃血相交,而凭他的功夫又怎会如此轻易放过各位。
  别说他是害怕,这句话没有人会相信,那他又是为了甚麽?”
  阴月哑口无言以对,几乎气扼。
  庄六郎叹道:“除非玉姑娘不顾一切去挑逗先生……”
  阴月又是一气,尖叫道:“你……就真的那麽相信他”
  “是的!”
  庄六郎肯定,那深信不移的语气令人折服,道“先生的作为,在你们观来或许是过分了些。
  若仔细一想,他所做的也情有可原……”
  阴月插嘴喝道:“那玉姊那只银貂又怎麽说?”
  庄六郎瞧她一眼,笑道:“你以为先生应该怎样?先生本来可以不用道歉,如果他闭口不谈,静止不动,又或毁尸灭迹的话,谁会知道这事?更何况先生早就取得玉姑娘的‘原谅’那方法虽是不光明正大,但玉姑娘终究‘原谅’了先生。
  还有……你也许不知道,我曾经想掩饰这一个即将被揭发的事实,但是仍抵不过先生的执拗,这又让我证实了先生处事的一个法则。”
  阴月不服道:“是甚麽?”
  张就脑中灵光一闪,叫道:“我懂了。”
  阴动天嘴角浮现一丝难得的微笑,他道:“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
  娘的!原来是个‘理’字。”
 
 
 
 
只看该作者 12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三章 糖醋排骨
 
  
  鸡呜破晓,旭阳初生。
  庄六郎、阴动天、阴月、张就连袂赶至‘医心小筑’。
  瘦老头李合与百群一见张就,急忙联足相迎,笑道:“楼主,大夥儿都已复原了。”
  张就简洁问道:“昨夜里面……”
  百群难以置信的表情摇了几下。
  李合叹道:“他真是个君子,你们走後没多久,他就出去了。”
  “离开!”庄六郎急问道:“没有说去哪里吗?”
  大门一开,玉柳浓云发纷乱,神情迷醉的走出来。
  阴动天一见,整张脸倏变得苍白。
  张就淡扫一眼,发现玉柳浓除了衣衫摺皱,云鬓凌乱外,其他均无不妥。
  以自身在风尘中打滚多年的经验而言,初经人事的女人,或多或少会有一些徵兆表现在外,如气色、举措、行动等等,绝不可能像她一样,若无其事的行走。
  除非她已非完璧,但此点又不方便向阴动天明言,故而放在心里头待有机会再说。
  阴月飞奔前迎,执起玉柳浓双手,紧张问道:“玉姊,你……你没发生甚么事吧?”
  玉柳浓粉脸微红,媚眼横波迅移,轻笑道:“你想,姊姊会发生甚么事。”
  忽环首一视,问道:“他呢?”
  他,风月斋!
  “还没回来。”李合答道。
  玉柳浓美目暂合,微思,黯然一叹後,睁大美目道:“咱们走吧,他已不在这儿了。”
  闻者一惊!
  庄六郎延颈举踵,道:“心去难留,先生果是先生。”
  阴动天不明所以,问道:“他怎么走了?”
  玉柳浓冥思默想,失望的语气甚重,淡然道:“若昨夜柳浓能再积极一点,而他又情不自禁的话,或许……他也不会走了。”
  再幽幽低首道:“昨夜柳浓也曾挑逗过他,可是……唉……他是嫌柳浓太难看吧……”
  张就、阴动天面面相觑苦笑。
  庄六郎崇拜想道:“不亏是先生,为了不使玉姑娘在众人面前难堪,才故意支走我们。
  这是为了她的面子!但是先生却没想到自己会受到人家的误会,这种伟大的行为,六郎真是比不上啊!”
  阴月眉开眼笑道:“他可能认为自己配不上玉姊,这才连夜偷溜。”
  所有人闻言横扫阴月一个卫生眼,仿佛说:“你没事少开口。”
  “不!”玉柳浓坚毅的眼神,仰天迷视,道:“是柳浓配不上他,虽然看不到他面具下的真面目,但是他埋藏在冰冷的表面行为底下,真的有一颗能够带给柳浓温暖愉悦的心。唉……不知不觉中,柳浓的心已经被他偷走了。”
  ※ ※ ※ ※
  风月斋在华阴县内高升客栈已住了一旬(十天),“武盟”总会是在阳陵矶,之所以背道而行的原因,是他不想牵扯入武林的纷争之中。
  即使“武盟”被消灭了,那亦不干他的事。
  今日,他坐在往常一样,那个最靠墙角又是最里面的位子,点了桌丰盛的酒菜,准备大吃一顿後上路。
  吃相还是一样难看,左足踏在板凳上,狼吞虎咽,鲸吞蚕食的,有时更嫌筷子不便,改用手抓,嘴里啧声连连,惹得客栈中好奇的人一一探头议论。
  此时进来二男一女,个个劲装打扮,看外表装束,是华山风剑门弟子。
  风月斋只识认其中一个年纪最大,面方额宽,髭胡不修的汉子,他叫刘方,是“华山三剑”中老大,他曾经跪在自家门口三天三夜。
  左边那一个仪表不凡,举止莫不含带贵公子气息,兼具一脸精明干练的男子,可能是“三剑”中的“银剑”李玉法。
  李玉法对面那个罗衣紫衫,称得上是中等美女的女人,是“华山三剑”中年纪最小的“玉剑”梅映霜。
  李玉法入座後,随便吩咐了几样可口小菜,与刘方闲聊二句後,说道:“如今江湖上最轰动的谣言师兄知否?”
  刘方“咕噜”地吞咽一杯酒,道:“是不是天下十美中排名第一的‘青楼艳’胡绣儿来到潼关附近。”
  李玉法摇头道:“不是这个。”
  刘方贪杯再饮,道:“那是‘南天贵少’左冠群准备向胡绣儿求亲之事罗。”
  “也不是。”
  刘方穷思极想,拍掌喝道:“是否东西二帝缔约结盟一事。”
  李玉法叹口气摊手言否。
  梅映霜看不过去,道:“二师兄别卖关子了,你就快告诉大师兄吧?”
  “怎地?你也知道。”刘方愣道。
  梅映霜颔首答“是。”
  刘方大笑道:“好,那就说来听听。”
  李玉法微咳一下,面色凝重一言难尽,道:“‘武盟之女’玉柳浓被人糟蹋了,而且那个淫虫还是住在咱们华山附近的人。”
  风月斋霎时停止了动作,仔细思考着。
  刘方闻言一惊!急声道:“真的吗?可是咱们‘风剑门’弟子?那‘武盟’又做何反应?”
  李玉法若无其事道:“‘武盟’那边尚未有何反应,但是已经有不少武林中人寻至‘医心小筑’准备替玉柳浓报仇雪恨。”
  “‘医心小筑’!”刘方愣住,忽叫道:“喂,师弟,你该不会说那个淫虫就是风神医吧。”
  “是的!”
  “哈哈哈……”
  刘方伸指直指,大笑哂之,道:“师弟,你还骗我!你若说别人,师兄或许会信上七分,但是你说风神医会干下这等下流事……哈哈……那是打死我也不会相信的。”
  梅映霜心有不服,道:“师兄如何说得那么肯定?”
  而风月斋亦竖起耳朵偷听,他为何会这么相信自己。
  “!”
  风月斋发现梅映霜话才说完,自己身後同是靠墙的桌子上,那两个死杂毛老道正猛然运集著功力,且其气机的运行隐然含有杀戮之意,一时间,“识”见这二人深厚的气机。
  ‘娘的,江湖真是非之地,好不容易有人夸奖老子,居然还有人听不爽!”风月斋心里骂道。
  刹然……
  杀气同时隐没不见。
  刘方狂饮一口,朗笑道:“你们想想,那风神医在我们华山,自始至终干下多少好事?救过多少困苦?
  他每次一文钱的收费,又为甚么?当大夫能赚者有五:一是卖药,二是开方,三是按摩引导,四是伤损驳骨续筋接脉,五是针炙调气贯畅脉息。
  而今,风神医却仅择其一而行之,把那最好赚的通通留给别的大夫,予人家一条生存之路。
  你们知道这华山百余里内的大夫,只要提起风神医,谁不竖起拇指叫了声:‘好’现在,你们说出这种毁损他的名誉的话,我会信吗?”
  李玉法面无表情道:“这件事是‘武盟’的人亲口告诉我的。”
  “谣言!”刘方“哼”然,大声道:“一定有问题,风神医绝不会干下那事。”
  梅映霜忽然问道:“大师兄为何那样深信他?”
  刘方抚今思昔,心有所感道:“当年,我娘中风瘫痪,我找过多少名医大夫延治解救。
  但是,均落得每个大夫摇头叹息下场。後来,我找上了‘医心小筑’,结果没见著他。
  我又去等,也等不到他。最後遇见了庄公子,从他口里晓得风神医原来是不出诊的。他所以不见我,也是这个原因。
  结果,我狠下心来,在他们门口等了三天三夜,你们说,我等到了谁?”
  梅映霜美目一亮道:“是谁?”
  刘方再度举杯一饮,道:“是我母亲,风神医不仅将我那多年行动不便,瘫在床上的母亲给治愈。
  还让我母亲能够亲自跑来‘医心小筑’叫我回来……你们要知道,当我母亲站在我面前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有多感激风神医吗?”
  梅映霜恍然道:“原来是这样。”
  李玉法找著语病,问道:“师兄如何知道是他救的?”
  刘方道:“因为我母亲见到我的第一句话是:‘你这笨蛋,果真像风大夫说的,赖在他家门口,你还不快滚回家。’”
  风月斋执起酒杯触唇一饮,依稀想著刘方当时求医的情景。事实上,他足足跪在门口三天三夜,粒米未进,滴水不沾,这才使自己打破从不出诊的原则,连夜偷入“风剑门”中去解救他母亲。
  李玉法听完刘方叙述完,忽皱眉道:“师兄可能还不知道,江湖上给风神医取了个万儿。”
  “是叫甚么?”
  “针魔!”
  李玉法言之有物,再道:“据说风月斋曾在‘医心小筑’将‘天狩阁’、‘东楼’全部一百二十三人,在短短不到片刻时间全部制服。
  还有川中阴家,阴动天、阴月亦在他的针术下吃了大亏。”
  刘方嗤声道:“荒谬!”
  李玉法神情一整,肃容道:“三天前,我与师妹在‘荆紫关’附近巧遇玉柳浓及‘天剑’张就、阴家兄妹等,而那些话,即是他们亲口说的。”
  刘方大惊发愕!良久才道:“师弟的意思……是风神医坏了玉柳浓清白一事,是从玉柳浓亲口所说……”
  “正是!”李玉法、梅映霜齐声道。
  风月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该死的小贱人,竟然用如此不道德的方法来逼我回去。”
  刘方如有所悟,问道:“张就真的和玉柳浓他们同行吗?还是……”
  李玉法亦一脸担心道:“依我的看法是张就已经归顺了‘武盟’,而最主要原因该是在风神医身上!”
  “那就糟了。”刘方拍案喝道。
  “怎么说?”梅映不解问道:“张就加入‘武盟’,应对其实力有很大帮助才是,师兄为何说是糟了呢?”
  李玉法叹道:“‘武盟’虽已式微,但声望仍在;这也是实力日趋越强的‘天狩阁’所忌惮的,如今张就一归顺‘武盟’,必会造成‘天狩阁’某种程度的打击,为此之故,东方狩必会讨回这一笔债,更将使这两方原已濒临破裂的微妙情势产生变化。
  在‘天狩阁’里对张就背叛所引发的後续问题尚未解决时,双方或可继续维持此一关系,但是等东方狩平定了内在因素後,‘天狩阁’必对‘武盟’采取恐怖的报复行动。”
  风月斋唤住店小二,点了份“糖醋排骨”,在听完李玉法的话後,心里不屑一顾想道:“干我屁事!”
  忽然……
  客栈外呼、喝、呐喊与金铁击鸣声连连传来。
  刘方、李玉法相觑一眼,起身丢了锭银子在桌上,与梅映霜朝门外走去。
  风月斋又叫了壶“女儿红”,看著他们出去,心里想道:“娘的,可真闲,尽有这种好管闲事的无聊东西。”
  未久,小二持酒送到,风月斋斟了一杯浅饮。
  ※ ※ ※ ※
  刘方率“华山三剑”停伫大门口,却见一个身著仆衣白发苍苍的老头,护著一个锦衣玉带,年约十五、六岁的公子哥儿,与一批头系红巾的悍汉相斗。
  老仆人身手不弱,手上功夫更是了得,他们不知从哪开始打起?那老仆人依然神闲气定,抓住一个便摔倒一个。反观那个少年,又瘦又黑,头发纷乱,脚步不稳,行动呆涩,分明是一个不会武功的软脚虾。
  “是‘红巾盗’!”李玉法微惊道。
  “他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梅映霜张著美目道。
  这瞬间,那帮“红巾盗”觑准了那小子是老头的致命伤,纷纷持刀往他身上砍去,使得老仆人不得不为了解救他而险象环生。
  “师兄。”李玉法轻叫一声,知道了情势危急,若不再加以制止的话,只怕这主仆二人今日要横死当场。
  “住手!”刘方踏前一步大暍道。
  “谁叫住手?”一个头扎红巾,胸绣三朵梅花的雄武大汉,开道而出。
  “我!”刘方指著自己。
  “你是谁?”一开血盆大口,冷道。
  刘方笑道:“你在我华山地头却不识那‘华山三剑’中的‘金剑’刘方,你还混甚么江湖。”
  大汉脸色一红而怒。
  李玉法出面问道:“瞧阁下的装束可是纵横华中‘红巾盗’首领‘胡狼’言清。”
  “不错,你是否是‘银剑’李玉法,另外一位姑娘又可是‘玉剑’梅映霜。”言清冷冷道。
  李玉法谦谦一礼,道:“正是。敢问言大当家与这二人有仇?”
  “没有。”
  “有怨?”
  “也没有。”
  李玉法意在言外道:“小弟不明白,言大当家何以对这毫无过节的人围而杀之,难道是为了好玩?仰或有其他原因,望言大当家金口木舌诲言不倦以示之。”
  言清面无表情道:“有人出二十万两白银买下这小子的项上人头。
  李玉法你也是江湖中人,虽说道不同不相为谋,不过‘红巾盗’在华中大寨尚有几千张口要养,这二十万两白银,言清不能不拿。
  你若想分一杯羹,请站一旁稍候,事了之後言清双手奉上。”
  “呸!”梅映霜怒道:“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耻。”
  言清不动气道:“梅姑娘,黑道不同於白道,你以为言清如此低声下气是为了甚么?你干万不要误认我‘红巾盗’怕了你‘风剑门’!”
  “凭我本山五千子弟足以踏平这江湖上任何门派,但是言清不想,因为你我也知道那将要付出很大的代价。
  言清之所以如此,不外乎是求财,以及避免一些不必要的杀戮。”
  梅映霜粉脸一红,进身骂道:“这尖牙利口的饶舌贼。”
  “你说甚么?”言清身旁一个虬髯壮汉大吼跑出,持刀欲砍梅映霜,怒道:“有种与我云作刀斗上一百回合。”
  “作刀住手。”言清冷“哼”一声,不怒而威。
  “魁首……她简直欺人太甚!”云作刀气得哇哇大叫。
  这是人家地头,咱们不能不给人家面子,否则江湖同道就会说我言清蛮横狂傲,丧义败道。”言清闭眼冷然道。
  云作刀怒瞪梅映霜一眼,跺足退下。
  刘方一礼道:“言大当家,教下有方,刘某佩服。”
  言清淡淡一笑道:“倒令刘兄见笑了。”
  刘方一指身旁正在敷药的主仆二人,仗义而言道:“今日可否看在‘华山三剑’面子上放过此二人?”
  言清脸色微变,道:“真要强架梁?”
  李玉法叹息道:“如言大当家所言,咱们白道也有白道的规矩,何况此地乃华山脚下,师门离此又不足百里,我们‘华山三剑’撞见此事,焉有不管之理?
  又此事如若我等置之不理,一来良心受责难免;二来师门处罚必严;三来江湖上的朋友,又将怎么看待我们!此三点还望言大当家有以教我。”此话中有话,台阶甚明,且中肯之至。
  言清吁口气道:“有道强龙不压地头蛇,限於今日我等看在你‘风剑门’面子上,暂且饶此二人一日之命。
  过了明日此时,言清必率红巾弟兄亲自追杀;到时候,还望李兄等人不在现场才好。”
  刘方焉能不知何意,心中大喜,笑道:“刘某自知道规矩,言大当家这一人情,谢了!”
  “哼!”言清哼声,收执兵器,伸臂一呼率众而去。
  刘方回首一顾,师妹梅映霜正搀扶那个老仆人又走入客栈中,另一边那小子抿著嘴,哭得稀哩哗啦。
  墙角下风月斋那一盘“糖醋排骨”刚端上,香味四溢,使人口齿生津,他弄了块在口里烫著,嚼得甚为可怖。
  心中同时忖道:“关公面前要大刀!人家需不需要你救还不知道?你就自充好人起来。娘的!待会儿必有苦头吃!”
  自己早己“识”见那一老一少身上充斥著莫名庞大气机,尤其那小的,更是不容忽视,虽说他身上隐然存有某种禁制功力的手法,一旦要禁制全去,怕也有三、四百年的功力。
  还有一点,即是那禁制的气机显示,以及那小子浑身隐伏的气机流向,都使自己感到非常熟悉。
  猛然地……
  风月斋倏然察觉身後那二个老杂毛发出杀气。
  二种异端极难入耳的声音同时响起。
  一哭一笑。
  那声音震得客栈内碗、碟、桌、椅抖抖作响。
  胆小的人,早趁声音未停之前逃离客栈。
  “操!真他娘的难听。”风月斋皱著面具底下的眉头,懊恼大骂想道。
  一听这声,那瘦小子神色慌张,不知所措;
  而那老仆人也愕然色变。
  刘方闻音知人,脱口喊道:“哭、笑道人!”
  天下十大高手中,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的哭笑二道。
  “笑道人”怪笑连连道:“嘿嘿……华山小子,你居然还认识我们二位老人家?”
  哭道人一搭一唱,悲怆道:“‘两化手’宇苍你也真的太逊,堂堂天下十大高手,竟也要靠三个小辈解救,你不觉得很没有面子吗?”
  刘方等人大吃一惊!没想到这貌不惊人的老头,竟是天下十大高手中赫赫有名,大名鼎鼎的“两化手”宇苍。
  宇苍一扫老迈龙锺之态,戳指暍道:“哭笑二道,你们是冲著我们来的,别为难其他人。”
  “呜呜……”哭道人饮泣吞声道:“放心……呜……他们还不够格……”
  “好!”宇苍朝“华山三剑”道:“三位小友,你们先走吧:今日之恩,容我等有机会再报。”
  “不!”刘方大声道:“我怎可见死不救……”
  “有骨气!”笑道人笑口常开眯著眼再道:“只可惜……不知死活,不自量力。”
  刘方为之气结,吼道:“死则死矣,有甚么大不了?啊……”
  宇苍突然点住了他“软麻穴”,刘方动弹不得,朝李玉法正色道:“此二人哭、笑魔功厉害非常,老朽以一敌之,其胜负尚未可知,又何况以一敌二?”
  再瞧刘方一眼,道:“劝劝你师兄,别让他这么鲁莽,这种梁子不是随便可架,人生还有许多事等著你们逐一开创,犯不著为了我主仆二人丢了小命;他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後自解,此为我独门手法,你快带著他走吧。”
  刘方正想叫李玉法解开自己的穴道,但是听了他这一说,如同是在头上淋下一桶冰水,瞬间斗志全消。
  李玉法虎目含泪,咽声道:“玉法失礼了。”探手抱起刘方,一拉梅映霜,冲出客栈。
  风月斋第三杯酒入喉,火辣辣的。
  这时候客栈只剩下这一老、一少、一哭道、一笑道,还有披著黑袍戴著面具的风月斋。
  他还啧啧有声,以他特有吃东西的姿势,一边摇著上半身,一边晃著另一只脚,旁若无人的吃他的“糖醋排骨”。
  瘦小子好奇的看著他的背影。
  笑道人捧腹大笑道:“兀……你这家伙,怎还留在这里,你想死吗?”
  “哼!”风月斋理都不理,甩也不甩,连看也不看,冷声一哼,如是在说:“你最好不要惹我。”
  霎时,第四块“糖醋排骨”入口。
  哭道人忽朝笑道人使了个眼色,两人同时发出魔音贯耳杀技。
  瘦小子脸色倏然苍白得毫无血色,难过得几乎吐血。
  所幸宇苍在一旁照料,扬掌抵住他背心,运足功力,缓缓输入,瘦小子才感到快活了些,那一道热烘烘的暖流真让四肢百骸舒服透了。
  笑道人的笑声,如清晨林鸟争鸣,唤醒一枕春梦。忽而高峰入云,清流见底;忽而两岸石壁,玉色交辉;忽而晓雾将歇,猿鸟乱鸣;忽而日夕欲颓,池鳞竞跃。
  转眼间,那生生不息,几分春色,近在眼前。
  而哭道人之哭声则又不同,仿佛幽境阴开,寒凄萧索,势隐蛇嬗,云灭入迷。
  时而半悬高涯,影回缥缈;时而浓梦郁林,醒难持据;时而狂号连雨,烈焰焚寒;时而晕酣神敛,烟色迷离。
  霎时里,几乎或脱於现世之中,犹有离隔阴阳之判。
  瘦小子受魔音触动幻觉,而深迷其中。
  风月斋丝毫不受影响,举杯狂饮,对那二人的“唱腔”他甚至还拿著筷子敲击著碗,发出他那五音不全的声音,跟其附合,大开酒兴。
  哭笑道人一见,气色一变!尽全力发出魔音……
  “啪!”
  “啵!”
  四周桌子上的碗、碟,与桌面、椅架等,纷纷受不住魔音贯透之劲而破裂。
  “哇!”宇苍内力消耗太多,忍不住喷了口血,右掌仍抵住那小子背心,功力源源送进。
  “啊!没酒了,小二……”风月斋高叫。
  众人闻言一惊!
  宇苍更因为哭、笑道人将注意栘转於风月斋身上,顿觉压力大减。
  风月斋起身骂道:“他娘的,都死光了不成?开店不做生意,真是浑蛋!”
  哭笑道人魔音未断。
  风月斋旁若无人般伸了个懒腰,打一下哈吹,大剌剌的迳自从哭、笑二道面前慢步走过,到柜台前自取三壶酒,丢了锭碎银子後再走回来。
  经过哭、笑道人面前时,还张牙咧嘴一笑道:“你们二个唱得还真好听,可是京里有名的戏子?”
  这句话可真比杀了他二人还要令他二人难过。
  宇苍盯著风月斋的面具,倏然想起一个人……
  哭、笑二道亦是。
  不过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骨鲠在喉,不得不吐。
  今日风月斋这一搞,笑道人与哭道人面面觑视,齐瞧见对方眼中怒意,矛头一转,魔音尽朝风月斋袭去。
  宇苍再吐口血,又觉得压力减轻很多,心中暗自感激风月斋伸手相助。
  风月斋桌上那盘“糖醋排骨”犹剩二块,他伸筷趁热再吃,更顺手斟了杯酒饮下肚去。
  桌上的盘子不断跳动著,连桌子也抖颤不已。
  风月斋决定将这一盘“糖醋排骨”吃完,就马上离开。
  突然……
  “啪!”
  好大一声响,风月斋眼睁睁看著面前那一张桌子从中散裂开来,连刚伸出去的筷子都来不及救起那最後一块“糖醋排骨”更甭说是酒壶了。
  他豁然站立,两眼死盯地上那一块肉,转也不转。
  终於尖叫道:“我的‘糖醋排骨’?天啊,只剩一块……”
  风月斋捧头尖叫的声音盖过哭、笑二道所发出的魔音,令哭、笑二道不得不停止出声,转而运功抵抗。
  宇苍被风月斋这一叫,叫得连喷鲜血。
  风月斋眼露凶光,披猖扬厉把头一偏,瞪向二道!他舌剑唇枪道:“怎么不唱了?再唱呀?老子还没听爽呢!”
  “嗤!”瘦小子失笑。
  哭、笑二道涨红著脸说不出话来。
  风月斋怪态狞笑,朝哭、笑二道大步晃行,笑得众人毛骨悚然,道:“只剩一块……娘的!只剩一块‘糖醋排骨’你们都不让我吃完……”愤然将筷子往地上一丢。
  哭、笑二道瞳孔暴缩,不自觉後退几步。
  宇苍举袖轻拭唇血,讥讽道:“想不到闻名天下的哭、笑二道居然会怕……”
  笑道人闻言暗嘲自己,胆气忽生,大喝道:“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风月斋仰首饮下余剩半杯酒,朝後掷杯道:“风月斋。”
  笑道人心中一懔!果然他是风月斋,再划蛇添足道:“你就是‘针魔’风月斋?”
  风月斋露出洁白牙齿,狂傲一笑道:“他娘的,甚么‘针魔’?风月斋就是风月斋;喂!你们两个死杂毛,今日若不赔老子一盘‘糖醋排骨’。老子叫你们笑脸变哭脸,哭脸变笑脸。”
  笑道人如沐春风道:“那倒要看看你的本事!”飞快的向哭道人使了一个眼色。
  风月斋微怒,再道:“赔不赔?”
  “哼!”笑道人闷声一哼,与哭道人全力戒备。
  风月斋再踏前一步,寒声道:“最後一次再问你们,真的不赔我?”
  哭、笑二道仍不为所动。
  风月斋怒极反笑,道:“很好!害我没有胃口了,真是很好!这下子咱们没完没了。”右手一亮,掏出二根针。
  “!”
  “小心……”宇苍叫道。
  二道霎时迅动,左右两方包抄夹袭,配合著对方武功,施展出一种联合攻击的独特功夫。
  这时候,宇苍突然瞧见风月斋在笑,正确的说法是那二根针不停地在跳跃抖动著。
  “!”
  突变!
  猛烈爆响!
  左墙轰碎,砖石横飞,灰尘盈舞,目不可辨,一道人影从那破开的大洞中急掠而至,挟其雷霆万钧掌劲,破空罡气,一举炸向瘦小子。
  他大惊失色!惊骇欲绝!
  宇苍瞳睛暴缩,情急下将身体挡在他面前,再运集不到六成的功力,以成名绝技“两化手”迎向来敌。
  “两化手”劲气发散,一左一右、一阴一阳,宛然如太极图,分化旋转;那空中尘灰也被这凝聚的劲气所吸引。
  霎时间,双掌中泛起一红、一青毫光晕辉,那散尘亦被无形的罡炁所堆置於三尺光圈外。
  那道人影见状哼道:“‘两化手’果然不凡!”
  眨眼间……
  劲气反击,气劲散溢四射。但是仍没有阻止另一处在战场上的三个人。
  风月斋叹口气道:“希望你们不要後悔,老子实在很不喜欢麻烦。”
  这话一完,二根针倏然各以怪异的弧度分别击向哭笑二道。
  这时,那道人影又再打出一掌罡气。
  不同的是,此掌一出,连风月斋都闻到了一种不该有的黄落白藏,菊傲荷枯,枫冷柳凋的“秋收”之意,秋收则叶黄!
 
 
 
 
只看该作者 13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四章 临危托孤
 
 
  “‘枯叶掌’!娘的,魔门中人!”风月斋暗中一怒。
  风月斋击向笑道人那一根针,所蕴藏的真气采行大弧回转方式,最奇者是针身环进时不断弹抖发出“嗡嗡”轻鸣,针行之势虽速,但是却仍能让人看出它的击向,甚至可以清楚看到针在空间里的任何一个扭动。
  这看在笑道人眼里,真是诡谲怪异,脊背忽感寒凉,头内微麻。猛一晃首,除却惧意,吼暍一声,提起十二成功力,右掌罡炁横练,壮胆叫道:“小小一根针,能奈我何……”
  注凝针行之路,觑稳针尾那摆动不停的柄,右掌斜切掌功全出,意图垄断针柄上风月斋所注入的真气,继而禁绝针势行向。
  不料,针身彷佛含有莫名绝大的吸力,笑道人猛烈一击,竟触发针里风月斋真气的转变,由爆轰化变狂收,强烈地把笑道人那一掌所发出的力量尽行吸灭!刹眼间,针从笑道人掌缘击刺哭道人,如同那针是由笑道人所打出。
  笑道人气急败坏大叫:“小心。”
  哭道人此刻亦同时叫笑道人:“小心。”
  风月斋射向哭道人那一根针,竟是以海潮波浪状,高低起伏不平的方式行进,其中偶有左右颤动。那情形瞧在哭道人眼底,虽没有震骇欲绝,却也是胆颤心惊不敢轻视,如笑道人所见一样,唯不同者,乃哭道人忽然间“像”是看到苍海行舟,狂涛鲸潮中的小舟上有个“冤魂”。
  这一刻,他得到了“识”的功夫。
  哭道人清清楚楚见“识”到缠缚在针身上,控制著针势的风月斋的气机。
  他没有办法去形容看到每样物品上气机流动的感觉。
  倏然间查觉到每样东西上都留有“气”!
  豁然叩指,半身跃向空中,以头下脚上之姿运集浑身真气,朝那针头敲下。是轻轻一敲,却贯注暗藏阴柔的指罡。
  突然,哭道人心中起了异样感觉,这落指不该轻柔得似无物一般,涌起了错用力道的难过感。但是眼眸中却见到那根针强烈歪扭变形,针身与针柄几近挤到一块。一响“嗡”声,哭道人感知针身反震之力形成,触觉此时方到!而那针上却也一丝不漏狠将真气吸走,反向弹击笑道人。
  这时,笑道人那一声“小心”传达耳中,他脸色大变回应了他一句。
  “枯叶掌”夹杂狠辣罡炁分别一左一右,点击中太极图上“两化手”的青红罡芒,宇苍瞳眼暴缩,咬牙一迎。
  瞬间威爆!
  罡芒流窜,青光红光洒散点点!
  宇苍朝天喷血,飞身後跌,顺手一抄,将瘦小子给带进风月斋身旁一丈左右的地上,跌在一起。
  那道人影受“两化手”破功反震之力影响,身形一顿停下。
  宇苍面无血色,神情惨然,整个身体不断抖动痉挛,那发变白透,皮亦浮皱,整个人仿佛老了数十岁。
  那个人扬声狂笑,道:“宇苍逃奴,你功已破,今日还不死乎!”
  瘦小子闻言拥著宇苍涕洒滂沱,掩面痛哭。
  “哼!”风月斋看不过有人比自己嚣张,忍不住冷哼一句。
  那一边,哭、笑道人却到了生死存亡关头。
  哭道人甫一抬眼便见著那一根笔直击来的针,心头大吃一惊!所不同者,竟看不见那针上有任何气机。
  倏地想到:“风月斋竟有能力使人能‘识’见气机!”
  这一思考,掌上罡气弱了三分,且身体正从半空中刚要落地,情势非常危急,若真给那根针扎中的话,不仅後果不堪设想,甚至连一条老命也要丢掉。
  慌乱中,朝针身一拍。
  “!”
  反震的力道何其威猛,哭道人右掌几近折断。那气血奔腾,五脏受创不说,这针身上熟稔的真气居然是笑道人的!
  大惊特惊。
  眼角眺及那一根针一改针势,循著全身气机流向而行,飞快的脱出掌心,闪过肘臂,环走肩颈,直入“灵台”。
  他甚至还来不及翻身,那针便已穿透护身罡气,贯扎袍衣。
  脊背一酸,全身如受电殛,哭道人身子不动,就那样横横的摔倒地上。
  笑道人比哭道人更来得及防御,他多了一个眨眼时间,准备起来自然比哭道人充裕多了!
  突然——
  笑道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他瞧见了气机,只有在夜深人静,默修潜运全身功力去练“识”时才能得见的气机,现在竟然看见了。
  而且,他还“识”见哭道人雷霆万钧的指罡也在上头。
  不得不暂避锋芒,侧退一步。
  “!”
  那根针如有感应,活生生一转方向迎头而来,笑道人後顾茫茫,查知那针已然“锁定”自己真气,即使己体再行规避亦无济於事?
  望觑那针势之威,罡炁盈闪跳耀,颇有不中其人则不返之味。
  狠然刚牙一磕,戳指为刀,睥定那针柄三分气机最为薄弱之处,削下。
  轻鸣一响,针落地。
  眼角那边,哭道人已然跌落。
  “啪!”
  脚底下前头一个半破碗,爆然炸裂,震力传足。
  原来那针上蕴集之力未散,掉入瓷碗中,一些余劲反震,竟将碗给击碎。
  笑道人眺视,眼见那针身落地反弹射回,其速更快。
  忙再左栘一步,那根针似受牵引般斜穿他裤缝,循贴脊背上沿,钉入了後脑“风池”穴。
  他这时候才想到,为何击中那根时丝毫没有应手的感觉。这一切,原来都落在风月斋的计算中。
  身倾而跌。
  那一张笑脸也僵硬成吃惊的脸。
  从宇苍功破,哭、笑二道相继失手被制,这当中的经过虽迅息万变,却也不及暍杯茶的时间。
  风月斋理也不理身後诸人,迳行走到笑道人跟前,狞笑道:“谁叫你们不赔我一盘‘糖醋排骨’。娘的!老子又不是不长眼的东西,你们还怕甚么?偏不给。哼!真是够贱!害我没了吃兴,你们真是皮痒,自讨苦吃。”
  突然发起狠来,一顿拳打脚踢,打得笑道人两颗眼珠子上泪眼汪汪,欲哭无声。
  这时候场中尘灰已清,那中央站著一个身材雄武,气势不凡的黑袍人。
  宇苍、瘦小子、包括黑袍人,哭道人见风月斋竟然对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施以毒打,不禁一齐变了脸色。
  黑袍人更加骇然,原来的计划是先由二道绊住宇苍,再由自己破墙而入,予那小子致命一击,却不料自己一进入客栈,就看见哭、笑道人围攻风月斋,改变了自己早已拟定的做战方针,继而生起杀一个算一个的想法。
  且哭、笑道人亦在自己意料之外被风月斋制住。
  现在,笑道人被打,焉能不去阻止。
  “住手!”黑袍人运气一喝。
  风月斋置若罔闻,拔出扎进笑道人“风池”穴的针,眼中狡猞之色益盛,邪邪道:“老子说过了,要把你笑脸变成哭脸……”
  突然把针朝笑道人“脑门”一扎,针身透骨三寸,笑道人全身皮肉筋骨肢节百骸猛烈颤抖不休。
  在所有人的眼中,他是非常痛苦挣扎著,像是被抽了髓的虾,除却鳞的鱼一般,淹淹振振。
  霎时,他流下这三十多年以来的第一滴泪。
  哭了。
  “……”黑袍人被面前这一情景给惊得呆愣住,他目不转睛的瞪著笑道人。
  “哇……”笑道人蓦地出声,是哀音悲乐。还察觉自己恢复自由,功力已回,忽瞧黑袍人一脸惧畏,自己也神色大变,脊背发凉。
  他眼睛里面的自己,怎么会是一张哭的面孔?
  “该死的……”笑道人狂喝,突地发现只要自己一开口说话,脸上就不由得已一阵抽动,继而泪眼滂沱。
  他终於不再“可笑”了。
  另一边哭道人简直“真的”哭了,即使他汗流浃背,祈求满天神佛,也无法说明他心中此刻明白“魂飞魄散”是甚么意思。
  风月斋已将针拔起叉插下,哭道人一阵抖索肉跳。
  速度快得连黑袍人都来不及扼阻。
  “可恶!”黑袍人进身,击出“枯叶掌”。
  风月斋抽出针头的同时,哭道人竟然“哇哈哈”开怀大笑,唯不同者,是他好像高兴得哭了。
  尽管哭道人眼中乞求之意甚重,但是风月斋仍说了一句:“你以後不必那么‘好哭’了。”
  哭道人翻身而立与笑道人面面相觑,笑啼两难。
  风月斋退!
  反手一针击迎黑袍人,掌中针身罡炁迷茫,幻出五彩十色虹光,流迅千变。
  这不拖泥带水一击,使黑袍人大吃一惊!那“枯叶掌”劲广达盈丈,虽说范围极大,但是相对的威力则锐减不少,这绝难和针劲贯穿之蓄力相比!
  如同猜拳,“布”绝对胜不了“剪刀”。
  而这一掌亦同样赢不了那一针。
  黑袍人掌劲倏收,但临危之中亦只能收回三成功力,他觑紧时机,预备以小搏大,即使是牺牲了一条手臂,也要把面前的人立毙掌下。
  左掌蓄劲待发。
  针、掌相触!
  风月斋仍然是那一招“吸收”。
  黑袍人脸色大坏,这七成功力一掌,居然被那小小一根针给破去,更令自己骇怕的是那针上彷佛含有无穷无尽的吸力一般,七成功力尽披其中!且这一点,没有亲身体验过的人,是不会知道这是多么的荒唐。
  潜意识下,左掌已轰击他脑袋瓜子。
  在众人眼底下,风月斋的身体“硬生生”一转半身。
  “‘栘形变位’!”哭、笑二道脱口大叫道。
  风月斋如同重新开始攻击,并无招式用尽的感觉,依样画葫芦,反手一击。
  黑袍人眼睁睁再次见他施展刚才一模一样的攻击手法,与攻击方式,惟不同著,是那根针上还藏有自己七成功力的“枯叶掌”劲。
  心头败意萌现。
  “哼!”
  暴吼一声,激起全身潜能,贯注於左掌,企图拚个两败俱伤。
  针、掌二度接触!
  风月斋不扎反拍,反腕一转,以针身拍击掌心。
  黑袍人闷声而退,已知道风月斋这转腕一拍另有用意,因为自己只感觉到这针上含有与自己同宗同源的气劲在里面,不含其他真力。忽一惊!知他已能随心所欲发劲。
  黑袍人心中大骇!左掌麻木未复难以举起,倏然脱口道:“你是……”诧异住口,忽想到那一个人早就被自己证明身亡了,又怎会“复活”现身该地。
  心乱如麻,霎时不知所措!自己可以认定,风月斋所用的应该是那个人的功夫,且风月斋比他还邪恶万分。
  风月斋喋喋谵笑,道:“如何!被自己的拳头打到的滋味不错吧?”
  黑袍人并不是没想到是自己挨了自己一掌,但是最让自己愤恨莫名的,是风月斋那狂倨邪傲不可一世的行为,冷哼一声,怒道:“别得意,本君会讨回这一笔账。”
  风月斋鄙笑道:“你再回去练个十年恐怕也胜不了,更何况你‘枯叶掌’尚未达至第八层功法,我叉何惧於你。”
  黑袍人一愣!失声道:“你……你怎知此掌有八层境界……”蓦然住口。
  风月斋冷道:“天下间我不知道的事,少得很!这‘枯叶掌’本名‘枯风掌’,原为第九十六代魔门‘魔宗’所创,後来传至第一百零三代‘魔宗’,为了给予新立之旁系魔门一项镇派之宝,逐将其绝技更改变动,提粹精华,才有‘枯叶掌’的产生,但是,那一个旁系应已在百年前灭门了,你今日会使出这‘枯叶掌’来:其一,是你获得失传的秘笈。其二,是你原本即是魔门嫡传者。嘿嘿……你要不要让我猜一猜你是属於前者,还是属於後者。”
  黑袍人叫道:“你……你怎知……”
  风月斋抿嘴插话道:“我知道甚么可不关你事!不过你隐瞒实力却是真的,照我的观察……你‘枯风掌’应该已练至最高境界,是否?”
  黑袍人狂笑道:“瞒不过你,你果然是他!哈哈哈……可是,你为甚么没死?”
  风月斋道:“同样的话,说二次是很累的。这与你无关!你该知道,凭你现在的功力,是无法与我对抗!回去告诉那个贱人,地狱复活的邪魔即将开始报复。”
  黑袍人闻言一怒。
  宇苍气息奄奄,呕出一口鲜血後,微弱将息的声音道:“风神医……”
  “……”风月斋斜眼睇视。
  宇苍依著瘦小子,音量愈来愈小,谁都知他已是油尽灯灭的时候,他道:“我将他交给你了……他是……”头忽一偏,阖然长逝。
  瘦小子抱尸痛器失声。
  “?”
  宇苍简直甚么话都来不及说就死了,风月斋首尾难顾,虽然这是临危受命,但是“是可忍,孰不可忍。”他怎能那么不负责任,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丢给我?心头火起,掠近一瞧。
  “啊!真的死了?”暗中道。
  “王八蛋!”风月斋暴戾恣睢,愈想愈气,那无名火一生,破口大骂道:“你死了一了百了,谁有空帮你照顾那个乳臭未乾的臭小子……”
  猛地举足连连狠狠踢那宇苍尸身。
  黑袍人、哭笑二道、瘦小子等,看得目瞪口呆。
  在武林中,无论是魔门、黑、白二道,以及绿林人士,均有一项不成文的规炬,即是除了有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之恨外,人死事了,任何人不可对尸体不敬。
  而今,风月斋竟然干犯大不违的罪过,这证明他绝对不是正常,被打的人还是当今天下十大高手,这消息真要传出江湖,和宇苍有旧的人必定不会放过他。
  黑袍人等看得一阵心慌,这风月斋真的没有人性。
  风月斋怒气未息,再度踹了宇苍二脚。
  “住手。”瘦小子伏在宇苍身上大哭。
  风月斋更恨,没来由的直往瘦小子身上狠踢猛踏,口中怪叫道:“你皮痒,老子就帮你抓抓……”
  黑袍人更感愕然!那小子原是自己等人狙击的目标,如今却成了风月斋的出气筒,再瞧及他的“糟”遇,真是糟透!
  看来宇苍有眼无珠,死不瞑目。
  “恶魔?”瘦小子口鼻鲜血直涌,尖叫著。
  风月斋听了,眼中刹气一闪,迅速抽针朝他脑後一扎,瘦小子应针伏地,动也不动。
  哭、笑二道人心中有数,想著风月斋行事不留余地的做法,委实感到寒心。
  他不仅冷血无情,还心狠手辣,绝情绝义!
  风月斋凶芒暴露,奸邪狞道:“嘿嘿……好!我就收留你……你怨不得我……哈哈……”
  狂态大做,举背瘦小子,反身运功一蹬,骨节闷响,宇苍胸骨霍然爆裂,血水激扬,内脏清晰可见。
  哭、笑二道见状,吓得大退一步。
  此刻,三人清楚意识到,他落在自己等人手上顶多一死。而落在风月斋手上,绝对会比死还不如。
  黑袍人默视风月斋毁尸行动,以及方才的所现凶光,更加肯定自己所想,微一沈思,说道:“此间事了,我等可回去覆命。”
  风月斋把头一转,冷道:“怎么,要回哪儿覆命?”
  听他话中语意,恁谁也知道他怒气未平。
  “走!”
  黑袍人从破墙中穿出,而哭、笑二道亦不约而同跟随在後。
  风月斋冶眼旁观,无所谓地孤立其中。
  良久——
  忽叹了一口气,那复杂的眼神直瞪宇苍尸身。
  ※ ※ ※ ※
  瘦小子在黑暗中看宇苍对著自己笑,身形愈飘愈远。
  “等等我,宇伯伯……”瘦小子边哭边追。
  宇苍摇著双手,极慈祥一笑道:“不行,这地方你还不能来,快回去吧,有风神医在,宇伯伯也可以安心走了。”
  ‘走?宇伯伯您要去哪里?’瘦小子天真问道。
  宇苍苦笑道:“去我该去的地方。”身形倏然飞逸。
  “不要,那个恶魔我讨厌他,宇伯伯您不要走……”瘦小子哭叫狂追。
  宇苍突然消失。
  瘦小子眼前浮现风月斋的脸。
  “你想走?”风月斋冷冷道。
  瘦小子一惊怯声道:“不……”眼泪一流。
  风月斋面目狰狞,狂笑道:“你就是想走也走不了,我是不会放过你的,哈哈哈……”
  瘦小子惊吓得浑身颤抖。
  风月斋伸出魔掌,狠扯头发,将他扭挤在地,忽扬拳揍向脸颊。
  瘦小子瞳睛中,但见风月斋拳头逐渐变大。
  “不要!”
  瘦小子翻身尖叫,浑身汗水淋漓,是场噩梦。
  环目旁顾,天沈月斜,风月斋蹲坐在一堆柴火旁,伸臂烤著不知何物?香味延溢。
  火光闪焰,周遭又密又杂树林,叶荫森然,寒风微凄。瘦小子胆小,连忙爬到风月斋身旁。
  “吃吧。”风月斋拿起一串肉递了过去。
  颤抖的小手一接,瘦小子张嘴浅咬,浓郁的味道从口鼻传出,肉透汁甜,忍不住脸儿一红,轻道:“谢谢。”
  风月斋轻蔑瞪了他一眼,不语,另外从身边再取出十余串尚未烤的肉串,拎起其中一个烧烤。
  瘦小子饥肠挽辘,唯吃相温文儒雅。那串吃毕难以解饥,惟恐风月斋责怪,仍不敢动手去拿火旁的肉串,只好乾瞪乞食眼色,默默注视。
  风月斋眼角睥视,他刚咽下一口口水。
  遂哼道:“想吃就自己动手,别装模作样,弄那苦哈哈的嘴脸给我看,难不成要我服侍你?”
  瘦小于一听,鼻中一酸,眼泪滑落,这嗟来之食也未免太伤人心,探手取过,於火焰上掠扬,细肩不住抽搐。
  风月斋见状,大怒道:“娘的,老子都没了胃口。”将手中肉串丢掷地上,倒头枕臂而睡。
  半个时辰後——
  瘦小子像是吃饱,举步往密林而去。
  “去哪?”风月斋的声音从後头传来。
  瘦小子一惊!怯生生转身,见风月斋仍躺著,嚅嚅道:“我……口渴……想……想去找……水喝……,还还有……想……想要……”
  听他结结巴巴说话,风月斋出奇的没有生气,只不耐烦道:“去,去!真烦。”
  瘦小子连忙施礼道谢,道:“谢谢……”慌忙的奔入林中。
  风月斋凝眺星空,珠斗苍穹,银烁榆光,拂拂枝骚叶颤,也难使封闭在结界中的心打开。多少岁月流逝,可恨的人,可厌的地,还存在着。
  忽喃喃念道:“烟云堆里浪荡子,逐日称仙:歌舞丛中淫欲身,几时得度。山穷鸟道,纵藏花谷少流莺:路曲羊肠,虽覆柳阴难放马,能於热地思冶,则一世不凄凉:能於淡处求浓,则终身不受枯槁。我……该清醒了吗?”
  把头猛然一摇,心里暗骂道:“不,绝不能饶恕他们,尤其是那个贱人!”
  脚步声近。
  瘦小子忽捧著一堆野梨子跑到风月斋身旁,笑道:“你看……好多梨子。”
  风月斋怒目一瞪。
  瘦小子心中不安,细声道:“给……给你吃。”
  “娘的,我该不会眼花了吧!”风月斋暗道,实在想不通这小子怎么会这样“嬲”!他也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好。
  瘦小子轻轻道:“很……很好吃的……刚才吃了一颗……很……很甜的。”
  风月斋没好气拿了颗,磕一口,甜汁入喉,嚼著道:“你啥名字。”
  “燕……燕紫罗。”瘦小子以小得不能再小的声音道。
  “好秀气的名字。”风月斋暗道。
  问道:“你们为何被人追杀?”
  燕紫罗摇头。
  再问道:“你与魔门有关系吗?”
  燕紫罗又摇头。
  再次问道:“那宇苍是你甚么人?”
  燕紫罗撇著唇,张大眼睛,想起客栈的事,哭了。
  风月斋心头火起,怒道:“不准哭。”吼声似雷,那林中雁鸟纷纷惊飞,拍翅声透达林野。
  燕紫罗吓得不知所措!一张小脸在火光下变得煞白,双目睁大,泪珠充盈眼眶,那一种禁不起惊吓的样子,令风月斋又好气又好笑。
  张手一抓,像拎小鸡般把他抓得靠近自己,坐起半身,从他身上传来一阵颤抖,是非常害怕。
  风月斋举袖轻拭燕紫罗眼泪,口气放软,和缓道:“不准哭,男孩子是不能随便乱哭的,知道吗?”胸口猛然一痛,那记忆中难以抹灭的情景,慈容忽见,忍不住狂吸了二口空气。
  再道:“宇苍和你的关系,你不该不知道吧?”
  燕紫罗情绪微静,仍有抽搐,回答道:“从我懂事时,就已经住在宇伯伯家里,据宇伯伯说,我是他好友的……儿子。”
  “儿子!”风月斋心中一动,道:“你父亲叫啥名字?”
  燕紫罗眼圈一红,道:“宇伯伯说只要到了‘武盟’便可知道父亲是谁?”
  “……”风月斋语意变冷,道:“你几岁?”
  “十六。”
  “十六岁,这么小……还真可怜。”风月斋嘲讽睨视,笑道。
  燕紫罗横了他一眼,那意思好像是说: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反正我全都说了。
  “这小子到底甚么身分?”风月斋啃咬一口梨子想著。早从他脉息中得知禁制住他功力的手法,是魔门“千年遗留大法”。此法的施行是趁孕妇胎儿尚未呱呱落地之前,牺牲个人生平所聚练之真气,完全贯输於腹中胎儿之中,待婴孩出生,即便已有那牺牲者的功夫。
  况且此法极为危险,在运功之时稍有不测,便是个二尸三命的结局。而今,从他身上的气机看来,怕不有二、三百年以上功力,若说他没有与魔门有关系,那是打死自己也无法相信。
  因为,“千年遗留大法”是魔门嫡传身分者才得习之。
  而且,亦只有魔门才有胆子做出那全天下各派所不敢做的事。
  但,这“千年遗留大法”尚有一项致命缺点,在其人未习得上乘内功心法来化解体内真气以前,绝对不能引动真气,否则真气逆窜横死当场。不然,就要找个功力深不可测,至少也要比他体内遗留功力还要高的人从旁化解。
  舍我其谁!
  就算魔门“魔宗”有那一份功力,也不可能拚著耗掉一甲子的修练来化解身上的禁制。
  除非他是下一任继承者。
  如此一来,他的身分呼之欲出……
  但是……据自己所知,每一任“魔宗”都是女人才对,如果要排继承顺位,再怎样那贱人也应该排第一个,再怎么轮也轮不到他。
  他是个男的,在他昏过去的时候,自己已经有“验明正身”了,探手一触,哈哈……
  对了,除非有人对他的功力起了觊觎之心!
  “哈!”风月斋合掌一叫,贯通前因後果。
  燕紫罗不知何时已然坐在身旁啃著野梨,这时听他一叫,吓得把口中嚼烂的东西喷吐出来。
  风月斋忽道:“你不恨我吗?”
  “恨!”燕紫罗叹口气幽幽道:“怎会呢?你是为了救我。”
  风月斋心中一跳,忙道:“怎么说?”
  燕紫罗黯然道:“在当时的情况下,你唯有如此做才能解救我性命,化开那个危机,不然你纵有杀死他们三人的能力,亦无法保护一个没有武功的人逃过三大高手的偷袭。”
  风月斋一惊!把臂拥住他的肩头,而他也柔顺的把头停靠在自己肩上,那瘦弱身子不断轻轻颤动,如惊弓之鸟。“好个精灵又善解人意的小鬼,可比六郎好。”此时忽然想起了庄六郎。
  鼻中忽然传入乳麝般芳馨异香,风月斋眼神一厉,暍道:“你身上怎会有女人香味?”
  紫罗一愣!忙掏出一个玉瓶递给风月斋,道:“这个。”
  风月斋拔开瓶口,浓郁淡清香味四溢,讶道:“‘万年石钟乳’,你哪来的?”拿还给他。
  “宇伯伯给的。”紫罗小声道,仔细贴身收好。
  “难怪会有那种香味,还以为我判断错误呢?”风月斋失笑道。
  “甚么判断错误?”紫罗天真问道,眼中夹杂一丝复杂神色。
  “没……没甚么,快睡吧。”风月斋答不出话来,无赖的躺在地上假寐。
  燕紫罗一见,极其妩媚深深一笑。
 
 
 
 
只看该作者 14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五章 腥风血雨
 
  
  郁郁青青幼枝嫩叶,受轻风吹拂,纷纷沙沙互响。
  温热的旭阳笔直洒在紫罗身上,不舒服的温度让他全身大汗,使他不得不从沈睡中苏醒。
  透过眼皮的是刺目白光,一时难以睁眼。
  两旁树荫,光鳞波点,巡巡摆晃,枝头上犹有雀鸟相戏争食,吱喳未停。
  蔚蓝青天刚有一小块白云缓缓飘过,地上随处即荫。
  定下心神,紫罗猛地翻身,慌忙四顾,独不见风月斋。一气,几乎哭了,抿著唇儿想道:“糟了,他真把我丢在这……”
  林荫密处拍水声传来。
  紫罗一喜,举足寻声穿林探走。
  绕过十余株大树,面前豁然开朗,眼景倏地扩大几十倍,是溪流凝汇成的水潭。
  几道大小不一的阳光透过树缝,射入水中,忽见鱼儿悠游,水波莹光泛闪烁目。
  潭中,一人赤裸身子,舒张铁臂仰浮水面,轻划。
  环浪从他身体一波一波起伏不定的循向岸边。
  没由来的脸红,紫罗叫道:“风先生……”
  那人闻声,体势一变,载浮载沈,探出水面的手指著自己,另一手划向岸上,道:“你叫我……”
  紫罗瞧得仔细,面前这人俊逸无伦,长了个娃娃脸,年纪绝大不了自己几岁,心中异样感觉生起,脸儿更红,慌忙拔腿开溜,叫道:“对不起,人家认错人了!”
  “等一等……”他高声喊道。
  “甚……甚么事?”紫罗止步道。
  他飞快的从潭中跑到岸上,在紫罗身後微喘道:“你……是不是叫做紫罗?”
  惊!紫罗霎时脸色煞白,没了血色,转身大退一大步,颤声道:“你……你怎……你怎么知道。”
  看紫罗如惊弓之鸟,他淡然一笑,露现孤傲,道:“风叔叔告诉我的。”
  “风叔叔?”紫罗不明所以问道。
  “风月斋呀!”他眨著眼睛朗笑道。
  叹吁口气,紫罗心头大定,轻理鬓发,微笑道:“那他呢……”眼睛不由自主呆愣住。
  只见他的身体,密密麻麻,刀痕、剑伤、枪疤错综复杂,像是被剐、被刨、被割、被切、被剜,被剔等。
  其最瞩目者,是那道从右肩到左腰弯,宽半寸,长达三尺,横跨胸腹触目惊心的大刀疤。
  他颔首道:“请你稍等,我更衣即来。”返身走到一颗大树下拎起一个包袱,拿出衣物就地即穿。
  紫罗见到他的背部更惊,光是三寸以上的疤痕就数不清,参差不齐,高低垒垒,不禁想到那些伤会造成身体多大痛苦,忽抖栗,他是怎么经历怎么捱的?
  一时间,脑中空荡荡的,想不起甚么。
  未久——
  “久等了。”
  他穿著黑色武服,腰系古拙大刀,神采飞扬,淡然一笑极尽自然,使人生起亲近心,容貌中清秀含著朴雅,清澈眼眸亦别有灵气,语意温和且不失年少霸气,另有动人韵意。
  “你是……”紫罗垂首轻问道。
  “风情。风雨的风,情人的情,风情万种的风情。”
  “风情。”紫罗默念一下,脸蛋忽红,凤目一睁,天真可爱笑道:“真好听。”
  灵眸一转,再道:“你叫风神医先生做叔叔,那……”
  风情哑然失笑,另有用心道:“月斋叔是我远亲,此事知者甚少,这次出门我奉家父之命前来华山看他,正巧今晨我潭边梳洗时碰上,两下一聊,月斋叔说有事待办,叫我先照顾你一阵。”
  紫罗急问道:“他去哪里?”
  “没有说。”
  “那他……叫你照顾我多久?”
  “也没说。”
  紫罗尖叫道:“如果他一去不回,那我怎么办?”
  “不知道。”风情摸了下鼻子,道:“放心吧,我会照顾你的。”
  紫罗气道:“你怎么有能力照顾我,万一要……”
  风情皱眉不悦道:“月斋叔既然把你交给我,就表示我一定有能力为你解决任何危机,你要仍是不信,那我走好了。
  “不过……你可不能怪我,要真出了甚么事你得自己承担。”
  “可恶。”紫罗暗骂一句。
  这种不负责任的话,他也说得出来。但是现在急须有人保护自己,不得不和颜悦色以对,遂叹口气道:“好吧,一切依你就是。”
  “嗯。”风情满意颔首,向前握住紫罗小手,拉著他沿溪畔下行,笑道:“你饿了吧?”
  “有……有点。”紫罗手被风情一执,皮薄的小脸微红,欲抽回,他仿佛握得更紧。
  “好……好讨厌。”紫罗付道。
  ※ ※ ※ ※
  面摊里,风情目不转睛的瞧紫罗吃东西的样子,他秀气的吃状,差点让风情以为他是个“娘们”。
  一壶浊酒一个杯。
  风情自酌自饮,火辣气味入腹,笑道:“紫罗,你好秀气,尤其是吃面的样子更像是女人。”
  “甚……甚么。”紫罗慌忙停筷道。
  风情再斟一杯,吞咽,呵口气再道:“我说你吃东西的样子非常文雅。”
  “文雅!”紫罗一愣!马上想到他在指甚么,脸又红了,微怒道:“那是习惯,难道不可以吗?”
  “可以。”
  风情爽快回答,又加了二个字:“难怪……”
  紫罗淡眉一竖,睁眼道:“难怪甚么?”
  笑笑,风情再饮,笑容可掬道:“难怪月斋不想与你同行,他生平最讨厌就你这一类型娘娘腔,又像是出身豪门大族的公子哥儿。”
  紫罗一呆!没好气苦笑道:“难怪他要走。”
  忽问道:“风情你知道原因吗?”
  风情眼神闪过一丝难以查觉的痛苦,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月斋叔常挂在嘴边念着。”
  “哦!”紫罗小嘴轻动,欲言又止,边夹菜边想著,忽记起一事,把入口的菜小咽吞入後,道:“你……你身上怎会有那么多伤疤?”
  风情叹口气,无奈表示道:“生活……为了生活。”
  紫罗睁眼问道:“你缺钱吗?”
  “钱!”风情哑然失笑,摇摇手道:“哦,不!你误会我的意思,我不是指这个。”
  紫罗不语,目光中询问著。
  风情的眼神瞬间深邃幽远,似夜空中一望无际的寂星,虽面向紫罗,但是紫罗却清楚感受到,他仿佛在端视著一样遥不可及的东西。
  他如梦似幻道:“我要证明我仍活在这个世上。”
  紫罗惊愕住。
  狂饮一杯,道:“因此我从军去。”
  “从……从军。”
  “是的。”
  风情凄苦一笑道:“唯有战场上不分你我的厮杀,我才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我的身体是我的。”
  紫罗心神一颤!
  风情再斟,发现没酒了,叫道:“小二,酒来。”
  又道:“战场上真的很刺激,一声令下,驰骋沙场,双方干军万马全斗杀一块,刚开始时,看见身旁的战友一个接一个的凄惨战死,在遍布残肢遗骸,血腥密集的战场上一站,不禁会想起下一个是否是我的念头。
  有时候,曾经怕得想当逃兵,但是只要一想起那群外族人残戮我同胞的凶狠邪毒之状,我就恨不得食其肉,饮其血,一把钢刀扎实地砍下那些人的头。”
  风情眼露凶光,狠道:“你知道吗?有一次我们设下陷阱一举捕获一队上百人的马贼,原以为可以就此为民除害,不料,我们‘主将’听信其花言巧语,竟都把他们放了,後来我们在边上一个小村又遇到他们……你知道他们在干甚么吗?
  他们在杀戮,那村三十六户人家一百八十七个活口,男的惨受分尸,女的被凌辱奸淫而亡。
  我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正拿着把刀狠狠的刺进一个孕妇肚子里面,而一旁正还有几具血淋淋尚未成形的婴孩尸首!”
  “呀!”紫罗失声惊道。
  “没错!他们在盗取‘紫河车’。”风情面无表情道。
  “紫河车!”
  “我再也忍不住,就提刀冲向他们杀了起来,那队马贼全是该死的突厥人所扮,我杀了十几个,他们见风头不对,就一哄而散。所幸,我还留了一个来不及逃走的活口……”风情狞笑道。
  “後来怎样?”紫罗用心问道。
  风情叹口气苦笑道:“那活口才十四岁,我发现他的时候,他正在强奸一个大约九岁大的女孩。”
  “啊!”紫罗再度惊呼。
  风情百感交集道:“我逼问那孩子,从他口里得知……要‘紫河车’的人,居然是我们领兵多年的主将!”
  风情苦涩道:“当夜我摸进主营中,一刀砍下了他的人头。”
  “杀得好。”紫罗兴奋道。
  “一点也不好,那一刀下去我变成了钦犯,从此亡命江湖。”风情怒道。
  紫罗凤目深深一顾,怱问道:“那小孩最後怎样?”
  “杀了。”风情毫不犹豫道。
  “呀!他才十四岁?”紫罗讶道。
  风情正气凛然道:“你千万不能小觑一个十四岁的小鬼,莫要认定年纪小就可轻视,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早已经是满手血腥,一把钢刀不晓得砍下多少颗人头。像那种自小生长在毫无人性的杀戮世界中,别以为能够用仁义道德来感化他,那绝不可能的,与其放过他让他成长为一个人魔,还不如在这一双已沾满血腥的手多添一条亡魂,唉!那种民族间的仇恨,你是不可能明白的……”
  “我明白。”紫罗忽然生气道。
  “不!你不明白,因为你还不知道人杀人是怎么回事。”风情另有用意,举筷朝上一射,破瓦声中,闷声传来。
  一个手持大刀的汉子破穿檐瓦跌落,喉头上横插一根木筷,满嘴是血,动也不动。
  紫罗大惊暗道:“原来他的功夫这么好。”
  此时四邻清寂,远近可闻,在诡异的气氛里,紫罗知道自己与他被包围了。
  地上的死人额发上绑著一条红巾。
  红巾盗!
  紫罗横望风情一眼,从他眼中泛露出残暴的杀意,尤甚者,是嘴角邪狞的笑容,更让自己心中一寒。
  “哈哈哈……”
  远处狂笑传至。
  紫罗脸色一变,探首寻声,这村庄的主要干道旁纷纷涌出头扎红巾,手持利器的红巾盗。
  为首者正是“胡狼”言清。
  眨眼间,这条路前後两头均已阻塞。
  风情把自己古拙大刀交给紫罗,起身脚挑落刀,顺手一抄,弹指於刀身,震鸣於心神,梦呓般喃道:“好久啊……刀儿,这杀人的滋味,砍人头的快感,我几乎忘了……好久啊……刀儿你刺进人身的应手感觉差点也忘却,今天……是否要你来流主人同伴的血……”
  紫罗一听全身大震!
  言清置若罔闻,刚才风情藉物传功的本事,知道他非好惹,但是己方人多势众,有道是好汉架不住人多,猛虎难敌猴群,况且自己手下早就落红见血,亦无法攀交,遂喊道:“朋友,报上名来,红巾不杀无名辈,刚才你耍了狠,我方见了红,这事总要了结,你就亮个万儿吧,别辱没了自身。”
  风情大步漫行,不经意,更不随意,冷淡道:“这黑山白水,我尚是头遭遇到。记住,我便是风情,风情万种的风情,到阎罗王老儿那里,可别说错了名字。”
  言清神色一变,他这飞扬跋扈,桀惊不驯的话如同是下了一道挑战书,刚牙猛咬,怒道三“有种!孩儿们……” 一旁众伙跟著起哄,再大吼道:“让他瞧瞧咱们红巾声威!”右臂朝风情一指,霎时冲出十多个人。
  风情大大踏了一步,眼神刹时犀利狠辣绝毒。
  第二步,他面无表情说道:“对敌人仁慈……”
  第三步站定,接下去道:“……就是对自己残忍。”
  紫罗不禁身体一阵抖擞颤栗。
  风情清楚察觉第一波攻来的八柄大刀,二根长枪,三根狼牙棒中,哪几个会先打到自己,哪几个的行动最为敏捷,以及哪一个的动作最为迟缓心怯。
  怕死岂能不死,好生焉能长生。
  在战场上,胆小心怯通常是丧命的主因!
  风情首先找他祭刀,左足一蹬,弹移三尺,转身横刀一划,半声悲鸣,那执狼牙棒的大汉惊惧,硕大的铜铃眼紧随六阳魁首斜跃天空,那红雨数滴,颈部温热鲜血此刻才一举狂喷,达丈余高。
  “啊!”
  左前方持刀大汉失声惊叫。
  风情身子未停,趁敌人失神刹那,在前、後、右方那七把刀,二根刀枪还未来得及打中自己前,抓紧机会,蹬腿飞扑。
  全身的重量尽在刀尖。
  惨嚎一声,风情的刀扎实寸进入腹,透背穿出,直没入柄,在他感受到刀子在体内的冰凉前,撞得他不断後退。
  火辣辣的感觉此时方至,他痛得面目扭曲变形。
  蹬进三步,风情站定,抽刀一踹!
  恰踹中他伤口上,那汉子号叫倒飞而跌,扑在第二波冲前一部分人身上,那肠子露了一大截,他满脸怖容拚命往肚子里塞,血水直洒地面,触目惊心。
  左前二刀配合著右後方一根长枪同时袭至。
  风情左顾右盼,顺势轻跃,右足与左脚在空中交叉而过,踢到左前方持刀汉子的刀锋,那刀身受劲极猛,汉子握不住刀柄,整把刀硬生生横向後头撞去,钉入身後同伴的胸肋部位。
  刀,则趁风情轻纵後仰时刻,半转体躯,肘腕顺时钟顷斜一划,以寸余间距闪过长枪,大刀随腕肘速转。
  持枪人发觉有物体从上堕下,凝神眺及,是刀锋。
  惨叫声此时传来,是被刀子钉进胸膛的人在喊。
  骨裂声中,劈砍半颗脑袋,风情有意震腕一抖,将那另一半红白混
  杂还缓缓蠕动的浆液弹飞!
  持枪人半片脑袋连著脑浆扬洒四野,身体里的血不断从头上碗大伤口狂洒,仔细一瞧,他如同豆腐般的脑髓仍在动。
  所有人见此残忍狂暴杀法,不由得一惊!
  风情足一着地,视及那个刀脱手的汉子,趁他失神刹那,反手刀把狠狠下砍,残酷的帮他身体破膛开肚。
  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紫罗怱然看到了风情的笑容。
  所有人目瞪口呆的瞧风情没有人性兼且狂魔般举动。
  他忽张掌前探,手肘尽没那肚破肠流的人小腹中,那个人悲痛哀号,涕泗滂沱,形体颤扭无力的推著风情。风情顺势一扯,自己半片身子几乎让血浸湿,这一拖顿时血雨肠扬,六腑五脏如扯铃般挂丢。
  “畜生!”
  不知道是谁叫出这一句?红巾盗同仇敌忾般疯狂杀向风情,几乎每一个人的眼睛都布满血丝。
  风情横刀颜前,露齿一笑,伸舌顺著刀背斜舔,茹毛饮血,津液咕噜,再度披猖扬厉大笑,满口皆红。
  敌人绝不会被自己这举动吓到,自己这样做,不正好加强他们的团结?但是,也总该有一两个例外吧!
  眼底下正前、左、右、後、右後、左後方等那十八柄大刀,七把大枪,尚未将自己砍成肉泥时,自己就得利用此一机会,脱离这次危机。
  所以要速进。
  狠进。
  与前方持刀者眼神交错,看见其表情俱是一愣,风情心中一喜,狞视,那两人突然战意全失,暴退!竟撞上义无反顾前冲的同伴身上,脚下踉跄前跌。
  破绽呈现。
  风情鬼出电入,跳踏那前跌的人肩头,觑准面前三人,凌空斩击。
  瞪著眼睛的两颗人头斜飞三丈,另一人握著咽喉哑口无言,血泡与赭红鲜艳倾巢鲜血,不断从缺口中随著吸不进肺部里的空气狂涌。
  右侧长枪刺来。
  血喷!
  两具无头尸上颈部热泉直洗天空,血雾漫漫。
  持枪汉子攻击不由一顿。
  风情见机右跳,刀锋下砸,砍击其人肘腕。
  “啊!”划破天空哀鸣。
  风情一刀将他右肘砍断,砍得他左臂肘弯半贴身子,他左手尚拖著半曳枪身,五指曲怒,血水直循臂缝下滴,且内中白骨可见,是将断未断。
  言清於这时候突然发现一件事,风情斗战迄今,好像还没有隔挡或阻架己方任何人马一刀一枪。
  而己方却在他举手投足问纷纷身亡。
  “哈哈……”风情於此时狂傲大笑,抬腿运劲一蹬,弹蹴钢刀一把,那个人脚步不稳,前跌,刀尖竟然从他喉头穿破後脑,意外身亡。
  持刀者进。
  风情忽伏身於地,手离地面一尺高度平劈,三名敌人但觉身子一轻,脚弯一凉,骤然矮下半截,随即刀光一闪,钢刀倏然由远刹近,惊愣!忙举刀架挡阻止,却见下面己方兄弟正被风情抡刀砸飞,其中还有几个旧识“抬头”看著自己!
  侧眼一瞥,身旁夥伴瞠瞪著双眼,但是……却不见下半身!不禁尖叫……眼前一黑。
  这当时风情已然又击飞五个,那高空断头飞声使得无数人仰首注视,风情则觑机举足一挑,双刀在握,车轮般轮架开展四方击来的九刀三枪,退了二步。
  攻击不由得一缓。
  风情忽按兵不动,横刀舐血诡谲一笑。
  众贼心中一寒。
  “!”
  刀罡。
  风情身上忽莫名产生蒸气,氤氤氲氲,徘徊不定。其使人吃惊的是那难以形容的杀气,与万籁俱寂,撑天柱地般变化万千的气势。
  刹那问,他仿佛是浸淫在刀道中的成名宗师。
  罡气,不断从风情身体里面向外扩大。
  刀身受真气贯进而迅变得明亮彩幻,似是在刀子上涂上一层亮漆似的。
  “要糟!”言清大惊失色正待喝阻下属……
  “哼!”
  风情冷“哼”一声,气贯刀身罡芒暴现,一掠前,直劈。
  “喝!”前方大汉架刀猛挡。
  金鸣一响!
  刀被挡住,那刀罡炁气透刀穿过破膛而进,大汉前胸骨裂应声下凹,仰跌飞喷一口鲜血。
  耳中劲气忽至,风情一丝不露查知背後有八根枪急速扎来,可闪方位俱已被阻,且前头敌人提刀袭近。
  风情怒吼一声翻身仰跃,後空翻!
  反手双刀连斩,尽砍枪头。
  金铁击鸣中,八个枪尖掉落地面。
  风情的身体早笔直的在空中翻身换面,身子轻盈的落在已断枪尖的棍把上,与其人对望一眼,邪笑。
  那人忽然感到这时间仿佛停止,他清楚看到站在棍头上的风情,眼中带著浓浓杀意,心底一寒,瞳孔暴收。
  风情冷血无情展臂挥击,足尖一点再次後翻。
  血雾漫天。
  三个汉子观机以为有机可趁,在风情两刀剁飞八颗人头时,孥刀剔向他身背。
  刀进,便失了敌人踪迹,一道影子从上方迅速变大,汉子瞳睛狂睁,是风情的脚!
  “啵啪!”
  两颗脑袋被风情注满罡气的脚像柿子般踩烂,肉泥四溅,眼犹悬贴吊著,脑液红、白、灰色沾满鞋面。
  中间那一个死得更惨,二刀三片,碎裂脏腑随刀抖落,悬荡胯下,极为凄惨。
  风情足下运劲一蹬,两具布满风情狂暴真气的烂头尸,飞撞在另两人身上,发出惨叫二声。
  足一落地,背後“红巾盗”悍不畏死,一波接著一波杀来,风情触及脚旁八个枪头,目中煞气再现。
  枪尖吼啸,速横天际。
  眨眼间,已尽行钉入八个人身体里面并穿透而出,扬洒八道血箭,再击中八个人。
  更趁此时机窜进盗群之中,回身舞刀霍霍。
  刹那间,肢扬血洒,哀号连连,风情疯狂运刀杀进,死者不可胜数。
  “退!快退……”言清惊惶大叫,倏然产生无法匹敌之心。
  “红巾盗”闻令而退。
  风情眼里没有江湖道义,在他眼中,凡属盗匪均为可杀,故而无情的连背向自己的人也杀。
  “他疯了……”
  不知道又是谁这么大叫?所有还能跑的,包括言清在内,都恨不得爹娘多生两条腿,拔腿大溜而去。
  言清还边跳边叫道:“山不转路转呀,小子!你有种!这笔账咱老言来日必定会算,你等着吧!”
  风情置若罔闻,静静的看著一地上无法逃走的人。
  他,笑笑。
  紫罗心里一阵莫名的恐惧。
  风情拖刀往地上伤者杀气腾腾走去。
  “他要干甚么?”紫罗忖道。
  “别……别杀我……哇……”一名腿断的伤者大叫。
  紫罗呆视掩口不动,被这一幕所惊骇。
  风情把刀一送後,腕部一转,绞碎其人脏腑後才抽刀,那个人胸口浮现碗大的血洞,痛极而亡。
  风情继续赶尽杀绝,惨叫声不绝於耳。
  “好残忍。”眼泪忍不住落下,紫罗怱然觉得风情在杀人的时候,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似的,充满暴戾恣睢的意味。
  未久……
  紫罗感觉有一只温暖的手掌拍在肩膀上,一震抬首而视,满身血迹的风情正含笑看著自己。
  “我身上的伤疤就是这样来的。”风情无奈道。
  紫罗左顾右盼,慌张得像是被吓坏的小孩子,抿著唇轻点著头,突然“哇”的一声,转身紧紧抱住风情大哭,叫道:“好怕……紫罗好怕……”
  风情叹口气,抚著紫罗柔顺的头发,心中异样感觉生起,那全身的血迹,以及衣角边正滴著的血全是敌人的。
  风情一丝不挂,於水潭里舒服的享受这水色山光中,微凉的溪水所带来的肌肤松弛。
  紫罗在岸边,坐拥著风情的刀,红著小脸,托腮瞧著潭子里载浮载沈的风情,小脑袋瓜子里不知道在想些甚么东西?
  潭边大石上,洗好的武士服正晾晒摊开,那原本沾粘腥臭的血迹也洗去多时。
  “喂!”紫罗有点难为情叫道。
  “甚么?”风情闭上眼睛道。
  “你……你洗好久了……”紫罗道。
  风情睁眼笑道:“怎么,耐不住了!你也想下来泡一泡是不是?”
  “哼!”紫罗气著哼道。
  风情不以为意,再道:“这水很凉呢,浸在里面好舒服,你不想洗吗?难得有机会我们两个能袒裎相见呢!”
  “下……谁,谁要跟你袒裎相见!不要脸。”紫罗细嫩的脸皮再度一红。
  “啊——”
  风情一伸懒腰,忽然想起刚才在小面摊中,为甚么“红巾盗”不挟持紫罗,或者是不先杀紫罗?
  这一点,自始至终都是存在心头的一个疑点。
  难道……这里面尚有不知名的秘密吗?
  风情一边想著一边朝岸边走……
  “!”
  耳中衣襟震动风声从半里外迅速掠近。
  风情骤然冲离水潭,顺手打出一道水箭射击岸旁沙土,再紧拉紫罗小手,另一手拿著自己爱刀奔回潭里。
  “你要干甚么?”紫罗挣扎叫道。
  风情不理,硬是将他拖入潭内,真气默运,带著他沈於潭底,背靠在一块大石上。
  水面波纹涌起,一会儿後再度恢复平静。
  紫罗惊骇不已,一时间还以为风情真要逼自己与他袒裎相对,吓得四肢齐舞,後来风情运功下沈,紫罗“咕哝”吞咽几口水,气苦不已,呛音连连,却见风情大嘴凑进,霎时唇口相触,浑身似受电击,力挣二下,那风情的真气早从嘴里渡传,一股暖烘烘的真气游行四肢,好不舒服。
  风情却像发现甚么的皱了下眉头。
  紫罗心中怦然大跳,身子也软绵绵的,早忘记挣扎。
  在水中,紫罗看见风情以眼示意,显是有敌人接近。
  未久……
  足音震动,从大石头上传进潭里。
  “娘的!你那边有没有发现。”
  紫罗听出是笑道人的声音,吓得更不敢动。
  哭道人的哭调从另一头传来,他道:“被逃了……可是……可能还跑不远,说不定就在这附近。”
  “为甚么?”
  “你看地上水迹,(由潭中朝外喷洒,且未乾涸,证明他们走得很急……但是……”
  “但是甚么?”
  “这里怎会有另外那小子的衣服,难不成他会光著屁股逃跑?真让我想不通。”
  “别扯了,他不会带著替换的衣物吗?更何况他的鞋子也没有在这
  里,依我看……极可能是循别的路逃了。”
  “嗯!奇怪……我怎么有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哭道人道。
  紫罗闻言心儿不由得狂跳二下。
 
 
 
 
只看该作者 15楼 发表于: 2008-01-23
第十六章 逃命潼关
 
  
  “怎么会呢?快追吧。”笑道人催促道。
  “……好。”
  足音逐渐远去。
  紫罗再度挣扎,风情毫不放松,更加过分的反手缠足拥抱住,没有放开的意图。
  紫罗气得浑身颤动,泪在水里看不见,睁目一瞪,却见风情神色紧张直瞧水面。
  心中一动。
  忽然间,仿佛能够听到潭外风吹草动,那原本该有的虫鸣鸟叫声亦都消失不见。
  “奇怪”紫罗暗道。
  好片刻……
  才听到笑道人的声音在岸边道:“真的走了。”
  脚步声迅速远离。
  紫罗又待挣动。
  风情置若罔闻,仍然缠紧著。因为他已经查觉那两道脚步声是故意弄出来的,敌人很可能已经发现了自己。
  又半个时辰。
  紫罗忽然感到风情的功力与风月斋一样深不可测,於这潭底,难以想像单靠内息的运行就支撑了将近一个时辰。
  突然……
  背部大石上传来一个轻震。
  紫罗忽然感到有道目光从上头注视下来。
  “奇怪……”笑道人的笑声再次传来。
  “可能是我们多虑了。”哭道人道。
  “咦!他们的声音好像恢复。”紫罗忖道。
  大石轻震!
  衣襟声在空中抖动迅速远去。
  风情倏然抱起紫罗浮上水面,长吸口气,蹬足於水,竟如鱼跃龙门般纵离潭中,踏足於大石上。
  紫罗唇口一离,羞红双颊,散披云罗乌丝娇俏自然,若他胸口再微隆凸傲,不像洗衣板平滑的话,还真像是出水芙蓉般的美人。
  风情忽然将紫罗拉到身後,厉声道:“出来吧!朋友。”
  黑袍人长啸一声,怪笑连连,在前方三人环抱大树下立定,道:“小子,你怎会知道老夫人在树後?我明明把气机内息都禁绝隐伏了。”
  风情戳指地面。
  黑袍人微微一愣!失笑道:
  “原来是影子……可恶!”
  风情觑准他失神刹那,在紫罗胸口一抓,吸起一部分水珠,运劲狂掷,扬洒一道水柱喷击黑袍人。
  那水柱内贯注风情奇特的先天罡气,每一粒滴都闪幻著七彩毫光,在阳光下耀现虹彩片片。
  如果刚才风情跃至大石头上就立即更衣的话,怕不早就受到他的偷袭了,哪能变成现在的局面?
  黑袍人见风情猛不防连招呼都没有打就想偷袭过来。暗喝一声,右掌快张怒抓,霎时幻变数十道影子,那掌里罡气吼啸,岚风狂号,遍布周围三尺,迎挡漫天水雨。
  风情趁机蹲身一抄,执起衣物,原来鞋子是藏在裤管里。反身抱挟紫罗纤腰,凌空虚渡,落在岸旁。
  “蓬!”
  水珠水柱轰然炸开,不可思议的竟是幻化成根根冰针,那白色罡炁夹杂其中,一股脑儿循击黑袍人。
  “‘引水神诀’!”
  黑袍人大惊失色,整张脸瞬间变黑变焦,那一双手亦黯淡无光,狂退一步,再扬两掌时,整条手臂竟然有火光出现,霎时雄雄烈焰焚焚烧空。
  劲罡轰击!
  那冰针竟然一根根钻过“枯风掌”罡气,并循著黑袍人气机狠猛狂袭。
  风情一落地看见黑袍所用神功,大叫道:“果然是你,神君!”
  背後哭、笑道人连袂袭来。
  “该死的风情!”
  黑袍人怒吼一声,不轻易施用的魔门“烈阳掌”轰击而去,那一根根的冰针霎时烟化袅袅。
  黑袍人压下脏腑浮震,口角鲜血溢流,瞠道:
  “你居然没死……”
  这“引水神诀”本是千年前“江海河水帮”帮主媚影之成名绝技,传说能化水结冻,真气聚凝时更可干变万化,随心所欲转结成物像,兼且其诀中的真气诡谲奇异无比,只要发出,不达目的绝不消灭。
  更甚者是能钻经透脉,循著受击者之气机而动,即使撇开而逃,那针头所“锁定”的气机若不收敛的话,其针势亦会追著自己直到天涯海角。
  而自己之所以知道这件事,是因为习练本门“烈阳掌”时,那秘笈上载有历代“魔宗”的评语,知道这“烈阳掌”乃是天下间少数能破“引水神诀”的神功之一。
  况且,这“引水神诀”的根源就是天下九大秘典中“霸王解甲”里的“天医秘术”。
  风情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眼角下风情拔刀。
  刀名“银鈎”。
  刀身嵌刻著一个上弦月标志。
  是魔门嫡传“月族”族徽。
  黑袍人一惊!脸色阴晴不定猛瞧。
  抛掷!
  潭映刀,刀中藏潭,潭如镜,镜如刀。
  一抹银光,晕色烁目。
  风情猛运全身真气隔空击出一道凛冽罡炁撞在刀锋!
  月光遍洒,直照丈余。
  哭、笑二道急提掌罡相迎,且中黑袍人急如星火喊道:“是‘月族心法’,快退!”
  真气急转,硬生生退掠三丈。
  祗见银芒所及,摧枯拉朽,那一团银光锐利如刀罡,落眼处尽是锋刀,一闪怱逝,银鈎回到风情掌中。
  那四周草木树叶被刀罡轰击似蜂巢一样,凹凸不平,叶洒枝落,沙扬草飞。
  刹然止住二道攻势。
  背後劲风抖抖,黑袍人急跃击至。
  风情返转急退,将衣物塞入紫罗怀中,叫道:“收好!”紧持刀柄的左手一揽紫罗小腰,施展轻功朝林密处飞奔。
  “哪里走!”
  黑袍人怒吼,十二成最高功力“枯叶掌”掀天揭地般隔空遥击,绿叶嫩芽刹间枯萎凋零,含带霜风漫点,白雾成贯,袭取二人背後。
  风情冷“哼”一声,心知绝对不可以让他们造成前後夹击,腹背受敌,亦或三方围攻之势。那将使肩上紫罗这条小命有丢掉之虑,即使自己不惧这三人合击,但是没有功夫的紫罗必会受到罡劲波及而受创,所以,不得不暂避锋芒,容後图之。
  忽重踩地面三下,赤足运行“隔山撞死牛”神功。
  罡炁临身,速栘。
  整片地面轰然爆开!
  砂、石、土、尘、草、叶、枯枝猛烈上轰,直取那一道“枯风掌”罡炁。
  雷霆巨响。
  尘灰漫漫,盈笼丈余,堵住视线。
  哭、笑二道才赶到身旁。
  “快追。”
  黑袍人听音辨位,朝半里外迅速远离的细微脚步声紧紧追去。
  ※ ※ ※ ※
  风情朝北方放足狂奔。
  背後的黑袍人与哭、笑二道竟然没有追来,委实超出自己的意料之外。
  这山区幅员辽广,再加上己方有意躲藏,他们绝不可能轻易的在这郁郁密林,森森浓荫中找到自己。
  心念一动,哑然失笑,身子还赤裸著。
  定步,把紫罗轻放,夺下衣物待穿。
  紫罗目光呆涩直直的瞪向身後。
  豁然回首。
  一个有沈鱼落雁,闭月羞花之貌,秀丽无伦的女子俏雅的停站後头,见她粉霏丛生,媚气十足;那双似可勾人魂魄的明眸,不断因为惊讶而睁大。
  “娘的,春光外泄了!”
  风情慌忙掩住下体,苦笑。
  “呀……”
  划破天空的尖叫。
  远处足声快速赶来,其中一道男子声音叫道:“妹子……你怎么了?发生甚么事?”
  “不要脸!下流!”美女忽然瞠怒高叫。
  风情一听,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双手大展,怪叫道:“娘的!你说我不要脸,我就真的不要脸给你看!”
  “无耻!”美女气得掩目痛哭。
  紫罗更是瞧得目瞪口呆,心想:“这个风情怎么老是不按常理出牌。”
  风情戏弄前面堪可媲美玉柳浓的美女後,心里穑感快慰,将衣领抖开就地穿上。
  刚伸手拿紫罗手中短挎时,美女身旁忽然现身了四个人。
  其中一个也是女的,她一见到风情没有第二句话,还掩面大叫那斗大三个字“不要脸”!
  风情百口莫辩,这无耻已成了事实,他一个头两个大的掩住下半身,怯生生说道:
  “哎……能不能让我先穿上裤子……嗯!内裤……好吗?”
  紫罗首次见到风情山穷水尽般的窘境,看到他如此尴尬,不由得“噗嗤”一笑。
  风情怒目而视。
  其中一个粗犷汉子激厉剑拔,吼道:“你这淫贼,今日我若不把你立毙剑下,我就不叫独孤易山。”
  风情好言相劝,摆出和颜悦色道:
  “你要杀我也可以,但是……你总不能叫我光著屁股和你打吧?”
  紫罗忍不住捧腹大笑。
  那美女伏在一个文质彬彬,器宇轩昂的年轻人肩上轻轻啜泣不已,正说到方才风情“无礼”的举动。
  独孤易山听了,不由分说,举剑扎进。
  另一个风度翩翩,温文儒雅的青年也在一旁安慰那个女人。
  风情一闪而过,叫道:
  “你……你怎么不顾江湖道义,连个穿裤子的时间都不给我,我要是著凉了怎么办?”
  紫罗闻言笑得眼泪都流出来。
  独孤易山瞠道:“你死了就不会著凉了。” 一连三剑砍去,每一剑上均幻击一朵梅花。
  风情用尽心机争取机会,意图有穿裤子的时间,不想与他争辩,仍苦苦哀求,飘怱再闪,道:
  “娘的,你就可怜可怜我吧,光著屁股死掉实在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独孤易山漠然无动於衷,反唇相讥道:
  “你自宫了事我就放过你。”刹那间,又击出十三剑,招招狠毒,式式要命,每一剑都对著风情胯下要害。
  风情身似鬼影,若即若离再度闪过,怒道:“娘的,你要我绝子绝孙不成,尽使这下流招式。”
  独孤易山如影随形,刹那间,叉击出重重剑影,笼罩住风情,他哈哈大笑道:“你就不下流?这次看你还能逃到那儿去!”
  风情眼中煞芒一闪,冷“哼”一声,耳朵里紫罗呼声传至。
  原来那衣冠楚楚的年轻人正朝紫罗痛施辣手,一掌击向天灵要害,这一掌若真给他击中,紫罗一条小命势必魂归天国,那样一来,自己的苦心也将白费。
  暴吼一声,如霹雳怒雷。
  独孤易山眼前霎时失去风情人影。
  年轻人掌罡一落,风情的手早在那里等他。
  定气击震!
  两掌之下的紫罗安然无恙,又观那年轻人却受不住劲气反震之力,因而大退三步,并喷了一口鲜血。
  风情半身赤裸,但是那一身铜筋铁骨,错综复杂的伤疤,在其顶天立地的气势下更显得动人心弦,他面无表情冷然道:“一群狗男女,好话老子已经说尽,你们却不知好歹,分明要逼我大开杀戒。”
  “锵!”
  银鈎钓受到气机牵引,自动出鞘三寸。
  背後紫罗忽扯住风情衣角,珠泪欲滴,道:“风情……你不要再杀人了,我……我好怕你杀人的样子。”
  风情黯然,反手拥住紫罗叹道:“唉!这就是江湖,你不杀人,并不代表别人不会杀你,像刚才,这群畜生不就是要杀你这个没有武功的人吗?你的心地如此善良,将来……”忽一惊,住口不语。
  紫罗秀目大张,问道:
  “将来怎样?”
  “没……没甚么。”风情差一点露了底,掩饰道。
  一旁独孤易山见同伴受伤,发狠一剑砍向风情,道:“我杀了你这不要脸的淫贼。”
  风情睨视,不耐烦运气於指上,右掌一扬,不慌不忙夹住剑尖三寸,冷道:“如此功夫也敢在这儿丢人现眼。”
  独孤易山连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仍不能撼动这被夹在风情食、中二指上的宝剑半分。
  一旁的同伴见着脸色全变。
  风情侃侃而谈道:“被看到身体的人是我,我不找你们麻烦,你们就该迎神拜佛,谢天谢地了,更何况我也不是故意要这样,你们听到那个娘们的鬼叫赶过来,连个让我们答辩的机会都不给,要杀、要剐就随你们,岂不是太过霸道?这小子(紫罗)虽是与我一道,可是你们也应该看出他不是一个练家子,而你们仍然狠得下心肠,仍然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鬼施以毒手,要不是老子技艺高超,这世上岂非又将多添一条冤魂。
  老子最看不顺眼的,就是你们这种凭著三脚猫的功夫就目空一切,行事不明是非,妄断善恶的卑鄙无耻之徒。
  今日,若不给你们一点教训,还真会让你们以为江湖上没有能人了……去吧!”指劲一弹。
  独孤易山猛地察觉剑上涌来一股无可匹敌的浩瀚真气,连忙强行运功扼阻,但是他那如同蜻蜒撼柱般的功力,怎能与风情深不可测的诡异功力相比?
  惨呼声中,他仰天直喷一口鲜血,倒飞数丈,坐跌。
  突然……
  “说得好,我好久不曾听到这种话了。”黑袍人轻拍两掌从右边林中缓缓步出。
  风情聆耳垂听,五里外衣襟擦抖声快速接近,那熟悉的脚步声不是哭、笑二道叉会是谁?
  紫罗看见黑袍人脸色微变,摇首顾盼,心里面想:“那两个杂毛怎么没跟来?”
  黑袍人深邃的眼神终於出现碧青焰芒,其身上的气机亦随著时间、空间而转化著,他低沈的声音如九幽中的厉鬼尖鸣,使人不寒而栗,他道:“风情,公主那一刀是否未能断绝你的心脉?”
  风情孤傲一笑道:“‘护法神君’恕风情无可奉告。”
  黑袍人就是魔门“护法神君”他听到风情如此回答目中紫焰暴炽,沈思後再道:“把人交给我,我放过你。”
  风情摇头,道:“这交易我不能接受,划下道儿吧!时间不多了。”
  耳里哭、笑道人的足音不到二里。
  “护法神君”怒“哼”道:“你还想逃!”
  笑笑,风情撇著嘴角道:“谁能阻我!”
  此语一落,探右掌,那空气中的水蒸气浑然向掌中流动,这手掌面前的空间如同凹陷下来,白色的气流氤氲其中,亮闪流光。
  “护法神君”见状,不屑道:“你‘引水神诀’对我而言已经造不成威胁……哼!”“烈阳掌”狂运双手。
  风情掌中凝聚之水忽转化成一条可吐蛇信的晶莹水蛇,瞬间由风情手里“跳跃”弹向“护法神君”。
  “护法神君”“烈阳掌”炙热真气一运,周围三丈内的空气霎时枯燥乾涩起来,连那一旁三男二女都感到口乾舌燥,他大吼一声,正要以“烈阳掌”焚灭那一条水蛇时,倏然看到了风情他在槌地!
  地底轰隆之声不断。
  叉见风情拔刀。
  “护法神君”显然已有对策,心分二用,先以“烈阳掌”用“隔山打牛”手法一击地面,迎打地底风情那一道“隔山撞死牛”真气,再以另一掌袭向腾闪空中受风情气机引气的水蛇。
  风情那一刀他并没有忘却。
  祗见两个人当中的一片地面轰然齐朝天空炸去。
  独孤易山等人看得目眩神迷,震骇当场。
  风情那一刀竟击在水蛇上!
  银鈎宝刀上的罡炁,一股脑儿注贯於水蛇里,那水蛇又变,整个形体竟然成了一根箭!
  含有刀炁的冰箭。
  尘砂漫漫,“护法神君”在尘砂阻塞视线时,用气机清楚的探知风情那一刀击在何处。
  原以为冰箭的行进会如鬼出电入般快速。
  事实不以为然。
  它非常的慢。
  慢到风情要不断在後头加把劲推它。
  迷漫的尘砂中豁然洞开一条路,“护法神君”看到那根冰箭四面八方,三尺之内毫无一粒细砂,兼且对面风情不断用刀击出刀罡刀炁贯入冰箭之中时,色变。
  风情每砍一刀,脸色就苍白一分,冰箭每贯进一道真气,箭身便黯淡一分。
  “护法神君”一惊失色,环顾四周,那冰箭居然已经袭罩自己全身气机,兼且与外界隔绝,换句话说,只要此刻自己动了逃走的念头,或者是有任何逃走的举动,那受自己气机牵引的冰箭势必挟其雷万钧之势,以迅电不及瞑目的速度,疯狂猛爆轰击而至。
  风情连斩十八刀後,力尽坐地喘息,知道这一招绝对无法困住这魔门里,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护法神君”。
  唯一可以要他命的人只有魔门“魔宗”。
  但是这一招也将使他付出绝大的代价,因为那里面有风情经历十数次生死所换得的真力在里面。
  招名叫“困兽”。
  “护法神君”如同困兽,准备狠斗。霎时间,他十指全张,指尖化红,赤芒伸吐抖闪。
  风情一见,苦笑道:
  “糟了,‘玄阳指’!这也给他练成了,看来……”忙运功调息真气。
  突然……
  “护法神君”右掌抖震六道赤焰罡炁,罡凤暴回激转,嘶空裂凤,鸣震四野,同时射出。
  拇指“少商穴”,刚强极大的锋芒穿破了这一层无形杀机。
  中指“中冲穴”耿直不阿的罡气轰然散逸,制住了这逐渐缩小的气机无形网。
  无名指狂暴的炙罡凶烈无匹,其芒一现,空气都燃烧起来,威力爆得连那根冰箭都融化一点。
  食指“商阳穴”炁劲灵活不已,辗转回旋於周身之中。
  小指“少泽”、“少冲”二穴赤罡,细微难辨如同发丝,缠绕住冰箭。
  五指六炁一发,冰箭中的气机倏然急动,如脱缰野马,离弦之箭疾然轰爆。
  冰箭一分为六,倏然四射,回绕空中後往“护法神君”周身要害钻去。
  冰箭在空中疾旋速转,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护法神君”终於扬出左掌,祭起六道红罡焰芒迎向那六道冰箭,右掌那六道罡炁亦紧随其後融入了前头罡气中,瞬间赤焰腾空烧日。
  冰箭如凿,罡气所及,连火也可以冻结。
  赤罡被冰箭从中贯穿,霎时“嗤”声大作,白烟红雾大起,闷爆声不绝於耳,独孤易山等人相顾失色。
  这“玄阳指”乃是以自身血气所催化,故其红罡中均含有“护法神君”的血在里面。
  其指罡受到冰箭冻气所凝结,复受本体不断发生的炙热罡气所融化、焚烧,因而发出了臭焦味与血腥味。
  所料未及,冰箭居然破贯红罡,护法神君瞳睛暴缩,狰狞丑恶暴吼一声,挥拳。
  “‘玄阳大鎚’!”风情失声大叫,迅快的一揽紫罗小腰,朝另一处密林跋脚开溜,忖道:“此时不逃更待何时!”
  “护法神君”那拳一轰出,三尺内的草地不约而同尽焚而焦,空气燃烧扭曲,冰箭大灭其威,骤然融裂,在“玄阳大鎚”威力下化成白烟,再归於虚空之中。
  “护法神君”大退二步,喷了一口鲜血,心想这冰箭的威力实在不容小觑,自己连压箱底的绝活“玄阳大鎚”都用了出来,仍无法制住冰箭里头那一道“天医秘术”特有的穿经透脉真气。
  还好自己早有准备,在风情真气袭进体内之前,早已默运“极道秘功”护住几条主要经脉,却仍给他伤到了几处辅经脉穴,也幸好那冰箭的威力全给自己化解掉了,不然会伤得更重。
  而今,自己虽有伤势,但是那风情可能更惨,单是瞧刚才他所击发的真气看来,没有好好的休息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回复的。
  这是除掉他的好时机!
  心念一转,“护法神君”眼睛落在才赶到现场的哭、笑二道身上,道:“这是个好机会,那小子已成了疲兵,快追。”
  朝风情遁去的方向追去。
  哭、笑二道不明所以然,亦跟在後头远离。
  场中呆愣的男女,被刚才那一场惊天动地罡炁之战所震慑,久久不能回神。
  独孤易山长吁口气,惊道:“天下竟有如此神功!”
  紫罗被风情扛在肩上,心情异样,耳中风吼怒啸,面前景物倒飞如逝。
  风情不断加快脚步,早听到後方逐渐接近的破空声。
  光著屁股跑的感觉还真难受。
  更知道“护法神君”绝不会给自己机会穿上裤子。
  因为功力到了自己这一个境界,举手投足皆可伤人於无形之中,真气可以从身上每一处穴道击出,倘若没有裤子的遮掩,那气机的流向将更为明朗,也掩饰不得。
  况且,气机是随著心意而动,心里想到要跑,气机就会缠绕著双足,这对有“识”的功力之人而言,更是一件没有保障的事。
  虽然气机是可以隐藏,不过在运行真气时却没有办法收敛,那气机一样会显现自己派门的运功流向。
  这对自己来说,不是很好。
  没有人会对著像“护法神君”一样强大的敌人时,暴露出自己所要用的是何种功夫。
  那简直跟自杀没有两样。
  而“护法神君”之所以能够破解自己那一招“困兽”,不外乎是看透了自己的真气运行方式,知道自己将要使出何种武功。
  换句话说,自己能用的招式愈来愈少。
  到了“护法神君”那一层境界,同样的功夫使上两次就等於是“白痴”,那也跟送死没有甚么分别。
  所以在招式中就要多加一些变化在里面。
  最好能够变化到连他都看不出来才好。
  转眼间,“护法神君”已然逼近三丈之内。
  “风情!”紫罗尖叫道。
  “护法神君”“枯叶掌”凌空遥击。
  风情笑喝一声:“多谢!”竟布罡气於周身二尺,硬生生受了一记“枯叶掌”。
  “护法神君”张手击掌,身形倏然慢了一步,看著风情居然能够利用自己“枯叶掌”掌劲急速远扬了数十丈,不由得大怒,狂运真气再追。
  而风情也不好受,虽然抵消掉大部分的劲气,却也被这一掌震得血气翻腾不已。
  幸好,又拉长了二人的距离。
  这一跑一追之下,花费掉将近半个时辰。
  “护法神君”再度接近,而哭、笑二道功力不济,已失踪影。
  此时风情和“护法神君”已是气虚力竭,两个人都很想找一处地方好好停下来歇息,喘一口气,喝一杯茶水。
  但是风情不能停,他知道只要一停下来,肩头上的紫罗首先就会遭殃,那“护法神君”摆明不见棺材不掉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鸟样,狠下心来要与自己比着看谁撑得下去。
  而“护法神君”也是死不认输,一幅大小通吃的样子,拚命同风情耗下去。
  又二个时辰。
  风情专捡丛林密集处跑,这一路下来,少说也有数百里,这使尽气力逃命并不是天大喜事,他汗水淋漓,浑身皆湿,口乾舌燥的喘气着,而双腿更加酸麻抖颤。
  背後“护法神君”早不顾形象,赤裸著上半身,手抓著上衣,张著大口呵气追着,他那会想到追人追得如此狼狈。
  突然——
  风情察觉到“护法神君”停了下来,不由得扭头一瞧,只见他右掌推靠著一棵大树,两颗铜铃似的牛眼直瞪自己,口里不断剧烈喘息,鬓发、衣裤均已沾湿。
  风情停步伫足,与“护法神君”的距离差了十丈左右,也是上气不接下气的吐著舌头呼吸。
  “护法神君”大息未断,断断续续说道:“风……风情……本……君……一定会……会……杀……了你……嘿……嘿。”
  风情不甘示弱,反唇相讥道:“……哈……哈……哈……你……有甚……甚么本事……尽……尽管使……哈哈……使出来……少……少说……大话。”忽然发现连笑都很吃力,这乃是真力损耗太大所致。
  “哼……”“护法神君”怒哼一声,扑了去。
  风情见状,那还不跑,怱记起一件事,喘声道:“紫……罗……快……快,把‘万、万……年钟乳’……拿出来。”
  紫罗一惊,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万年石钟乳’!”
  风情气喘如牛,叫道:“少……少罗嗦……再……再、再不拿出……来,来……咱们……俩个死定了。”
  紫罗从怀中掏出来,放在风情的手上,风情二话不说,拔开木塞灌进半口在嘴里,吞咽後立刻运功催化药力。
  霎时间,风情回复了一部分体力,愈跑愈快。而後头魔门“护法神君”怒叫道:“就只你有恢复气力的药!”亦从腰旁拎出一具药囊,拿出魔门“固神丹”,合津液吞下。
  风情回头一看,破口大骂道:“怎么那么不要脸!尽学我。”环眼看去,是条官道,“潼关”城门不到百丈。
  “护法神君”大笑道:“彼此,彼此。”两眼不由得一呆!
  却见风情光著屁股朝“潼关”城内放足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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