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梅兰之变~
拳剑相击,发出一阵叮当之声,原来雷洪用精钢重铸断去五指,苦练数月,灵活虽不及原来,力量却远有过之,冷恨力压千钧的一剑,竟不能损他分毫。
冷恨再劈一剑,剑势凝重,如泰山压顶,可在雷洪看来,偏偏轻灵飘逸,任自己如何腾挪变化,这一剑仍会劈个正着。
冷恨剑法大异南海幻剑派路数,却不知李万剑如何调教出这个毫不对路的徒儿来?
雷洪争胜心起,大喝一声,阴阳掌力透掌而出,与冷恨重剑击个正着。
冷恨重剑为之所阻,顿时劈不下去,而雷洪的阴阳之力顺着剑身狂灌而入。
重剑骤冷骤热,饶是冷恨身为李万剑的高徒,亦颇费了番工夫,方才化解。
冷恨面容不变,心中暗惊,他原来一向瞧不起长白派,可见得雷洪武功,顿收小觑之心。
二人打了数招,雷洪愈觉心寒,他上次惨败而归,回去之后,便闭关苦练,自认武功大进,对上厉方邪也不遑多让之后,方才出关,孰知碰上的第一个对手便拾抬不下,心中立时一阵气馁。
他武功本不及冷恨,此刻心有要念,此消彼涨,数十招过后,渐处下风,败象已呈,不过冷恨若要胜他,非得百招开外不可。
南宫燕见二人激斗正酣,正好趁机离去,可嗅着血腥之气,腹中作呕,娇躯发软,一口真气怎么也提不起来,她芳心暗恨:死鬼大哥跑到哪去了,还不来救她?
冷恨忽然一剑劈开雷洪,冷冷道:「雷兄,咱们近日无冤,往日无仇,在这打死打活,不是让这个小丫头看笑话吗?」他亦非不想分出胜负,可那时南宫世家诸人寻来,即使他二人尽弃前嫌,同抗强敌,恐怕也讨不得好去。
雷洪点头道:「话是不错,可是你我二人都想带走这个臭丫头,难道冷兄有更好的办法?」
冷恨灵机一动道:「不如由这小丫头选择,她愿意跟谁走就跟谁走。」
雷洪大笑道:「冷兄这个主意不错。」
二人望着抚胸呕吐不止的南宫燕,冷恨的声音有了一丝暖意:「南宫小姐,你是想跟着敝人还是雷兄走?」
南宫燕抹去唇角秽物,「哇」的一声哭了起来:「你们两个大坏蛋,合伙欺负一个弱质女流,不怕江湖人耻笑吗?」
二人面面相觑,雷洪苦笑道:「看来冷兄这个主意并不算好。」
冷恨反问道:「难道雷兄有更好的主意?」
南宫燕哭了半晌,忽然站了起来,扠着小蛮腰娇声道:「你们两个坏东西听好,本姑娘已经决定跟谁走了。」
雷冷二人异口同声道:「跟谁?」他们有一种被这小丫头玩弄于股掌的感觉。
南宫燕妙目滴溜溜的在二人脸上转来转去,娇靥泛起盈盈笑容,吊了二人老半天胃口,终于用纤纤玉指指雷洪道:「本姑娘跟你走。」
「我?」雷洪大喜过望,南宫燕难道不知自己恨她入骨,跟着自己性命难保吗?他也不多说,向冷恨抱拳道:「冷兄,不打不相识,咱们算是朋友了,请。」
冷恨嘴角勾起一丝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揖手道:「雷兄,南宫小姐,后会有期。」也未多说,还剑入鞘,化作一条银线,眨眼便消逝了冰天雪地中。
雷洪本怕他出尔反尔,待见他遵守诺言,放下心来,回身对南宫燕道:「南宫小姐,请跟雷某走吧。」
南宫燕娇呼道:「可是人家手脚发软,不听使唤,雷洪,你可不可以背我?」她的声音轻柔之极,提着这种令人尴尬的要求,便似在情郎面前撒娇一般。
雷洪吞吞吐吐道:「我背你?」瞧得这个貌似天真的小丫头,他愈来愈搞不懂了。
南宫燕讶然道:「难道你还有更好的主意吗?」她的语气跟方才冷恨那句倒是一模一样。
雷洪钢牙一咬:「南宫小姐,请吧!」有美人在背,他丝毫不觉是在占便宜,反而有种被押往刑场的感觉。
「谢谢你哦!」
听着南宫燕的娇言软语,雷洪曲下自己高大的躯体,南宫燕右手轻轻按在雷洪的肩头,握住藏在袍内匕首的左手兀自轻轻的颤抖,她舍冷恨而取雷洪实因相较而言雷洪更好骗一些。
雷洪看似毫无防备,她只需取出匕首对准雷洪的背心刺下去便一了百了,再无后顾之忧,可她总是狠不下心来。
时机稍纵即逝,正当南宫燕犹豫不决之时,只闻一个男子声音道:「雷兄且慢。」
雷洪愕然望去,不由大惊,连忙站起,换上一副笑脸道:「钟兄,别来无恙乎。」此人落入梅兰那恶毒婆娘手中,不是早该丧命了吗?
来人正是他的旧友「玉箫公子」钟敏,他又换上那身锦衣,不知又从何寻来一支玉箫,斜斜插在怀中,风采不减当年,一扫先前颓色。
他身边还跟着一人,周身裹在厚厚的棉衣之中,体形娇小,显是女子,行得近了,雷洪方才认出,竟是他恨之入骨的梅兰。
南宫燕见了梅兰,原来失望的眼神又亮了起来:「小兰姊姊,怎会是你?」她不认得钟敏,还道是梅兰的朋友,一起来救她的。
梅兰玉容冰冷,却不理她,反冷冷的望着雷洪。
钟敏呵呵一笑,揖手道:「雷兄,数月不见,不回长白享福,怎么又到中原了?」
他语气中隐含嘲讽之意,雷洪忌他武功,佯作未闻,斜眼瞄着梅兰道:「怎么这个恶婆娘会跟钟兄在一起?」
梅兰满脸怒色,冷哼一声,钟敏哼道:「雷洪,她现在可是我的妻子,你说话客气点。」
「原来钟兄……」雷洪本想说已把这恶婆娘降服了,话到嘴边变成:「已娶了嫂夫人,那可真是可喜可贺,小弟改日讨杯喜酒喝。」
钟敏瞥了梅兰一眼,神色稍稍缓和:「一定,一定。」
南宫燕花容失色,钟敏跟这雷洪称兄道弟,油头粉面,看来也不是什么好货色?自己还当成救星,原来又是一头野狼。
钟敏二人来到雷洪面前,雷洪道:「无事不登三宝殿,钟兄找小弟有何要事相商?还是为了那件东西吗?」
想起上次趁人之危,向钟敏索要玉石神功不成,难保钟敏不记恨在心,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是以心中忐忑之极。
钟敏奇怪的又瞥了梅兰一眼,这才道:「你我二人势孤力单,此事还得要好好斟酌斟酌。」
雷洪见钟敏并不提及旧恨,放下心来,他此行志在复仇,并未带得多少帮手,是以闻言连声应是。
南宫燕行到梅兰身畔,低声道:「小兰姊姊,你可看到杨飞?」
梅兰美目掠过一丝难以言状的惊色,神态依旧冷漠道:「杨飞是谁?」
南宫燕愕然道:「小兰姊姊,你莫不是受了这姓钟的控制,话不由衷?」
梅兰稍稍大声道:「他是我丈夫,南宫姑娘此话怎讲?」语气一变,忽然回首对着钟雷二人嫣然笑道:「你们不是要帮手吗?妾身倒找到一个!」
杨飞迭坐榻上,李万剑右掌抚在他背心命门,缓缓输过精修一甲子的功力,助他化解厉方邪的透髓剔脑大法。
杨飞只觉体内忽冷忽热,更难受的是,脑中如有针刺,令他痛不欲生,偏偏李万剑早已封住他的哑穴,想叫都叫不出来。
待李万剑运完功,杨飞已痛得晕了过去。
李梦柔扶着杨飞在榻上躺好,啐骂道:「真是没用。」
李万剑淡然道:「这种刺心椎脑之痛,纵是意志再坚,也好不到哪去。」
李梦柔颇为关切的问道:「师父,师弟还有救吗?」
李万剑神色凝重道:「杨飞体内潜藏的那股暗劲随气血不断游走,每日子午二时便发生突变,封闭杨飞颈部一段筋脉,令他脑部窒息,产生种种幻象,为师虽用内力强行压制,却只能治标,不可治本。」
李梦柔大惊道:「天下竟有如此歹毒厉害的武功?」
李万剑叹道:「厉方邪不愧是厉方邪,竟用这种方法与我李万剑再决雌雄。」声线忽然提高道:「苏宫主,来都来了,为何不进来喝杯茶。」
他说话似没用多大力气,声音却远远传出,数里可闻,最奇怪的是,在这范围的任何位置,不管你在哪里,那声音似在你耳边轻语,清晰可闻。
那扇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薄薄木门发出「蹦」的一声巨响,却未倒下,只闻苏美盈的声音道:「李万剑,只怕你这陋室之中也没什么待客好茶,不喝也罢!」
李万剑哑然失笑道:「苏宫主不说我倒忘了。」
在二人内力强压之下,那木门嗡嗡作响,急剧震颤,在数息之后蓦地平静下来,平空化作木屑消散在空中。
木门不保,显是李万剑输了半筹,不过他刚刚才替杨飞疗伤,内力消耗过度,非无此因。
「晚辈苏花语请李前辈指点一二。」
说话的正是苏花语,她先前负气而走,闻得杨飞又「落」入李万剑手中,担心之下,便求母亲前来救人。
李梦柔娇笑道:「何劳师父出马,让小妹领教姊姊的高招吧。」语犹未毕,娇躯已穿门而出。
二女驭剑凌空接了一招,剑气拖过雪地,划出数道深深的剑痕,苏花语望着相峙而立的李梦柔手中的飞云剑,沉声道:「杨飞呢?」
李梦柔盈盈笑道:「门开着,姊姊不会自己进去看吗?」
苏花语见李梦柔媚态天生,说起杨飞来含情脉脉,说不得又是杨飞什么旧爱新欢,顿时醋意大起,忍不住问道:「你跟他是何关系?」
李梦柔扬扬手中飞云剑道:「这柄宝剑是他送给我的,姊姊你说他跟我是什么关系?」她一口一个姊姊,其实苏花语年纪较她要小上一岁。
「杨飞,你这个无赖流氓!」苏花语芳心暗骂,剑痕向前一指,薄怒道:「快将他交出来,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李梦柔脸色一变道:「姊姊这是在命令我,还是在求我?」
「语儿,不可在李前辈面前无礼。」出声的自是苏美盈,不知为何,她前倨后恭,前后态度截然不同。
李梦柔道:「还是宫主知道礼数,不像某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黄毛丫头。」
苏花语闻她冷嘲热热讽之言,勃然大怒道:「你说什么?」
李万剑负手缓步踱出,微笑道:「不知礼数的该是小徒,还望苏宫主海涵,柔儿,快向少宫主赔罪。」
「师父?」李梦柔娇唤一声,见李万剑板起老脸,只好委委屈屈的对苏花语道:「对不起。」
苏花语未想李万剑如此好相与,不禁微微一愕,问道:「李老前辈,可否让晚辈见上杨飞一面?」
李万剑道出之言更是石破天惊:「见面有何难?少宫主想带走心上人都可以。」
「谁?」雷洪见梅兰含笑望着南宫燕,不禁愕然道:「嫂夫人说的莫不是她吧?」
梅兰点头道:「不错。」
南宫燕撇撇小嘴,不屑道:「你们几个想都别想本姑娘帮你做坏事。」
雷洪糊涂起来,道:「愿闻其详。」
「小兰快说,别卖关子了。」钟敏声音听起来有些消沉。
梅兰笑容看起来更甜:「难道你们忘了她的身分?」
雷洪一点就通,恍然大悟道:「嫂夫人的意思是拿这小丫头要胁南宫世家,让他们卖命?」
梅兰笑道:「小雷,你挺聪明的。」雷洪较她大了十余岁,这般称呼实在是有些不伦不类。
雷洪闻她似褒实贬的讽刺之言,倒也不觉得那声小雷如何刺耳,老脸一红道:「嫂夫人过奖了。」
南宫燕怔了半晌,忽然尖叫道:「梅兰,你这个坏女人,亏我当你是朋友,你竟然利用我,我,我……」
接着突然拔出那柄匕首,对准自己胸口,缓缓向后退去,大声道:「你们切勿跟来,否则我就自尽,我死了,你们的阴谋就不能得逞。」
雷洪神色大变,失声道:「不要。」连他自己也不知为何如此失态。
梅兰哼了一声,冷笑道:「你尽管自杀好了,你死了我们同样有办法拿你的尸体要挟南宫世家。」
「你,你……」
南宫燕呆立当场,气得娇躯发抖,似欲大骂,却说不话来。
天下最毒妇人心,恐怕梅兰更是个中翘楚,连一向心狠的雷洪也不禁佩服之至,他瞄瞄南宫燕,见她神色坚毅,不肯屈服,不禁回首望着梅兰苦笑道:「嫂夫人,这般不妥吧?」
梅兰冷哼道:「有何不妥?」语气一变,反问道:「难道小雷你起了怜香惜玉之意是吗?」
雷洪岂会承认,连忙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是为何?」梅兰以长辈的口吻教训道:「自古只以成败论英雄,欲成大事者须得不择手段,小雷你何时变成正人君子了?」
雷洪一派宗主,被她一口一个小雷叫得哭笑不得,偏偏又不能发火,只好忍气吞声道:「我虽非正人君子,倒也不想枉做小人。」
梅兰道:「真小人反而比那些伪君子来得可爱些。」
雷洪不擅词锋,被她驳得哑口无言,沉默一下,换上笑脸望着南宫燕柔声道:「南宫小姐,雷某向天发誓,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们一定不会伤你一根毫毛。」
他话语刚落,却闻梅兰道:「小雷,这里有三个人,你有何资格说这种话?」
「你太过分了!」雷洪忍无可忍,向钟敏道:「钟兄,你不管管她吗?」
钟敏却附和道:「钟某帮理不帮亲,小兰说得不无道理,雷兄不妨遵从就是?」
雷洪气呼呼道:「你们夫妇二人一唱一和,分明毫无合作诚意,罢了,人是我抓的,我将她带走,告辞!」他暗暗纳闷,钟敏一向视女人如弃履,这次为何会娶梅兰为妻?还言听计从?
「且慢!」梅兰嫣然一笑,口气大变,柔声道:「雷大哥,干嘛这么生气,小妹不过跟你开开玩笑而已。」
她对雷洪冷嘲热讽,实为报那日受辱之仇。
雷洪道:「玩笑是这么开的吗?」但见梅兰低声下气,怒气已然消了一半,连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梅兰道:「雷大哥那日开的玩笑好似更甚。」
雷洪心道原来如此,他大感尴尬,干笑两声,以作掩饰。
梅兰又道:「咱们还是商量商量如何找帮手之事吧?」
雷洪望向南宫燕,见她如冰雕般俏立寒风之中,匕首不离自己胸口,不知为何,他心生不忍道:「这丫头死活不肯合作,嫂夫人有何办法?」
梅兰微笑道:「办法当然是有的。」
雷洪疑惑道:「什么办法?」
梅兰笑而不答,努努嘴道:「咱们的帮手已经来了。」
南宫燕一直听着他们说话,心中紧张得要命,生恐梅兰这狠毒女人走过来,闻得此言,省及其中深意,不由大喜,大声道:「大哥,快来救我。」
梅兰娇躯一晃,玉指闪电般拂中南宫燕手腕穴位,那匕首自然直落雪地,她一口气点了南宫燕身上一十八处大穴,南宫燕别说自尽,就是说话也是不能。
南宫燕武功本非如此不济,只是她分心他顾,被梅兰趁机而入。
梅兰扶住软软倒下的南宫燕,递给雷洪,面露得色道:「这不就是办法吗?」
雷洪对着这花样百出的女人,只感头皮发麻,讪讪道:「原来嫂夫人是骗这小丫头的。」
南宫燕躺在雷洪怀中,望着害得她如此的梅兰,眼中尽是怨毒之意,此刻她若能开口,恐怕会骂出她所知最难听的话来。
「不施些手段,怎能成事?」
梅兰语气一变,娇笑道:「不过小妹也不是骗这小丫头,因为咱们的帮手真的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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