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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翼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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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4楼 发表于: 2009-01-21
~第三章 姚府风波~
 
  出了客栈,杨飞这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姚昭武府邸所在,太原如此之广,上哪去寻?他瞧得不远处有个十三、四岁的小乞丐,心中一动,掏出一锭碎银,对那小乞丐道:「你若能告诉我太原总兵姚昭武姚大人所居之处,这银子便是你的。」
  那小乞丐盯着那锭银子,连声道:「小的当然知道。」
  杨飞将银子递与他道:「那你带我去。」
  那小乞丐赶紧接过银子,收起碗钵,道:「公子,请随我来。」
  行不多远,那小乞丐一拉杨飞,指着前面的宅子道:「公子,那就是姚府。」
  姚府位于城南,看上去并不宏大,门前摆着两个石狮子,还有两个威风凛凛的卫兵把守,让人不寒而栗,望难知退。
  那小乞丐忽问道:「公子,你找姚大人有何事?」
  杨飞信口胡诌道:「我来找姚大人参军为国效力。」
  那小乞丐年岁虽小,世面却见得不少,心中一点不信,口中却大拍马屁道:「公子少年英雄,上了战场必也威武不凡,做个大将军。」
  杨飞一拍他瘦弱的肩头,大声道:「好小子,年纪轻轻,马屁功夫却练得十成,将来前途无量啊!」
  小乞丐脸上一红,嘿嘿笑道:「公子过奖了。」
  门口卫兵见二人在此指手划脚,大声谈笑,早就看不顺眼,一人大喝道:「你们两个在这嘀嘀咕咕说些什么?」
  杨飞陪笑道:「我们只不过在说些无聊之事。」
  那卫兵道:「无聊就滚远点,别没事找事。」
  小乞丐任务达成,得了银子,哪还不速速离去,对杨飞道:「官家之地,不宜久留,若被抓进大牢可划不来。公子,小的先走了。」言罢,撒腿奔去。
  杨飞对他极具好感,不觉高声喊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乞丐已拐过一条街,不见人影,杨飞只闻他的声音道:「小的叫幸小龙。」
  杨飞喃喃念道:「幸小龙,幸小龙。」他只觉这个名字颇为耳熟,似在哪听过,一时却想不起来,只得作罢。
  那卫兵见杨飞仍磨磨蹭蹭,不肯走开,又喝道:「此宅乃太原总兵姚大人的府邸,闲人勿近,小子,你在此鬼鬼祟祟干什么?是不是想对我们姚大人不利?」
  杨飞忙道:「这位军爷,在下梅云飞,特地来找姚大人,不知姚大人可在家中?」
  那卫兵道:「我们大人的行踪岂可随便乱说,你是不是贼人一伙,前来刺探军情?」
  杨飞道:「军爷误会在下了,在下是姚大人故人,有事来找姚大人。」他口中客客气气,心中却道你今日对老子大呼小叫,改日老子成了你上司,看我如何整你?
  那卫兵见杨飞衣着寒酸,不似什么有来头之人,冷哼道:「我们姚大人怎会认识你这街头混混,少在此乱攀交情,快滚!」
  杨飞心中大骂,脸上堆满笑容道:「可否劳烦军爷通报一声。」
  那卫兵寒着脸道:「不行。」
  杨飞心中早将他祖宗十八代操了个遍,本欲拂袖离去,但想起此来所求之事,又不得不耐着性子暂时留下。心中灵机一动,想起有钱能使鬼推磨的道理,瞧瞧左右无人,取出两锭十两的银子,塞到二人手中道:「劳烦二位军爷了。」
  那卫兵面上微露笑意,似在说你早该如此,语气转和道:「我们大人还未回太原。」
  杨飞又问道:「军爷可知道姚大人何日回来?」
  那卫兵哼了一声道:「不知道。」
  杨飞摸到门道,这次一出手便是一张一百两的银票,笑道:「这一百两是请二位军爷喝茶的。」
  那卫兵极快接过,纳入怀中,方道:「姚大人最迟明日便回太原,你若有事,可明日再来。」
  杨飞碰到这两个贪财之极的卫兵,一百二十两银子才换了两句话,掏银子都掏得肉痛,心中大骂,知道从二人口中已问不到什么,还是明日再来,只盼他们不会再找自己要银子就好,道了一声:「多谢二位军爷。」转身便欲离去。
  恰好府内行出一名红衣少女,见得杨飞,愕然道:「你是何人?你是来找谁的?」
  那卫兵恭声道:「小姐,他是来找大人的。」
  红衣少女一身劲装,腰悬宝剑,容颜秀丽,脸形跟姚昭武倒有几分相似。杨飞立时省悟此女必是姚昭武之女,忙道:「姚小姐,在下梅云飞,是姚大人下属。」
  那卫兵闻得此言,暗暗狠瞪杨飞一眼,心道你这小子刚才不早说,想告老子的状吗?
  那少女奇道:「你既是我爹的下属,为何不随他在外行军打仗,反来太原找他?」
  杨飞不急不徐的道:「在下被大人派去镇守祈州,只因祈州城破,与大军失散,辗转来到太原。」
  那少女似想起一事道:「我听陈信义陈叔叔说祈州守将是个不到二十的青年,难道便是你?」
  杨飞闻言大喜道:「小姐也曾听闻在下,那可真是太好了,陈大人回来了吗?」
  少女点头道:「陈叔叔昨日便回来了,你要找他吗?」
  杨飞忙道:「正是,在下还要向陈大人多谢他救命大恩呢。」
  少女嫣然笑道:「刚好我要出门,我便带你去找陈叔叔吧。」
  杨飞施了一礼道:「多谢小姐。」忍不住得意地瞪了那个吓得面如死灰的卫兵一眼,伴她离去。
  二人走了片刻,杨飞忽问道:「在下还不知小姐芳名,不知可否相告?」
  那少女微笑道:「我叫姚柳青,你便叫我青青吧。」
  杨飞忙道:「在下不敢。」心中念了两遍姚柳青,暗道这个名字不伦不类,若跟老子姓杨,叫杨柳青来还差不多?
  姚柳青道:「我听陈叔叔说我爹很看重你,这次若非你,我爹说不定会惨败而归,如此说来,我还得代我爹谢谢你呢。」
  杨飞得她赞许,颇不好意思的搔头道:「小姐太客气了,在下只是一时侥幸,识破贼人奸计而已,哪及姚大人智计在握,决胜千里。」
  姚柳青道:「陈叔叔说你胜而不骄,果然不假,若你有空,定得给我说说你是如何大破贼军的。」
  杨飞连声道:「小姐有命,在下怎敢不从。」
  二人言谈甚欢,眨眼便至一家客栈前。姚柳青道:「我有事进去一下,你可否稍候片刻?」
  杨飞点头道:「小姐有事尽管请便,在下在此候着。」
  姚柳青嫣然一笑,向那客栈快步行去。
  杨飞等了许久,还未见她出来,无聊之下只得在附近闲逛,突在人群中瞥见一个熟悉的倩影,心儿不觉怦怦直跳,那不是梅云清是谁?正欲出声呼喝,又见她身畔男子,立时气不打一处来,暗骂道:「败家子!」
  二人有说有笑,旁若无人,几与杨飞擦肩而过,却视若罔闻。杨飞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又酸又苦又辣,正自大骂败家子之时,只闻得耳边有人赞道:「他们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杨飞受此刺激,忍不住回首大吼道:「你说什么?那败家子也配?」待得瞧清那人原来正是归来的姚柳青,一时老脸通红,吶吶的说不出话来。
  姚柳青愕然道:「公子认得他们吗?」芳心却想那位公子若是不配,你就更不配了,但闻杨飞唤那人作败家子,不觉莞尔。
  「对不起,姚小姐。」杨飞回过神来,失魂落魄的望着二人远去的背影道:「在下一时失态,倒让小姐见笑了,方才那女子是在下的未婚妻。」
  「这个……」姚柳青怎么也不能将貌若天仙的梅云清与眼前畏畏缩缩的杨飞配成一对,惊愕半晌,方道:「倒是青青失言了,公子为何不上去打个招呼?」
  杨飞叹了口气道:「那岂非是自讨没趣。」
  姚柳青不知想起何事,俏脸一红,轻声道:「咱们走吧。」
  杨飞点点头,默默随她向前走去。
  陈信义得胜而回,此刻正在城东军营检阅手下将士,瞧见姚柳青带杨飞前来,大喜之下,热泪横流,将杨飞紧紧抱住,道:「云飞,我正担心你的生死,想不到云飞已至太原,见到云飞安然无恙,我总算对姚大人有个交代了。」
  杨飞被个大男人抱住,神情尴尬之极,好不容易自他怀中挣脱出来,揖手道:「多谢陈大人厚爱,云飞不胜感激。」
  陈信义又道:「前日你被那毒娘子拉下悬崖后,我便派人到崖下寻找,却没寻到你的人,我还道你是被那毒娘掳走了。」
  杨飞心道不是她掳我,而是我掳她,拿她当了老婆,不过自己现在中了她的情蛊,在她掌握之中,不是跟被掳走差不多。他不敢道出毒娘子行踪,便道:「那晚我摔下悬崖后便与她失散了。」
  陈信义叹了口气道:「原来如此,又让那毒娘子逃走了。」
  姚柳青奇道:「陈叔叔、梅公子,你们在说什么毒娘子,是个女贼吗?」
  陈信义颔首道:「不错,那毒娘子叫姜依萍,是这伙吕梁山贼的军师,这次让姚大人和我们吃了不少亏,差点全军覆没,多亏云飞从旁指点才击溃这伙贼人。」
  杨飞忙道:「陈大人太过奖了,这也是姚大人和陈大人平时教导有方。」
  姚柳青抿嘴笑道:「你们两个也别互相吹捧了,陈叔叔,青青帮你带来一个贵客,叔叔你有什么谢礼没有?」
  陈信义哈哈笑道:「青青你要什么,你陈叔叔有求必应。」
  姚柳青大喜道:「我要学叔叔的那套青萍剑法。」
  陈信义苦着脸道:「那可是我的压箱绝活,教了你我以后拿什么吃饭。」
  姚柳青娇声道:「这个青青不管,陈叔叔可得说话算数。」
  陈信义笑道:「罢了,罢了,看在云飞面上,改日便教你,青青,我和云飞还有话要说,你可否回避一下。」
  姚柳青道:「我要留在这听听你们的英勇事迹,陈叔叔不用担心青青泄密。」忽又向杨飞道:「谢谢你。」
  杨飞莫名其妙道:「小姐为何谢我?」
  姚柳青道:「你没听陈叔叔说他是看在你面上才教我剑法的吗?」
  杨飞道:「这个在下可愧不敢当。」他想起自己此来所求之事,不觉欲言又止,一时难以启齿。
  姚柳青瞧在眼中,轻笑道:「梅公子,你是不是也有事要求陈叔叔?」
  杨飞点头道:「陈大人、姚小姐,云飞是有一事相求。」
  陈信义道:「云飞有事尽管直说,只要我陈信义办得到的,必定尽力而为。」
  姚柳青奇道:「你怎么也会有事求我?」
  杨飞肃容道:「此事同姚公子有关。」
  「我哥哥。」姚柳青秀眉微蹙道:「是不是他又惹了什么麻烦?」她对自己这个哥哥知之甚深,心知他不会干什么好事。
  杨飞苦笑道:「姚小姐,是在下的师兄们冒犯你兄长,被他使人抓进了大牢。」
  陈信义道:「竟有此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云飞你细细道来。」
  杨飞便将昨晚在酒楼发生之事说了一遍,听得陈信义一拍桌子,怒喝道:「立志越来越不象话了,竟然仗势调戏良家妇女,欺压平民百姓。」顿了一顿,又道:「云飞,你不用担心,我这就去官府大牢将你的那些师兄提出来。」
  杨飞未想这事如此简单,大喜道:「多谢陈大人。」
  陈信义哈哈笑道:「云飞太客气了。」
  姚柳青忽盈盈施礼道:「梅公子,对不起,青青代哥哥向你赔礼道歉了。」
  杨飞忙道:「小姐,此事与你无关,你何必如此多礼。」
  陈信义对姚柳青问道:「立志可在家中?」
  姚柳青摇头道:「我已数日未曾见他。」
  陈信义道:「青青,你先带云飞回家,等我的好消息。」
  姚柳青欣然应允道:「那青青这就回去准备酒菜,为陈叔叔和梅公子接风洗尘。」
  杨飞亦揖手道:「多谢陈大人。」
  陈信义哈哈笑道:「今日我有口福了。」言罢,便即离去。
  来到姚府门口,那收受贿赂的卫兵见姚柳青同杨飞谈笑风生,心知不妙,趁着姚柳青行入府内,偷偷自怀中摸出那一百二十两塞到杨飞怀中,轻声道:「梅公子,小的多多冒犯,你大人有大量,千万不要同我们计较。」
  杨飞收回银子,不置可否的冷冷哼了一声。
  那卫兵见杨飞不应,低声哀求道:「算小的求求你了,梅公子。」
  杨飞却不答言,反摊开手掌,在他面前晃了晃。
  那卫兵心领神会,自怀中摸出五锭十两的银子放到他手掌之中,谄媚道:「梅公子多多包涵,小的只有这么多了。」
  杨飞差点笑破肚皮,正欲再吓吓这家伙,忽闻得姚柳青高声喊道:「梅公子,待在门口干什么,快进来啊。」
  杨飞连忙应了一声,低声对那卫兵道:「以后可不能再这么狗眼看人低,还你。」将那五十两塞入那卫兵手中,这才得意之极的行入府内。
  姚府虽不算大,却颇有气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姚柳青正候在别院的一座小亭之中,见杨飞进来,连忙唤他过来。
  杨飞见府内人丁稀少,竟连侍从也未见一个,忍不住问道:「姚小姐,令堂可在府上?」
  姚柳青黯然道:「我娘在三年前便已去世,自那时起我哥哥才开始胡作非为的。」
  杨飞道:「在下一时失言,勾起小姐伤心之事,真是抱歉。」
  姚柳青道:「没关系的。」顿了一顿,忽展颜一笑道:「梅公子,你还是叫我青青吧,别小姐前、小姐后了,听着怪别扭的。」
  杨飞道:「这个如何使得。」
  姚柳青道:「陈叔叔说我爹很赏识你,说你将来必是一代将才,可惜青青是个女儿身,不能似你这般上阵杀敌,以后咱们见面的机会多了,你也不能总如此见外吧,我的哥哥若是像你这般便好了。」
  杨飞没想她还有如此壮志,不由好言相慰道:「古时花木兰不也是女儿家?青青你将门虎女,想必也不比她差。」
  姚柳青闻他唤自己名字,微微一笑,道:「我爹一向不喜我舞刀弄剑的,说女儿家只该待在闺房中,更别说上战场了。梅大哥,你以后若上战场,可否将其中的一些趣事说给小妹听?」
  杨飞点了点头,二人相视一笑,顿觉亲近许多,姚柳青道:「梅大哥,你是不是很喜欢你的那个未婚妻?」
  杨飞不知她为何问及此事,愕然望着她,不觉又点点头。
  姚柳青道:「看得出她好像不怎么喜欢你,要不她怎会视而不见。」
  杨飞叹了口气道:「我实在是配不上她。」这尚是他第一次承认自己配不上梅云清。
  姚柳青幽幽道:「我跟大哥同病相怜,我也喜欢一个人,可他不喜欢我。」
  杨飞奇道:「青青你如此才貌双全,天下只有别人配不上你,哪有你配不上别人。」
  姚柳青道:「他是个江湖中人,整天打打杀杀,可我武功差劲之极,我老觉得配不上他,所以才缠着陈叔叔学他的青萍剑法。」
  杨飞心想梅云清只需一个小指头便可打赢自己,不由大生知己之感,二人相视许久,齐齐叹了口气。
  杨飞笑道:「青青你喜欢何人,改日一定得让我认识,似你这般人才他竟看不入眼,真是有眼无珠。」
  姚柳青闻得杨飞赞许之言,俏脸一红,颇为感伤道:「我看得出他已有喜欢之人,他喜欢之人一定比我漂亮,性子比我温柔,武功也比我高。」
  杨飞道:「天下竟有比青青美丽温柔之人,我倒要见识见识。」
  姚柳青微笑道:「大哥的未婚妻小妹便自叹不如。」
  杨飞马屁拍过了头,不由哑口无言,姚柳青忽轻轻吟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杨飞对诗中之意似懂非懂,见姚柳青美目泛起一丝淡淡的哀愁之意,忍不住劝解道:「情之一物,最是难以捉摸,青青你也别太执着。」他说至此处,暗道此言又何尝不是适合自己。
  姚柳青轻点螓首,问道:「梅大哥,若你心爱之人离你而去,你会如何?」
  「这个……」杨飞倒未想及此事,沉吟半晌方道:「我会痛不欲生。」
  姚柳青道:「原来梅大哥也是个性情中人,你猜小妹会如何?」
  杨飞摇头道:「这个我如何猜得出。」
  姚柳青缓缓道:「我会一剑杀了他,再自刎。」
  杨飞未想她如此偏激,不由吶吶道:「这个、这个不太好吧。」
  姚柳青道:「我也知道我这个念头不对,可每每想到他,便会泛起此念。不过他武功比我高得多,我想杀也杀不了。」
  杨飞松了口气道:「喜欢一个人并非要与她厮守此生,若能看到她幸幸福福、快快乐乐的样子我心足矣。」他道出此言,心中又苦又涩。若梅云清真嫁于南宫逸,他真会如此想吗?
  姚柳青脸现惊容,怔怔瞧了他半天,方幽幽叹了口气道:「想不到大哥重情如此之深?小妹是远远不及了。」忽然撩了一下额际散落的秀发,含笑道:「不说这些伤感之事了,小妹该去下厨准备准备,陈叔叔大概快来了。」
  杨飞奇道:「青青是要亲自下厨吗?这事让下人去做就行了。」
  姚柳青嫣然笑道:「我做的菜可是太原一绝,常人想吃也吃不到,要不陈叔叔怎会要到家中为梅大哥你接风洗尘。」
  杨飞颇为不好意思道:「这个,我可帮得上什么忙?」
  姚柳青娇笑道:「这些都是我们女儿家干的事,哪用得上你们男人插手,梅大哥便在府中四处走走,等陈叔叔回来,咱们就去客厅用膳,到时小妹一定敬梅大哥三杯。」言罢,裣衽一礼,便即离去。
  杨飞含笑望着她远去的倩影,怔立良久,忽然长长叹了一声。
  「好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今日你还想逃哪去。」说话的是姚柳青的大哥姚立志。他突然回来,见了杨飞,当真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大喝一声,立时挥掌向前,欲报昨晚之仇。
  杨飞欲走不能,只得还手,但他三脚猫功夫,哪是姚立志对手,不到片刻,便被姚立志擒下,倒吊在院中的一株树上,较之当日梅兰拿住他时更惨三分。
  姚立志不知从哪寻来一根五尺长的铁鞭,抖得砰砰直响,嘿嘿冷笑道:「你这小子,昨晚让你逃了,没抓你进大牢,今日竟敢来我府中,是不是想来找本公子求情放了你那群同伙?」
  杨飞未想自己如此倒楣,刚刚还是座上宾,转眼便成阶下囚,那根铁鞭可不比官府公堂的刑杖,若抽在身上,就算运起紫气神功,亦无法抵御,如此挨上一时三片刻不死只怕也去半条命,姚柳青为何还未回来,他心中害怕之极,不由满脸陪笑道:「公子真是聪明绝顶,小人还未说话,公子便猜到小人所思。小人听闻公子大仁大义,义薄云天,便想来求您放过我的各位师兄。公子大人有大量,千万莫要同我们一般见识,只要公子放了咱们,要小人端茶倒水,低头认错,怎么样都行。」
  姚立志被杨飞的马屁拍得颇为舒服,笑咪咪的道:「你这贱种倒挺识相,你的贱名叫什么?」
  杨飞自幼无父,最恨人骂他贱种,心中大怒,表面却丝毫不动声色道:「小人梅云飞,不知姚公子如何方能放过小人各位师兄?」
  姚立志略一思索,奸笑道:「你若能寻到昨晚那个小妞,让本公子玩两天,再叫你们的那些师兄乖乖给本公子磕三个响头,本公子便放过你们。」
  杨飞闻他似乎并不知道陈信义已去官府大牢救人,只盼拖得一刻,姚柳青赶来自己便能脱离苦海,佯作为难道:「我们给公子磕头赔罪那是理所当然,至于那名女子,她能侍候公子,那是她的福气,不过她此刻恐怕已离太原,人海茫茫,我们一时上哪去寻回来?」
  姚立志冷笑道:「这点小事都办不到,没半点诚意,是不是不想要小命了?」铁鞭一挥,抽在树干之上,只见木屑纷飞,现出一道深深划痕。
  杨飞瞧得心胆俱丧,若这一鞭抽来,自己哪还有命在,连忙陪笑道:「小人答应便是,公子可否先放小人下来?」他信口开河,心想反正不用去做,答应他又如何,事后再找他老子教训他便是。
  姚立志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心中起疑道:「你说得是真是假,可别信口雌黄,欺骗本公子?」
  杨飞笑道:「小人既有此心,也无此胆,小人此刻血气上冲,只怕再吊片刻,小人没了小命,也无法帮公子办事了?」他只觉头晕脑胀,连连求情。
  姚立志嘿嘿笑道:「你死了本公子便拖出去喂狗,一了百了,省得本公子费心。」
  杨飞心中大操他十八代祖宗,忽想起他十八代祖宗不就是姚昭武十七代祖宗,如此可大大对不住姚昭武,可不操又觉对不住自己,一时大感为难。
  姚立志见他眼珠乱转,一脚踢在他脑袋上,冷哼道:「你是不是在想什么坏主意来对付本公子?」
  姚立志这一脚毫无先兆,杨飞想运功抵挡已是不及,何况他一脚到鼻梁之上,哪还不立时鲜血直流,痛得杨飞咬牙切齿,却又不敢叫出声来,反满脸堆笑道:「公子是小人的生平偶像,指路明灯,小人怎敢有此邪念。再说公子聪明绝顶,以小人的愚才,即便想出法子来,也难伤公子万分之一。」这大概是他生平拍过最肉麻的马屁,但他一口道出,连脸都不红一下,连自己亦暗暗佩服自己。
  姚立志明知他在拍自己马屁,仍是「龙」心大悦,笑道:「我踢你一脚,你不恨我吗?」
  杨飞鼻梁鲜血一滴滴落在地上,愈发痛了,只盼说得姚立志高兴之下,便放自己下来,忙道:「公子身分尊贵,踢小人一脚是小人的福气,小人高兴还来不及,怎会怨恨公子?」
  姚立志闻言又在他身上踢了几脚,还好杨飞早已蓄势运功抵御,虽有些痛疼,倒也丝毫无损,正在暗自庆幸之时,见姚立志挥挥铁鞭,不怀好意的笑道:「既是如此,本公子抽你两鞭,你这小贱种也不会反对吧?」
  杨飞大惊失色,连连陪笑道:「公子若要抽小人几鞭,小人当然欢喜,不过小人天生体弱,抽上一鞭便会一命呜呼,如此一来小人以后就无法瞻仰公子的绝世风采了。」
  姚立志道:「你这么一说,我倒想试试你这小贱种到底能挨几鞭?」言罢,便即狠狠一鞭向杨飞抽去。
  杨飞骇得魂飞魄消,高喊救命,忽闻得一声轻响,姚立志铁鞭已被震落在地,只闻得他怒喝道:「何人偷袭?」
  二人眼中一花,杨飞身前多了一白衣人,姚立志冷哼道:「你这小子,竟敢擅闯官宅,配管本公子的闲事吗?」
  白衣人冷冷道:「不错。」
  杨飞被倒吊树上,白衣人又背对于他,是以无法看清此人是谁,只觉他声音颇为熟悉。
  姚立志一声大喝,轰然一拳击向白衣人,他武功不弱,这一拳来势汹汹,杨飞自忖无法拦挡。
  白衣人亦是一拳轰去,二人拳劲硬接,白衣人身形晃了一晃,姚立志生生退开十步之遥,方才立桩拿定。
  杨飞见此情形,知道白衣人武功较之姚立志高出一大截,心中大定,忙道:「多谢大侠救命之恩。」
  白衣人淡然一笑,见姚立志已寻回铁鞭,亦自怀中缓缓抽出一物,杨飞远远瞧去,依稀可见是一只金笛,心中立时思及此人是谁。
  战局一触即发,只闻得姚柳青远远惊呼道:「哥哥、丁大哥,你们干什么?」
  姚立志冷哼道:「青青,你一个姑娘家,唤他唤得如此亲热,我都替你觉得害臊。」
  姚柳青急急奔来,解释道:「哥哥,他叫丁文松,是小妹的朋友。」杨飞见她此言语中带羞,哪还不知丁文松即是她心上人。
  姚立志道:「青青,你可知道此人外号金笛书生,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是官府通缉之人,你怎能当他作朋友?」
  姚柳青愕然望着丁文松问道:「丁大哥,真有此事吗?」
  丁文松闻言,不置可否的淡然一笑,右手一扬,一道寒芒飞出,杨飞只觉缚住双脚的绳索一轻,立时双脚朝天摔在地上,还好他离地仅两尺许,摔得并不太重,只是灰头土脸,颇为狼狈。
  姚柳青这才瞧见杨飞,连忙行来将他扶起,对姚立志大声喝斥道:「哥哥,你怎可对梅大哥如此无礼?」
  姚立志冷笑道:「这小子獐头鼠脑,一望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青青你怎能同他称兄道妹?长兄如父,你若当我是你哥哥,便速速与这些三教九流之人绝交。」
  姚柳青愤然道:「你少拿兄长的身分压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平时在外面做的那些丑事?」
  姚立志道:「你为了这小子竟敢对我如此无礼?」
  姚柳青道:「梅大哥是爹的下属,等爹回来了,我告诉爹去。」
  姚立志道:「你少拿爹吓唬我,自从娘死后,我早就不想在家里受这个窝囊气了,从今以后,我不再是姚家之人,他也管不到我。」言罢,冷哼一声,便自门口掠了出去。
  姚柳青追了出去,高声呼道:「哥哥,哥哥。」姚立志走得极快,转眼不见踪影,哪还听得她呼喊之声。
  杨飞吶吶道:「青青,你哥哥他……」
  姚柳青叹了口气道:「让他去吧,我爹回来了自会处理。」
  丁文松忽揖手道:「姚姑娘,丁某告辞了。」言罢,便欲学姚立志般掠起离去。
  姚柳青哪会让他走,急切之下一把拉住他道:「丁大哥别走。」
  丁文松轻轻挣开她,哂然道:「姚姑娘既知丁某已是朝廷通缉犯,当知不应再与丁某有何牵扯,请姚姑娘多多尊重!」
  姚柳青一时忘形,方有此逾礼之举,不由俏脸一红,轻垂螓首道:「丁大哥,我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好吗?小妹做了几样拿手小菜请你和梅大哥品尝,希望你能赏个面子。」
  丁文松本欲婉拒,但见姚柳青美目之中尽是期盼之色,心中一软,点了点头,不觉望向杨飞。
  杨飞见丁文松眼中满是惊异之色,似在说你何时改姓梅了,他嘿嘿一笑,拭了一把面上血渍,深施一礼道:「梅云飞多谢丁兄救命之恩。」他画蛇添足的自称梅云飞,意思便是提醒他不要道出自己真名,泄了自己的底。
  丁文松揖手道:「丁某只是举手之劳,梅兄何必如此客气。」
  姚柳青奇道:「丁大哥、梅大哥,你们两个原来认识吗?」
  杨飞对丁文松敌意颇深,无法释怀,含含糊糊道:「有过数面之缘,不过丁兄和我的一个知己相识颇深。」
  姚柳青道:「原来如此,二位大哥,小妹已备好酒菜了,咱们这就前去用膳吧。」
  丁文松犹豫一下,点头笑道:「丁某对青青的手艺早有耳闻,今日倒要尝尝。」
  杨飞道:「青青,我们不等陈大人吗?」他还等着陈信义的好消息呢。
  姚柳青道:「陈叔叔刚刚派人来传话说他见布政使大人去了,一时片刻不会前来,至于梅大哥之事他已帮你办得妥妥当当,叫梅大哥不用担心。」
  杨飞大喜道:「那可真得多谢陈大人了,可惜我不能敬他三杯。」
  姚柳青微微一笑,正欲说话,却闻丁文松道:「青青,丁某不愿再见官府中人,先行告退。」
  姚柳青闻得丁文松言语之中亦将自己当成官府中人,极是见外,不觉黯然,轻声道:「丁大哥当真不愿在此多留片刻?」
  杨飞虽巴不得不要见到丁文松,但瞧得姚柳青伤心欲绝之景,不由出言挽留道:「丁兄可否给小弟一个面子。」
  丁文松心道你这家伙有什么面子,见了姚柳青含泪欲滴的模样,心中一软,颔首道:「丁某便厚颜留下了。」
  姚柳青大喜道:「太好了,丁大哥,你到客厅稍候,小妹先去帮梅大哥包扎一下。」
  杨飞心想你们两个亲热,我掺和进去干什么,忙道:「青青,你们不用管我,我自己包扎一下便可,你只需告诉我洗盥之处在哪。」
  姚柳青唯恐自己离去后,丁文松不告而别,神色犹豫道:「梅大哥,如此是否太过怠慢于你?」
  杨飞笑道:「哪会?你们两个先去吧,我随后便来。」
  姚柳青这才点头道:「既是如此,梅大哥,我让小娟带你去吧!」
 
 
 
 
只看该作者 25楼 发表于: 2009-01-21
~第四章 情深意绵~
 
  小娟是姚柳青的贴身婢女,她引杨飞到一间客房之中,奉上温水、毛巾,又取出一瓶金创药道:「公子,奴婢帮你敷药吧。」
  杨飞受宠若惊,忙道:「小娟姐姐尽管请便,我自己来。」
  小娟俏脸一红,轻笑道:「公子怎可如此呼唤奴婢,若让小姐听到还不被她骂死。」
  杨飞嘿嘿笑道:「既是如此,小娟姐姐快快去服侍你家小姐,要不然我便一直如此叫你了。」
  小娟啐道:「既然公子不喜欢奴婢,那奴婢告退了。」
  杨飞笑道:「小娟姐姐慢走。」他面上不知为何泛起一丝诡笑。
  小娟不知何意,愕然退出门外,方想起自己刚才那句大有语病,不觉玉颊飞红。
  杨飞望着铜镜中的自己,鼻梁被姚立志一脚踢断,阵阵发痛,血流满面,本就不算英俊的老脸此刻更似地府厉鬼,心想还好没让梅云清瞧见,否则原来极差的观感更是一塌糊涂,这伤看来少说也要月余方能痊愈,难道这段时间都不去见梅云清?思及此处,心中大骂那个姚立志混帐王八蛋。
  「杨飞!」一个若有若无的女子声音传来,杨飞一听便知是梅云清,他只道自己听错,心想梅云清怎会晓得自己来到此处,即便知道也不会到这里来找他,不由长叹一声。
  梅云清美丽的身影缓缓在房中出现,那是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仿若她本来就站在那里,只是原来隐形,此刻方才现身一般。杨飞惊得张大了嘴巴,仿若见到鬼一般。
  梅云清不觉娇嗔道:「干什么这个样子,以前没瞧过人家吗?」
  杨飞回过神来,苦笑道:「我对云清自然是熟得不能再熟,即便作梦也片刻不忘,只是没见过有人似你这般幽灵突现。」
  梅云清啐道:「你竟敢骂我是鬼,看人家如何责罚你。」
  杨飞见她娇言嗔语,颇有情意,心中大乐,涎着脸笑道:「云清要如何责罚?」
  梅云清盈步行了过来,轻声道:「人家要塞住你这张嘴,不许你再油嘴滑舌。」
  二人相距尺许,杨飞心中一荡,伸出右手,抚向梅云清的俏脸,却在毫厘之处停下,生恐惹她生气拂袖离去,干笑道:「我如何油嘴滑舌了?」
  梅云清忽捉住他右手贴在自己左颊之上,柔声道:「你方才左一声小娟姐姐,右一声小娟姐姐叫得好生亲热。」
  杨飞嗅着她淡淡的处子幽香,抚着她轻弹可破的脸蛋,心神激荡,再也按捺不住,大着胆子,舒臂将她紧紧搂在怀中,轻轻道:「以后我再也不对别的女子口花花了,我以后只唤你一人姐姐。梅姐姐,云姐姐,清姐姐,云清姐姐,我的好姐姐?」
  梅云清并未挣扎,反有些虚弱无力的轻轻靠在他怀中,闻他一口气唤了自己五声花样各异的姐姐,玉颊飞霞,轻嗔道:「你唤我姐姐,是嫌人家年纪比你大吗?」
  杨飞笑道:「要我喊你云妹妹也行。」
  梅云清板起俏脸道:「那可不成,我可比你大好几岁,做你妹妹岂不是太吃亏了?」她忽想起一事,含笑道:「你改名梅云飞,是不是早知道要当我弟弟?」
  杨飞大急道:「我是你未婚夫,怎可降格做你弟弟?这可是你亲口答应的。」
  梅云清反问道:「你可记得我们当初的约定?」
  杨飞知她必已知道自己和梅兰之事,吶吶道:「当然记得,不过事出有因,方才,方才,方才……」他说不出口,只能支吾以对。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方才一下娶了两个老婆。」
  杨飞见她连自己拿姜依萍当了老婆之事都知道,不禁错愕道:「你怎么知道?」
  梅云清轻笑道:「我刚见过小兰了。」
  杨飞道:「她说过我中了那毒婆娘情蛊之毒没有?」
  梅云清点头道:「不过人家看你倒乐在其中。」
  杨飞苦着脸道:「我这不是乐在其中,而是苦中作乐。」
  梅云清见他说得有趣,又忍不住噗哧一笑,方道:「那你以后可得老老实实的。」
  杨飞道:「若让我不能与你亲近,还不如让我去死得了。」
  梅云清忽仰起俏脸,定定的瞧着他,满目柔情道:「你真的肯为了我去死吗?」
  杨飞忙不迭点头道:「那是当然,我可对天发誓……」
  梅云清忽伸出玉手,轻轻掩在他嘴唇之上,柔声道:「你不用发誓,我相信你就是。」
  杨飞心中一荡,垂首轻轻吻在她额头之上。
  梅云清娇躯轻轻挣扎一下,并未推开,杨飞见她似已默允,大着胆子吻向她红艳欲滴的香唇。
  良久唇分,梅云清软软靠在杨飞怀中不住喘息,她虽非首次同杨飞如此亲热,但上一次几乎可说是无奈情形之下,此次他并非强迫,为何自己对这个上不了台面的无赖仍生不出半点抗拒之意。
  杨飞瞧着她俏脸的血渍,心中大叫糟糕,却又不好说出口,只好干笑道:「云清,我看你满头是汗,不如我帮你擦擦?」
  梅云清心道现在天气寒冷,怎会出汗,你要亲近也不要找这么个烂理由,蓦地瞥见他满脸血渍,刚才他与自己亲热,那自己脸上……姑娘家最是爱美,梅云清急急挣脱杨飞,对着铜镜一照,自己也同这无赖一般无二成了个大花脸,轻跺玉足,嗔道:「你干的好事?」
  杨飞极是尴尬,干笑道:「对不起,云清,我不是故意的。」
  梅云清拭去血渍,柔声道:「你坐到椅中,我帮你上些金创药。」
  杨飞受宠若惊,连忙坐到房中那张唯一的木椅之中。
  杨飞伤口血已结疤,梅云清小心翼翼的轻轻拭去旁边的那些血渍,尽力不触动他伤处,虽是如此,杨飞仍痛得咬牙切齿,忍住不唤出声来。梅云清轻声道:「很疼?」
  杨飞哪会在心上人面前出糗,强颜笑道:「不痛,不痛,即便是痛,被你玉手一抚也变得不痛了。」
  梅云清啐道:「又油嘴滑舌了。」她取出上次那种药粉,轻轻撒了些在杨飞鼻梁之上,秀眉紧蹙道:「是谁伤得你如此之重?你为何不避开?」
  杨飞苦笑道:「此人是这里的少主人,他武功高我甚多,我若能避开早就避开了。」
  梅云清道:「那家伙伤得你如此之惨,要不要人家帮你报仇。」
  杨飞大喜道:「当然要。」忽又思及若真是如此自己岂非太过孬种,忙改口道:「算了,大人不记小人过,咱们不必同那混蛋一般见识。」
  梅云清知他气量极小,有仇必报,怎会信他之言,轻笑道:「你何时变得如此大方?」
  杨飞道:「我一向如此大方,你不知道吗?」
  正在二人郎情妾意,谈笑正欢之时,小娟忽然闯入,见得房中情形,进退失据,怔立当场,不知所措。
  梅云清被人撞见,窘得俏脸通红,急急转过娇躯,不敢以面对人。
  杨飞站了起来,干笑两声,方道:「小娟你有何事?」
  小娟慌忙道:「小姐要奴婢来看看公子好了没有?」
  杨飞笑道:「你去回禀你家小姐,说我待会便到。」他此言未毕,小娟已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梅云清这时方回过身来,轻声道:「我该走了。」
  杨飞极是不舍道:「我同你一起回去。」
  梅云清道:「别人还在等你,你怎可食言?」
  杨飞心中一动道:「不如你同我一起去吧?」
  梅云清道:「我才不会去呢,你是存心想让人家出糗吗?」
  杨飞大急道:「当然不是。」他忽想起一事,又问道:「你住在何处?待我此件事了,便去寻你。」
  梅云清「嗯」了一声,方道:「我住在城东的梅园。」
  杨飞喃喃念了两声「梅园」,忍不住又道:「那个南宫逸不会同你住在一起吧?」
  梅云清玉容稍变,嗔怒道:「你把我当成什么样人?」
  杨飞连连赔礼道:「对不起,云清,是我太小心眼了,下次再也不会了。」
  梅云清叹了口气道:「他三日后便会启程回江南完婚了,此次来寻我便是辞行的。」
  杨飞大喜道:「那败……」他败家子差点脱口而出,连忙改口道:「南宫逸真的要成亲?」
  梅云清笃定的点点螓首,反问道:「败家子,是不是?」
  杨飞被她一语道破,颇为尴尬道:「你怎会知道?」
  梅云清笑道:「你和小兰真是天生一对,她称南宫公子作蒙古大夫,你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倒成了败家子。」
  杨飞想不到南宫逸还有这么一个外号,心中想笑,当着梅云清却不好笑出声来,只好强忍道:「蒙古大夫要娶何人?」
  梅云清瞪了他一眼,似在责他,答道:「听他说是指腹为婚自小订下的,他近年流落在外,便是为了逃婚。」
  杨飞心道那败家子逃婚还不是为了你。他少了一大情敌,心情极佳,笑道:「原来如此。」
  梅云清忽道:「小兰是我的好姐妹,你可得好好待她。」
  杨飞闻她提起梅兰,不觉轻声道:「你可以原谅我不信守诺言吗?」
  梅云清怔立许久,忽沉声道:「你若帮我去做一件事,我便可以原谅你,连你和那姜依萍及李梦柔之事我也可以既往不究。」
  杨飞闻言大喜道:「你快说何事,即便此事是上天摘星,入海擒龙,下水捞月,我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梅云清闻得他连说三个根本不可能之事,俏脸不觉满是笑意,反问道:「你可知你们振威镖局此次所运之镖为何物?」
  杨飞未想她问起此事,不由摇头道:「我只看到三个大箱子,想必是值钱之物。」
  梅云清摇头道:「是一柄剑。」
  「一柄剑。」杨飞大奇道:「一柄剑有这么值钱,需得让我们振威镖局总镖头和我这个未来的天下第一人亲自出马?」
  梅云清没想他死性不改,总不正经,啐骂道:「小无赖。」
  杨飞见她殊无责骂之意,眉开眼笑道:「你不喜欢无赖吗?」
  梅云清哼了一声,肃容道:「你可知有人为了这柄剑即便丧命也在所不惜。我上次在长安带你去城郊破庙所见那人,便是因为此剑而丧命。」
  杨飞讶然道:「这是柄什么剑?」
  梅云清轻轻道:「蝉翼剑。一柄宛若蝉翼的剑,剑长三尺三寸三分,锋利无比。」
  杨飞皱眉道:「怎么说也只是一柄利器而已,犯不着为它送命吧?」
  梅云清道:「这柄剑最为名贵之处不是它的本身,而是它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一个令任何人也会心动的秘密。」
  杨飞心中一沉,反问道:「难道也令你心动。」难道此次梅云清对他如此和颜悦色,便是为了这柄剑,若真是如此,那……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能暗道梅云清如此仙女般的人物,怎会利用自己。
  梅云清不置可否道:「若是有人解开这个秘密,便会得到永远挥霍不尽的财富和天下无敌的武功。」
  杨飞听得怦然心动,心想自己若能解开这个秘密,要达成梅云清之约定亦非难事。
  梅云清悠悠道:「自二百年前此剑铸成,每隔数十年此剑便会在江湖出现一次,每次江湖中人为了争夺它都会掀起腥风血雨,死人无数,此次想必亦会如此。」
  杨飞骇然道:「那我们还是不要去碰此剑为妙,免得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一语双关,梅云清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轻笑道:「你这无赖总忘不了油嘴滑舌。」
  杨飞本欲凑趣笑两声,但一想及梅云清要他去做之事,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果然只闻得梅云清淡然道:「我让你去做的事,便是帮我将蝉翼剑借来一观。」
  杨飞跳了起来,大声道:「这可不成,总镖头他待我恩重如山,我怎可……」但见得梅云清玉容转寒,接下之言便生生咽下。
  梅云清柔声道:「你方才不是还信誓旦旦说为了我赴汤蹈火,在所不辞,怎么现在便反悔了?」
  杨飞吶吶道:「当然不是,只是总镖头守在旁边寸步不离,我无从下手。」
  梅云清道:「你们总镖头对你极是信任,你若真想去偷,想必不会太难。」
  杨飞道:「可是,可是这会让总镖头他身败名裂,倾家荡产,连我叔叔他也会受到牵连,我怎可做如此不忠不义之事?」
  梅云清道:「我只是借剑瞧一瞧,一偿心愿,看过后就还给你。」见得杨飞满脸不信之色,信誓旦旦道:「若我梅云清食言,不得好死。」
  杨飞道:「我怎会不信你,只是此事得慢慢来,不可急躁。」
  梅云清道:「此刻太原城内黑白两道人马摩拳擦掌,便是为了这柄蝉翼剑,谁手快谁便能得到它。」
  杨飞本欲说那你还说只是借来看一看,以你现在之意不是想得到蝉翼剑吗?他心知此言不妥,只能反问道:「为何我瞧来风平浪静,毫无异象。」
  梅云清道:「那只是各位势力互相制肘之故。」
  杨飞道:「那你为何不学他们动手去抢,反来求我。」
  梅云清闻他语中责怪之意甚重,心中微怒,表面却不动声色道:「我们梅花山庄是名门正派,我身为一庄之主,怎可行此偷鸡摸狗之事?」
  杨飞心道你不想干便让我去干,你真的如此看轻我,拿我当什么。他思及此处,神色黯然道:「我答应你便是。」
  梅云清此刻俏脸方才现出一丝笑意道:「那你快去赴宴吧,人家还等着你呢,我去找南宫公子,看他可有解你体内情蛊之法。」
  杨飞心中泛起一丝暖意,心想她到底对自己有些情意,点头道:「此事我会尽力而为的。」
  梅云清叹了口气,娇躯轻晃,凭空消失在杨飞面前。
  杨飞伸手摸摸面前,他只盼方才不过是一场恶梦,可一切犹自历历在目,还能假得了吗?
  回到客厅,丁姚二人相对而坐,却默然无语,气氛尴尬。
  姚柳青见到杨飞,吁出了口气,嗔道:「梅大哥,你怎么现在才出来?害我们等了这么久?」
  杨飞望了她身畔正襟危坐的丁文松一眼,心道我待得越久,你不是机会越多,这小子会不会已经动过手了?脸上堆满笑容道:「失礼之处,请多多包涵,请不要见怪。」
  丁文松淡然道:「梅兄客气了,其实也不算太久,只不过菜都凉了而已。」
  杨飞陪笑道:「劳丁兄吃此冷菜,真是对不住了。」他心中亦是大骂:你这小子这是原谅之言吗,分明是怪老子让你等久了,你嘴馋为何不自己先吃?
  姚柳青未想二人一见面便斗起嘴来,忙道:「那小妹下去热一热,再弄几样小菜。」言罢,也不待二人应允,便吩咐人将桌上那些精美菜肴端到厨下,她亦随之而去。
  待得姚柳青离去,丁文松忽冷哼道:「杨兄刚才在房中可真是风流快活。」
  杨飞此时方知小娟已将他在房中同梅云清亲热之事告知丁姚二人,丁文松对他嘲言讽语想必是为了梅兰。他一想梅兰和这姓丁的不清不白,怒气便起,何况他经得梅云清一事,心情本就极差,此刻无疑火上浇油,恨不得找个人出气,丁文松恰逢其会,嘿嘿笑道:「此事也不劳丁兄费心吧。」
  丁文松沉声道:「你若敢做出对不住小兰之事,丁某第一个便不放过你。」
  杨飞已是听第二个人道出此言,上一个是吴云鹤,他闻言不由心中大怒,不怒反笑道:「小兰是我妻子,丁兄同她非亲非故,我待小兰如何大概也不关丁兄何事吧?」
  「你!」丁文松扬起右掌,作势欲劈,怔了一怔,又放了下来,叹了口气道:「小兰已认丁某做大哥,当然关丁某的事。」
  杨飞笑道:「原来丁兄还是小弟的大舅子,真是失敬失敬!」
  杨飞如此冷嘲热讽,即便是个泥人也有土性子,丁文松心中大怒,心道早知如此,老子方才就不救你,让你这小子被那姚立志打死得了。他心中气恼,为梅兰不平,不由冷哼一声,一掌劈来,杨飞料他也不敢在此造次,不躲不闪,反将脑袋凑了上去,嘿嘿笑道:「大舅子要教训小弟吗?」
  丁文松右掌在杨飞头部毫厘之间划过,一掌击在面前的檀木桌上,只闻得轰隆一声巨响,那檀木桌化作碎木散了一地。
  杨飞虽是心惊,却面不改色道:「大舅子何必拿桌子出气。」
  丁文松又气又恼,偏偏拿杨飞这个痞子毫无办法,怔了半晌方沉声道:「姓杨的,今日丁某看在青青和小兰的面上放过你,来日若是让丁某再见你在外花天酒地,休怪丁某手下无情。」言罢,冷哼一声,自窗口掠了出去。
  杨飞虽又多了个敌人,心中却痛快之极,慢条斯理的喝着茶,心想难道这些所谓的武林高手都喜欢好好的大门不走,走窗户吗?
  小娟显是闻得那声巨响,匆匆奔了进来,见了厅中情形,惊道:「梅公子,这是怎么回事?丁公子呢?」
  杨飞淡然笑道:「他有事先走了,让我代他对你家小姐说声抱歉。」
  小娟忙道:「奴婢这便去禀告小姐。」
  「不用了。」姚柳青面色阴郁的行了进来,沉声道:「我都知道了,你退下吧。」她亦是闻得那声巨响才匆匆赶来。
  小娟神色犹豫道:「那奴婢告退了。」
  姚柳青轻点螓首,神色黯然道:「你吩咐人将此处收拾一下,我和梅公子移到偏厅去用午膳。」待小娟离去后,又强作笑颜对杨飞道:「梅大哥,我们换个位置如何?」
  杨飞见她失魂落魄的神情,叹了口气,忽道:「我也该走了。」
  姚柳青呆了一呆,轻声道:「难道连梅大哥也不愿陪陪小妹吗?」
  杨飞忙道:「当然不是,其实方才丁兄是被我气走,你好不容易将他请来,我却将他赶走,我心中觉得太过对不住青青,无颜留在此处。」
  姚柳青神色一振,道:「如此说来,丁大哥不是因为讨厌我不告而别?」
  杨飞点头道:「当然不是,先前我在房中见到我那未婚妻,她让我去做一件我极不情愿的事,我心中郁闷,加之我与丁兄本有旧隙,所以一时出言不逊,将丁兄气走,望青青见谅。」
  姚柳青娇靥露出一丝笑意道:「他走都走了,梅大哥何必介怀,我们同是伤心之人,不如让小妹敬你两杯。」
  「谁要喝酒,怎可少了我老陈?」哈哈大笑中,陈信义快步行了进来,见得厅中一片狼藉,又见杨飞一脸惨状,愕然道:「怎么一会不见,云飞你就成了这副模样?」
  杨飞怎好说是姚立志所为,这岂非当场给姚柳青难堪,信口胡诌道:「刚才回来之时不小心摔了一跤,鼻子撞在石阶之上,我最近可真是倒楣之极。」
  「原来如此!」陈信义笑道:「那可真是倒楣。」
  姚柳青似已将方才不快之事抛之脑后,大是感激的望了杨飞一眼,嫣然笑道:「陈叔叔一定得多喝两杯,青青去拿爹珍藏十年的葡萄酒来。」她此刻心中暗自庆幸丁文松去得及时,否则一个朝廷命官和一个官府通缉犯同桌共饮岂非尴尬,搞不好当场动起手来。
  陈信义语含深意道:「青青为了云飞竟肯献出此等好酒,我老陈今日有口福了。」
  姚柳青俏脸一红,嗔道:「陈叔叔!」
  陈信义哈哈笑道:「好了,好了,青青还不快去拿酒,我酒虫都快爬出来了。」
  姚柳青掩嘴轻笑道:「陈叔叔何必如此着急,青青这就去拿。」言罢,便急急行了出去,那副匆忙模样,好似再过片刻,陈信义的酒虫真的会爬出来一般。
  陈信义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对杨飞笑道:「我这贤侄女文武双全,又做得一手好菜,不知哪个小子有这个福份能娶她做媳妇?」
  杨飞闻陈信义言中之意似想撮合他与姚柳青,不由苦笑道:「云飞今生只怕没这个福份了。」
  陈信义含笑道:「其实你的事姚大人也同我说了,你妻子杀了锦衣卫千户,死罪难逃,云飞你还是另娶吧。」
  杨飞叹道:「这个恐怕不大好吧。」心想我可不止一个老婆,而姚柳青早已有了心上人,哪会看得上我?
  陈信义仍不死心道:「难得青青同你谈笑风生,姚大人又对你赏识之极,你若向他求亲,再加上我老陈从中陈情,这门亲事必十拿九稳。」
  杨飞心道我对她毫无此心,她对我亦毫无此意,你将我与她强拉在一起不是乱点鸳鸯谱吗,但陈信义一番好意,若是拒绝恐令他不快,正在不知如何是好时,只闻得姚柳青宛若银铃的声音道:「陈叔叔,您在说谁的亲事啊?」
  她右手托着一壶酒,左手却提着一个小桶,叮叮咚咚,颇是沉重,不知所装何物,杨飞连忙上前接了过来。
  陈信义呵呵笑道:「当然是青青你的。」
  杨飞睁大双眼,心想你这老家伙若真将此事说出来岂非令人尴尬之极。
  姚柳青娇靥泛起潮红,娇声嗔道:「陈叔叔。」
  陈信义笑道:「好了,好了,我不说了,再说只怕我这酒都没得喝,只能等着喝青青的喜酒了。」他说完这句话,暗暗向杨飞使了个眼色。
  杨飞见他没提,松了口气道:「青青,我们去偏厅吧。」
  来到偏厅,杨飞打开木桶盖子,里面装的都是冰块,怪不得如此沉重,心中大奇道:「现在怎么会有冰?」眼下天气虽已转寒,却远未至结冰时节。
  姚柳青含笑不语,芳心却暗道真是个土包子,将那壶酒放到木桶之中。陈信义哈哈笑道:「云飞你同我老陈一般出身贫寒,难怪你不知道,大户人家都有冰窖,冬天将寒冰藏在里面,到天热之时再取出来作解暑之用。」
  杨飞仍是不解道:「眼下天气转寒,应该用不着来冰酒吧。」他见姚陈二人满脸笑意,心知自己又出了洋相。
  姚柳青将木盖盖好,含笑道:「这种葡萄酒是十年前回王赠予爹的,冰镇饮用,毫无美酒辛辣之味,入口回味无穷,是为最佳。」
  陈信义道:「这种葡萄酒可同一般的葡萄酒不同,云飞可别小看仅此区区一壶,可是上千斤吐鲁番的葡萄精酿而成,较之数十斤女儿红有过之而无不及。」
  杨飞骇然道:「云飞酒量浅薄,若是醉倒当场,那可不好意思。」
  陈信义道:「你若醉倒了,就在这里一觉到天亮,还怕青青不招呼你?」
  杨飞闻他句句蕴含深意,将自己和姚柳青凑到一起,不觉狠狠瞪了他一眼。
  姚柳青微笑道:「爹和哥哥常不在家,家里除了仆人,就我一人,空房多得很,梅大哥若不嫌弃,今晚就住在这里,不要回客栈了。」
  杨飞忙道:「这哪好意思?」
  三人谈笑之时,小娟早已领着仆人将菜肴一件件奉了上来。杨飞方才仅匆匆一瞥,此刻细看,只见每样都极尽精雕细作之能,拿着木箸,无从下手。
  陈信义笑道:「我第一次吃青青做的菜时也似云飞这般目瞪口呆。」
  姚柳青含笑道:「梅大哥不要客气,吃啊。」
  杨飞终下定决心,夹起面前一样吃了一口,回味许久,方叹道:「此菜只有天上有,人生哪得几回闻。」
  姚柳青见他乱改古人诗句,噗哧笑道:「梅大哥太过奖了。」但闻得杨飞赞许之言出自真心,芳心甚是欢喜。
  陈信义轻笑道:「云飞,你满意吧?」
  他一语双关,杨飞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姚柳青忽娇呼道:「葡萄酒该冰好了?」言罢,似个小女孩般雀跃着将那壶酒小心翼翼的拿了出来,缓缓斟了三杯,又放回木桶之中。
  杨飞见这酒作红褐之色,似蜂蜜一般,颇为粘稠,闻来毫无酒的辛辣之气,有些犹豫道:「这是酒?」
  姚柳青含笑点头道:「当然是酒,不信梅大哥你喝一杯?」
  杨飞依言将面前这杯酒一饮而尽,只觉一股冰凉之意顺着喉管流入腹中,仅带些许酒味,说不出的舒服,不由赞道:「好酒!」他本不谙酒道,哪知什么酒好,什么酒差。
  姚柳青没想他囫囵吞枣,就这么一口将一杯价值数百两银子的美酒吞入腹中,不由哭笑不得道:「梅大哥,这酒不是这么喝的!」
  杨飞心道我又不是没喝过酒,不是这么喝,难道用屁股喝?但见陈信义亦满脸笑意,心知自己又已出糗,愕然道:「那该怎么喝?」
  姚柳青又道:「此酒酒劲极强,梅大哥还是多吃几口菜压压。」言罢,又殷勤夹了几口菜到他面前,要他快吃下去。
  杨飞心想这酒喝下去同糖水一般,哪有什么酒劲,但有美人夹菜,他受宠若惊,哪还不连声应是,何况眼前这桌菜有钱也吃不到,不由大吃特吃,吃相难看之极。
  姚柳青又帮他斟了一杯,陈信义举杯道:「云飞,我先敬你一杯。」
  杨飞慌忙站起,口中犹自含着一大口菜,含含糊糊道:「陈大人太客气了。」他不敢先饮,免得又出糗,待见得陈信义只喝了一小口,浅尝即止,亦有样学样,回敬了一杯。
  陈信义道:「云飞若不见外,便唤我一声老哥哥吧,老是陈大人前、陈大人后的,显得太过生份了。」
  姚柳青娇嗔道:「这怎么可以,青青叫你陈叔叔,梅大哥却叫你老哥哥,那青青岂不是要叫梅大哥作叔……」她差点唤出声来,连忙止住。
  陈信义哈哈笑道:「倒是我考虑不周了,你们就都叫我陈叔叔吧。青青,我这做叔叔的也敬你一杯,你这次可不要耍赖。」
  姚柳青笑道:「青青什么时候赖过了。」言罢,当真和陈信义对饮了一口。
  杨飞这时忽觉腹中燥热,脑中一阵昏沉,心中一热道:「青青,我也敬你一杯,愿你心想事成,梦想成真。」
  姚柳青自知他话中深意,娇笑道:「多谢梅大哥。」说完,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杨飞惊疑不定的望着她,心想你刚才不是还说此酒不是这么喝的吗,但见得她笑容之中颇有苦涩之意,方知她是藉酒浇愁,想起自己处境,心中暗叹,将自己那杯亦一口喝光。
  又喝了片刻,姚柳青双颊忽飞起红晕,娇艳之极,战战兢兢的站了起来,又倒了一杯高声道:「梅大哥,你说我长得美吗?」
  杨飞不觉大是难堪,望了陈信义一眼,柔声道:「青青,你喝醉了,快回房休息。」
  陈信义不怀好意的笑道:「对极,对极,云飞快扶青青回房休息。」
  「这个……」杨飞吶吶道:「不太好吧。」光天化日之下送姚柳青回闺房,若让人瞧见,可大大不妙,要是传到梅云清耳中,那可糟糕之极。
  陈信义皱眉道:「你不送难道要我送?」这厅中连个侍从也没有,那小娟也跑得不知去向。
  姚柳青喃喃自语半晌,忽伏在桌边轻轻抽泣起来,杨飞生恐让陈信义闻得她与丁文松之事,将她扶起,对陈信义道:「陈、陈叔叔,云飞送青青回房去了。」
  陈信义笑道:「快去,这一桌好菜我要独自亨用了。」
  姚柳青半偎半靠被杨飞扶着行出厅外,走不出多远,杨飞方想起自己根本不知姚柳青闺居何在,只得轻声道:「青青,你的闺房在哪里?」这葡萄酒后劲极足,他仅喝了两杯,此刻脑中昏昏沉沉,不知所以。
  姚柳青轻轻唔了一声,忽仰起俏脸,轻声道:「你想到我闺房去干嘛?」
  杨飞哪敢说自己想去,忙道:「青青你喝醉了,我送你回房休息。」
  姚柳青嘤咛一声,反手将杨飞紧紧搂住,在他耳边吹气如兰道:「你真好。」
  杨飞不知她是真醉还是假醉,莫非是因为丁文松不要她而自暴自弃,不过自己可消受不起,无奈之下只能将姚柳青半搂半抱,回到方才那间客房。
  将姚柳青放到床上,用锦被盖好,正欲离开,却被她一把拉住,回首望她,只见姚柳青俏脸满是哀愁之声道:「你又要走了?」
  杨飞心道我自识你起从未离开过你,怎么说又要走了,但此言无论如何也不出,只得柔声道:「青青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姚柳青忽然起身投入他怀中,轻轻抽泣道:「我不让你走。」
  杨飞心中苦笑,自己可没福气享这种桃花运,他又不好强行推开姚柳青,只好由得她在怀中哭泣。
  许久姚柳青方仰起俏脸,犹自挂着泪痕的俏脸上满是柔情道:「你喜欢我吗?」
  杨飞呆了一呆,心想我跟你相识不过半日,怎会问我此言,转念一想,立时省悟从头至尾她必是将自己当作那个丁文松了。
  果然只闻姚柳青幽幽道:「丁大哥,我认识你有三年了,从未见你对我和颜悦色,我当真令你如此讨厌吗?」
  杨飞没想姚柳青认识那姓丁的如此之久,这么一个会做菜的大美人倒贴都不要,那个姓丁的当真是个木头人?
  姚柳青又哭了片刻方道:「你说你喜欢习武,我不顾爹的反对,拼命练武,你喜欢佳肴美酒,我就花了整整一年学做菜,好不容易碰到你求你来尝尝我的手艺,你却不告而别,难道我……」她言至此处,已然泣不成声。
  杨飞叹了口气,自己又何尝不是同她一般为了梅云清做什么天下第一人,还要不惜得罪白向天和付无忌及一干师兄去偷那什么蝉翼剑。他自觉与姚柳青同病相怜,心中不由对她怜意大增,右手轻抚着她的秀发,又长长的叹了口气。
  姚柳青忽泣忽笑,过得许久,终不再言语。杨飞低头看时,见她已沉沉睡去,方将她轻轻放到床上,正欲站起,忽觉一阵天昏地转,倒在床头,不省人事。
 
 
 
 
只看该作者 26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五章 为君作嫁~
 
  杨飞醒来之时,已是夕阳斜下,而姚柳青已不知去向,思起本倒伏床头,此刻为何好端端的睡在榻上,不觉心中大惊,慌忙爬起,幸好身上衣物一件未少,摸摸怀中,紫气秘笈亦安然无恙,这才松了口气,暗暗好笑「怎么自己似将姚柳青当成女色狼?」
  正欲开门而出,小娟恰好端着一碗药汤行了进来,二人差点撞个满怀。小娟「啊」了一声,向后仰去,还好杨飞眼明手快,将她扶住。小娟回过神来,俏脸已是通红,轻轻挣脱,微露喜色道:「公子,你总算醒了,老爷还在前厅等着你呢。」
  「老爷。」杨飞不觉一怔,方想起她口中的老爷便是姚昭武,反问道:「姚大人回太原了吗?」
  小娟点头道:「老爷在一个时辰前就回来了,见公子未醒,便吩咐奴婢说若公子晚膳之前还未醒来,就让奴婢叫醒公子。奴婢正不知如何开口,未想公子却先醒了,这不,奴婢还备了醒酒汤与公子解酒。」
  杨飞愕然道:「姚大人来过这里?」
  小娟摇头道:「这倒没有。」
  杨飞松了口气,想起一事,只觉难以启齿,欲言又止,小娟见此情形,含笑道:「公子可有何难言之隐,不妨明言?」
  杨飞犹豫了一下,方道:「你家小姐是何时离去的?」
  「小姐?」小娟愕然道:「小姐来过此处吗?」
  「我明明……」杨飞本想说我明明扶着青青来到此处,你为何说她没来过?难道我在梦游?忽见小娟眼中带着一丝狡诈之色,顿时恍然大悟。这小妮子故意说姚柳青未曾到过此处,便是为了保全她的名节,他乐得如此,顺水推舟道:「小娟姐姐你看我酒喝多了,脑子里面稀里糊涂的,连青青有没来过都记不大清楚。」他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本答允梅云清不再对其他女子油嘴滑舌,兀自不觉唤作小娟姐姐。
  小娟见杨飞如此之快便会过意来,对杨飞唤她小娟姐姐也未在意,轻笑道:「那公子快喝了这碗醒酒汤,自会清醒许多。」
  杨飞接着一口喝光,大叫道:「好酸,好酸。」
  小娟微笑道:「醋能解酒,奴婢在这里面放了不少醋。」
  杨飞笑道:「多谢小娟姐姐的醒酒汤。」心中却道老子最近醋还喝得少吗?
  小娟啐道:「公子又瞎喊了。」
  杨飞大笑道:「不是小娟姐姐,那是小娟妹妹好不好。」大笑声中,同小娟向前厅行去。
  姚昭武一身便服,正在椅中闭目养神,见了杨飞一副惨状,愕然道:「云飞这伤是哪来的?」
  杨飞忙捂住鼻子,支吾道:「方才不小心跌了一跤,碰到鼻子,便成了这副模样。」
  姚昭武见他言词闪烁,眼色不定,似在说谎,念头稍转,大喝道:「来人哪!」
  小娟自厅后匆匆奔了出来,神色慌张道:「老爷有何吩咐?」
  姚昭武沉声道:「云飞公子这伤是怎么弄的?」
  小娟瞧瞧杨飞,垂下头去,轻声道:「奴婢不大清楚。」
  姚昭武冷哼道:「胡说,你今日一直在服侍云飞,怎会不知道?」
  「这个,这个……」
  小娟急得直掉眼泪,又不好说是姚立志所为,杨飞瞧在眼中,心中不忍,解围道:「大人,此乃令郎所为,小娟她也是不便相告。」
  「什么?」姚昭武霍然站起,怒容满面,许久,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向小娟低声道:「你先退下吧。」
  小娟应了一声,拭了一把泪水,急急退出。杨飞轻叹一声,他虽有意让姚昭武教训姚立志一顿,但见得姚昭武如此神情,心中不忍,柔声安慰道:「其实立志兄他只是一时冲动,云飞也有不是之处。」他自承不是,心中却将姚立志从里到外又骂了一遍。
  姚昭武怒气稍和道:「这逆子是如何与云飞发生冲突的?」
  杨飞便将事情经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为了不再激怒姚昭武,将姚立志调戏良家妇人说成了两帮人发生口角方打斗起来,还有便是为了掩饰身分,将师兄说成了朋友。
  饶是如此,姚昭武仍勃然大怒,一拍桌子,怒喝道:「这逆子越来越过份了,看我不打断了他两条狗腿,瞧他还敢不敢横行无忌?」
  杨飞心中大叫痛快,口中却佯道:「大人切不可如此,立志兄怎么说也是大人的独子,若是如此,姚家岂非后继无人。」心中却道幸好我还未将姚立志离家之言说与你听,否则你还不气绝当场才怪?
  姚昭武咬牙切齿道:「宁可绝,不可邪!」他此时气息不顺,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却呛得咳嗽起来。
  杨飞忙扶着他,轻拍着他后背,柔声道:「大人切不可太过激动,伤了身体。」
  姚昭武大有深意的望了杨飞一眼,面上稍露笑意道:「得知云飞安然无恙,老夫真是老怀大慰。」
  杨飞大拍马屁道:「大人并非老怀,而是少怀。」
  姚昭武道:「老夫今年五十有六,怎能不认老?以后还得看你们年轻人的了?」
  杨飞心想既然拍马屁,就要拍得舒舒服服,心中灵机一动,想起一个典故,媚笑道:「古时姜子牙八十才……」至于做什么官,一时想不起来,只知道是一个比皇帝还要威风的大官,只得含含糊糊带过道:「大人功高盖世,必可与姜子牙相提并论。」
  姚昭武自嘲道:「我姚昭武不过官居三品,较之姜子牙差了十万八千里,云飞此比可是大大不对。」
  杨飞马屁拍在马腿上,大是尴尬,干笑道:「大人过谦了。」
  姚昭武肃容道:「此次剿灭吕梁群盗,云飞你居功至伟,本官已禀告布政司大人提升你为百户,暂代千户之职,在我属下听命。」
  「这个……」杨飞虽然打过一仗,可从未想过要去从军,更何况是当什么百户,千户。嗫嚅道:「云飞留守祈州,却将祈州丢了,愧对大人,不敢受此官衔。」
  姚昭武微笑道:「此战之罪也,云飞你以区区不到八百兵马,力敌贼寇,自是难以坚守,何况你还以疑兵之计,拖住朱阳和那毒娘子,使本官及时攻入城内,全歼这伙山贼,此战首功之臣若非云飞,怎能令人信服?」顿了一顿,又道:「你可知暂代之意,只要你表现尚可,就可极快升迁,陈千户从士卒到千户足足用了十多年,你还不满意吗?」
  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得意之极,见推之不过,便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多谢大人提拔之恩,云飞铭记在心。」心想若见到势头不妙,大不了弃官而逃就是了。
  姚昭武哪知他心中所思,和声道:「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云飞何必如此客气。」
  杨飞心中突的一跳,姚昭武此言何意,正自纳闷之时,只闻得姚昭武道:「你和青青的事,信义已和我说过了,方才你送……」
  杨飞心知陈信义必添油加醋对姚昭武说过他与姚柳青之事,心中大骂那个多管闲事的陈信义,连连摆手道:「大人莫要误会,我和青青毫无瓜葛。」
  姚昭武哈哈大笑道:「男子汉大丈夫做过便是做过,何必不承认。云飞你出身贫寒,老夫并非讲究门第之人,不会反对将青青嫁与你。」
  杨飞心想你不反对,我可要反对,我明明跟她毫无情义,你们偏偏喜欢将我与她二人凑在一起,难道乱点鸳鸯很有趣吗?
  姚昭武见他神色犹豫,还道他在想自己的妻子,便道:「云飞,你的原配犯了死罪,不提也罢,青青也不会介意此事。」
  杨飞心道她可不是不会介意,而是大大介意,你这个做老子一点都不知道女儿的心事,还以为曾跟一个相识不到一日的男子共处一室便要非嫁他不可,不过若是说出此事,对姚柳青可大大不妙,可若是不说,自己可大大不妙,死得惨不堪言。
  姚昭武见他默然不语,只道他不好意思,又道:「你也见过我那逆子,我姚昭武有子如此,有等若无,云飞你孤苦一人,不如入赘我门下,当我半子如何?」
  杨飞未想他越说越来劲,连这种话都说出来了,可是若说不行,岂非当场给他难堪。他思来想去,只好将此事推到姚柳青身上道:「不知青青意下如何?」
  姚昭武道:「此事我自会对她说,想来没问题。你无需担心,这门亲事就这么定了。」
  杨飞见他语中毫无转圜余地,心中大急,「这可不行」之言本欲脱口而出,但转念又想自己此件事若了,便逃之夭夭,姚昭武难道还天涯海角的去找自己这个女婿不成,何必现在得罪这个大恩人。他心中既有此念,便佯作欢喜的点点头道:「多谢大人成全。」
  姚昭武看着未来女婿,越看越喜欢,呵呵笑道:「今晚杨大人在府中设了庆功宴,云飞要随我一起去。」
  杨飞倒是极想去见识一下大场面,不过想起自己此刻尊容,哪见得了人,不由苦笑道:「大人,你看我这副模样能去吗?」
  姚昭武一想起姚立志便虚火上升,不由怒骂:「我必会责罚那逆子为你出气。」顺了顺气,沉吟半晌又道:「我们本是武官,不必太拘此小节,你就说这伤是在祈州之战中所负。」
  杨飞心想你让我撒此弥天大谎,既可显得部下英勇,又可免得外人问起得知是你儿子所为,一举两得,一箭双雕,两全其美,姜果真还是老的辣。此举对己有利无害,何乐而不为,忙不迭点头道:「大人指点得极是。」
  姚昭武道:「我已吩咐下人为你订作几套衣物,你下去试试,再去看看青青。」
  杨飞心道我去看她,岂非自讨没趣?但姚昭武想得如此周到,他心中却甚是感激,点头道:「多谢大人,云飞暂且退下了。」
  姚昭武道:「快去快回,我在此等你。」
  杨飞又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退出厅外。
  小娟候在门外,含笑道:「公子,你是不是要去看小姐。」
  杨飞点点头,反问道:「刚才大人的话你都听见了?」
  小娟微微一笑,裣衽一礼道:「恭喜公子,不,应该说恭喜新姑爷。」
  杨飞叹了口气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们小姐的心思,还恭喜什么?」
  小娟忽而神色黯然道:「小姐和丁公子今生有缘无份,梅公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口吻倒与杨飞一模一样。
  二人此刻已至一间房前,小娟道:「前面那间便是小姐的闺房,公子自己进去吧。」言罢,施了一礼,急急奔开,显然不想掺和到这尴尬情形之中。
  杨飞心想此事早晚得向姚柳青说清楚,便硬着头皮敲响房门,房内传来姚柳青慵懒的声音道:「梅大哥,进来吧。」
  杨飞心中大奇,为何她知道门外便是自己。推门而入,房内光线颇暗,隐约可见姚柳青侧卧榻上,衣散襟乱,托着香腮,含笑望着自己。
  他未想进门便是这么一副诱人的美女侧睡图,直看得心中一荡,强自摄定心神道:「青青你还好吧?」
  姚柳青嫣然笑道:「小妹中午喝多了酒,多谢梅大哥送我回来。」
  杨飞忙道:「不用客气。」想起此来目的,犹豫一下,方道:「刚才你爹说,你爹说……」他支吾半天,难以启齿,深吸口气,大着胆子道:「你爹说要将你许配给我。」
  出乎他意料之外,姚柳青毫无惊奇之意,反叹了口气道:「我爹为何老想把我嫁出去?」
  杨飞见她语中殊无反对之意,不觉愕然道:「青青,你不反对这门亲事?」
  姚柳青娇笑道:「我反对也没用,我爹会听我的吗?」
  杨飞叹了口气道:「难道你真的想嫁给我?」
  「我……」姚柳青俏脸笑容凝滞,两颗珠泪滴落襟头,忽而伏在床头放声痛哭起来。
  杨飞急急行去,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安慰,心道女人心,海底针,当真不可捉摸,刚才还欢言笑语,现在却失声痛哭。
  姚柳青哭得半晌,抬起头来,轻声道:「梅大哥,你可不可以帮小妹一个忙。」
  杨飞忙点头道:「当然可以,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尽力而为。」
  姚柳青微展笑颜道:「这可是你说的,不许赖皮。」见杨飞点点头,方道:「我答应嫁给你。」
  杨飞闻了此言,几欲昏倒当场,心想你答应嫁给我,我可没答应娶你。正在疑惑间,只闻姚柳青又道:「自我十六岁起,家中前来提亲之人不知多少,无非是看中我爹的权势,尤其有一个人令青青很是讨厌,青青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我爹绝对不肯让我嫁给丁大哥,丁大哥也无意娶我。梅大哥,青青知道你心中另有所属,你可否和我做个有名无实的夫妻,青青也想看看丁大哥若是知道我嫁人了会有何反应?」
  杨飞心中苦笑,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若是让梅云清知道此事,和她的亲事立马告吹;若让梅兰知道了,只怕会将自己倒吊起来,折磨至死;还有那毒婆娘,若是让她得知,会立时发动蛊毒,让自己死得苦不堪言。
  姚柳青见他面有难色,叹了口气道:「算了,那青青去跟爹说此事就算了吧。」
  杨飞见她楚楚可怜之态,一时脱口而出道:「我答应你便是。」
  姚柳青面露喜色道:「多谢梅大哥,青青一定会对你那未婚妻有所交代。」
  杨飞忙道:「不必了,我自会对她解释。」心中却道你别越帮越忙就好。
  姚柳青怔了一怔,垂首轻轻道:「梅大哥,我们若是成亲以后,青青绝对不会妨碍你与其他女子来往,希望梅大哥也不要阻挠青青与丁大哥之事。」她自知此事极是尴尬,故而说得极是小声。
  杨飞点点头道:「这是自然。」心中却如打翻了醋瓶子。心道你既嫁与我,别人看来你便是我的老婆,若还与那姓丁的勾勾搭搭,不是摆明给我戴顶绿帽子吗?不过他既打定主意开溜,这顶绿帽子多半落不到他头上。
  姚柳青大喜,柔声道:「多谢梅大哥,青青很高兴有你这么一个大哥。你虽然有时候有些轻浮,但心地很好,不像丁大哥,他凡事率性而为,不讲情面。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杀了一个向他苦苦哀求之人,连我求情他也不允。」
  杨飞道:「那你为何还如此喜欢他?」心中却道好险好险,还好没碰到那姓丁翻脸无情之时,下次见他一定得躲得越远越好。
  「不知道。」姚柳青反问道:「喜欢一个人需要理由吗?」
  杨飞摇摇头,瞧瞧窗外,已是漆黑一片,而小娟不知何时在外室放了一盏油灯。他忽想起姚昭武所说之事,忙道:「青青,你爹要我一起去布政司大人府中赴宴。」
  姚柳青道:「那梅大哥你快去吧。」
  杨飞应了一声,急急退了出去。姚柳青望着他远去的背影,神色黯然,长长叹了口气。
  换上那套杭绸精制而成的衣物,杨飞只觉容光焕发,来到前厅,姚昭武见了他,满脸笑容道:「青青如何说?」
  杨飞心中苦笑,佯作欢喜道:「青青答应了。」
  「真的吗?」姚昭武大喜道:「我还怕这丫头害羞不肯答应,以前好多人前来提亲她都不允,连布政司大人的公子也拒之门外,还与我大吵了一场,这次竟肯答应你,可见她真的很中意你。云飞,你以后一定得好好待她。」
  杨飞恭声道:「是,大人。」
  姚昭武板起脸道:「你还叫我大人。」
  杨飞心中暗叹,忙改口道:「是,岳父大人。」
  姚昭武哈哈笑道:「这样才对。」顿了一顿,肃容道:「在府中你可如此称我,不过到有人之时,云飞你仍需以上司之礼称我。」
  杨飞点头道:「是,是。」心中却道如此最好,你以为我很想喊你岳父?
  姚昭武微笑道:「待会晚宴之时,我将太原大小官员介绍给你认识,于你今后仕途必大有好处,切记不可失了礼数。」
  杨飞唯唯应诺,将不快之事尽皆抛之脑后,志满意得的随姚昭武乘轿,在一队亲兵的护卫上浩浩荡荡向布政司府进发。
  布政司府前车水马龙,山西大小官员悉数到场,一个个踱着方步,作着官揖,好不热闹。
  停轿之后,姚昭武远远指着门口一个六旬上下,身着便服的老者对杨飞轻声道:「那位便是山西布政司杨同德杨大人,与我私交甚笃,云飞你先随我去拜会他。」
  杨飞见他架式,便知是个大官,点了点头,随姚昭武行上前去。
  姚昭武老远便揖手道:「杨大人,下官来迟,让大人久等了。」
  那杨同德满脸堆笑道:「姚老弟太客气了。」望了一眼杨飞,见姚昭武与他神形亲密,不觉愕然道:「他是何人?」
  姚昭武笑道:「他就是下官曾向大人提及的梅云飞,大人可还记得?」
  杨同德道:「当然记得,就是那个破格升迁的百户。」
  杨飞见机行事,向杨同德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梅云飞见过杨大人。」心中却想你也姓杨,老子也姓杨,你当大官,老子却是个小混混,为何我们的命差这么多?
  姚昭武含笑道:「小女青青已许配于云飞,以后还请大人多多教诲于他。」
  杨飞愕然望着姚昭武,心想他难道有个女婿便要搞得街知巷闻?自己将来若是逃之夭夭,他如何下台,思及此处,不禁忧心忡忡起来。
  杨同德面现讶色道:「姚老弟太客气了,云飞小小年纪,立得大功,果真英雄出少年,又得老弟慧眼相识,以后前程不可限量。」
  杨飞忙恭声道:「多谢大人夸奖,云飞愧不敢当。」
  杨同德笑道:「姚老弟得此佳婿,当真可喜可贺。」
  这时一位与杨飞年纪相若,却英伟俊朗许多的少年自内行出,向姚昭武道:「姚叔叔,你刚刚和爹在说什么?」
  姚昭武含笑不答,只闻杨同德喝叱道:「飞儿,你怎可如此无礼?」
  杨飞突的跳了一下,心想这家伙看来是杨同德之子,莫要跟自己一样,也叫杨飞吧?他心念一转,向那少年揖手道:「小弟梅云飞,敢问兄台高姓大名?」
  那叫飞儿的少年仍是毫无所觉,指着杨飞道:「爹,这小子是谁?」
  杨同德望着姚昭武,大有深意道:「此次姚总兵剿灭吕梁山贼,他应居首功,你姚叔叔已将青青许配于他。」
  「什么?」那少年霍然转首望向姚昭武,见他微微颔首,方才死心道:「这小子贼眉鼠眼,面目可憎,穷气未脱,凭什么娶青青?」
  杨飞心中大骂,仍面不改色的笑道:「云飞无才无德,家徒四壁,什么也无,凭的只是对青青的一颗赤子之心。」
  杨同德拉下脸来,沉声喝道:「飞儿,你太放肆了。」那少年并不买帐,冷哼一声,转身奔进厅内。
  杨同德向杨飞含笑道:「方才是犬子杨云飞,与云飞你名字相同,不过比起来却差得远了。」
  杨飞忙道:「不敢当,大人说的哪里话,杨兄才是英雄少年。」心中却想,这小混蛋取个名字为何要跟老子差不多,将来别被人当成他才好。
  杨飞又道:「时候不早了,我们进去吧。」
  姚昭武点点头,见杨同德行入府内,对杨飞低语道:「若是杨云飞找你挑衅,你得万分忍耐,不可与他冲突。」
  杨飞点头道:「云飞晓得。」
  姚昭武微微一笑,二人相偕入内。
  布政司府内果真气势宏大,偌大的大厅之中摆了二十余桌酒宴,仍是宽敞之极。
  最上首主桌坐的自是杨同德,姚昭武与他同桌,坐在下首,旁边便是杨飞,而那个杨云飞正坐在对面用恶狠狠的目光瞪着他。杨飞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在座皆是达官显贵,杨飞何曾见过这等场面,好奇之下,环目四顾,蓦地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差点叫出声来,不远处不正是南宫博,他何时也来太原了?
  杨飞思起南宫燕来,心想待会再将这娇娇女交还给他,免得再麻烦自己。
  南宫博早就瞧见杨飞,但杨飞面目大变,又与姚昭武一同行入,差点认之不出,此刻见他神色,方敢确定是他,便向杨飞轻轻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
  杨飞亦轻轻点了点头,还了个礼,忍不住向姚昭武轻声问道:「大人,今日不是说庆功宴吗,为何三教九流什么人也有?」
  姚昭武低声道:「杨大人行事,一向喜欢如此,你不必太过在意。」
  主座的杨同德站了起来,咳嗽一声,厅内立时静了下来,只闻他高声道:「托圣上鸿福,此次姚总兵姚大人亲自出马,便一举剿灭在山西横行多年的吕梁山贼,力毙贼首朱阳,除了咱们山西的一大祸患,本官谨代山西百姓敬姚大人一杯。」
  姚昭武忙起身站起,连声道:「杨大人太过誉了,下官怎敢当此大功?都是杨大人统领有方。」
  席间之人亦一片歌功诵德之声,杨飞见得此景,心道这官府之人难道都靠拍马屁升官发财,自己不去当官真是太可惜了。
  杨同德饮满一杯,又道:「此次剿匪,还有一个小英雄,便是这位……」
  他含笑指着杨飞,众人目光一时都瞧向他。杨飞不知所以,正在诧愕间,只闻得姚昭武低语道:「杨大人在说你。」
  杨飞从未在这么多大官面前受此瞩目,不觉心惊胆寒,战战兢兢的慌忙站起,陪笑着行了一礼。
  杨同德此刻方才接着道:「梅云飞梅公子,他文武双全,此战之中,出谋献策,力斩贼首,应居首功。来人哪,将朱阳首级呈上来。」
  杨飞心道老子怎么打得过朱阳,明明是陈信义干掉的,斜眼瞥向姚昭武,心知必是他的意思,那陈信义定不会来找自己麻烦,思及此点,心中大安,泰然受之。
  早有两个亲兵奉上一个木匣,在堂下打开,里面果然是藏得妥妥当当的朱阳首级。在座一些武官吃过他的大亏,有的忍不住大声喝起采来。
  杨飞暗道若让那毒婆娘瞧见了不知是何感想?他定下心神,高声道:「朱阳武功厉害得紧,云飞一时侥幸得胜,连鼻子都被他一拳打塌了,变成了现在这副鬼模样,好不难看。」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杨飞忍不住偷瞥姚昭武一眼,见他微露赞赏之色,知道自己说得毫无差错,心中方安,千万别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才好。
  他抢了杨同德的话头,杨同德并不以为忤,反含笑道:「云飞奋勇杀敌,受了此伤,本官代朝廷赐他五千两纹银抚恤金。」
  杨飞在临汾贪污的五千两捐款还只用了一小半,此刻又闻得有五千两,心中大喜,但他深知为人处事不可太过贪功之理,忙施礼道:「多谢大人赏赐,云飞自知此战仅立小劳小功,不敢受此厚赏,还请大人将这些银子赏给三军,抚恤那些英勇阵亡的将士。」
  杨同德哈哈笑道:「云飞少年英雄,立功不贪,怪不得姚大人肯将爱女许配于你。」言罢,大有深意的望了身畔杨云飞一眼。
  众人尽皆哗然,姚柳青容貌虽在太原不算数一数二,但厨艺却声名远播,偕之琴棋书画,无不精通,有太原第一才女之称,娶回家那可有口福了,大都羡慕起杨飞这小子的艳福来。
  杨飞老脸一红,说不出话来,心道你们将此事宣扬得人尽皆知,那老子将来跑路怎么办?
  南宫博亦愕然望向杨飞,这小子不是梅云清的未婚夫吗,怎么又找了个老婆?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蓦地站起,高声道:「梅云飞,你既然杀了朱阳,武功当然不弱,可敢与我一战?」
  在场不少人知道杨云飞与姚柳青之事,他挑战梅云飞,必是为了姚柳青,这杨云飞年纪虽轻,武功之高,在太原城未逢敌手,心知马上便有好戏可看,不觉大叫过瘾。
  杨飞虽不知杨云飞武功如何厉害,但他自家知自家事,他武功怎么差也差不过自己,心中苦笑自己又多了一个情敌,不过就数这次最不情不愿,莫名其妙。忙揖手道:「杨兄,此刻是高兴之时,动刀动枪的恐怕不太好吧?」
  杨同德喝道:「飞儿不可太过放肆。」他虽在喝斥,言语之间,却并无太多阻挠之意,只因他曾向姚昭武提亲,姚昭武未允,杨同德亦存爱子与杨飞一较高下之心。
  杨云飞心领神会,横眉道:「梅云飞,你不敢吗?」
  谁让他自夸杀了朱阳,杨飞现在是骑虎难下,若是不战自己哪还有脸见人,立马打回原形,英雄变成狗雄。心念急转,正不知如何是好,只闻得姚昭武道:「云飞身上尚有旧伤未愈,不便动手,不如改日如何?」
  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大喜,恨不能抱上自己这个便宜丈人亲上一口,自己托伤不战,既可保全颜面,又可暂避其锋,姜果真还是老的辣,为何自己想不到?
  杨云飞略一沉吟道:「既是如此,我二人都不使内力,只以招式相较如何?」
  姚昭武道:「如此甚好,不伤和气。」他也想瞧瞧杨飞的武功如何。
  杨飞心中苦笑,环目四顾,见众人皆是看热闹的神色,只有南宫博点头表示鼓励之意,心知今日此战逃避不了,豪气陡生,大声道:「杨兄,小弟接战就是,不过为免伤了和气,点到即止,还有,不许用内力。」丑话说在前面,这么多人,也不怕杨云飞反悔。
  杨云飞心中嘿嘿冷笑,他对自己武功自信之极,只见杨飞双目无神,脚步虚浮,便知武功不高,自己虽不能当场要其小命,也要让杨飞当场出糗,吃吃苦头。他心中大快,喝道:「梅兄使什么兵刃?」
  杨飞闻得还要用兵刃,心中道糟,只得硬着头皮道:「使剑!」韩先生赠与他的那柄剑尚在太白居中,并未带在身上。
  杨云飞笑道:「小弟也使剑。」顿了顿,又高声道:「来人哪,去兵器库找两柄剑来。」
  杨同德忽道:「且慢,眼下较量只是助兴,不必真刀真枪的,去拿两把木剑来。」
  杨飞心道还好还好,木剑再怎么厉害也要不了小命,心中稍安。
  半晌工夫便有人呈上两柄木剑,杨飞与杨云飞二人一人持了一柄,来到后庭之中。此处地势开阔,无甚阻隔之物,数十个仆人持着火把,将场中照得灯火通明。
  杨云飞随意之极的站在场中,向杨飞低语道:「姓梅的,今日本少爷要你好看。」
  杨飞毫不客气道:「杨兄,不怕今日好看的是你自己吗?」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道:「就凭你那三脚功夫,你以为青青是因为你武功高才嫁给你的?」
  杨飞斜斜摆了「归云剑法」的起手式,轻笑道:「小弟自知武功浅薄,但较之杨兄尚要略胜一筹。」他记得韩先生说过动手过招最忌心浮气躁,只盼激怒杨云飞,自己便可占上不少便宜。
  杨云飞不屑道:「本少爷一个小指头就能打赢你。」二人方才数语声音甚低,仅二人可闻,杨飞正欲反唇相讥,杨云飞忽高声道:「剑乃万兵之宗,梅兄剑法不凡,小弟领教高招。」言罢,也不招呼,一剑便向杨飞刺来。
  杨飞见他剑式甚疾,话完剑至,他招架不及,只得斜身闪过。杨云飞似早知他这般闪避,木剑一横,剑身拍在他身上。
  「哎哟。」饶是杨飞早运起紫气神功护体,亦疼得叫出声来,怒目瞪道:「杨兄不是说不用内力的吗?」
  杨云飞方才仅用三成内力,杨飞就痛成这副模样,还责怪于他,自是心中大怒,若不用丝毫内力,那还打个屁,又不好食言,只得忍气吞声道:「小弟第一剑尚未注意,以后定不会再用内力了。」
  杨飞也不待他话说完,一招「白云出岫」向他攻去,招式间亦毫不客气用上了紫气神功。
  杨云飞未想他如此不要脸面,趁机偷袭,一句话尚未说完,杨飞木剑剑尖已至胸前,还好他身手极快,木剑斜挡,堪堪架住,这次不敢再用内力,以免落了杨飞口实,哪知两剑相交,虎口一麻,木剑差点震飞开去。
  杨云飞正欲大声喝问,杨飞又一招「白云出岫」攻来,他已有防备,哪会再吃此亏,木剑抖起数朵剑花,不但格住杨飞剑式,还化守为攻,攻向杨飞周身一十二处大穴。
  杨飞不假思索,使出归云剑法第二式「云山雾隐」,此招恰为守势,将杨云飞剑势格住。
  他连接两招,只觉杨云飞武功不过如此,再变「行云流水」,招式之间,早将紫气神功融会贯通,此刻使出,木剑之上附着一道淡淡的紫气,在火光之下,隐约可见。
  杨云飞眼中掠过一异色,收起轻敌之心,木剑信手挥出,每一剑都恰好格住杨飞,二人都使上内力,格到第一十八剑之时,那两根木剑再也抵受不住,生生折断。
  二人怒目相瞪,齐喝一声,双掌同挥,四掌相交,只见尘土飞扬,掌风四溢,待得平静之时,二人已然分开,场中却又多了一人。
 
 
 
 
只看该作者 27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六章 蝉翼之剑~
 
  那人正是南宫博,他眼看杨飞将败,及时出手震退二人。
  杨云飞自忖再出一招便可让杨飞颜面扫地,南宫博横插一手,让他美梦破灭,自是对此人又气又恼,厉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手,不想活了吗?」他言词虽厉,可碍于这么多宾客在场,不好立时出手,何况光凭南宫博方才露的一手已较他稍胜一筹。
  杨飞此刻只觉双臂酸软,毫无力道,连提起亦是极难,心知若非南宫博相助,自己铁定当众出糗,心中极是感激,赶忙揖手道:「南宫兄,别来无恙乎。」
  南宫博淡然一笑道:「数日不见,梅兄可好?」
  杨飞见他并不道破自己身分,心中暗暗感激,心道我那日自那妖女手中救你果然救得没错,日后你若再有难,我也不会袖手旁观。
  南宫博言至此处,方转首向杨云飞揖手道:「在下南宫博,拜见杨公子。」
  杨云飞冷哼一声,正欲出言喝斥,杨同德眼见冲突将起,急急行入场中,打了个哈哈道:「今日得见南宫公子神功,果真名不虚传。」南宫世家富甲天下,交游广泛,南宫博身为少主,身分非同小可,即便是杨同德亦不敢开罪他。
  南宫博施了一礼道:「杨大人过奖了。」
  方才二人木剑断后,竟以内力相搏,杨飞这个半吊子当然不是杨云飞对手,南宫博不忍见杨飞落败,便出手相救,在差之毫厘间深深受住二人内力反冲之力,硬将二人分开,武功之高,非但杨飞较之差了十万八千里,即便是杨云飞亦逊出老大一截。
  杨同德又向杨云飞道:「今日便当梅云飞与你打成平手,改日再切磋如何?」他说得和颜悦色,让人闻之却不怒自威,不敢拒绝。
  杨云飞乖乖的点头道:「一切听从爹的吩咐便是。」言罢,狠狠瞪了杨飞一眼,心道改日再找你算帐。
  杨飞求之不得,忙道:「杨大人既有此提议,云飞不敢不遵从。」此言既卖了杨同德面子,又表示自己并未怯战,找了个台阶下。
  旁观之人大多不会武功,并未看清场中情形,闻杨同德此言,还道二人真的打成平手,亦无甚异议。
  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极是不屑的行进厅内。
  杨同德见他如此不讲礼数,颇为尴尬的笑道:「犬子太无礼数了。」
  杨飞陪着干笑两声,伴着南宫博行入厅内,堪堪就座,只闻得自杨府大门传来一个极为尖锐的声音道:「好热闹的场面啊。」
  杨飞向那人望去,见他瘴头鼠目,一身官服,瞧来虽不过四品,可姚昭武及太原大小官员却随杨同德一起迎去,神情恭敬,不觉愕然向南宫博问道:「南宫兄,你可知此人是谁,为何如此大的架子。」
  南宫博微笑道:「梅兄可曾闻得汪直之名。」
  杨飞摇头苦笑道:「小弟孤陋寡闻,未曾听过。」
  南宫博面色凝重,轻声道:「汪直是当朝第一大红人,提督西厂,权势极大,此人便是汪直心腹梁有德。」
  杨飞哪知西厂是什么东西,只得含含糊糊的应道:「怪不得。」
  那梁有德身畔尚有不少人,其中一人杨飞居然认得,赫然便是那个冤枉他杀人放火、奸淫掳掠的临汾知县,那潘知县显是因有了梁有德这个大靠山,方敢公然前来太原。
  梁有德自前门行入大厅,厅内之人立时鸦雀无声。他缓缓望了众人一眼,方用那极是尖锐似公鸡般的声音道:「边关战事正紧,本官在大同督军,杨大人却在此大宴宾客,好生快活。」
  他开口便出言嘲讽,杨同德堂堂封疆大吏,何曾受过此等鸟气?心中虽是大怒,却知得罪梁有德,无异得罪汪直,眼下汪直势大,得罪不起,只能忍气吞声道:「姚总兵平定盘踞吕梁、滋扰地方的朱阳一伙山贼,今日得胜而归,此刻正在为他庆功。」
  梁有德「嗯」了一声,望向姚昭武道:「这位可是此次剿灭山贼的太原总兵姚昭武?」
  杨飞忍不住向南宫博低声问道:「南宫兄,为何此人说话怪声怪气的?」
  南宫博轻声道:「他是个太监,说话自然怪声怪气。」
  杨飞恍然大悟,二人在此低语,那梁有德似曾闻得,向这边瞥了一眼,杨飞连忙垂下头去,肚里暗骂阉狗。
  姚昭武官衔本较他为高,闻得他直呼自己之名,心中大怒,只得忍气应了一声。
  梁有德忽嘿嘿笑道:「可是本官听说姚总兵此次未竟全功,放走了女匪首毒娘子,还苛刻百姓,滋扰地方,败坏朝廷名声。」
  后面这个罪名极大,若是落到姚昭武头上,莫说乌纱不保,便是人头亦会落地。姚昭武心中大骂这个阉狗胡说八道,乱加罪名,强忍怒气,陪笑道:「那毒娘狡猾之极,又有那朱阳拼死相护,方能逃脱,怎能说是本官放走。至于梁大人所说苛刻百姓、滋扰地方之罪,空口无凭,可有人证?」他一向御下甚严,自问属下从未有此情形发生。
  梁有德嘿嘿冷笑两声,忽然高声道:「潘知县。」
  那潘知县连忙自他身后闪出,恭声道:「下官在。」
  姚昭武虽闻其名,却并不认得他,愕然道:「梁大人,此人是谁?」
  梁有德冷哼道:「他便是临汾知县潘超。」
  姚昭武与杨同德皆不由怒火中烧,这个潘超弃城而逃,还未追究他的罪名,反倒恶人先告状,倒打一靶。二人互视一眼,杨同德忽大声喝道:「来人哪!」
  自厅外涌入近百亲兵,为首是名千户,向杨同德恭声道:「属下在。」
  杨同德指着潘超道:「将枉法弃职的临汾知县潘超拿下。」他心知梁有德前来分明是在找碴,今日之事必难善了,若让梁有德落了姚昭武之罪,无异当场掴他耳光,反复思量之下,不如先来个下马威。
  那些亲兵一拥而上,梁有德带来之人虽然都是西厂高手,人数却是太少,加之猝不及防,潘超立时被那千户领兵拿下。
  潘超哪会想到自己跟着当朝红人汪直心腹亦会这般情形,大急道:「梁大人,你可说过会保护下官的。」
  梁有德气得身子发颤道:「杨大人好大的官威。」
  杨同德冷笑道:「此乃本官份内之事,不劳梁大人费心。」
  常言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梁有德再横也不敢在杨府太过放肆,只得忍气道:「潘知县所犯何罪,杨大人竟会如此待他?」
  杨同德道:「潘超徇私枉法,物证人证确凿,本官蒙圣上弘恩,托以山西军政要务,不敢留此罪臣,自然要将他严办。」
  梁有德见杨同德连皇帝都抬出来了,不好再说,冷哼一声,向潘超问道:「潘知县,可有此事?」
  潘超心道时下为官之人十个倒有九个徇私枉法,你这太监只怕比老子更重十倍,他又不好明说,只能大叫道:「梁大人,下官冤枉,绝无此事!」
  杨飞见潘超有难,心中大快,心道你这老家伙那日在公堂之上威风凛凛,今日竟落到如此惨景。见得潘超喊冤,哪会让他得逞,急急行上前去,施了一礼,落井下石道:「各位大人,云飞可以证明这潘知县犯了栽赃嫁祸之罪。」
  梁有德见杨飞出来掺和,心中恼他,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插言,来人哪,与本官拿下。」
  「且慢。」姚昭武大声道:「梁大人,他是本官属下梅云飞,此战立了大功,拿下朱阳首级,蒙杨大人应允,受封百户。」
  杨飞面目大变,潘超此刻方才认出,见他摇身一变,竟然成了军中百户,气急败坏道:「他明明是下官在临汾所断死囚,犯下连桩杀人命案,怎可从军?」
  杨飞胜券在握,不急不徐道:「云飞所犯之罪皆是潘知县栽赃陷害,若是案卷在此,各位大人一查便知,其中多数案例皆是中秋之前发生,而中秋之时我尚在长安,此事南宫公子可以作证。试问云飞怎能分身千里,身处二处,在临汾作案?」
  他将南宫博扯入其中,南宫博乐得送他一个顺水人情,行上前来,向诸人施了一礼道:「在下南宫世家南宫博,中秋之日确在长安见过梅云飞。」
  梁有德虽为朝廷中人,却也闻得南宫博之名,知其来头极大,有他作证,一时难以辩驳,只能哑口无言。
  潘超哪知南宫博来历,见他一身布衣,以为可欺,厉喝道:「尔等区区百姓竟敢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他被那千户缚住双手,此言说得色厉内荏,模样颇是可笑。
  杨飞冷笑道:「你连闻名天下堂堂南宫世家少主南宫博公子都不认得,不是该死吗?」
  杨同德面现赞许之色的望了杨飞一眼,大喝道:「大胆潘超,竟敢狡辩,本官自即日起革去潘超临汾知县之职,打入大牢,待得明日开堂会审。」
  那千户恭声应是,押解潘超领命而去。
  此乃杨同德官职份内之事,梁有德一时亦无从阻挠,只得哑巴吃黄莲,干巴巴的看着那千户离去。
  杨飞心中暗喜,大声道:「杨大人明察秋毫,帮云飞洗脱冤情,真乃再世青天,云飞多谢大人救命之恩。」
  杨同德呵呵笑道:「云飞过誉了,你要谢也应该谢梁大人,若非他识清那潘超罪行,本官怎可如此轻易将潘超打入大牢。」他此言用意颇深,虽明着对杨飞说,其实是向梁有德示好:大家一人退一步,相安无事。
  梁有德听信潘超之言,此来趾高气昂,满以为能落姚昭武之罪,再治杨同德一个御下不严,抖抖西厂的威风,却未想会落到刻下这般颜面扫地的尴尬情形。他孤掌难鸣,心想只能以后再报此恨,心念急转间,打了个哈哈,藉此台阶下道:「杨大人这是说哪的话?」
  杨飞深深作了一揖道:「云飞多谢梁大人大恩大德。」他这一揖作得不情不愿,兀自心中大骂这阉贼断子绝孙,操他祖宗十八代。
  梁有德眯起一对鼠眼瞧着杨飞道:「方才姚总兵说你在平定山贼一役中立有大功,不知是真是假?」
  杨飞恭声道:「云飞不敢居功,皆是姚大人领导有方。」心中却道若是假的,老子便做你这没种狗太监的龟儿子。
  梁有德嘿嘿笑了两声,不再理他,向杨同德道:「杨大人,本官此次是为边关督运粮草而来,不知杨大人可曾准备妥当?」
  杨同德道:「早已备好,只是近日辖境山贼闹得厉害,为防敌人劫粮,不敢擅自北运,有梁大人押送,自是再好不过。」
  梁有德道:「既是如此,本官这就去交接。」
  杨同德佯道:「梁大人不留下同我等共饮几杯?」
  梁有德哪会留在此地自讨没处,干笑两声道:「本官军务在身,不敢久留,告辞了。」
  杨同德道:「那本官不送了,梁大人慢走。」又对身畔一名官员道:「江知府,你随梁大人前去。」
  梁有德轻哼一声,拂袖而去,正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杨同德落了梁有德面子,心中得意,待得梁有德去远,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高声道:「扫了半天兴,大家继续,尽兴才好。」
  回到席中,姚昭武面有忧色,在杨同德耳边低语道:「杨大人,那梁有德回去之后必会向汪直添油加醋,对大人不利,大人须尽早提防。」
  杨同德正色道:「姚老弟所言极是,还好我们并无把柄在汪直手中,他一时尚无法奈何本官。」这几年汪直权势已大不如前,否则杨同德再胆大,也不敢如今日般公然同梁有德为敌。
  姚昭武忽道:「下官听闻皇上有意废去西厂,不知是真是假?」
  杨同德道:「汪直专权,朝纲日废,再如此下去,如何得了。皇上这几年身子大不如前,再过几年,太子即位,哪有汪直立足之地。」这几句若被西厂探子闻去,皆是杀头之罪,故而声音颇低,仅身畔心腹可闻,不虞旁人听见。
  杨飞竖起耳朵,听得颇有兴致。姚昭武忽回过头来,向他微笑道:「云飞,你方才那番指证真是精彩之极。」
  杨飞老脸一红道:「大人过奖了,云飞愧不敢当。」
  杨同德叹了口气道:「若是我家飞儿有你一半稳重机警就好了。」
  对座的杨云飞冷冷哼了一声,离座拂袖而去。
  杨同德拿这个宝贝儿子毫无办法,只得陪笑道:「大家不要客气,喝酒,喝酒!」
  宴间姚昭武领着杨飞向在座大小官员一一介绍,众人皆知杨飞是他的乘龙快婿,不敢怠慢,个个大拍马屁,一片歌功诵德之声。
  杨飞听得意气风发,得意之极,心道若论拍马屁,老子只怕还高了你们一筹。
  晚宴之后,杨飞酒足饭饱,向杨同德告了一声罪,又在姚昭武耳边低语数句,追上正欲离去的南宫博道:「南宫兄请留步。」
  南宫博似早知他会追来,好整以暇道:「梅兄今日春风得意,真是可喜可贺。」
  杨飞老脸一红道:「南宫兄若是有暇请到城南太白居来,小弟有样东西送给你。」
  南宫博心道你要送东西现在不能送吗,但见他神秘兮兮的,只好点头道:「梅兄可否先告诉在下是什么东西?」
  杨飞心中暗笑道:「要是先说出来就无趣了?记得一定要来,这样东西南宫兄一定正在找,而又寻之不得。」
  南宫博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揖手道:「梅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梅兄即便不送小弟东西,小弟亦将前去拜会。梅兄,告辞了。」他自与李梦柔一战后,心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性子大变,傲气全无。
  杨飞道了一声「后会有期」,望着他远去背影,心想他今日回去必定大想特想,可想破脑袋也不知那样东西是什么?思及此处,心中暗暗好笑。
  「云飞!」姚昭武行至他身畔,问道:「你同南宫公子很熟吗?」
  杨飞道:「在长安认识的,有些交情。」
  姚昭武道:「他肯得罪西厂帮你,可不是有些交情这么简单。」
  杨飞见他话中起疑,忙道:「当时南宫公子正被敌人追杀,云飞恰逢其会,救了他一次,故而谈不上什么深交。」
  姚昭武颔首道:「原来如此。云飞,你不是说你是洛阳人吗?为何又到长安去了?」
  杨飞见自己原来谎言漏洞百出,只好继续圆谎道:「自从父母过世之后,云飞便四处流浪,后来到过长安。」他言至此处,反问道:「岳父大人,你问这些干什么?」
  姚昭武见他忽唤自己为岳父大人,其意自是说我现在既然已是你的半个女婿,你就不要问东问西,大起疑心了,心中暗暗佩服这小子交游广泛,呵呵笑道:「没什么,随便问问。」
  杨飞又道:「大人,云飞今晚尚有事要回客栈去看看我的那些朋友,就不陪您回府了,还望见谅。」
  姚昭武略加沉吟道:「陈千户既已出面放还你的那些朋友,你自当前去瞧瞧,记得快去快回,青青还在府中等着你。」
  杨飞深深施了一礼道:「大人,云飞暂且告辞了。」言罢,便即转身离去。
  姚昭武叹了口气,他自己亦不知道为何对杨飞如此钟爱,连最心爱的女儿都许配于他,大概是杨飞似极年轻时的自己吧。
  来到河间客栈,只见大门紧闭,里面已是漆黑一片。杨飞不觉大奇,眼下仅是酉时,正是路人投店之时,怎会熄灯关店?
  敲响客栈大门,半晌客栈的店小二方才应声,见了杨飞,道:「客倌,今日本店不做生意。」
  杨飞道:「小二哥,为何如此早便熄灯不做生意了?」
  那店小二道:「当然不是,有一群住店的房客将客栈包下,他们吩咐下来不许掌灯,我们只好照做了。客倌,你也是来住店的吗?」
  杨飞心中大奇,白向天这是在搞什么鬼,难道知道他今晚要来偷剑?思及此处,不禁有些作贼心虚,笑道:「我是来找那伙镖师的,我是他们的朋友。」
  那店小二道:「原来如此,那客倌快进来吧。」
  杨飞行入客栈,又道:「那些年轻的镖师今日可曾回来?」
  店小二点头道:「他们昨日出去,今日才回来,真是奇怪,难道另投了间客栈?」
  杨飞心道不是投了客栈,是投了大牢,自怀中摸出一锭碎银,塞入这店小二手中,道:「多谢你了,小二哥。」
  店小二见了银子,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哈腰道:「不敢当,小的这就引客倌去见你的那些朋友。」
  杨飞轻车熟路的来到白向天门口,那店小二恭声道:「客倌,小的先告退了。」
  杨飞点点头,在房门上仅敲得几声,便闻得里面白向天的声音道:「是小飞吗?门未上栓,进来吧!」
  杨飞不觉愕然,为何今日人人皆知敲门的是自己,姚柳青如此,白向天亦是如此。他不好相问,闷不作声,推门而入。
  杨飞反手关好门,房内立时漆黑一片。他正欲出声相问,火光倏现,只见白向天负手站在房中含笑望着他。
  杨飞吓了一跳,拍着胸口,惊魂未定道:「师伯,别这么吓我!」
  白向天笑道:「生平未做亏心事,夜半遇鬼心不惊,小飞你可有什么亏心事?」
  杨飞怎敢说是为了偷蝉翼剑,忙道:「师伯,你知道小飞一向胆小,虽然没什么亏心事,亦做不到什么夜半遇鬼心不惊。」他说话之时,忍不住望了墙角那三个大木箱一眼,里面正是此次振威镖局所运之镖,那柄蝉翼剑不知是否藏在里面?
  白向天缓缓行近,双手扶在杨飞肩头,语重心长道:「小飞,人生在世只需做到忠孝节义四字,便可无愧于天地,什么也不怕了。」
  杨飞心中突的一跳,难道白向天已然得知什么端倪。
  白向天松开他道:「小飞,这次真是多谢你救出立生他们了。」
  杨飞老脸一红,吶吶道:「师伯言重了,师兄们有难,救他们脱险,乃小飞份内之事。」
  白向天问道:「你是如何结识官府中人,救出他们的?」
  杨飞道:「此次小飞在途中遇到朝廷的一员大官,在临汾围剿山贼,因缘际会,立了些军功,小飞便去找他帮忙,他一出面,官府便放了师兄们。」
  白向天见他不欲多说,也未多问,道:「小飞,你可知……」他此言未毕,只闻得外面传来嘈杂之声,其间有人大呼「失火了!」、「失火了!」
  杨飞心中一动,恭声道:「师伯,小飞出去瞧瞧。」
  白向天点头道:「快去快回,小心一些。」
  杨飞道:「多谢师伯关心!」退出门外,远远望去,见客栈北面隐隐传来火光,时值深秋,北风正劲,火势愈加猛烈,隐隐向客栈蔓延而来。
  杨飞拉着急急赶来的店小二道:「小二哥,到底发生何事?」
  那店小二道:「听说北面布庄着火,火势极大。」
  杨飞又道:「会否烧到这来?」
  店小二苦着脸道:「小的又不会未卜先知,怎会知道?」
  杨飞道:「小二哥,你去忙吧。」
  店小二应了一声,急急奔去。
  此刻不少师兄弟亦闻讯起床奔出门外,许是陈信义已言明是杨飞托其救出众人,见了杨飞,纷纷前来道谢。
  杨飞不知他们曾否泄自己的老底,不好相询,神色犹豫,还是佟青见机道:「飞扬,那个陈大人说是梅云飞托他救我们出来的,我们一猜便知梅云飞是飞扬你,知你化名必有缘故,是以并未道出你的真名,你放心好了。」
  杨飞大喜道:「多谢各位师兄。」
  佟青笑道:「应该是我们多谢你,真不知你最近怎么混的,越混越好,连朝廷的大官都攀上了。」
  杨飞道:「此事说来话长,容我以后细细说给你们听,眼下我得回去禀告总镖头。」
  佟青道:「那你快去吧,别让总镖头久等。」
  杨飞「嗯」了一声,快步行入白向天房内。
  白向天仍坐在椅中,含笑望着他道:「小飞,外面情形如何?」
  杨飞摇头道:「师伯,客栈北面起火,火势极大,情形有些不妙,咱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白向天面不改色,若无其事道:「这只不过是那些偷偷摸摸的小贼调虎离山之计,小飞不必惊慌。」稍稍一笑,又道:「这些人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若是杨飞不知此镖乃蝉翼剑,必定大为诧异,但他此刻心知肚明,众人尽皆虎视眈眈,连自己亦心怀鬼胎,不由暗暗苦笑,故作惊愕道:「师伯,这是为何?」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还不是我们此次所保之镖的缘故。」
  杨飞顺着他语气佯作好奇的问道:「师伯,我们此次保的镖是什么东西?」
  白向天道:「一柄剑,一柄天下人人垂涎的剑,名为蝉翼剑。」
  杨飞不得不硬着头皮问下去道:「什么剑如此贵重?」
  白向天道:「据传只要悟得藏在蝉翼剑身上的秘密,便可得到数之不尽的财富和天下无敌的武功。」他道出此言时,双目紧紧盯着杨飞,瞧得杨飞头皮发麻,许久白向天方又道:「小飞,你想瞧瞧吗?」
  杨飞大喜道:「小飞能见识见识?」
  白向天点点头道:「我拿出来给你瞧瞧,但切记不可对你的那些师兄们提起。」
  杨飞笃定的点头道:「这个当然。」
  白向天行向那三个大木箱,自怀中摸出一把钥匙,打开最上面的那个木箱。杨飞不觉伸长脖子望去,只见里面尽是石块,一点值钱之物也无,心中苦笑,师兄们抬着这些木箱累得气喘吁吁,谁会想得到里面全是些不值钱的石头。
  白向天执起油灯,在木箱里面找了半晌,手中又多了一把钥匙,这才费力去搬那个木箱。
  杨飞本欲帮忙,可见了白向天面色沉重的摇了摇头,只得作罢。
  白向天移去那个木箱,又用方才寻到的那柄钥匙开了第二个木箱,这次木箱中全是些刀剑,白向天又在里面寻了半天,再寻到一把钥匙,这才抬去第二个木箱,若是不知里面有柄钥匙,谁会费神在这些金铁之物中去寻一柄钥匙。
  杨飞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向天打开最下面的那口木箱,心道应该再无钥匙了吧,如若有人存心偷剑,不会直接毁去这口木箱上面的锁吗?
  白向天开了锁,却并不打开箱盖,反含笑道:「这三口木箱皆是『神手』常宽所制,每口木箱皆有十八道机关,若是不依序打开,必会死无全尸。」
  杨飞心中倒吸一口凉气,自己若要偷剑,还要自白向天身上偷到钥匙才行,光这开匙功夫已非自己所能为之了。
  白向天打开箱盖,里面有一个细长的锦盒,他取出锦盒,放到桌上。杨飞细细察看,只见上面有三个匙孔,白向天将方才那三柄钥匙一一插入,不知在何处按动机关,那盒盖立时弹开,露出里面所装之物来。
  杨飞远远望去,见锦盒之内衬着红绸,虽有剑痕,竟空无一物,不觉愕然望着白向天,心想这么珍而重之藏在木箱之内的锦盒,难道竟什么都没有,还是蝉翼剑已被人偷去了,可白向天面上毫无异色。
  「朋友,还不现身?」白向天突然一声大喝,探手锦盒之内,不知拿了什么东西,飞身自窗口掠出。
  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个锦盒,心念电转,白向天方才拿了什么东西,他一时并未看清,难道这蝉翼剑真的视若无物?
  正在他思忖之间,白向天已然折返,扬起手中之物道:「这便是蝉翼剑。」
  杨飞借着灯光,细看之下,这才看清白向天果真持有一柄长剑,通体无色透明,握在手中,仿若无物,怪不得自己方才瞧之不见,他强行抑下心中贪念,道:「师伯出去所为何事?」
  白向天将蝉翼剑放入锦盒之中,笑道:「刚刚有个贼人暗中偷窥,被我赶走了。」
  杨飞面有愧色道:「小飞武功不济,没听到外面有人。」
  白向天将锦盒放入木箱之中,又将三口木箱一一锁好,恢复原样,这才道:「这数日夜夜有人来探查,今晚自然不会例外。」
  杨飞有些担心道:「师伯方才露出蝉翼剑,不怕被贼人得知秘密而被人盗去。」
  白向天微笑道:「这三口木箱便是常宽亲来也未必打得开,何况那锦盒之内藏有江南霹雳堂的火器,若不依法开锁,百丈之内将夷为平地,如此一来蝉翼剑亦被毁去,得之又有何用。」
  杨飞思起祈州之战火炮之威,心有余悸,干笑道:「师伯已有如此万全之法,小飞杞人忧天了。」
  白向天摇头道:「机关是死的,人是活的,若是贼人得知其中之密,已有防备,说不得会有法打开。」顿了一顿,又道:「这个秘密仅我与你叔叔知道,切记不可泄漏。」他前面已叮嘱过,此刻又说了一遍,以示郑重。
  杨飞神色凛然道:「师伯放心,小飞决计不会。」心中却道:我对自己就不放心得紧。
  白向天含笑点头道:「对你我还是信得过的。」
  杨飞思起一事,又问道:「师伯,此次我们到底要将镖送往何处。」
  白向天道:「你可闻得飞鹰堡之名?」见杨飞摇摇头,方道:「飞鹰堡地处大漠,据传堡主一脉是元室皇族后裔,故在鞑靼人心中有至高无上的地位,我们此次就是要将镖送往飞鹰堡。」
  杨飞道:「怪不得小飞听师兄们说镖队要过大同,可边关战事吃紧,不许我们北上,是以方在太原滞留下来。」
  白向天微微颔首,轻声道:「其实到大漠也不必非经大同,这两日我与你叔叔商议向东而行,再北上张家口亦可到鞑靼境内。」
  杨飞大点其头道:「原来有此途径,为何不早走此路?」
  白向天笑道:「如此走法要绕老大一圈,谁愿意舍近求远?」
  杨飞压根不知怎么走,颇为尴尬的干笑道:「原来如此,小飞愚笨,让师伯见笑了。」
  白向天道:「你此前未出远门,自是不知。」他言至此处,似思起一事,面上笑容忽而凝滞,沉声道:「那位梅庄主可曾向你问起我们此次托镖之事?」
  杨飞心中大惊,却依然面不改色道:「没有哇!」望着白向天,故作掩饰的反问道:「师伯为何问起此事,难道……」
  白向天道:「我当然信得过你,不过她若知道我们所运之镖为蝉翼剑,必会心生贪念。小飞,你千万不可将此事说与她听,须知人心隔肚皮,你怎知她不会别有居心?」
  杨飞点点头,心道我没说她已经知道了,还差我这个你最信任之人来偷。
  白向天忽叹了口气道:「此事不知何人传出,江湖之中知道的人已是不少,那位梅庄主说不得早已得知了,何必来问你。」
  杨飞道:「她身为一庄之主,又是名门正派,必不会行此偷鸡摸狗之事。」他虽说出此话,心中却满是苦涩之意,梅云清不亲自动手,却要自己来做这个小人。
  白向天点头道:「小飞说得也是,这些日子我所遇都是些黑道中人,并无正派之人。」顿了一顿,又道:「我们这一路风平浪静,来太原的前数日也相安无事,只是这几日才有一些小贼前来查探,却不敢明目张胆,想必此事这几日方才传出,希望知道的人不会太多,我们的麻烦亦会少一些。」
  杨飞心道江湖中黑白两道都知道了,知道的人还不多?他不好明说,反问道:「此镖既然如此棘手,师伯为何不推说不接?」
  白向天笑而不答,反问道:「你可记得那梅庄主在长安带你去见的那具尸首?」
  杨飞点头恭声道:「小飞当然记得。」
  白向天道:「那人叫丁小全,在江湖中人称『妙手空空』,此镖便是他所托,他托镖费用是十万两。」
  「十万两!」杨飞惊诧出声,合不拢嘴,半晌方道:「这么多。」平日振威镖局接镖所得镖费最多一次也不过二万。十万两,够他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白向天点头道:「此镖堪称天下第一镖,此次我们接了此镖,不但有丰厚的红利,还可将振威镖局之名扬名天下,若是不接,传扬出去,还有谁前来托镖?」
  「原来如此。」杨飞恍然大悟,又问道:「天下镖局如此之多,为何那丁小全要将此镖托给咱们振威镖局?」
  白向天道:「此事师伯我也百思不得其解,那丁小全一向在江南行事,不知为何要千里迢迢到长安来托镖?」
  杨飞道:「师伯可知那丁小全的蝉翼剑得自何处?」
  白向天轻声道:「南宫世家。」他此言声音极微,仅二人可闻。
  杨飞「啊」了一声道:「怪不得南宫博要到长安查探。」他忍不住问出一个藏了许久的问题:「既然这蝉翼剑便在师伯手中,师伯可曾想过据为己有?」
  白向天正色道:「人生在世,最重信义二字,师伯我虽有贪念,但收了那丁小全的镖银,自然以信义为先,不可行此监守自盗之事。」
  杨飞硬着头皮道:「小飞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真是惭愧之至!」
  白向天哈哈一笑道:「不说这些不快之事了。」顿了一顿,忽问道:「你与那梅兰住在那太白居吗?」
  杨飞应道:「不错,师伯,是我叔叔告诉你的?」
  白向天颔首道:「你叔叔说在太白居碰到你。」
  杨飞思起此事,有些犹豫道:「小飞在太白居碰到我叔叔同朋友在一起。」
  白向天面上微现讶色道:「你叔叔的朋友是什么人?」
  杨飞道:「听说是唐门中人,叫唐备。」
  白向天脸色大变道:「他们说些什么,你可听清?」
  杨飞摇头道:「小飞并未听清。」他见白向天神色,不觉心中一阵茫然,反问道:「我叔叔他……」后面之言他到底说不出口,只好含糊以对。
  白向天突然挥手示意他噤声,过得半晌,轻声道:「外面情形不对,小飞你留在此处,我出去瞧瞧。」
  杨飞道:「师伯快去快回,小飞拼死护住此处。」
  白向天微微一笑,开门大步行出,消失在夜幕之中。
 
 
 
 
只看该作者 28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七章 天香剑痕~
 
  杨飞呆呆的望着那三口大木箱,心念急转,若要盗剑,此刻无疑便是最好机会,可自己虽知蝉翼剑藏在里面,却自忖无此能耐,打开机关将剑取出。难道还要去偷白向天身上的钥匙,偷不偷得到暂且不提,如此一来,必会令白向天起疑,说不得立刻翻脸无情,可若是不偷,又如何对梅云清交代?
  他为难之间,只闻得门外殷立生的声音道:「飞扬,你在里面吗?」
  杨飞回过神来,佯作一副尽心护镖的模样,高声应道:「殷师兄,我在这里!」
  殷立生道:「师父吩咐我们在外面守护,飞扬你放心好了。」
  杨飞忙道:「多谢师兄!」心中却暗自奇怪,为何此时此刻仍未见到叔叔付无忌。
  外面呼喊之声更盛,隐约可闻烈火燃烧的劈啪之声。杨飞自窗口望去,只见不远火光冲天,颇为骇人,心知白向天决计不会骗他,却不禁担起心来,火势若蔓延此处,难道自己当真在此等死。他思量之下,决定还是逃命要紧,管它什么蝉翼剑,至于盗剑之事,白向天既如此托大,这木箱必定厉害非常,自己还是不动为妙,免得剑没偷到,反送了小命。
  杨飞主意已定,顿时轻松下来,遂搬了张木椅坐到木箱之旁,双目却牢牢盯着窗外,情况不妙的话,马上跳窗逃命,若是白向天或一干师兄进来,见得此景也还道他尽忠职守,说不得会褒扬一番。
  不知过了多久,杨飞忽然嗅到一阵花香,这香味十分浓郁,便似这客房之中有无数鲜花同时绽放。他心中大奇,房内决计不会有鲜花,瞧瞧窗外,这客栈庭院之中哪里有花,可这花香却是从何而来,当真奇也怪哉。
  「不许动。」杨飞只顾瞧着外面,却未顾得自己安危,闻得此言之时,只觉背后有支剑尖直对背心要害,他若稍动一下,便会丧命。
  杨飞吓得魂飞魄散,无暇多思,忙不迭求饶道:「大侠饶命,小人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娇妻幼儿,若是你杀了小人,他们这下半辈子该当如何是好?」他说话之时,全身紧绷,一动不动,当真听话之极。
  「胡说!」背后那人不觉「噗哧」一笑,语音娇甜,柔美动听,分明是个年轻女子。杨飞心中稍安,他现在对付女人颇有一套,凭自己这条三寸不烂之舌,说得这女子放过自己并非难事。
  他心中正打着如意算盘,只闻那女子又道:「看你样子今年不过二十,有妻儿不足为奇,哪会有什么八十老母,难不成你娘六十才生下你?」
  杨飞平时说顺口了,方才脱口而出,哪想得到这么多,只得老老实实道:「姑娘真是冰雪聪明,说得分毫不差,在下父母早亡,妻儿亦是全无。」他见这女子似极好说话,惧意大减,连称呼亦亲热许多。
  那女子冷哼道:「本姑娘生平最恨油嘴滑舌,好拍马屁,喜说假话之人。」这三句亦是杨飞的三大优点。
  杨飞心中大骂,口中却陪笑道:「在下生性老实,最不会拍马屁,再说姑娘聪明绝顶,在下即便拍也拍不到姑娘身上。」他语中虽在说自己老实不会拍马屁,实里却是一点都不老实,简直屁话连天。
  那女子听他大拍特拍,冷哼一声,却不责他,忽而问道:「你是什么人?」
  杨飞忙道:「在下杨飞,只不过是振威镖局的一个小弟子。」
  那女子道:「你既然只是振威镖局的一个小弟子,为何会孤身一人待在总镖头白向天的房中守镖?」
  杨飞想也未想,便道:「我们总镖头有事出去一下,要我和师兄弟们在此守着。」他此言却是提醒这女子房外还有他的人,不可胡来,否则插翅难逃。
  那女子犹豫了一下,忽然又问道:「我问你,你可知这蝉翼剑藏在何处?」
  杨飞心道老子早知你要问这,心中嘿嘿笑了两声,好整以暇道:「知道。」
  那女子大喜道:「那在哪?」
  杨飞见她言语之间不懂掩饰,分明是个初入江湖的雌儿,还是口出狂言,最好骗的那种,他不动声色道:「姑娘拿剑指着在下,在下如何指给姑娘看。」
  那女子稍加迟疑,收回长剑,方道:「你可得老老实实,不许耍什么花样?」
  杨飞忙道:「在下哪敢!」他此刻方敢自椅中站起,转过身子,回首望去,只见不远处站着一名体态娇美,周身白衣的女子。她头上裹满白纱,仅露出双目。
  杨飞顿觉那花香愈加浓郁,忍不住又猛力嗅了嗅,方知这花香是从这女子身上传来。他心中大奇,虽说女子身上带些香味不足为奇,可哪有这般浓郁之理,然而令他更奇的是此女手中持着一柄非常奇怪的长剑,剑身上有数不清的裂痕,似曾被人震碎,又强行合炼起来。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不说蝉翼剑在何处,反东嗅西嗅,呆呆望着自己手中之剑,芳心愠怒,娇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本姑娘一剑杀了你!」她此刻方才瞧清杨飞面目,见他瘴头鼠目,鼻梁血肉模糊,心中说不出的讨厌。
  杨飞陪笑道:「姑娘手中之剑乃千古名兵,较什么蝉翼剑不知高了多少,在下见猎心喜,难免多看了几眼。」
  他嘴里虽说得好听,心中却学着她语气道:「跩什么跩,再跩老子把你卖到软香居去。」不过此话只能在心里想,不可道出,何况这女子既然蒙住脸面,多半面目可憎,见不得人,去卖也没人要,但是她身上如此之香,买回去当花瓶摆着每天嗅嗅也是不错的。
  白衣蒙面女子哪知他心中在想此等龌龊之事,还道他真的喜欢自己手中之剑,语气稍和道:「你倒是识货之人!」
  杨飞生平跟识货二字扯不上关系,见自己误打误撞,倒蒙对了,心道你这小丫头少在这乱吹大气,这么把破铜烂铁哪会是什么千古名兵,送给老子也不要,但见此女欢喜,便道:「在下生平最喜各式宝剑,姑娘这柄乃在下生平仅见。」
  白衣蒙面女子本欲接下话语,忽然心中一凛,冷喝道:「你少在这东拉西扯,拖延时间,想引你的师兄们进来吗?快说蝉翼剑藏在何处?」
  杨飞苦着脸道:「在下若是对姑娘说了,姑娘可千万不能对在下的师父、师伯、师叔、师兄师弟说是在下说的。」
  白衣蒙面女子颇为不耐道:「这是当然。」心中却想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蝉翼剑若被本姑娘拿去,你的那一大堆师什么之类的自然会找到你头上。
  杨飞见她此言有口无心,漫不经心,哪会不知她心中所思,不由暗骂这小丫头没良心,心中亦奇为何那些师兄到了此刻仍一点动静也无。白向天身为护镖之人,也不知跑到哪去了,此刻他怕此女一时火起,一剑刺来,自己多半抵挡不住,哪还有命在,忙道:「姑娘看这房中哪里最适合藏剑?」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少说废话。」屁字出口,方觉不雅,稍加掩饰道:「这房里自然只有这三口大木箱最适合藏蝉翼剑。」
  杨飞媚笑道:「在下早说姑娘聪明绝顶,一猜就中。」
  白衣蒙面女子半信半疑道:「蝉翼剑真的藏在这木箱之中?」蝉翼剑怎会藏在如此明显之处,笨蛋也猜得到。
  杨飞拍胸保证道:「当然是真的,在下拿性命作保。」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神情笃定,不似说谎,缓缓行到那三口木箱箱畔,伸出左手敲了敲,只觉里面极是沉重,又问道:「真的在这里面?」
  杨飞道:「真的在这里面,就在最下面的箱子里面,在下亲眼见我师伯自箱中取出。」
  白衣蒙面女子望了他一眼,忽道:「既是如此,你将上面两口箱子搬下来。」
  杨飞苦着脸行至她身畔,奋力去搬最上面那只装满石块的木箱,口中不由低声咕哝道:「自己不会搬,拿人当苦力吗?」
  白衣蒙面女子目光一寒,沉声道:「你说什么?」
  那木箱之中尽皆石块,极是沉重,怕有三、四百斤,真不知白向天是如何独力搬起。杨飞抬起一角,已是力竭,他本就不肯尽力,顺势放下,陪笑道:「这木箱太沉了,在下身弱力小,姑娘可否帮在下一把。」
  白衣蒙面女子闻得他乱改成语,却又不伦不类,差点笑出声来,忽觉不妥,旋即冷哼道:「真是没用,让开。」
  杨飞乖乖让开,瞧这娇滴滴的臭丫头如何一人搬开木箱。心中兀自暗骂道:臭丫头,总有一天老子要让你好看。
  白衣蒙面女子一声娇叱,玉掌轻挥,推在木箱一侧,那木箱平飞开去,直至丈许之处方始下落。杨飞吓了一跳,这木箱落在地上,先不说会惊动外面的一干师兄,便是这木箱的种种机关发动起来,若真有白向天所言之威,他哪还有命在。
  正在杨飞大骇之时,白衣蒙面女子一脚踢出,点在木箱之上,那沉重木箱受得反冲之力,无声无息的落在地上。先不说她方才一推一踢之力道,光是这份巧劲,已让杨飞目瞪口呆,半晌方回过神来,连声赞道:「姑娘真是好功夫。」
  白衣蒙面女子得他赞许,虽瞧不清她面容,声音之中却带着些许喜欢:「这点小把戏算什么?」
  杨飞忙不迭道:「姑娘武功高强,方才所为对姑娘来说自然是小菜一碟,可在下武功低微,再练十辈子也练不到这般功夫。」
  白衣蒙面女子哼道:「再拍马屁,当心我割了你舌头。」她虽在出言相斥,双眸之中却透着一丝笑意。
  下面那口木箱也被这女子依法搬了开去,露出下面那口放着蝉翼剑的木箱来。杨飞瞧在眼中,心情复杂之极。他老老实实道出蝉翼剑藏在此处,表里虽是为这女子所逼,实里却是巴不得她自木箱中取出蝉翼剑,自己再从她手中骗过来,这法子说来还比较容易一些,若是这女子没本事自箱中取剑,必被机关所伤,反可将她除去,也可对白向天有所交代。
  白衣蒙面女子见那木箱平平常常,箱上的铁锁亦毫不起眼,名扬天下的蝉翼剑若真藏在里面,振威镖局之人难道不怕有人来偷来抢,芳心正自疑惑间,忽瞥见杨飞越避越远,不由冷哼道;「你想逃到哪去?」
  杨飞哪是逃走,而是想避开这箱中的种种机关,连连陪笑,信口胡诌道:「在下岂会逃走,只是姑娘芳香醉人,在下怕一时抵受不住,醉死当场。」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白衣蒙面女子生平听得不少对自己天生异香的赞语,却尚是首次听得方才之言,不觉啐骂道:「醉死了活该!」忽觉大大不妥,此语简直跟打情骂俏一般,俏脸一红,幸好她是蒙面,杨飞瞧之不出。
  杨飞见她轻言软语,心中一荡,嗅着她的天生奇香,好似真的要醉倒在地。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满脸陶醉之状,不禁又羞又恼,双目一寒,哼了一声,冷冷道:「你过来将这木箱打开。」
  杨飞闻言大骇。若是如此,岂非要了自己的小命,忙不迭道:「姑娘开箱便是,在下对天发誓,绝不逃走,若是逃走,教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行事推托,摆明一副不肯开箱的模样,心中起疑道:「这木箱之中有何古怪?」
  杨飞心中一横,老老实实道:「这箱中有机关,若不依法打开,便会发动。」他道出实情,心想你这臭丫头知道是一回事,打不打得开又是一回事。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言语间不似说谎,便道:「你既知箱中有机关,必知开箱之法,还不快来打开,否则本姑娘一剑杀了你。」
  杨飞苦笑道:「在下若真的知道,必会为姑娘效劳,可惜在下当真是一点都不知道,不但打不开箱子,反而徒送小命。」
  白衣蒙面女子见他胆小怯懦的样子,冷笑道:「胆小鬼!」
  杨飞心中大怒,脸上却丝毫不动声色道:「在下知道姑娘武功盖世,聪明绝顶,区区机关自是难不倒姑娘。」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你滚开!」言罢,开始细细察看那木箱来。她倒不是受激,而是明知杨飞不会为她开锁,自信凭她的武功,天下还有何机关能难得倒她。
  杨飞自是走得远远的,斜眼瞥着她,心中大骂臭丫头、臭婆娘。他若要逃走,此刻便是最佳时机,可他心中无一丝逃走之意,他要瞧着这臭丫头如何死在机关之下,若是这臭丫头当真能取出蝉翼剑,再作计较。
  白衣蒙面女子研究半天,瞧不出个所以然,只得银牙一咬,提起那奇怪长剑,正欲往下劈落,蓦地娇躯一晃,凭空消失在杨飞面前。
  杨飞未想她来得固是无声有息,走得更是形如鬼魅,跟梅云清一般。他思及此处,不觉暗骂自己该死,什么不好比,非要拿这臭丫头跟梅云清相比。
  杨飞看着那三只木箱,心中大叫糟糕,若是白向天回来瞧见了,自己可真是百口莫辩。无奈之下,正欲奋力搬起放好,蓦地耳边传来一声娇呼:「杨飞!」
  这个声音他再也熟悉不过,急急转身望去,只见梅云清正含笑俏立房中。杨飞不由心中大喜,颤声道:「云清,你来了。」
  梅云清轻点颔首,柔声道:「你们总镖头呢?」
  杨飞心中掠过一丝怀疑之色,梅云清既然知机而来,必早已派人伏于此处,怎会不知白向天去干什么了?旋又想及这个念头对梅云清大大不敬,急急掩饰,轻声道:「总镖头有事离开了,让我在这看着。」
  梅云清稍一犹豫,又问道:「蝉翼剑可在此房中?」
  杨飞点点头,指着那只放着蝉翼剑的木箱道:「便在这箱中。」
  梅云清瞧了那木箱两眼,一时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些疑惑道:「真的在这箱中?」
  杨飞见她竟连自己也不肯相信,稍感不悦道:「当然在这里面,我谁都可以骗,怎么会骗你,我方才亲眼瞧见总镖头自此箱中取出蝉翼剑。」
  梅云清见他神色,怎会不知他心中所思,莲步轻移,行到杨飞身畔,伸出柔荑让他轻轻握住,嫣然笑道:「我只是随口问问,又不是不信你,你何必这么大反应?」
  杨飞见她主动示好,哪还不色授魂与,连姜依萍之事都忘得一乾二净,一把将梅云清轻轻搂住,笑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梅云清挣扎一下,便即作罢,靠在杨飞怀中轻声问道:「这箱中可有什么古怪?」
  杨飞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道:「这口木箱的钥匙藏在第二口木箱中,而第二口木箱的钥匙又藏在最后一口木箱中,最后这口木箱的钥匙在我们总镖头手中,这三口木箱听说都是一个外号叫『神手』常宽的人所制,每口木箱都有十八道机关,厉害无比,若不依法开箱,便会发动。」
  梅云清沉吟许久,方道:「我们梅花山庄的机关之学亦是天下一绝,未必打不开这些木箱?」
  杨飞闻得此言,不由想起香消玉殒的香儿来,韩先生的密室之门便是她所开。想起玉人已逝,不觉神色黯然道:「不止如此,蝉翼剑放在一个锦盒之中,这锦盒需得三把钥匙齐备方能打开,否则里面所藏着的江南霹雳堂的火器爆炸起来,百丈之内将夷为平地。」
  梅云清奇道:「你为何知道这么多?」
  杨飞缓缓道:「是我们总镖头亲口对我说的。」
  梅云清道:「那他为何要将这秘密告诉你?」
  杨飞道:「方才我回客栈见到总镖头,他对我说此次所运之镖便是蝉翼剑,还问我想不想瞧瞧,我当然不会拒绝,随口问了他这些。」
  梅云清又问道:「你见过蝉翼剑?」
  杨飞点头道:「这个当然。」
  梅云清大喜道:「蝉翼剑是什么样子?」
  杨飞见她满脸期盼之色,心中暗叹,不露声色道:「蝉翼剑名副其实,如若蝉翼,远远视之,便若无物,连剑柄也是无色透明的。」
  梅云清仰起螓首,瞧着他道:「蝉翼剑是否锋利无比,上面可画着什么图案之类?」
  杨飞摇头道:「我只瞧过一眼,看得不大真切。」他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梅云清虽在他怀中,近在咫尺,可他却觉二人似远隔天涯。
  梅云清忽然轻轻将他挣脱,来到那只木箱之前,自头上取下一只金钗,看样子是准备开锁。
  杨飞大惊失色道:「这机关厉害无比,你还是不要开得好。」
  梅云清闻得他关心之言,含笑望了他一眼。金钗在锁孔中挑动数下,那锁便「喀喇」一声轻响打开了。
  杨飞未想梅云清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开锁竟是如此简单,心想若是以后娶了她,凭这门手艺便可衣食无忧了。
  梅云清缓缓将箱盖打了开来,杨飞说得果真没错,里面果有一只细长的锦盒,盛的显然是那蝉翼剑。
  杨飞不觉有些怀疑白向天所言,若那十八机关真有他所说的那般厉害,为何此刻一道都未发动。
  梅云清并不将锦盒取出,反将箱盖合了起来,回首向杨飞问道:「方才是不是有女人来过此处?」
  杨飞心中一凛,缓缓道:「有一个白衣蒙面女子来过,问我蝉翼剑藏在何处?」
  梅云清道:「那你说了没有?」
  杨飞点头道:「我要看她有没法子打开这些机关,取出蝉翼剑。」
  梅云清似笑非笑道:「你是不是又想骗取她的芳心?」
  杨飞微怒道:「你想到哪去了,我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
  梅云清笑道:「开开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杨飞反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曾经有人来过?」
  梅云清道:「这房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花香,绝对不会是男人留下的。」
  杨飞早就猜及此点,叹了口气道:「那女子全身散发一股非常浓郁的花香,手中持着一柄十分奇怪的长剑,在你到来之前方始匆匆离去。」
  梅云清缓缓站了起来,沉声道:「她并未离去。」
  「可我明明……」杨飞此言尚未说完,只闻得一阵娇笑,那白衣蒙面女子似鬼魅般自房中现出身形。这客房之中除了床、桌及三口大木箱别无长物,真不知她藏在何处。
  那白衣蒙面女子娇笑道:「梅庄主果真是好耳力,我藏得如此隐秘,庄主都找得出来。」
  梅云清见她身形,心中一动,思起一人,含笑道:「前辈可是天香宫宫主?」
  杨飞心道这丫头看样子都大不到哪去,哪会是什么前辈?不过天香二字倒挺适合她。
  白衣蒙面女子不置可否道:「梅庄主眼力也不错。」她缓缓将背上负着的那柄奇特长剑抽了出来。
  梅云清失声道:「剑痕!」
  「不错。」白衣蒙面女子奇剑斜挥,一道无匹剑气向梅云清直袭而来。梅云清武功大进,自是不惧,右手一扬,那道剑气立时化为无形。
  杨飞不知那奇剑为何名叫剑痕,见得二女剑拔弩张的情形,心知帮不上梅云清什么忙,故而站得极远,连声道:「姑娘有话好说,不要动刀动剑的。」
  白衣蒙面女子冷哼道:「我来此的目的和你们一样,都是为了蝉翼剑。剑只有一把,我想拿走蝉翼剑,非得经由你们这一关,我不动刀动剑都不行。」
  杨飞望了梅云清一眼,叹了口气道:「姑娘为何要得到蝉翼剑?」他问出此言,都觉自己在说废话,天下之人抢蝉翼剑还不是为了一个目的:得到里面的财富与武功。
  白衣蒙面女子的回答却大出他意料之外:「因为蝉翼剑跟我的身世有关。」
  梅云清满脸错愕之情道:「你不是天香宫宫主?」
  天香宫地处天山,位置隐秘之极,宫内之人虽少在中土武林中行走,声名却是极隆。现任宫主据说是回疆公主,故而决计不会有什么身世之谜。
  白衣蒙女子娇笑道:「梅庄主倒是见多识广,本姑娘苏花语,天香宫宫主是我娘。」
  杨飞从未听过天香宫这个门派,见得梅云清神色,心知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他生恐梅云清和她打了起来,稍有闪失,如何是好。当今之计,最好让二人不要打起来。杨飞既有此意,忙插言道:「苏姑娘,可否看在在下的面子上,不要与我们抢夺蝉翼剑?」
  苏花语冷笑道:「你不是护剑人吗?为何同她成一伙了?」心想你这小无赖算什么东西?要本姑娘看你的面子。
  杨飞眼中掠过一丝惭愧之色,回首望向梅云清,见她默然不语,心中暗叹,厚着脸皮,佯作笑脸道:「在下当然是护剑之人,不过想暂借剑与她一观而已。」
  苏花语冷哼道:「说得好听,你是她什么人?这么护着她?」
  杨飞生平最得意之事便是迎娶梅云清,不由傲然道:「她是我未婚妻。」
  苏花语不觉一愕,见梅云清并未出言反对,满脸不屑道:「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以前纵是有人说过此等恶言恶语,却从未当面道出,杨飞生平最恨别人揭他短处,心中大怒,恨不能立时将她卖到软香居千人骑,万人嫖,面上却不动声色陪笑道:「在下即使是牛粪,也是一堆配得起鲜花的牛粪。」
  梅云清见他脸皮如此之厚,不觉哑然失言。
  苏花语啐骂道:「无赖!」
  这已不知是第几个女子骂杨飞这称呼了,梅云清看不过眼,冷哼一声,道:「少宫主若是有意抢剑,便先过了本庄主这关再说。」她见今日之局难以善了,语气之间亦不再客气。
  杨飞正欲再言,却见梅云清狠狠瞪了他一眼,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苏花语冷冷道:「梅庄主,请出剑吧。」
  梅云清淡然一笑道:「既然无招,何须有剑。」在刹那间,她的人便似变成一支利剑,娇躯一晃,向苏花语电射而去。
  苏花语轻「咦」一声,梅云清幻化剑气既宽且大,将她气机锁定,使她退避不得。
  杨飞见梅云清身形一闪,已至苏花语面前,手中似多了一柄无形气剑向苏花语攻去。而苏花语手中却多了两支长剑,难道剑痕是由两支长剑合成。
  短短数息间,二女交手已有数十招之多,身形飘忽。杨飞连招式都看不清,只得暗叹自己武功太低,连半点忙都帮不上。
  梅云清芳心讶然,这苏花语武功之高,较之李梦柔亦不遑多让,传闻中天香宫中人个个武功绝顶,果真名不虚传。眼见双剑疾刺而来,她无暇多思,玉指疾弹,每一下都弹到苏花语剑痕所化的双剑之上,发出一声声轻响。
  弹到第八十一下时,苏花语剑势再难坚持,双剑一错,又变回剑痕,换到右手,向梅云清一剑刺来。
  这一剑飘忽不定,虽是一剑,其间却蕴含无数变化,让人虽明知它是去攻梅云清,却捉摸不住它的剑势所在。
  梅云清一声娇叱,玉手一握,手中已多了一柄无形气剑,反手向剑痕格住。
  「轰」的一声巨响,二女交手以来,皆未发出多大声响,尤以此次为最。气劲四逸间,二女双双退避开去,只见梅云清俏脸一片苍白,毫无血色,显然受了内伤。
  梅云清调运内息,俏脸泛起一丝血色,伤势片刻之间已然好了大半,再叱一声,亦未见她有何异动,周遭寒意忽起,连灯火也飘忽不定起来,右手握拳一拳挥出。
  苏花语亦同她一般的惊愕,她本自忖武功天下无双,方如此托大独自一人来觅蝉翼剑,未想甫入江湖便遇到梅云清,打得不分上下,而自己还凭了剑痕之利,若梅云清手持兵刃,自己哪还会是对手?
  梅云清自从内功步入先天之后,内功转为至阴至寒,故而每出一招,必寒意大作。先前她为免波及杨飞,尚有意克制,此刻心知若再留手,迟早不敌这苏花语,故而每出一招,必用足十层内力。
  她这一拳劈去,有剑气隐隐透出,难道梅云清竟是以拳代剑?苏花语芳心虽疑,却无暇多思,亦未见她有何动作,剑痕消失不见,眨眼之间,她手中竟又多出一刀一盾,那盾在急速晃动间,将梅云清拳剑尽皆接下,而苏花语另一手中的单刀反向梅云清疾劈而来,刀势精妙,丝毫不输当代刀法名家。
  梅云清闻过剑痕之名,知道此剑是前朝一无名工匠耗费毕生精力所铸,剑身由三百六十种不同的碎片组合而成,据说可变成世上所有的奇门兵刃,说起来虽然简单,然而使用之人却极是繁琐,每一式拆解之间都极耗心志。若非武功极高,又精通天下各种兵刃之人,谁敢使用,可若是练成这种剑法,对敌之时临战变化,定可收到奇效。
  梅云清尚未变招,苏花语刀盾敛去,手中又多了一个流星锤,「呼呼」的舞了起来。
  那流星锤范围极大,不知苏花语是存心还是无意,不时自杨飞头上掠过,杨飞只得伏在地上,暂避其锋。
  梅云清芳心不觉暗骂苏花语此招卑鄙,自己不但要与她缠斗,还得顾忌杨飞安危。
  苏花语只是一时兴起,并无此意,流星锤舞得几下,又化作一根长枪,一连几枪向梅云清刺来,枪势又疾又快,让人避无可避。
  此招出乎梅云清意料之外,她猝不及防,左支右绌,方才将枪势格住,可有数道锐利无比的枪劲入体,当真是说不出的难受。
  她默运内功,不适之情立时顿减,一声娇喝,曲掌成爪,罩向苏化语全身上下三十六外穴道。
  二女激斗正酣,杨飞却越避越远,免得她们一个错手,伤了自己,那可真是大大的划不来。
  「飞扬!飞扬!」杨飞退到门边之时,只闻得门外佟青的声音道:「里面情况如何?」原来外面之人早知房中情况不妥,却苦于打之不过,而白向天又不知到了何方,闻得房内打斗之声大作,方才趁机传些讯息。
  杨飞道:「有两个女人,一个是蒙着脸面的白衣女子,据说是天香宫的苏花语,另一个你们也曾见过,便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
  佟青有些疑惑道:「梅庄主为何会到此处来?」
  杨飞脑中一连闪过几个理由,都觉太过牵强,只得道:「她知道今晚会有人前来捣乱,故而前来帮我。」顿了一顿,反问道:「总镖头和我叔叔回来了没有?」
  佟青摇头道:「没有,不过总镖头吩咐下来,若非万不得已,不管房中发生何事,一概不准入内。」
  「这是什么意思?」杨飞心想莫非要自己血溅当场,外面之人才会进来帮忙?
  佟青见杨飞不再说话,亦不多问,轻声道:「飞扬,火势快烧过来了,你自己保重吧。」
  杨飞尚未会过意来,佟青已然去远,不由心中暗骂这些师兄没义气。
  转眼已过半个时辰,而房中二女仍斗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杨飞心知若让她们这么打下去,不知要打到猴年马月,若让白向天回来瞧见,那可真是糟糕之极,望着窗外冲天的火光,心生一计,大声喝道:「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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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29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一章 云清之危~
 
  二女果真依言停手,尽皆愕然望着他,齐声道:「有什么事?」
  杨飞满脸堆笑道:「你们二位武功半斤八两,相差不多,要分出胜负不知要比到猴年马月,耽搁下去,前来抢剑之人只怕越来越多,你们谁也拿不到。」
  梅云清微笑道:「我早就不想打了,不知少宫主意下如何?」
  苏花语呆了一呆,沉吟道:「可这蝉翼剑该当如何是好,你们难道肯送给我?」
  梅云清道:「少宫主这不是多此一言吗?」
  杨飞笑道:「不如先让在下保管,等找个时间你们分出胜负再说?」
  他此言方出,二女便齐声道:「不行!」
  杨飞满脸诧愕的瞧着梅云清,苏花语说不行还情有可原,她为何也说不行,难道她也信不过自己?
  梅云清缓声道:「你武功太差,蝉翼剑若是放在你手上,无异害了你。」
  苏花语道:「你们本是一伙,蝉翼剑交给你跟交给她有什么差别?」
  杨飞闻得梅云清之言,心中升起一阵暖意,心想我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蝉翼剑弄给你,他心念急转,对苏花语道:「那可不同,你别忘了,我亦是护剑之人。」
  苏花语似笑非笑道:「原来你们两个也不是一条心。」
  梅云清与杨飞互视一眼,尽皆瞧出各自的心意,杨飞微微点头,梅云清忽缓步行向那木箱,苏花语娇躯一晃,先她一步而至,冷冷道:「你想干什么?」
  梅云清道:「开箱啊,我们现在连蝉翼剑的影子都没看到,还在这抢得不亦乐乎,万一蝉翼剑不在这里面,我们岂非空欢喜一场?」
  杨飞忙附和道:「不错,不错!」他亲眼看着白向天将蝉翼剑放入锦盒之中,哪会有假。
  苏花语狠狠瞪了杨飞一眼道:「谁知道你们夫妇二人玩的什么花招?」
  二人究竟不是货真价实的夫妇,梅云清闻言不觉俏脸一红,轻笑道:「不如少宫主自己打开这个箱子,取出蝉翼剑再作计较?」
  杨飞见梅云清语中带羞,心中大乐,连声道:「正是,正是!」
  苏花语瞧了二人半晌,见他们神色并无不妥,那木箱的铁锁已被梅云清打开,也不见什么机关,就算有,凭自己的武功,还怕它不成。
  她既有此念,便不再犹豫,持起剑痕在木箱之上轻轻一挥,方道:「我来便我来。」
  杨飞瞪大双眼,不知她刚才在木箱之上做了什么手脚,待苏花语提着箱盖缓缓揭开,梅云清忽然飘身行近,传音入密道:「屏住气息,其他的我帮你挡着。」
  杨飞心中大奇,梅云清刚才开得无惊无险,难不成并未破去其中机关,他正疑惑间,蓦地嗅到一阵香味,这种香味跟苏花语身上那种花香大是不同,懒洋洋的令人舒服之极。
  杨飞身子一晃,差点昏倒在地,幸而梅云清早有提防,伸手将他搂住,方不致让他当场出糗。
  梅云清扶住他的右手缓缓注入一股内息,忍不住轻嗔道:「人家让你屏住气息,你却不听,还好只是迷 香,并无毒性。」
  杨飞心中大安,他此刻倒在梅云清怀中,枕在她酥胸之上,当真比做皇帝还要舒服!
  梅云清有些害羞道:「你干什么?快起来!」
  杨飞呻吟道:「我中毒了,起不来了。」别说周身酸软,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道,便是有万斤力气,也不会站直身体。
  梅云清无奈只得白了他一眼,由他靠在怀中。
  苏花语内力精湛,方才迷 香对她毫无效用,她面色凝重的望着那木箱,若杨飞所言非虚,木箱之中有十八道机关,这迷 香只是第一道,仅作警示之用,接下来的十七道必定厉害非常。
  苏花语好不容易将箱盖完全打开,只见木箱之内铺着红绸,除了一只狭长的锦盒别无长物,亦无任何机关发动,杨飞看得心中大奇,难道白向天只是吓唬他而已?
  苏花语心头狂喜,只要拿到这只锦盒便无异得到蝉翼剑,她无暇多思,正欲探手箱内取出锦盒,异变陡生。
  「铛」数声轻响,苏花语剑痕突变长钩,眨眼之间连格一十六下,挡住身后来袭四支形式各异的兵刃,她应变极快,不但守住门户,还连鞘带打,反击回去。
  偷袭四人显是早伏四周,看到蝉翼剑即将见光,方才出手,然而苏花语武功着实厉害,四人合力偷袭不但奈何不了她,反被她缠住,脱身不得。
  梅云清神色惊疑不定,偷袭四人她却认得,乃是前些日子在长安伙同葛天雄偷袭自己的那帮黑衣人,他们一行本有十二人,被梅云清当场击毙四人,其余八人尽皆逃脱。
  这些人尽是关外一等一的江湖好手,武功不弱,在有关外第一高手之称的「阴阳老怪」葛天雄的率领下前来中原,本欲一展宏图,谁知甫入中原,便遭梅云清重创,不但折损四人,老大葛天雄更是惨死当场。
  苏花语武功之高,不下梅云清,何况还持着天下奇兵剑痕,在四人围攻之下,游刃有余,丝毫不落下风。这四人组成一个颇为奇妙的阵式,合力大增,苏花语一时片刻倒也收拾不了四人。
  梅云清心中思忖,既有四人在此,那另四人必伏于不远,她轻轻推开仍赖着不肯离开她怀抱的杨飞,趁着苏花语无暇他顾之时,快步掠向那口木箱。
  梅云清到了箱畔,探手箱内,刚刚施展凌空摄物的功夫取出锦盒,忽觉一股大力自箱口传来,竟将她迫得生生退了三步。
  「嫁体神功!」梅云清心中暗惊。
  跟一般将真力附于物体上的方法不同,这种功夫据说是一位江湖高人所创,能将自身功力附在一件物体之上,短则数日,长则数载,不会散去,这功夫虽然奇妙无比,可除了像现在这般暗算人,练来也没多大用,故而早已失传,这苏花语为何会此神功?还是有人躲在看不见的地方趁机偷袭?
  梅云清惊疑不定,警念忽生,斜斜劈出一掌,那四人果真如期而来,齐齐向她攻至。
  梅云清掌力宛若一个巨大旋涡,扯得那四人攻势顿解,身不由己退了开去。
  梅云清娇躯一晃,形如鬼魅的到了一名手持齐眉棍的黑衣人面前,玉手轻轻弹出一指,取的正是他空门所在。
  那黑衣人心中虽骇,却并不似在长安之时那般脓包,齐眉棍弃守为攻,索性化作匹练,攻向梅云清心口要害,显是意欲一命搏一命。
  梅云清心中暗叹,即便取了此人性命,自己只怕也会重伤,取舍之下,玉指劲气弹在那黑衣人齐眉棍三寸之处。
  那黑衣人只觉一股大力自手中传来,虎口剧痛,齐眉棍几欲脱手飞出,他放手即可无事,可武林中人将兵刃看得比自己性命还要重要,他哪会舍去齐眉棍,内息连转,堪堪将齐眉棍拿住,梅云清指劲已然沿着他臂上筋脉侵入体内,黑衣人只觉气血翻腾,按捺不住,喷出一口血雾,显是受伤不轻。
  梅云清缓得一缓,其余三人已围了上来,将她困在正中,一时难以脱身。
  十人分作两堆,混战起来,这客房本就不大,挤进十个人已是不易,何况是在里面械斗?一时间房内鸡飞狗跳,所有物事被打个稀烂,只余那三口大木箱完好无损。
  杨飞武功不高,又中了迷 香,脑中尚有些昏昏沉沉,他生恐一个不备,被人误伤,开门欲逃,迎头撞见一人。
  那人见得杨飞,也不多说,双掌直直劈来,口中犹自冷哼道:「想逃吗?」
  杨飞避无可避,运起紫气神功,挥掌勉力迎去,只闻「轰」的一声巨响,二人四掌相交,气劲四溢,尘土飞扬,连那房门都被震作碎木,此等声势倒比房中诸人打斗大上许多。
  杨飞只觉那人掌力之中骤冷骤热,难受之极,猝不及防之下,被其侵入以脉之中,立时「哇」的一声,吐出一口瘀血。
  来人一身青衣,三十上下,浑身精瘦,脸色阴郁,瞧着双颊忽红忽白的杨飞,面现讶色,颇为不屑道:「你这小子真不知死活。」
  杨飞双臂疼痛无比,几欲折断,咬牙强忍,方未叫出声来,他心中大骂他老爹,操 他老娘,暗道老子今年流年不利,老是出门遭殃。
  场中的梅云清忽一声娇叱,一双玉手各画了一个半圆,形成一个圆圈,那四名黑衣人只觉一股拉力传来,手中兵刃攻势尽皆落入圈中,梅云清以指作剑,十指划出十道剑气,纵横之间逼得那些黑衣人远远退去。
  梅云清此招极耗内力,深吸口气,强运内息,俏脸抹过一丝艳红,娇躯一晃,身形尚未消去,倩影已至杨飞身畔,托住摇摇欲倒的杨飞,右掌紧紧贴在他背心之上注入一道内息,助他疗伤。
  杨飞满是感激的回首望了她一眼,自怀中取出南宫逸赠他的雪乌丸服了一粒,顿觉好受许多。
  苏花语见得此景,顿起争胜之心,本是短刀的剑痕再变,化作一条三尺长的铁鞭,「呼呼呼」舞得虎虎生风,进退之间鞭影几达数丈,围住她的四名黑衣人猝不及防,阵势立破,其中一人左臂还被她鞭梢所伤,伤势颇重。
  青衣人双掌轻击,那八名黑衣人忽而全部停下手来,掠到梅云清身畔,将她团团围住,显是听他号令行事,青衣人望着梅云清绝世容颜,脸色古井不波,毫不动容,他又看了杨飞及苏花语一眼,忽高声道:「你可是梅花山庄庄主梅云清?」
  杨飞伤势不轻,梅云清面现忧色,秀眉紧蹙道:「葛天雄是你什么人?」
  青衣人冷哼道:「我叫雷洪,葛天雄是我师父。」
  梅云清闻言愕然,葛天雄既是他师父,为何这雷洪直呼其名,毫无敬意。
  苏花语忽然娇叱道:「你们是些什么人?敢阻本姑娘行事?」她眼看便可取得那锦盒,偏偏这些家伙前来滋扰,怎能让她不恼?
  雷洪皱眉道:「雷某来找这梅云清寻仇,姑娘若非她朋友,还请让开。」他让手下稍试身手,见苏花语武功奇高,一时不想再惹强敌,是以言语间甚是客气。
  苏花语道:「你寻你的仇,我取我的东西,咱们河水不犯井水。」言罢,再掠箱畔,便欲取那锦盒。
  「且慢!」雷洪尚未出声,梅云清倒先开口道:「少宫主为何不遵从先前诺言?」
  苏花语道:「此一时,彼一时也,现在他们找你寻仇,梅庄主自顾不暇,哪还能与我抢东西?」
  「你……」梅云清气极而笑,忽一掌向那些黑衣人劈出。
  她这道掌力怪异非常,八人竟不约而同感到掌力是向自己袭来,他们本就全神戒备,兵刃尚在手中,见得此景,齐齐出手招架。
  梅云清身形淡了一淡,竟化一作八,不分先后,同八人各自交了一招,跟那李梦柔的分光掠影倒有异曲同工之妙。
  若是合八人之力,梅云清绝对不敌,可那些黑衣人经长安如归客栈一役,对梅云清惧意极深,未战先怯了三分,武功使出不到六成,如此此消彼涨,一招之下,合围之势立解。
  雷洪冷哼道:「没用的东西。」言罢双掌一错,两道浑厚无匹的掌力劈向梅云清,功力之高,竟似不在那葛天雄之下。
  在长白派之中,雷洪武功仅逊了葛天雄一筹,然年纪甚轻,将来必稳坐关外第一高手之位,他少年得志,平时尚有葛天雄压在上面,葛天雄一死,他自然成了老大,言语间对师父亦不大恭敬。
  梅云清玉手轻挥,雷洪双掌似劈在空处,软绵绵的毫不受力,正自诧异,两道熟悉的力道反袭而来,那不正是自己方才所使的阴阳掌力。
  雷洪大吼一声,欺身闪过,刹那间如骤风暴雨般连攻一十八掌。
  梅云清娇哼道:「你师父尚不是我对手,就凭你还想为你师父报仇吗?」她边说边打,一招一式之间看似闲庭阔步,却又暗蕴杀机,不但将雷洪一十八掌全部接下,还将其掌力悉数奉还。
  梅云清剑气再现,一招尚未使完,已将雷洪逼出房外。
  梅云清含笑望着雷洪,冷哼道:「你比你师父还差得远呢。」
  雷洪气得暴跳如雷,却又拿她莫奈何。
  「凭我如何?」门口又行进一人,来人一身锦衣玉袍,容貌倒极为俊俏,可惜带着一股戾气,让人瞧着极不舒服,他年纪看来已有四旬,肌肤仍若婴儿般光滑,显是一身内功练得登峰造极,达至返老还童之境。
  杨飞方才经梅云清运功疗伤,又服下南宫逸的治伤灵药,伤势已好了大半,瞥向门外,只见师兄们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看来是雷洪一伙,他们一时虽无性命之忧,形势却是不妙。
  杨飞眼见敌人越来越多,梅云清武功再高,双拳难敌四手,一不留神,失手伤了她可不大好,可恨自己又帮不上忙!他思及此处,心中一动,瞧向守在木箱之畔的苏花语,雷洪一伙说是为报师仇,骨子里还不是为了这蝉翼剑,若是苏花语取出锦盒,速速离去,必可引走雷洪等人,如此一来,梅云清之危自解。
  苏花语却是有苦自己知,她非是不想取剑离去,而是梅云清虽在与钟敏雷洪一干人对阵,却将大半精力放在她身上,自己若想得手,必先过了梅云清这一关再说,而且她亦非蠢人,这雷洪虽说得好听,还不是夺宝而来,否则他们迟不来早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这个地方来找梅云清寻仇,她要离去,这伙人也多半不允。
  雷洪向那锦衣人行了一礼,神色颇为恭敬的道:「钟兄,这娘们交给你来应付。」他倒有自知之明,心知即便合众人之力,亦收拾不了梅云清。
  梅云清娇声道:「敢问阁下可是『玉箫公子』钟敏?」
  那人哈哈笑道:「梅庄主好眼力,连在下的名号都知道,在下今日得见天下第一美人艳容,果真是名不虚传。」
  杨飞忍不住心中暗笑,这姓钟的都好几十的人了,还称什么公子,不知臊也不臊,而且叫什么钟敏,倒似个女人名字,外号跟那丁文松差不多,武功比那姓丁的恐怕只高不低。
  梅云清道:「钟公子与梅花山庄无冤无仇,还请不要插手此事。」「玉箫公子」钟敏性喜渔色,虽不是个采花大盗,却骗了不少江湖侠女,故而在江湖之中声名极差,若非他武功极高,怕是早就给江湖正道中人除害了。若非今日她强敌环伺,哪会对他如此客气。
  钟敏却是不答,反回首向雷洪笑道:「雷兄,你可知我生平第一大嗜好是什么?」
  雷洪心道要打便打,哪似你这般婆婆妈妈,他心中不耐,却不得不陪笑道:「还请钟兄赐教。」
  钟敏缓缓自怀中摸出一支通体晶莹的白玉箫,不急不徐道:「女人。」他道出此言,老脸丝毫不红,又向雷洪反问道:「难道雷兄不喜欢女人吗?」
  雷洪会心一笑,打了个哈哈,点头道:「钟兄说得极是,还请钟兄出手。」若非钟敏武功较他高了一大截,要他帮手,自己哪会受此鸟气。
  「不要脸。」梅云清冷哼一声,玉手一引,离她足有三丈之遥的一名黑衣人只觉一股吸力传来,长剑拿捏不住,脱手飞出,落入她手中。
  梅云清心知这钟敏武功极高,单打独斗尚不知鹿死谁手,何况旁边雷洪一伙虎视眈眈,那边还有一个是敌非友的苏花语,此刻形势堪虞!
  她面色沉重的捏着剑诀,剑势未发,剑气已至,钟敏夷然不惧,白玉箫信手挥出,那道剑气立时消于无形,出手果然不凡,他得了便宜仍不忘卖乖,口中调侃道:「在下今年尚未娶妻,听闻梅庄主亦未成亲,可愿与在下结秦晋之好?」
  杨飞闻言大怒,他心中早将梅云清当成自己老婆,这钟敏都七老八十了(打个对折),仍为老不尊,想跟自己抢老婆,比那败家子还要讨厌三分,不过他心中虽怒,倒颇有自知之明,心知若动怒发火,只是徒劳,反增梅云清负担,既有此念,便强自抑住怒气,自我安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老子武功高了再找你姓钟的算帐。
  此时雷洪略一示意,那些黑衣人四下散去,将这客房团团围住,八大高手环伺之下,便是一只苍蝇也难飞出,他自个站在门外,注视房中情形,若苏花语稍有异动,再出手不迟。
  梅云清偷瞥杨飞一眼,见他神色,知其心意,大有情意地向他微微一笑,回首对钟敏冷叱道:「无耻下流!」她「流」字未毕,剑势已发,周遭丈许空间内的空气竟似被抽空一般,雷洪见此声势,只得再退三尺。
  钟敏笑道:「在下虽是无耻,却不下流。」梅云清剑势虽厉,却难损他分毫,只见他白玉箫轻轻点出,竟然「嗡」的一声,尖锐刺耳。
  杨飞见这钟敏脸皮之厚,恐怕天下无人能及,本欲出言讽刺两句,可一呼一吸之间,困难之极,哪还说得出话来。
  那白玉箫箫孔间透出无数气劲,向梅云清攻来,封住她周身要害,劲力之巧妙,自叹弗如,她无暇多思,剑势再变,在自己与钟敏面前划出一道淡淡的剑幕。
  「铮铮铮」玉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每响一声,那白玉箫便发出一声箫鸣,合奏起来,竟成一首曲子,传入在场之人耳中,顿觉每一声似敲在心坎之上,令人心血沸腾,难受之极。
  若非梅云清在前面挡住大半攻势,杨飞早已血管爆裂,毙命当场,饶是如此,杨飞亦抵受不住,退到苏花语身畔,嗅着她天生异香,方觉好受许多,缓了口气,向苏花语轻声道:「苏姑娘。」
  苏花语武功高强,区区魔音自然奈何不了她,饶有兴致的瞧着杨飞一脸糗样,心中暗笑,冷冷道:「干什么?」
  杨飞道:「看在咱们是老相识的份上,苏姑娘可否帮在下一个忙?」
  「谁跟你是老相识?我为何要帮你?」苏花语道啐骂一声,忽又转念道:「你要我帮你什么忙?」
  杨飞望了那锦盒一眼,道:「苏姑娘可否拿着这锦盒速速离去?」
  苏花语闻言愕然,她还以为杨飞要她助梅云清击退强敌,谁知是这等好事,这么一来,岂非白白便宜了她?
  杨飞又道:「苏姑娘不是想拿蝉翼剑弄清自己身世么?为何又如此犹豫不决?」
  「你……」苏花语本不知杨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亦不信他会如此好心,但见他故作泰然之色,心中忽然省悟,这家伙是要自己引开雷洪钟敏一伙,只要自己拿了蝉翼剑,麻烦的不再是梅云清,而是自己了。
  苏花语原本自忖武功虽非天下第一,亦足可纵横江湖,可今日一见,方知自己是井底之蛙,不但梅云清武功不在自己之下,即便是这钟敏,武功较她亦差不到哪去,若二人合力攻来,自己能抵挡几招?
  钟敏手中白玉箫忽幻出一道白色光华,那光华奇怪之极,竟似实物,手不能及,物不能挡,长达三尺,三尺之外,无半丝透出,形成一个白色光罩,将他罩在正中,此刻他便似隐身一般,梅云清所见只有一道白光,哪还看得见他的人,既看不见人,又如何应招。
  梅云清面色凝重,娇叱一声,手中三尺长剑亦爆出一道耀眼之极的淡黄光华,同钟敏不同,她这光华又长又尖,远远瞧来,便似一把巨剑,足有丈许之长,梅云清驭着光剑,凌空飞击钟敏光罩之上。
  那光剑无声无息的透过光罩,直至梅云清实剑攻至钟敏光罩寸许之外,方发出「嗡」的一声轻响。
  杨飞忍不住向苏花语低声问道:「苏姑娘,你可知这是什么武功?如此奇怪?」
  苏花语摇头道:「我哪知道?」言罢,又暗自懊恼,自己为何要回答这小无赖,反倒让他看轻。
  杨飞低声咕哝道:「原来也是一只井底之蛙。」他这一句倒将自己骂了进去。
  他声音甚小,苏花语一时又未在意,听得不大清楚,但心知这家伙决计不会有什么好话,不觉美目寒意大作道:「你说什么?」
  杨飞哪敢惹这姑奶奶,忙道:「我在说苏姑娘原来跟我一样。」
  「谁跟你一样。」苏花语横了他一眼,懒得与他计较。
  梅云清驭剑在数息之间狂攻九九八十一剑,每出一剑,手中长剑光华便更涨一分,及得最后一剑,剑身光华竟达两丈之长。
  周围之人瞧得如痴如醉,心想天下竟有这般神奇的武功。
  虽是如此,梅云清每一剑堪堪触及钟敏光罩便即弹回,好似碰到极大的阻力,攻之不进,而钟敏也不见反击,任由梅云清狂攻不止。
  场中二人眨眼已交手百招之多,钟敏渐显不耐,他成名江湖已有二十余载,竟然奈何不了一个甫出江湖的黄毛丫头,心念一动,战局立变。
  苏花语沉吟半晌,忽道:「我答应你。」
  杨飞大喜道:「苏姑娘速速取盒而去,迟则生变。」
  「好!」苏花语应了一声,剑痕化作弯钩,闪电般的向箱中探去。
  「铛!」在杨飞目力几不可见间,一条人影飞身而至,极快与苏花语过了一招,手中之剑一闪即没,待得他立定之时,杨飞方才看清来人是个男子。
  苏花语娇笑道:「杨飞,这可不是本姑娘不帮你,而是有人阻扰。」她拿不到锦盒,倒不慌不忙。
  杨飞问道:「此人苏姑娘可认得?」
  苏花语摇头道:「我以前从未见过他,谁知他是什么东西?」她出言不逊,那人闻了却不动怒,反淡然一笑。
  杨飞见他一身白衣,朗眉星目,英姿勃勃,端的一个美男子,较那个张扬之极的钟敏更胜一筹,杨飞自己容貌平平,又被姚立志「毁容」,最见不得那些潇洒俊朗之人,心中不觉对这家伙嫉妒之极,又不敢惹他,小心翼翼的向此人问道:「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
  那人不答反问道:「你纵人劫镖,你们白总镖头若是得知……」他言至此,又嘿嘿笑了两声,笑得杨飞心中发毛。
  杨飞被他揭着痛处,又不清楚此人是敌是友,又羞又恼,但听他语气似与白向天有些渊源,只得打了个哈哈,强颜笑道:「此处人多,镖留此处,怕有不测,这位姑娘是我朋友,我请她拿走,暂时保管而已。」
  苏花语见他说谎连眼都不眨一下,芳心暗暗佩服,却不出言揭破,反含笑向那人道:「不错,他请我代管而已。」
  那白衣人淡然一笑,忽反手探向那锦盒,苏花语早防他此招,剑痕再作铁鞭挥出,娇哼道:「原来你也是盗剑之人。」
  「不错,不错!」杨飞拍手称快道:「苏姑娘,快帮在下将此人拿下。」
  鞭影堪堪触及白衣人之时,他倏地退去,含笑道:「小姑娘好快的身手。」
  苏花语冷哼道:「谁是小姑娘。」纤腰一拧,不依不饶的挥鞭攻去。
  白衣人笑道:「我跟你娘相识之时,你还未出世,不叫你小姑娘叫什么?」他边说边打,苏花语鞭影竟连他衣袂都未触及。
  苏花语停下身形,奇道:「你认识我娘?」这人横看竖看不过三旬,怎会认识她母亲?
  白衣人点头道:「不错!」
  杨飞生恐二人攀上交情,自己再少一个帮手,那可大大不妙,气急败坏的大声道:「苏姑娘,你别听他信口胡言,这小子年纪轻轻,想冒充你长辈,占你便宜。」
  苏花语早有此意,闻言满是狐疑之色的望着白衣人。
  亦未见白衣人有何动作,他已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杨飞身畔,吓了杨飞一大跳,这才脸现促狭之色道:「你说我信口胡言?」
  光凭这一手,杨飞不知要猴年马月方能练成,他心中虽惧,兀自打肿脸充胖子道:「是我说的……」他这四字说得色厉内荏,临尾又加了四个字:「又怎么样?」
  白衣人见他如此无赖,不觉哑然失笑,轻轻一掌向他拍来。
  杨飞见他这一掌奇慢无比,自己明明将来势看得清清楚楚,可怎么闪也闪不过,求饶之声尚未出口,这一掌已拍到他心口之上,却是轻柔之极,毫无力道。
  杨飞脱了此难,正自大喜,忽然从白衣人掌心传来一股阴柔的内力,自他胸口膻中穴透入,极快的汇入任脉,向丹田流去,那内息虽是不强,却似一盏指路明灯,引领他体内真气打通数处要穴,让他说不出的受用。
  杨飞记得修习紫气神功第四层亦要打通这几处穴道,心中愕然,这白衣人为何要助他练功?
  苏花语武功虽高,江湖阅历却不深,见杨飞脸色忽红忽白,还道白衣人略施小惩,教训了这无赖一下,芳心暗自称快,又思起一事,便问道:「这位白衣叔叔,可认得我爹?」她有求于人,竟叫起叔叔来了。
  杨飞心中暗骂这臭丫头见风使舵,转得好快,本欲出言嘲讽,可他此刻体内真气运行极速,无法说话,只得作罢。
  白衣人眼中掠过一丝常人难以察觉的异色,稍稍沉吟道:「你见过你爹吗?」
  「没有!」苏花语心直口快,颇为失望道:「要是见过,我还会问你?」
  白衣人又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你爹是谁?」
  苏花语亦道:「要是知道,我还会问你?」她此言语气跟先前一模一样,只是改了两个字而已。
  杨飞心道:那边打得轰轰烈烈,你们反在这叽叽歪歪,要问不能等会再问?
  白衣人含笑不答,反望了杨飞一眼,似看出他心意,道:「那位梅庄主微处上风,你不用担心。」
  杨飞功行一个小周天,总算圆满,吁了口气,忙道:「你又不是她什么人,当然不会担心。」
  钟敏一声轻吟,周身白色光华敛去,现出原形,那尺半白玉箫尖端聚起一粒鸡蛋大的小小白色光球,进退之间,忽持起玉箫吹奏起来。
  这箫声并不似方才那般令人难以忍受,反是那白色光球凝立虚空,随着箫声轻轻跃动起来,杨飞瞧了,心中不禁在想:干什么,在耍猴把戏吗?
  梅云清大讶,钟敏这等纯以真元凝聚的光球自己亦可做出,可却不能似他这般控制自如,不过又有什么用,又不是摆摊卖艺?她心存疑惑,手下却未闲着,眨眼间又攻七七四十九剑。
  「咚」钟敏竟以箫声吹出鼓乐之音,那光球急骤的跳动了一下,似大了许多,忽而变向向梅云清飞来。
  梅云清长剑画过一条圆弧,形成一道剑网,将白色光球紧紧束在网中,进退不得,她本欲将光球强行毁去,可那光球竟似有极大张力,毁之不得,想弹回钟敏处,那光球仍受他控制,弹之不得,无奈之下,只得如此而为。
  梅云清此行原无不可,可时间长了,感觉不妥,那光球似在吸收她的内力,愈变愈大,眨眼之间,大小已是原来的三倍之多。
  钟敏一阵桀笑,白玉箫一挥,向正勉力应付光球的梅云清攻来,后来这白衣人身手不弱,得快快解决这臭娘们再说。
  「小飞,你何时跟天香宫交上了朋友?」白向天不知何时自窗口掠入,静立那白衣人身畔,望着杨飞,老脸生寒。
  「总镖头!」杨飞心中叫糟,总不能说刚刚交上的吧,望了苏花语一眼,方道:「就在前两天。」
  苏花语不知为何,竟附和道:「不错,我们是前两天才认识的。」
  「很好,很好。」白向天连声冷笑,忽一掌劈出,竟是攻向杨飞。
  杨飞惨叫一声「师伯」,眼见白向天双掌直劈自己背心要害,心中竟生不出一丝抵挡之意,一向待自己视如己出的白向天为何转眼间便翻脸无情,自己即便做了对不起他的事也不该是这般下场。
  梅云清早留意这边情形,见白向天向杨飞出手,不由大吃一惊,白向天翻脸,全是因她之故,若是杨飞有何损伤,自己如何过意得去,她心有旁鹜,思绪大乱,招式之间亦非那般转圜自如,连那光球似也活络许多。
  钟敏见她分神,嘿嘿冷笑,白玉箫幻起一团光影,合着乱人心绪的乐声将梅云清紧紧困住,他原本稍处下风,此刻局势却反了过来。
  一旁的苏花语见白向天突然出手,亦欲相救,转念一想,跟这家伙非亲非故,干嘛救他,她既有此意,便即作罢。
  「砰」白向天双掌结结实实的击在杨飞背心之上,跟方才白衣人那一掌截然相反,这等声势,即便是江湖中一流高手受了亦会心肺俱碎,何况杨飞的半吊子武功。
  杨飞只觉白向天浑厚无比的内力自背心灵台透入,周身一阵剧痛,方才好得差不多的内伤一起发作,五脏六腑似欲翻转,身子被震得不由自主向门口飞去。
  梅云清再也顾不得自己安危,玉手一扬,手中长剑一阵轻响,化作无数碎片尽皆袭向钟敏,左手亦未闪着,轻飘飘的拍出一掌,她这一弃守化攻虽见奇效,将钟敏迫退三步,却被那白色光球打在肩头之上。
  这光球乃钟敏真元所聚,这一击是何等之威,梅云清在空中喷出一口血雾,受此重创,无暇多思,内息急转,强抑伤势,飞身掠向仍在空中翻滚的杨飞。
  钟敏一击得手,冷笑两声,白玉箫透出两道劲风,目标正是向他飞来的杨飞。
  杨飞脑中浑浑噩噩,只道自己已入鬼门关,眼见面前钟敏袭来,心道老子都做鬼了你还不放过,又气又怒之下,运起残余功力,双掌奋力挥出。
 
 
 
 
只看该作者 30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二章 逐出师门~
 
  蓦地,杨飞只觉天地似乎一滞,白向天击在自己背后那摧心折肺的掌力透过五脏六腑,聚入督脉之中,上冲百会,下达会阴,眨眼之间,宛若开山劈石般打通沿途诸多穴道。而那白衣人自前胸输入他体内那股阴柔力道亦忽自丹田冲出,一上一下,分作两股,冲向百会会阴两穴。
  四股力道相聚二穴之后,却又冲之不过,只得又折返而回,几股力道上行下窜,杨飞体内空空荡荡,偏偏任督二脉热闹之极,胀痛无比,连那双掌也击之不出。
  杨飞不闪不避,钟敏那两道劲风结结实实打在他胸口要害之上,却如中败革,似泥牛入海,一去无回。
  钟敏见杨飞生生受了那足足蕴含自己一半内力的两击,竟夷然无损,正自诧愕间,忽闻得杨飞一声暴喝,周身泛起一阵淡淡的紫气,双掌齐齐推来,他心中虽惊,却自忖武功了得,不慌不忙,白玉箫化作两道箫影向其迎去。
  紫气神功第四层需打通任督二脉,若杨飞自行练习不知要练到猴年马月,白向天和那白衣人假责实助,助他打通二脉之上诸多穴道,唯余最紧要的百会,会阴二穴冲之不过,恰好钟敏攻他,劲力袭体,竟莫名其妙的成了助力,一气之下打通江湖中人梦寐以求的天地之桥。
  此刻杨飞只觉通体舒泰,先前所受内伤不药而愈,全身似有使不尽的内力,心知白向天并非责他,而是助他,心结顿解之下,一时胆气大增,挥掌向钟敏攻去,同方才那般死灰心境自是截然不同。
  二人劲力交实,顿时气劲四溢,这间早摇摇欲倒的客房再也支撑不住,临近房门之处轰然倒塌,尘土飞扬间,数道人影掠出,只余钟敏及杨飞伫立场中。
  周围不少黑衣人手持火把,将场中照得灯火通明。
  只见杨飞面上阵红阵白,钟敏这一击非同小可,他虽打通任督二脉,功力大进,但究竟练习上乘内功时日尚浅,较之钟敏仍差上老大一截,方才倾力相击,未被震毙当场已是万幸,此刻他体内气血翻涌,双臂酸麻,再无招架之力,只需钟敏再来一下,保证他立马嗝屁着凉。
  钟敏脸色阴晴不定,杨飞接了他全力一击而不倒,实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他心中大奇,这小子方才被雷洪一掌震成内伤,分明不堪一击,为何转瞬间便可堪与自己一敌。
  只这片刻工夫,梅云清调匀内息,所受之伤已好了一半,她不明就里,掠到杨飞身畔,颇为关切的道:「你没事吧?」
  杨飞此刻难受得说不出话来,只得摇摇头,示意自己并无大碍。
  梅云清放下心来,可心中有老大一个疑问,为何杨飞受了白向天全力一掌,再受钟敏两击后接钟敏一招而不倒,连她自己也没此把握。
  有梅云清在杨飞身畔保驾,钟敏亦不敢再妄下杀手,让杨飞捡回一条小命。
  苏花语本欲趁乱夺剑而去,可那白衣人寸步不离,紧盯着她,让她无法下手,心中虽怒,依旧含笑娇声道:「白衣叔叔,你看这房子快塌了,不如将这木箱移到安全之处如何?」
  白衣人眯起双目,微笑道:「此言极是。」转首对白向天道:「白兄,这镖是你保的,还是你来吧。」
  白向天点点头,在众人注视下来到那口盛着蝉翼剑的木箱旁,在他合起箱盖之时,只闻得一声大喝:「且慢!」
  众人愕然望去,只见一道黑影凌空掠来,来人一身黑衣,虎背熊腰,俊伟之极,手中持着一柄非常奇怪的兵刃,说它是刀又有些似剑,说它似剑,又有点像钩,杨飞虽不识此人是谁,但见他敢在众多高手环伺下单人匹马闯来,自有其过人之处。
  那人手中兵刃幻起一团光影,将白向天罩在其中,他兵刃未到,气势先至,那剩下的半边房屋再度遭殃,被生生震裂开去。
  碎片落下,自然伤不到苏花语诸人,白向天大喝一声,使出三绝门三大绝学之一的销魂掌法,挥掌迎去。
  「铛铛铛」那人兵刃击在白向天腕上精钢护套之上,发出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到第九声之时,白向天吃力不住,向后退去。
  他身旁的苏花语有心夺剑,恨不能帮那黑衣人一把,当然不肯相助,却在那猫哭耗子假慈悲的高声道:「白总镖头,加油啊!」
  「厉方邪!」白衣人厉瞪苏花语一眼,忽然一声暴喝,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明晃晃的宝剑,化作漫天剑势,持剑向黑衣人攻来。
  那厉方邪在黑道中是数一数二的人物,生平极是自负,脾气古怪,树敌颇多,但他武功极高,别人奈何不了他,只能退避三舍,手中的那柄奇门兵刃融刀剑钩为一体,人称九旋斩。
  厉方邪双目如电,直视白衣人,九旋斩轻挥两下,不仅逼开折身再次攻来的白向天,还连鞘带打,将白衣人攻势尽皆化去。
  厉方邪回斩立势,大喝道:「你可是明水山庄庄主明孤鸿?」
  「厉兄竟认得小弟,真是荣幸之至。」那白衣人正是明孤鸿,他知厉方邪武功远在他之上,虽语中带笑,却心中凝重,拿捏剑势,不敢怠慢。
  明水山庄地处巫山神女峰,与梅花山庄一南一北,并称江湖,镇庄绝学明水神功由北宋初年一江湖高人所创,属天下至阴至柔之最,而且极具疗伤奇效,堪称天下第一,现任庄主「惊鸿剑」明孤鸿成名已久,年近五旬,未想瞧来竟是这般年轻俊俏。
  厉方邪道:「明兄鼎鼎大名,厉某若未闻得,如何在江湖中厮混。」
  明孤鸿微笑道:「厉兄武功天下排不上前三,也排得上前五,此来难道也是学我们这些俗人,为了蝉翼剑吗?」他此言倒是不假,这厉方邪的武功连当年「剑神」赵独行也推崇之至。
  厉方邪道:「明兄也说了,厉某的武功只排得上天下第五,倒想看看据说能使人成为天下第一的蝉翼剑是何模样?」
  杨飞闻得此言,忍不住向梅云清轻声问道:「好老婆,你的武功排名天下第几?」
  梅云清听得他竟大胆如斯,开始堂而皇之的唤自己作老婆,不觉又恼又羞的啐道:「谁是你老婆?」
  杨飞嘿嘿笑道:「现在不是,将来就是了。」
  梅云清娇媚的横了他一眼,轻声道:「等你成得了天下第一再说。」
  杨飞闻言,不觉心中黯然,他越练武功越觉这个目标艰难之极。
  他二人在此打情骂俏,那边明孤鸿接言道:「今日只怕会令厉兄失望了。」
  厉方邪冷哼道:「明兄是准备横插一手吗?」
  明孤鸿道:「白总镖头是明某的朋友,他此次身为托镖之人,明某自是责无旁贷,负起护镖之职。」他手中所使正是明水山庄镇庄宝剑秋水伊人剑,言至此处,剑身无风自鸣,蓦地华光大作,化作一团光影袭向厉方邪。
  「很好,很好!」不知为何,厉方邪竟说起了白向天的口头禅,九旋斩轻轻点在空处,秋水伊人剑竟似送上门一般,在明孤鸿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斩剑相交,明孤鸿秋水剑差点拿捏不住,几欲脱手飞去,单论这一招,自是明孤鸿输了。
  杨飞虽得明孤鸿相助打通任督二脉,却对他无甚好感,见得此景,心中老大瞧不起他,在梅云清耳畔轻声道:「好老婆,你提防那小丫头夺剑,待过了今晚,我自有办法将剑取来给你。」
  这次梅云清并未责他,反低语道:「你真的如此有把握?」
  杨飞道:「我怎会骗你,你只需保住今晚蝉翼剑不被人抢走就行了?」
  「好!」梅云清忽而娇声道:「明庄主,我来助你拿下这个魔头!」
  厉方邪闻梅云清竟叫他魔头,气极而笑:「厉某本来就是个魔头,小丫头,你够胆就一起上吧!」
  方才杨飞还称苏花语「小丫头」,梅云清未想这么快便应到自己身上,又气又恼,一声娇叱,十指轻挥,十道剑气凌空而至。
  「咦」,厉方邪一向眼高于顶,自忖武功了得,在场之人除了钟敏、明孤鸿外,目无余子,可梅云清出手不凡,光此一招,已大出他意料之外,这小丫头现在武功虽还不放在他眼里,可再过几年,必在他之上。
  厉方邪九旋斩疾点十下,在虚空之中形成十点寒星,不分先后的接过梅云清十道剑气,他还未喘过气来,明孤鸿已手持秋水伊人剑飘身攻至,二人合力与厉方邪战个半斤八两,不分上下。
  苏花语趁此良机,缓缓凑到木箱之畔,正欲下手,只闻钟敏那讨厌之极的声音道:「小姑娘,想夺剑吗?先问问哥哥我。」
  她被占口舌便宜,直恨得牙痒痒的,不由分说,剑痕原形攻去,叱道:「不知好歹的家伙,本姑娘的便宜也是你占的吗?」
  钟敏无声无息的向后滑开丈许,苏花语剑势尽皆落空,他神色悠闲的将白玉箫凑到耳边缓缓的吹了起来。
  「夺魂曲」,白向天一声大喝,似在提醒杨飞运功抵御,自己也暗自运功,抵御魔曲侵扰心神。
  梅云清、厉方邪及明孤鸿三人武功极高,自然不受影响,而且钟敏夺魂曲大半对苏花语所发,故而杨飞尚可稍稍抗拒,不被其迷住心神。
  饶是如此,杨飞仍觉难以忍受,只得撕了两块布条,紧紧塞住双耳,方觉好受了些,他定下心神,只见那雷洪不知不觉间已摸到木箱之旁,他阻止不及,只得大喝道:「姓雷的,你想干什么?」
  其实场中打斗之人早已注意此景,只是梅明厉三人正打得不亦乐乎,谁也不肯先罢手,而苏花语却被钟敏缠住,白向天被那些黑衣人围在正中,动弹不得,只余杨飞这个武功差劲的无名小卒无所事事。
  「啊,有机关!」雷洪刚将右手探入箱中,那木箱便飞出数点寒星,泛着蓝绿之光,显蕴剧毒,他武功了得,虽猝不及防,这点小小机关仍奈何不了他。
  雷洪闪过那些寒星,心道就凭这道机关还想难住老子,他瞧着那锦盒,正得意间,忽自箱子又射出一篷牛毛针,那些牛毛针既多且密,加起来只怕有几千根之多,其势将方圆三丈之内尽皆罩住。
  雷洪一时得意忘形,加之相距太近,避无可避,无奈之下,只得呼呼两掌,欲将牛毛针全数逼开,他武功甚高,掌力了得,将牛毛针逼开大半,近身的也被护体罡气大多震开,却仍有几根打在他右臂之上。
  那牛毛针又轻又飘,射到别处,劲力已弱,已然伤不了其他人。
  杨飞瞧得一清二楚,不由拍手称快,心道这些牛毛针如此歹毒,毒性只怕也差不到哪去,这个姓雷的可有罪受了。
  雷洪只觉伤处又痒又麻,说不出的难受,蝉翼剑也顾不得拿了,极快的封住了周围几处大穴,向白向天大喝道:「姓白的,快将解药拿来。」
  白向天微笑道:「你开箱夺宝就知道下场,别说老朽没有解药,便是有,也不会给你这等奸妄之徒。」
  雷洪厉喝道:「你不想要你的老命了么?」
  白向天道:「老朽已是半堆入土之人,今日为护镖命丧此处亦死而无憾。」
  杨飞听得热血沸腾,大步上前,护在白向天身前,高声道:「谁想伤我们总镖头,便得先过我这一关。」
  白向天却不领情,反冷冷道:「杨飞,振威镖局一向待你不薄,你竟为了个女子,甘冒天下之大不韪,行此不忠不义之事,背弃师门,我以三绝门第三代掌门的身分,将你逐出师门,从今日起你与三绝门,振威镖局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他此言一出,场中之人却神情各异,那边苏花语只道白向天口中的女子便是自己,心想我跟这无赖又不是很熟,你这糟老头怎么把责任都推到本姑娘身上?
  梅云清心知白向天指的是便自己,芳心又苦又涩,此番累杨飞被逐出三绝门,只怕今生再也无法心安。
  杨飞闻得此言,宛若惊天霹雳,满脸惊愕,事实俱在,饶是他巧舌如簧,亦无从辩起,呆立片刻,双目尽赤,望着白向天,凄声道:「师伯,小飞知道错了,可以原谅小飞这一次吗?」
  白向天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我方才那一掌已废去你本门武功,只盼你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杨飞不知白向天此言何意,他那一掌明明助自己练成紫气神功第四层,为何说废去自己武功?
  雷洪身上痒麻之感更盛,喝道:「小混蛋,滚开!」言罢,不由分说,呼呼几掌向杨飞攻来,他先前一掌将杨飞击成重伤,此刻虽中了毒,仍自信满满,解决杨飞还不是小菜一碟。
  「你叫谁滚开?」杨飞好似行尸走肉,反目一瞪雷洪,举掌迎去。
  「轰」的一声巨响,二人乍合即分,雷洪望着杨飞,惊疑不定,方才拚力一掌,二人竟是不分轩辕。
  杨飞忽然扑通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向白向天磕了三个响头,低声道:「这么多年来,小飞承蒙师伯关心照顾,小飞给您磕头了。」
  白向天叹了口气道:「你以后独自一人闯荡江湖得多多保重。」
  「小飞知道了,多谢师伯!」杨飞双目噙泪,突然一声大喝,一跃而起,竟有数丈之遥,在雷洪示意之下,那些黑衣人放他离去,眨眼消失在夜空之中。
  梅云清见得此景,高呼一声「杨飞」,本欲追他而去,但又想自己一去,明孤鸿一人必不敌厉方邪,蝉翼剑落到这个大魔头手中只怕再难讨回,思量之下,还是先助明孤鸿击退厉方邪再说。
  雷洪嘿嘿笑道:「老家伙,连这个帮手也赶走了,看来你是真的不想活了。」说到此处,声音陡然转寒道:「快把解药交出来,今日便饶你一命。」
  白向天仰首哈哈一阵大笑,定定的瞧着雷洪,冷冷道:「没有。」
  雷洪竭力运功逼毒,伤口仍是又痒又麻,心中更骇,望了远处被自己手下困住的那干振威镖局中人一眼,冷哼道:「老家伙,你难道连你的这些徒子徒孙的小命也不管了么?」
  白向天转首向殷立生、佟青等人高声道:「你们怕死吗?」
  殷立生稍加迟疑,佟青已高声道:「总镖头,我们身为振威镖局,死为振威镖局鬼,总镖头不怕,我们当然不怕。」他此言一出,其他人亦齐声高呼。
  雷洪气极而怒,左手指着佟青,厉声道:「你小子当真是不想活了,给我杀。」
  「只怕未必!」白向天面上忽泛起一丝笑意。
  雷洪高声道:「老家伙,你想玩什么花样?」
  他此言未毕,只闻得远远有人高呼道:「白总镖头,老叫化来晚了,还望多多海涵!」
  雷洪转身望去,只见自墙头掠进不下百人,麻布鸠衣,全是叫化,瞧其身手,尽皆身手不弱,如此一来,不但振威镖局中人之危立解,自己那班手下反被困住。
  形势逆转之下,雷洪嚣张之势立敛,向为首那个头发花白,脸色红润,腰际别着一个大红葫芦的老叫化道:「你是何人?」
  那老叫化呵呵笑道:「你这等化外野民,自是不认得老叫化子。」
  随他一起而来的付无忌喝道:「天下闻名的『酒丐』元天化元老前辈,你都不认识?」
  丐帮为天下第一大帮,帮中弟子遍布天下,自帮主「风中游龙」风千古以下有「酒赌财气」四大长老,「酒丐」元天化居长,此番为蝉翼剑之事,由他尽出本帮北方分舵中高手来援。
  元天化笑道:「付老弟,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天下之人怎会都认得老叫化子,光是此处之人只怕没多少人认得我吧。」
  付无忌马屁拍在马腿上,只好干笑两声,掩饰过去。
  白向天向元天化揖手道:「多谢元长老援手之德,老朽代表振威镖局上下先行谢过了。」言罢,向元天化深深施了一礼,三绝门虽在江湖中声名不着,但他究竟为一派掌门,向别派长老施礼无疑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元天化连忙还礼道:「白掌门太客气了。」
  雷洪当然听过元天化名号,他审时度势,强抑痒麻之意,高声道:「元长老,敝派与贵帮一向素无瓜葛,还请不要插手此事。」他自知凭现在的人手,远非丐帮敌手,故而连语气也客气许多。
  元天化道:「贵派掌门新丧,不好好在关外静养生息,反来中原惹是生非,不受点教训,岂非让人看轻中原武林。」「阴阳老怪」葛天雄当了数十年长白掌门,一直得不到正派中人承认,直到死了,才得到一个丐帮长老的追封。
  雷洪再也按捺不住,冷冷道:「臭叫化子,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了?」
  元天化冷笑道:「老叫化我生平最喜欢喝酒,不管你是敬酒还是罚酒,来者不拒。」
  雷洪盛怒之下,一声暴喝,顾不得右臂所中之毒,运起阴阳掌力,狂攻而去,那等声势,就算他师父重生,只怕也差上一筹。
  「好家伙!」元天化不愧是个酒鬼,临战之前还要拿起那个较寻常酒葫芦大上一倍的朱红葫芦喝上一口,挥掌迎上,与雷洪大战起来。
  长白派中人及那些关外高手亦顾不得围住振威镖局中人,与丐帮之人混战起来,一时间,小小的河间客栈有数百人厮杀,场面混乱之极。
  杨飞含愤而去,舍命狂奔,数次差点撞到大街之上疾驶的马车,直奔出数里之遥,撞到一人的官轿,方才回过神来,立身停下。
  「大胆狂徒,竟敢冲了梁大人的轿子,不想活了吗?」在前骑马开路的护卫厉声大喝,马鞭向杨飞挥来。
  杨飞不闪不避,右手探出,在差之毫厘间,抓住鞭梢,这几人他先前还在杨同德的的庆功宴上见过,正是那死太临梁有德的侍卫,轿中之人不用说,肯定是那梁有德,他心中雪亮,却佯作不知道:「又是什么狗屁官?敢在太原城横冲直撞,滋扰地方!」这个正是方才梁有德安在姚昭武头上的罪名,此刻他如数奉还。
  梁有德一行马轿虽有些肆无忌惮,却也构不上滋扰地方,杨飞这招莫须有之罪也是学自梁有德。
  「什么人在这胡言乱语,辱及朝廷命官?」梁有德那难听的声音传来,人已拉开轿门行出,瞧了杨飞一眼,本就难看的脸上杀意大盛道:「原来是你这小子,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闯进来,来人哪,将梅云飞拿下!」
  杨飞右手一扬,那被抓住马鞭的侍卫本在用力扯回,一时转力不及,栽下马来,杨飞见得此景,心中得意畅快之极,哈哈一阵大笑,冷冷望着梁有德道:「就凭这几块废料?」他此刻武功大进,偏偏又被白向天赶出振威镖局,心中不爽,正想找人出气,梁有德等人撞上,不正是活该倒楣。
  「没用的东西!」梁有德狠瞪那刚刚自地上跑起,弄得灰头土脸的侍卫一眼,自腰间摸出一把软剑,高声道:「就让本官大展神威,亲自拿下你这歹人!」他刚一说话便出剑,到人字说完,那软剑剑尖已至杨飞胸前要害不足三寸之外,攻人不备,正是阴人本色。
  杨飞猝不及防,只得险之又险的侧身闪过,伏地滚开,情形狼狈之极,那些西厂侍卫见了,齐声喝采,个个心想指挥使大人出马果真不同凡响。
  杨飞心中大骂阉狗,急急自地上爬起,凝定心神,小心应敌。
  梁有德趁胜追击,再出一剑,他剑势诡异,宛若附骨之蛆,无孔不入的刺向杨飞周身要害,若是一个时辰前的杨飞,必定束手无策,命丧当场,但此刻杨飞只觉梁有德剑势虽厉,却破绽百出,不但比明孤鸿、苏花语等人差了十万八千里,便是较之梅兰也颇有不如,他信心大盛,冷哼一声,一指点去,自万千剑光穿过,在梁有德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点在他剑身之上,梁有德手中本是软剑,最忌力道不对,反力弹来,他内功不深,一时拿捏不住,软剑脱手飞去。
  战况急转,周遭侍卫还未转过念来,喝采之声犹未止住,见得此景,若再喝采,不就成了嘲讽之意,若停下来,就是瞧不起梁有德,一时进退两难,尴尬之极。
  梁有德数招便被杨飞弹去手中兵刃,脸面丢尽,恼羞成怒之下,也不再硬充好汉,亦不管杨飞是什么朝廷之人,高喝道:「你们一起上,与本官拿下此人。」
  他此言方毕,自身畔掠出八名西厂高手,齐声大喝,向杨飞攻来。
  杨飞身轻气爽,轻轻巧巧的将软剑接到手中,笑嘻嘻道:「一起上本大爷也一并接下。」言罢,以一敌八,与西厂中人大战起来。
  那软剑滑不溜手,稍不留神便偏了准头,杨飞一连使了十几剑都力道不对,初时那些侍卫见他先前两招便夺了梁有德手中软剑,还道他武功了得,心中忌惮,打得畏首畏尾,不敢放手施为,可时间一久,其中一人看出苗头,高声道:「此人不善使软剑,大家不必惊慌,一起拿下他。」
  西厂侍卫惧念尽去,放手攻来,杨飞便招架不住,顿时手忙脚忙,破绽百出,他心中着恼,心想老子现在内功不错,干脆用紫气神功两掌劈死你们得了,心中计意已决,正欲弃剑用掌,只闻得轿队后方西厂中人远远高呼道:「有刺客,有刺客!」
  其间夹杂着「铛铛铛」一阵不绝于耳的金铁交鸣之声,那刺客显然武功甚高,眨眼之间,已自后队攻上前来,距梁有德不足数丈之遥。
  一名侍卫周身浴血奔上前来,喘息道:「大人,刺客武功太高,属下等抵挡不住。」
  梁有德稍现惊慌,高声道:「舍下这梅云飞,困住刺客再说。」言罢,便向他的那顶官轿缩去,在这太原城想杀自己的大有人在,只怕藏到哪去也没用,求人不如求己,还是自己这般手下来得牢靠些。
  围攻杨飞的八名西厂高手虽已得令,却欲舍难离,自己正在与敌激斗,若弃敌而去,杨飞趁机偷袭,他们岂非死得难看之极,故而谁也不肯先退。
  那些西厂高手心有杂念,杨飞只觉压力骤减,瞧出他们心思,藉得闲暇,偷眼向那刺客瞥去,见来人一身黑衣,蒙着黑巾,手使金笛,此人他再熟不过,正是他的双重情敌,金笛秀士丁文松,杨飞心道老子不帮官府对付你算老子对得起你了,还帮你这混蛋拖住这些西厂高手干什么?
  杨飞心念电转,忽对那些西厂高手道:「你们这些蠢才,还围着本官干什么?还不去保护你们梁大人?」他现在虽仅是一名百户,却有品位,大小是个官,一时也耍起官威来了。
  那些西厂高手未想他转得如此之快,不觉大是惊诧,其中一人忍不住低声道:「谁知你会不会趁机偷袭?」
  「你们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杨飞一脸嘲讽之色道:「你看我是那种人吗?怎么说我也是官府中人,怎么可能倒戈助这个乱民来对付你们?」
  「说得也对。」那八人心中转过此念,一起停手,转身向丁文松攻去。
  丁文松本快攻到梁有德身畔,可那八人一来,只觉压力大增,突前不得,远远瞧见杨飞在指手划脚,心知必是他掉头助官府来对付自己,不由心中大骂。
  杨飞来到缩回轿中的梁有德身畔,拍拍他的肩头,极是亲热道:「梁大人不必惊慌,有下官保护大人,包保刺客有来无回。」
  这官轿设有不少机关,梁有德回到轿中,方觉安全许多,杨飞没大没小的亲热举止,令他极是不悦,白眼一翻,本欲出言喝叱,但转念一想,自己在这太原城无甚势力,又与这里的地头蛇杨同德闹僵,此时刺客当前,实不宜再惹强敌,他既有此念,便忍气吞声道:「多谢梅……」他一时想不起杨飞官衔,只能含糊带过道:「大人盛情。」
  杨飞心道你跟那丁文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最好两个人同归于尽,便遂了老子心意,他一边诅咒这个阉狗短命,一边面上堆满谄媚笑容道:「只要梁大人记得下官,以后在汪大人面前稍稍提及下官,下官便感激不尽,梁大人以后但有差遣,下官必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言罢,倒转剑身,捏着剑尖将软剑递还给梁有德。
  梁有德心领神会,面上现出笑意,连声道:「这个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他接过软剑,心道你这小子倒也知趣,知道老子的厉害,升官发财,还要靠老子,待过了此劫,再想想如何利用这小子去对付那杨同德及姚昭武。
  杨飞笑道:「梁大人,下官先助你拿下这刺客再说。」
  梁有德揖手道:「多谢杨大人,祝你马到功成。」
  杨飞还礼道:「承您吉言。」他心中转念,从自己冲了梁有德轿头到他遇刺已有半刻工夫,杨同德应该早已闻得讯息,却仍未见官差前来,显是想作壁上观,自己若真助梁有德击退丁文松,回去只怕会被姚昭武臭骂一顿,还是作作样子就行了。
  他既有此念,脸上虽是一副义不容辞之色,人却不慌不忙的对身畔手持长剑,却帮不上什么忙的侍卫笑嘻嘻道:「大哥,可不可以把你的剑借给我用一下?」那侍卫闻言愕然,这家伙方才还是敌人,怎么现在倒成了同伴借起剑来了,他不知该不该借,只好望向梁有德。
  梁有德有心笼络他,便道:「梅大人,不如就用本官这柄软剑吧,这柄剑乃缅铁所铸,锋利之极。」
  杨飞含笑摇头道:「下官耍不惯软剑,还是用长剑来得顺手。」
  梁有德闻言微一示意,那侍卫便恭恭敬敬将手中之剑奉了上来。
  杨飞装模作样,耍了一式白云出岫,又在剑身上伸指一弹,不懂装懂道:「好剑,好剑。」
  那侍卫心道老子原来的剑不慎弄丢了,这柄剑是两天前在铁铺花了十两银子买的,拿来唬人倒可以,杀敌只怕耍不了两下,怎能说是好剑,他心中疑惑,但杨飞官比他大,只得陪笑附和道:「大人真是识货之人,此剑是卑职传家之宝,大人若是喜欢,不如送给大人吧。」心中却想老子花十两银子拍个马屁,倒是值得很。
  杨飞细细一看,见这柄剑毫无光华,分明是粗制乱造,瞎子也看得出不是什么传家宝,望了那侍卫一眼,心道:「你这小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想唬老子吗?」他心中大骂,口中却不道破,笑容满面道:「大哥真是慷慨之人,本官对此剑虽喜欢之极,但此剑是你传家之宝,怎能夺其所好,本官若是拿了,你怎对你祖宗交代,放心吧,本官只是暂借一会,待击退刺客,便即还你。」
  那侍卫连声道:「大人若是喜欢尽管拿去,以后能看着大人奋勇杀敌,卑职也心慰得紧,祖宗泉下有知,见了此剑在大人手中,只怕也死而瞑目了。」
  杨飞偷眼瞧去,见丁文松杀得那些西厂侍卫渐处下风,他有心拖延,佯作推辞道:「大哥若是这么说,本官就不借你的剑了?」
  二人在此拖拖拉拉,叽叽歪歪,梁有德早已不耐,出来打圆场道:「这样好了,这剑就当你送给梅大人,本官给你三百两银子,当是买剑之资。」
  杨飞故作惊喜之色道:「梁大人,这个下官如何敢当?」
  那侍卫十两换三百两,心中大喜,却故作为难道:「属下怎敢收大人的银子。」
  梁有德道:「就这么定了,梅大人,你就持剑助本官速速拿下这名刺客,本官再有重谢。」
  杨飞忙道:「多谢梁大人厚爱,下官这就去了。」他虽说去,脚下却未移步。
  梁有德心中早大操他祖宗十八代,脸上却满是笑容向他揖手称谢。
  杨飞慢吞吞的持剑向前行去,边走边想你这阉狗现在必在大操老子十八代祖宗,不过你连那玩意都没了,又如何去操?他想到此处,只觉有趣,脸上忍不住浮出笑意。
  梁有德瞧在眼中,还道他心有成竹,凭杨飞败自己的那一招较之自己便高了一大截,有杨飞相助,虽不敢说会拿下这刺客,但退敌总无问题吧?他心中更安,惧意尽去,饶有兴致的观起战来。
  杨飞距场中激斗之人不足丈许处立定,摆好剑势,口中大喝道:「大胆贼人,胆敢袭击朝廷命官,不想活了吗?你可知你偷袭之人是何身分,他可是堂堂西厂指挥使梁有德梁大人?」
  西厂名声极差,他此言一出,周围那些有心相助的江湖中人恨不能帮丁文松一把。
  丁文松心想你道老子不知道吗,老子杀的便是这些西厂走狗。
  杨飞不上前助战,却如当街小丑道:「你快快束手就擒,梁大人看在本官面上,或可饶你一条狗命。」
  梁有德只得无奈的附和道:「正是,正是!」
  丁文松心中大骂他胡说八道,老子现在占尽上风,凭什么要老子束手就擒,他在这里到底搞的什么鬼?
  杨飞忽声音转寒,厉喝道:「大胆贼人,你再不束手就擒,休怪本官手下无情,对你不客气了。」
  丁文松心中一动,突然金笛挥去,将围攻之人尽皆震开,高声道:「且慢!」
  那些西厂中人一脸惊愕,心道这家伙难不成真的被杨飞说动,想束手就擒吧?
  杨飞心知丁文松决计不会投降,脸上满是笑容道:「你是想束手就擒吗?」
  「不错!」
  丁文松此言一出,旁人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了,心道这家伙莫非是个疯子不成?来当刺客不说,快大功告成之时却束手就擒。
  「好极,好极。」杨飞心中虽不知丁文松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口中却道:「你先放下手中兵刃,以表诚意。」
  丁文松依言缓缓将金笛放到地上,倒似真的想束手就擒一般。
  杨飞又道:「你站在原地,我来点你的穴道。」
  丁文松点点头,杨飞只得硬着头皮行上前去,他哪会什么点穴功夫,只能不懂装懂,右手持剑,左手作势向丁文松胸前大穴点去。
  蓦地,丁文松袖中飞出无数寒星,袭向场中西厂之人,右足踢在地上金笛之上,将金笛取到手中,宛若狂风暴雨般向杨飞攻去。
  那西厂中人见丁文松连兵刃都放下,还毫无戒备的让杨飞点穴,还道他真的欲束手就擒,一时猝不及防,纷纷中招,即便没中暗器的也远远退避开去,场中合围之势立解。
  杨飞早知丁文松不会如此好相与,长剑变招「云飞雾隐」,格住丁文松手中金笛,只闻得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响到第十声之时,杨飞手中长剑材质太差,断作三截。
  丁文松攻势如潮,金笛幻起一道金光,向杨飞攻来。
  杨飞见他金笛来势汹汹,不可抵挡,大骇之下,奋力掷出手中断剑,同时向后退去,心中大骂这是什么破传家宝,差点害老子丧命。
  「铛」,丁文松引笛作势,将断剑击开,再度变招,人笛合一,舍下杨飞,凌空向梁有德攻去。
  杨飞惊魂甫定,见丁文松已至梁有德身前不足三尺之处,心中偷笑,佯作惊呼道:「快保护梁大人。」
  梁有德见丁文松袭来,大惊之下,按动机关,自轿口射出数十支利箭,同时软剑再度出鞘,奋力格去。
  丁文松金笛化作一道金幕,将近身利箭尽皆震开,眨眼之间,已至梁有德身前,与他交起手来。
  只闻「铛铛铛」一阵连绵不绝的金铁交鸣之声,丁文松笛影敛去,金笛插在梁有德胸口之上,而在他胸口,也中了机关,一左一右插着两支利箭,看情形也好不到哪去。
  丁文松身受重伤,却哈哈大笑道:「丁某终于杀了这狗官了。」忽而一声暴喝,一脚踢开梁有德,金笛画出一道圆圈,将前来救援西厂中人攻势尽皆罩在其中。
  丁文松咳出一口瘀血,再出一招,将敌人齐齐震退,身形一晃,竟自重围之中生生消逝,再见之时,已到十丈之外,身形再晃,又掠开数十丈之遥。
  众人追之不及,只得作罢,再瞧梁有德之时,见他胸口多了一个大血洞,面如死灰,指着杨飞,不知想说什么?
  杨飞心中骇然,不觉向后退了两步,心道你这阉狗莫说是老子害死你的吧。
  梁有德气机消尽,倒在地上,双目圆睁,当真是死不瞑目。
 
 
 
 
只看该作者 31楼 发表于: 2009-01-22
~第三章 同床异梦~
 
  西厂中人齐齐将杨飞围在场中,个个怒目而视,杨飞作贼心虚,吶吶道:「你们干什么?你们梁大人又不是我杀死的。」
  一名侍卫道:「若非你在一旁乱指一通,梁大人怎会被那刺客害死?若我们就此回去,被汪大人得知,在场之人只怕没一个能活命?」
  杨飞心道你们原来想找个垫背的,他心念电转,指着方才借剑的侍卫道:「若非他那把破传家宝剑,本官怎会如此轻易被那刺客击败,你们梁大人也不会被害死,你们要找也应该找他。」
  那借剑侍卫急道:「大人,你说那柄剑是好剑,卑职才顺水推舟说它是家传宝剑,卑职怎会知道会害死梁大人?」
  杨飞嘿嘿笑道:「你明知道本官不懂剑,还指鹿为马,说这剑是家传宝剑,这叫欺君罔上,说起来也是死罪一条。」他对成语一知半解,将指鹿为马,欺君罔上套在此处还自认高明。
  那借剑侍卫道:「大人,你这明明是冤枉卑职。」
  杨飞冷哼道:「你们平时冤枉的事还做得少吗?」他此言一出,见在场之人目光陡寒,狠瞪自己,他心知惹了众怒,忙改口道:「梁大人已经死了,我们也不要互相推委,当务之急,要先抓到刺客再说。」
  杨飞代千户之职,故而在场之人就属杨飞官最大,倒也无人敢数说他的不是,先前出声侍卫道:「梅大人,你说我们该当如何才能抓住刺客?」
  杨飞脱口而出道:「当然先去报官,请官府出面再说。」
  那侍卫忍不住道:「我们汪大人就是天下最大的官,我们本来就是官府中人,还要向谁报官?」
  杨飞道:「俗话说得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我们西厂势力虽大,但在山西行事却力有不逮,否则梁大人也不会被刺客刺杀,报官当然要找本地官府,你们先去找大同知府,本官再去向布政司杨同德杨大人面禀此事。」
  这些西厂中人个个心道你明明跟我们是冤家对头,怎么又成了一伙,但杨飞此言颇为有理,一时只能照此而为了。
  杨飞见他们点头称是,哪还不借机逃之夭夭,又叮嘱道:「你们记得跟那知府说刺客有数十人,也显得我们是寡不敌众,方让梁大人遇害。」
  这等欺上瞒下的功夫官场中人哪个不会,众人会心一笑,对杨飞大有知音之感,如此一说,自己的罪名小了许多,也好对汪直有所交代。
  杨飞忽然远远瞥到曾见过一面的大同知府江呈祥领着官差行来,他心知若真惹上此事,必会为姚昭武招来麻烦,情况紧急,急急向那些西厂中人揖手道:「各位大哥,事情紧急,本官这就去见布政使大人,告辞了!」言罢,便脚底抹油,迅疾奔去,比奔丧更快三分。
  他身形刚刚消失不见,江呈祥便来到场中,他官小职低,倒不敢惹上西厂,客客气气道:「这里是怎么回事?」其实他早已知道个中详情,只是做个样子而已。
  那个一直出声的侍卫同杨飞一般,也是官居百户,梁有德一死,就数他官衔最高,闻言忙仰首挺胸道:「方才我们同梁大人途经此处,突逢为数众多的刺客。」
  江呈祥心道明明只有一个刺客,哪有什么为数众多,不过他深悉为官之道:欺上瞒下,互相包庇,也不道破,佯作惊慌道:「梁大人可还安好?」
  那侍卫一脸悲凄道:「刺客人数太多,我们寡不敌众,让刺客得逞,梁大人、梁大人已经遇害了。」
  江呈祥是杨同德的心腹,闻言自是暗暗拍手称快,心中叫好,面上不动声色道:「此事得速速禀告杨大人。」
  那侍卫道:「方才梅云飞梅大人亦在此处,他说他会向杨大人面禀此事。」
  江呈祥知道梅云飞现在是杨同德和姚昭武身边的红人,闻言「哦」了一声,对身后的捕头道:「传令下去,封锁城门,搜捕刺客。」
  杨飞生恐那些西厂中人追来,一口气奔回太白居,此刻天色已晚,店中客人散尽,那店小二仍在堂中伏案假寐,等他回来。
  杨飞望了后面客房一眼,大是头痛,自己是该回自己那间客房,还是该去找姜依萍,抑或是去梅兰那儿瞧瞧。
  正自为难间,那店小二已然醒觉,见到杨飞,宛若见到财神爷喜笑颜开道:「客官,你总算回来了,小的等你好半天了。」
  杨飞点头道:「小二哥,辛苦你了,我也没什么事要劳烦你,你去休息吧。」
  那店小二忙道:「不辛苦,不辛苦,客官,你吃过晚膳没有,小的这就给你弄去。」
  杨飞道:「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那店小二仍不死心道:「那就吃些宵夜吧。」
  杨飞心道你这小子对老子如此殷勤,还不是为了老子怀中白花花的的银子,想想自己在振威镖局之时不也为了几两银子争得头破血流,差点连小命都丢了,可惜现在,虽未反目成仇,只怕以后也形同陌路了,他不由叹了口气,自怀中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店小二道:「小二哥,你去弄几样可口的小菜送到我房中来。」
  若非他在汾阳贪了五千两灾款,恐怕他现在仍是穷光蛋一个,可是他这几日开销甚大,花去已近一半,一定得再寻一条生财之道才行,最妙的莫过于去找富甲天下的南宫世家弄一点,可惜怎么好意思开口。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那店小二受了他的银子,心中更喜,忙道:「客官在房中稍候,小的这就让人去弄,马上送来。」言罢,急急退了下去。
  杨飞缓缓行回自己那间客房,房中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杨飞也不亮灯,摸到床边,倒在床上便睡。
  「哎哟」,杨飞只觉自己压在一具娇巧玲珑、柔软如绵的身体之上,他大惊之下,连忙爬起,大声道:「什么人?」
  那女子似在熟睡之中,仅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未作答,又睡了过去。
  杨飞心中疑惑,凑近唤道:「是小萍儿,还是小兰?」心中却想别又是那个麻里麻烦的娇娇女。
  那女子仍不出声,杨飞忍不住在她丰满极富弹性的屁股之上狠狠踢了一脚。
  床上那女子果然是南宫燕,她似未睡好,缓缓爬起,慵慵懒懒道:「云鹤哥哥,你干嘛踢人家?」
  杨飞冷哼道:「谁是你云鹤哥哥,我是杨飞!」
  南宫燕此刻方才醒转,呆了一呆,失声道:「杨飞,刚才是你踢我?」
  杨飞找到火石,将油灯点着,冷冷道:「当然是我,你好好的不在自己房中待着,怎么又睡到我的床上?」
  「又……」南宫燕思起昨晚之恨,气便不打一处来,娇叱道:「你又欺负我!」言罢,娇躯一拧,一掌劈来,其势甚急。
  杨飞武功大进,原来许多不懂装懂之处豁然而解,右手一探,不断将南宫燕攻势化去,还将她双手紧紧捉住。
  南宫燕尖声叫道:「死杨飞,臭杨飞,你想干什么,快放开我。」
  杨飞道:「你不再死缠乱打,我就放开你。」
  「好。」南宫燕不假思索,便即应允,可杨飞刚刚放开,她便一掌击来。
  杨飞哪知她毫无信义可言,二人相距又近,他躲之不过,南宫燕这一掌便掴在他右颊之上。
  南宫燕怀恨在心,这一掌蕴含内劲,杨飞脸上立时高高肿起,现出一个五指分明的掌印。
  杨飞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痛得厉害,怒道:「你说过不打的,干嘛还打?」
  杨飞声音极大,差点将整个客栈中人都惊醒过来,南宫燕骇得缩了一缩,方小声道:「谁叫你欺负我。」杨飞的样子虽然凶神恶煞,可那高肿右颊,加上受伤的鼻梁,瞧来却可笑之极。
  杨飞只觉这娇娇女不可理喻,反问道:「你深更半夜没事跑到我房里来干什么?」
  「我……」南宫燕忍住笑意,自囊中取出一封信递与杨飞道:「谁说我没事,萍姐姐白天被几个男人接走了,她留了封信给你。」
  杨飞闻得此言,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那瘟神竟不送自走,忧的是自己身中蛊毒该当如何是好?他接过信,又问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接她走的又是些什么样的男人?」心想别又是她的姘头。
  南宫燕道:「萍姐姐说你看过信就知道了,还让我一定要把信交给你才行,所以人家才在这里一直等你回来,不知不觉睡着了。」
  「原来如此。」杨飞拆开信套,只见上面写着:
  杨飞吾夫,为妻有要事离开中原,从今以后,恐再无相见之日。
  他瞧至此处,心中大喜,那臭婆娘总算不再烦自己了。
  南宫燕见他面现喜色,忍不住道:「杨飞,萍姐姐在信上说些什么?」
  「你没瞧过这信吗?」杨飞心道这信里面只道写了不少自己的丑事,让这娇娇女瞧了还不让她笑掉大牙。
  南宫燕摇头道:「当然没有,这信是萍姐姐写给你的,我怎么会看,杨飞,上面到底写了些什么?」
  杨飞漫不经心道:「她说以后再也不回来了。」
  「什么?」南宫燕一脸失望之色道:「萍姐姐怎么不跟我说?」
  「谁知道?」杨飞懒得与她多言,展信接着瞧下去:
  至于夫君大人身上所中蛊毒,为妻已留下解药,不必担心。
  他瞧至此处,不觉大喜,信也顾不得看了,向南宫燕道:「她还留了什么东西给你没有?」
  「没有。」南宫燕莫名其妙道:「除了一封信,萍姐姐什么也没留。」
  杨飞扔下信笺,急急在房中找了起来,事关生死,难怪他如此着急。
  南宫燕捡起信轻声念了起来:
  解药在小燕子那里,你要的话就去求她。
  她念到此处,满头雾水道:「我哪有什么解药?」
  杨飞本在床头大翻特翻,闻得此言,大步跨了过来,哪还记得什么田女之嫌,抱住南宫燕疾呼道:「解药在哪,快说。」
  南宫燕俏脸通红,奋力挣脱,娇哼道:「人家也不知道,萍姐姐又没告诉我。」
  杨飞抢过信笺,一口气看完:
  为妻在小燕子体内亦种了情蛊,跟你身上的一阴一阳,生生相克,若你每三日便与她阴阳相合,蛊毒便永远不会发作,小燕子亦然,如此一来,今生今世,你都得听从小燕子之言,否则便死得难看之极。小萍儿字。
  杨飞瞧得心中大怒,骂出声道:「臭婆娘,你这是什么解药?」
  南宫燕接过信瞧完,有些不解道:「杨飞,什么是阴阳相合?萍姐姐说在我体内中了情蛊又是什么意思?」
  杨飞见她连这也不懂,本欲发笑,可又哪笑得出来,心想难道真的要与这娇娇女度此一生,就她这性子,先不说梅云清那一关,杀了他也不干,他思及此处,反问道:「你是不是跟她说过什么话?」
  「是啊!」南宫燕颇为得意道:「萍姐姐说你最听她的话了,我便问她,怎么才能让你也听我的话,不再欺负我。」
  杨飞哭笑不得道:「你这小丫头,害死我了。」
  「你怎么跟我大哥一样,老说我小,人家都十七了。」南宫燕撇撇嘴道:「我又怎么害你了?你以后要是听我的话,不再欺负我,你同我阴阳交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杨飞苦笑道:「我的小姑奶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阴阳交合?」
  南宫燕睁大美目道:「我刚才问你你又不应我。」
  杨飞道:「阴阳交合就是,就是男女洞房,知道吗,傻丫头。」
  「你……」南宫燕立时羞得俏脸通红,挥掌便打,杨飞这次反应倒快,一把将她捉住,冷哼道:「你刚才打了我还不够,还想再打一次。」
  南宫燕索性乱拳打来,边打边道:「你老这样欺负我,我以后哪还有脸去见云鹤哥哥?」
  还好南宫燕打得全无章法,又无甚力道,杨飞轻易之极便将她制住,心道你有没有脸关老子屁事。但他此刻身中蛊毒,性命操于南宫燕之手,不得不好言相对道:「小燕子,我们现在都中了那毒婆娘的毒,同病相怜,若不阴阳交合,不但我要死,你也一样。」
  南宫燕双手被他紧紧擒住,挣脱不得,只好作罢,闻言大声道:「我死也不跟你阴、阴、阴阳交合。」她到底脸嫩,说到后来,几近不可闻。
  二人肌肤相亲,杨飞嗅着她淡淡的处子幽香,瞧着她的娇靥,心想这小丫头长得倒挺漂亮的,可惜反复无常,太不可理喻。
  南宫燕不觉泣道:「人家不要嫁给你,我要嫁给云鹤哥哥,呜呜呜。」她越说越悲,伏在杨飞怀中放声哭了起来。
  杨飞松开她双手,轻搂着她,占她便宜也不是,推开也不是,不由大是尴尬。
  二人相拥许久,忽闻门外店小二道:「客官,酒菜送来了。」
  南宫燕俏脸羞红,急急推开杨飞,正襟坐好,杨飞定下心神,开了房门,方道:「放到桌上吧。」
  店小二见南宫燕亦在房中,稍稍愕然,将酒菜摆到桌上方道:「原来夫人也在这,小的再去取一副碗筷来。」
  南宫燕嗔道:「我才不是他夫人。」
  「不是,不是。」店小二连连陪笑,退了出去,心中却道:你一个姑娘深更半夜待在男人房中,还坐在一张床上,不是他老婆就是他姘头了。
  杨飞柔声道:「小燕子,你肚子饿不饿,顺便在这陪我吃宵夜。」
  「好。」南宫燕为等杨飞,没吃晚膳,腹中早饥,她毫无心机,点头应是。
  杨飞见南宫燕虽一脸饿相,吃起东西来仍文文雅雅,自己再学十辈子也学不来,心中不由暗叹,有钱人毕竟是有钱人,吃东西的样子也同人不一样。
  南宫燕见杨飞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不放,不由愕然道:「你在看什么?你自己不吃,肚子不饿吗?」
  杨飞本性发作,脱口而出道:「秀色可餐,小燕子你这么漂亮,我瞧着也饱了。」
  南宫燕俏脸飞红,正在挟菜的右手一扬,连筷带菜一齐掷了过来,嗔道:「死杨飞,臭杨飞,你找死啊。」她口中虽在责怪,心中却是一甜,她容颜秀丽,堪称绝色,可自小到大,甚少有人赞她漂亮。
  「多谢小燕子你挟菜。」杨飞手脚倒快,不但接过筷子,连菜也未少了一点,他一口吃下,又将筷子递还给南宫燕道:「你不吃了吗?」
  南宫燕啐道:「我才不吃你的口水呢?」言罢,毫不客气的取了杨飞那副尚未动过的筷子过来。
  杨飞深知自己这个嘴巴现在最会惹祸,当下决定闭口不言,吃起菜来,他略略吃了一些,忽道:「小燕子,明日我陪你去找你二哥,看他可有法子解我们身上之毒。」
  这次南宫燕出奇的没有出声反对,柔顺的点点头,忽道:「杨飞,你有没有看到我的云鹤哥哥?」
  杨飞摇头道:「吴少侠我没看见,不过我看到你二哥了,吴少侠一向跟你二哥形影不离,找到你二哥不就找到你的云鹤哥哥了?」
  「谢谢你,杨飞。」南宫燕破天荒的出言道谢。
  杨飞道:「不客气。」言至此处,望了南宫燕一眼,忽而惊道:「小燕子,你的肌肤怎么是红红的?」
  南宫燕低头细细一瞧,大惊失色道:「我也不知道,怪不得我觉得身上好热。」
  杨飞在她额头轻抚,果真极烫,他略一沉吟道:「这酒菜中是不是有毒?」
  他正欲叫店小二,南宫燕反问道:「杨飞,那你怎么身上好好的?」
  杨飞见自己果真安然无恙,奇道:「那是怎么回事?」
  南宫燕热得厉害,不觉站了起来,又不好意思在杨飞面前脱衣散热,急了半晌,方想起一事,道:「萍姐姐临走之事说过若我周身泛红,浑身发热,便让我来找你,说你有办法。」
  杨飞闻得此言,哪还不清楚南宫燕是蛊毒发作,不禁苦笑道:「那毒婆娘在你身上下毒,你还萍姐姐前,萍姐姐后的,叫得好不亲热。」心中却大是疑惑自己亦身中蛊毒,为何又无此异状?
  南宫燕道:「我不叫萍姐姐,叫什么?她说你有办法,你快说呀,人家难受得紧。」
  杨飞见她愈加娇艳动人,心中一荡,坏水又起,笑道:「你真想让我解毒吗?」
  南宫燕在床头盘膝坐下,运功调息,仍觉无甚功效,时间一长,连脑中也似昏昏沉沉起来,不知为何,连看杨飞也好似不那般讨厌了,她闻得杨飞之言,惊道:「我真的中毒了?」
  杨飞邪笑道:「你中的情蛊发作了,据那毒婆娘说,若不解毒,便会肠穿肚烂,七窍流血,死得惨不堪言。」
  南宫燕听得毛骨悚然,尖声道:「那你快帮我解毒啊。」
  杨飞道:「我帮你解毒可以,不过你以后可要听我的话。」
  南宫燕只觉身上越来越热,心头好似有万蚁在爬,忙不迭道:「人家答应你便是,快点好不好。」
  杨飞道:「这可是你求我的,那待会我做什么你都不许反抗,还有我们的事你千万不可对你二哥说起。」
  南宫燕连声道:「好好。」
  杨飞嘿嘿淫笑了两声,将灯吹灭,一把将南宫燕抱起,行向床边。
  南宫燕本欲反抗,但又想及方才答应之事,只能作罢,反问道:「你想干什么?」
  杨飞欲火大炽,笑道:「傻丫头,我做什么你还不知道?」话未说完,便抱着南宫燕滚落床上。
  南宫燕感觉自己又到了昨晚那般情形,被杨飞抱着又亲又吻,身上的衣物也一件件的褪去,及得下体一凉,她尚未惊呼出声,自小腹之中涌出一股热流,脑中「嗡」的一声,最后一个念头便是:杨飞在帮我解毒。
  良久良久,南宫燕伏在杨飞怀中轻声唤道:「杨飞,杨飞。」
  杨飞应道:「我帮你解了毒,以后乖乖听我的话,知道吗?」
  南宫燕轻轻「唔」了一声,忽道:「明天你陪人家去找云鹤哥哥好不好?」
  杨飞听得醋意大增,心道你跟老子好了还想着旧情人,不是水性杨花是什么?
  南宫燕见他不语,还道他不肯,便道:「你先前答应过人家的,怎么说话不算数?」
  杨飞伸手在她臀部重重拍了一下,反问道:「你找他干什么?」
  南宫燕「哎哟」一声,在他胸口狠狠咬了一口,杨飞只觉胸口剧痛,伸手一摸,竟渗出血丝,不由大怒,正欲发火,只闻南宫燕吃吃笑道:「你以为我想干什么?」
  杨飞猜之不出,只得叹了口气道:「我又不是你什么人?你想干什么我也管不着。」
  南宫燕笑道:「我现在这样算不算你老婆?」她柔荑轻抚杨飞的伤处,杨飞只觉又痒又麻,不由呻吟一声。
  杨飞故作不懂道:「当然不算,我们又没拜堂成亲,怎么算作夫妻?」
  南宫燕哼了一声道:「你真以为人家小,什么都不懂?我们刚才是不是叫洞房?」这尚是她第一次承认自己年龄小。
  杨飞头皮发麻,宛若呻吟道:「那你想怎样?」
  南宫燕道:「照萍姐姐说的,你以后都得听我的,否则我便不和你阴阳交合,让你毒发身亡。」
  杨飞心中大骂,却不得不陪着笑脸道:「你刚刚不是还说听我的吗?再说你也中了毒,没有我你照样活不了。」
  南宫燕嘻嘻笑道:「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计较这么多干什么?」
  杨飞道:「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南宫燕不假思索,脱口而出道:「萍姐姐!」
  杨飞冷哼道:「又是萍姐姐,她把我们害成这样,你还把她奉若神明。」言及此处,又觉自己太过严厉,神色稍缓道:「你难道忘了你云鹤哥哥了?」
  南宫燕闻得吴云鹤之名,神色一黯,幽幽道:「他又不喜欢我?」
  杨飞佯奇道:「你怎么知道他不喜欢你?」心中却道你这小丫头倒有自知之明,吴云鹤不喜欢你这样的小姑娘,却喜欢我的小兰。他想到梅兰,心中一动,忽而思及自己回房这么久了,搞出这么大动静,仍不见她,分明不在客栈之中,难不成是听自己之言为避开锦衣卫离开太白居另投他处?
  他正在思忖间,南宫燕又道:「我知道他欢喜什么人?」
  杨飞大奇道:「你知道是谁?」
  南宫燕道:「我虽然不是很清楚,但好几次都听到他提到一个叫小兰的女子,每次提及,他都兴奋得很,哪像对我冷冷淡淡的,不是喜欢她是喜欢谁?」
  「说得也是。」杨飞忍不住又问道:「你知不知道住在你对面的那个梅兰姑娘到哪去了?」
  南宫燕嗔道:「她也你老婆吗?」
  杨飞含含糊糊道:「你说是就是了?」
  南宫燕忽想起一事,反问道:「你也叫她小兰,她不会就是云鹤哥哥口中的那个小兰吧?」
  杨飞心中叫糟,干笑道:「你想到哪去了,哪有那么巧的事?」为免南宫燕再问,他只能施展损招,反身将南宫燕压在身下,与她亲热起来。
  南宫燕初经人事,初时心中疑惑,尚拼命挣扎,及得后来,反热切回应起来。
  又过了许久许久,杨飞望着怀中熟睡的南宫燕心中苦笑:自己何时变成种马了,要靠这招蒙混过关,只不过好惹不惹,惹上这个小丫头,她是南宫世家的小公主,养又养不起,弃又弃不得,偏偏又被那毒婆娘洗脑,学了一肚子坏念头,以后日子只怕难过之极。
  蓦地,门口传来敲门声,接着只闻一女子声音道:「杨飞,杨飞,在吗?」
  杨飞一听便知此女是梅兰,心知若被她捉奸在床,还不给她大卸八块,杨飞心中一急,推开南宫燕,匆匆穿衣道:「我在房中,正在穿衣服,你莫要进来。」
  偏偏门未关紧,梅兰一推而入,缓缓向房中行来,柔声道:「你一向喜欢占人家便宜,怎么这回倒规矩起来了,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幸好房中漆黑一片,她只瞧到一个人影似在穿衣,并未见到床上另有他人。
  杨飞心中有鬼,闻言大惊,忙道:「当然不是,只是今天事事不顺,为夫决定以后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他现在只能求神保佑此时此刻南宫燕莫要醒来才好。
  「你有什么事不顺心,说来听听?」梅兰行了过来,柔顺的服侍杨飞更衣。
  若是平时,杨飞必定趁机揩油,占占手脚便宜,可他此刻提心吊胆,哪有心情,只能极快的穿好衣服,将梅兰轻轻抱住道:「我们去你房中,我再细细说给你听。」
  梅兰见杨飞遮遮掩掩,分明有鬼,疑心大起,娇笑道:「就在这房里不好吗?」
  杨飞道:「深更半夜的,你到我房里,若是传出去,岂非对你名声大大有损?」
  梅兰心知此言自别人口中道出倒有可能,若是这家伙说出,便大大不妥了,不动声色道:「你何时变得如此正而八经了,你不是一向说我是你老婆,老婆到老公房里又有何要紧?」
  杨飞心道你先前总是推推拖拖,又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他心中如此思量,口中却故作无奈道:「毕竟我们还未正式拜堂成亲,我这可是为了你着想,你若真想留在此处,就在这好了,要是我一时兽性大发,强奸了你,可别怪我。」言罢,还嘿嘿淫笑两声,倒真似个色魔。
  梅兰嗔道:「小无赖!」她靠在杨飞怀中,不觉用粉拳在杨飞胸口打了数下。
  无巧不巧,梅兰正打在方才南宫燕所咬之处,杨飞痛得咬牙咧嘴,却只能生生忍住,不觉将梅兰抱得更紧。
  梅兰宛若梦呓道:「杨飞,你喜欢我吗?」
  杨飞除梅云清外,感情最好的就是梅兰了,闻得她娇言嗔语,忙道:「当然喜欢。」他不觉心中一荡,旧态复萌,垂首吻着她的俏脸。
  梅兰娇躯酸软,嘤咛一声,反手紧紧抱住他,热切回应起来。
  杨飞方才与南宫燕一场床战,竟犹未足,此刻抱着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热血一冲,什么情蛊之毒,什么南宫燕,尽皆抛在脑后,轻车熟路的褪尽梅兰身上衣物,将她放到床上。
  幸好那床极大,睡五、六个人也绝无问题,而且杨飞有意遮掩,梅兰在意乱情迷之际,一时并未发现身畔还有一个南宫燕。
  杨飞脱衣上床,正欲再展雄威,忽闻梅兰问道:「你不怕那姜依萍的情蛊了吗?」
  杨飞此刻方思起此事,但在美人面前,怎能孬种,贼笑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口中虽说得情意绵绵,心中却大是犹豫起来,美人好是好,送了小命可大大不好。
  梅兰双手将他紧紧搂住道:「既是如此,你还在等什么?」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会说出这么大胆露骨的话来。
  杨飞见她今日如此反常,竟主动挑逗他,不觉反问道:「你是不是也有什么令你不快之事?」梅兰今日确实大异平时。
  梅兰犹豫了一下,方道:「白天我去见丁大哥了。」
  「又去见你姘头,为什么跟老子有干系的女子都喜欢跟姘头勾勾搭搭,给老子绿帽子戴。」杨飞醋意大盛,心中一怒,再也顾不得许多,挥枪闯入。
  梅兰童贞被破,不由闷哼一声,痛得眼泪都掉了出来,玉手在杨飞背上抓出十道深深的血痕。
  许久,待杨飞停了下来,梅兰方续道:「他说他要去做一件大事,要去很远的地方,可能再也回不来了……」言及此处,她已泣不成声。
  杨飞心道那姓丁的中了两箭,多半送了小命,自然是回不来了,他本该为此事高兴得大笑三声,可此情此景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心中莫名一酸,低头吻去梅兰脸上泪痕,柔声道:「我知道他做什么大事?你想不想知道?」
  二人此刻犹自处在最亲密的状态,却谈着另外一个男人,情形怪异之极。
  梅兰闻言大喜,本欲推开杨飞坐起,却觉下体剧痛,不由「哎哟」一声。
  杨飞心中怜惜,将梅兰紧紧抱在怀中,柔声道:「方才真是对不起,我一时……」
  梅兰玉手轻轻封住他的嘴唇道:「人家又没怪你,干嘛说对不起,你说丁大哥他去做什么大事?」
  杨飞心道我跟你上床谈的是丁文松,跟南宫燕上床谈的便成了吴云鹤,跟那毒婆娘上床多半也离不开朱阳,老子每多一个老婆便要多一顶绿帽子,这么下去,老子脑袋再大也戴不完。
  梅兰见他不语,哪知他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还道他不肯说,她极是关心丁文松,不觉语带央求道:「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杨飞叹了口气道:「他去刺杀西厂汪直的亲信梁有德,你说是不是大事?」
  梅兰「啊」了一声,反问道:「你怎么知道?」
  杨飞道:「当时我恰逢其会,亲眼所见,怎会不知?」
  梅兰道:「那他有没有成功,有没有受伤?」
  杨飞心道你心里只有你那个姘头,当时兵荒马乱,情形混乱,你怎么不先问老子有没有受伤,好歹我现在也跟你有夫妻之实了。他心中有气,语气之中自然也冷淡许多:「成是成功了,不过那家伙胸口中了两箭,没死大概也只剩半口气了。」
  梅兰方才之言脱口而出,此刻已然后悔,杨飞心胸狭窄,哪不越想越呕,闻得此言,芳心大急,又忘形道:「那你知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杨飞冷冷道:「他受伤之后便即遁去,我哪知道?」
  梅兰又问道:「你可知道他会藏在何处?」
  杨飞道:「我跟他一向合不来,你都不知他在哪?我怎么知道?」
  梅兰见他语带嘲讽之意,哪还不知他心中所思,犹豫了一下,轻咬下唇道:「你明日可不可以帮我去寻他?」
  杨飞闻言大怒,心道你在外面勾勾搭搭不说,还要老子去帮你找姘头,这不是明摆着自找绿帽子戴吗?他目光大寒,定定的瞧着梅兰,冷哼道:「你很喜欢他吗?」
  梅兰道:「我现在都是你的人了,你还计较这么多干什么?」她此言倒与南宫燕先前之言一模一样。
  杨飞心道自己这不知是走桃花运还是在走楣运,一个是这样,两个还是这样,他心中又苦又涩,口中却打了个哈哈道:「我当然不会计较。」
  梅兰怎会不知他言不由衷,幽幽叹了口气道:「连我不知自己是喜欢你多一些还是喜欢丁大哥多一些,一个男人可以喜欢很多女人,为何一个女人不可以同时喜欢两个男人?」
  杨飞呆了一呆,梅兰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可与世俗之见却格格不入,若传扬出去,还不被当作一个水性杨花之人,他沉默许久,方应道:「你说的未尝没有道理?」心道你多半喜欢那姓丁的多些,否则为何每次碰到我都没什么好脸色看?
  梅兰本没指望他出言赞许,闻言不由满是惊愕之色的望着杨飞道:「你真的这么认为?」
  杨飞道:「我怎会骗你?若你真的喜欢丁文松的话,你就嫁给他吧,我虽然心痛得很,却绝不从中挑拨干涉。」
  梅兰闻他之言,满目柔情道:「我现在身已属你,你却让我嫁给他,若是传扬出去,你让我如何见人?」
  杨飞道:「若你们在乎世人眼光,那你今生只怕再与他无缘了。」
  梅兰神色黯然道:「我与丁大哥今生已是无缘,只盼你不要计较此事才好?」
  杨飞道:「我杨飞对天发誓,绝计不会因此事冷落于你,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他此言倒非虚言,若他个个都去计较,岂非成天都去捉奸了。
  梅兰情意大动,呻吟一声,又投入他怀中。
  杨飞凑到她耳边柔声道:「我明日一定帮你找到丁兄。」梅兰此刻在他怀中轻轻蠕动,杨飞欲火又起,双手忍不住在她胴体上抚摸起来。
  梅兰娇躯滚热,忽问道:「你不是中了那姜依萍的情蛊,不能与别的女子行房吗?那我们刚才为何……」
  「啊」,杨飞此刻思及此点,心念急转,莫不是姜依萍将禁制转到南宫燕身上便失去这种效用,他没了顾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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