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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言情小说《苦茶》作 者 :子 乔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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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88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89节:发展速度如日中天
作者: 子 乔

  "还没哪,你给介绍一个。"嫂嫂说。

  "别开玩笑了,这样的妹妹还用人介绍?你要是愿意回国转转,现在不单白领丽人多,白领绅士也多。可有一点不保险,人心难测,难保人家看中你的是什么。"

  下课的铃声响了,小孩子们蜂拥出来,嫂嫂和莉莉都忙着照管自己的孩子,喂一点带来的点心。莉莉的儿子和小侄自如的英文对话被莉莉打断,"冬冬,说了你多少次了,中文学校要讲中文,学了不说有什么用?"冬冬哑然,不再说话。妈妈既不允许他讲英文,他就连中文也懒得说了。

  莉莉笑笑对我们说:"也真是的,我和他爸爸当初来那会儿,为了快点讲好英文,能和老美平等对话,两个人之间都不说中文,两个黄种人回到家对着油盐酱醋也是满嘴洋话。现在好了,冬冬不肯说中文,又逼着他学,只怕将来有一天需要回国发展跟不上。我们这不是两头忙吗?"

  上课铃响了,家长们护送孩子再进另一间教室,冬冬和小侄进去就坐下了。我和嫂嫂已经退出,莉莉又进去了,小声对冬冬说:"你这么没心眼儿,怎么不坐到前边去呀?快去呀,不然其他的小孩都占好位子了!"冬冬听话地站起来,坐到最前排。小侄没反应过来,坐着没动。莉莉对他说:"你也去呀--"小侄站起来走到冬冬身边坐下了。

  莉莉走出来时,还是面带愠色,直言对我们说:"就是学会中文也没用了。国内的孩子,伶俐得人精似的,哪儿像冬冬这样说一听一,说二听二。老美直来直去,回到中国做生意也是要碰钉子。像我们这年纪的回去还能领会,冬冬他们回去只有闹笑话了。二十年风水轮流转,当年我们为了出国拼,冬冬长大恐怕要为回国拼了。以前只知道国内人多,要出头不容易,不如美国地广人稀好发展,哪儿知道中国人聪明,发展速度如日中天。"

  嫂嫂和气地笑说:"别操太多心了,回不去就不回,继续在美国发展也挺好。"

  莉莉也笑了:"说得是啊,到哪儿还不是活一世。人算不如天算。哎,听说税务局又有新政策了,教育投资计划减少税金,你听说了吗?"

  嫂嫂摇头。

  莉莉说:"我得打听打听去,好像一年最多可以存二万,等到孩子上大学再给他付学费,这笔钱无需缴税。一年二万,十来年下来就是二十几万呢,省下来的税金可不是笔小数目。你们坐,我上那边聊聊去。"她说着站起来,背起走在北京的大街上一定猛增回头率的坤包,"小影,别忘了我说的,对你老公要外紧内松,不能掉以轻心。"

  话音落下人已经没影了。

  我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问嫂嫂:"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这个朋友?"

  嫂嫂笑说:"那是她随口说的,她跟谁都说是好朋友。"

  "真是个人精,女人中的英雄。走到哪里也不会落伍的。"

  "她说的你别认真听。那种活法太累了。"

  我面对嫂子说:"嫂嫂,我倒觉得她的话有些道理。尤其她最后说的那句。"

  嫂嫂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你是让我怀疑你哥哥吗?你自己还不了解他?"

  我说:"鲜花本来都很美丽,如果嫁接了毒草也能结出有毒的果实。"

  嫂嫂说:"你太天真了,你读过钱钟书先生写的《围城》吗,其实男人最不喜欢工于心计的女人了。"

  我没有读过《围城》,不知嫂嫂受了什么教诲抑或中了什么毒。不过我觉得是嫂嫂太天真了。嫂嫂恰恰是一个没有心计的温柔女子,可我觉得倒是戴莉莉那样的女子才能守住自己的老公。

  嫂嫂说:"还是想想你自己,是嫁人的年纪了。"

  我说:"没有合适的人可嫁,不嫁也罢。"

  爸爸要走了,去法国。

  临行前,爸爸找我郑重交代公司的事情。

  "小雪,你刚来公司不久,爸爸离开这一段,对你是个锻炼的机会。"

  "爸,你去多久?"

  "不确定。估计较长。这次Jean-Claudy他们要我去里昂附近选厂址,什么时候选定再回来。"

  "分公司正式成立了?"

  "是的,拖了这么长时间,总算达成协议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89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0节:不签字不能通过
作者: 子 乔

  "爸,我真挺佩服您的社交能力。"

  "小雪,爸爸最近觉得体力不如从前了,以前忙起来不知道自己几岁似的,现在不同了,有些力不从心。"

  "那让别人去吧。"

  "谁去我都不放心。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要多听听彼尔的。"

  "您对他就那么器重?"

  "雪儿,以前你迟迟下不了决心到爸爸公司来,有些事我也没告诉你。现在是告诉你的时候了。当年这公司成立的时候,安德鲁有40%股份。我们是合伙人。三年前安德鲁说他不想做了,退了15%的股份,公司付了一大笔钱把这15%买了回来。彼尔是安德鲁的独子,以前一直在外地,也就是安德鲁退股的那一年他回来了,彼尔显然有意求得他父亲的支持,安德鲁介绍他到我们公司工作,我当然一口答应。事实证明,彼尔确实是个天生的商人,对商界有敏锐的判断力。他来公司,安德鲁高兴,我也高兴。"

  "那就是说,彼尔也有25%的股权?"

  "不,他没有,安德鲁答应给他,但要在他成家以后。"

  "这样奇怪的条件?"

  "不奇怪。安德鲁也是一个老人,他也想有个孙子,继承人。据他说彼尔一向孤傲不逊,蔑视婚姻和家庭,年轻的时候是被安德鲁赶出家门的。现在回来了,安德鲁希望他能够安定。"

  "那公司的事务我如何掌握分寸?"

  "放手让他管,但是重大的事情你不签字不能通过。"

  "爸,我觉得我不行。"

  "练练吧,雪儿,父母终究要老去,爸爸不可能为你撑一辈子。"

  父亲走后的前三天,一切顺利。我在总部的办公楼里走来走去,人们见到我都尊重地向我打招呼。我甚至浅薄地觉得,做老板是件挺顺心的事情,尤其是我这样年轻的老板。

  第四天,开始觉得不对劲儿。我坐在父亲宽敞的办公室里,艾玛她们经常会敲门进来让我签字。前三天,我因为不熟悉情况,基本上艾玛大致描述一下我就会签。今天我放慢速度,开始仔细看一看,其中有几份,我让艾玛留下,我细读后再签。

  下午四点半,我和艾玛正在说话,一个部门经理推门进来就问,艾玛,我们的购货申请批下来没有?艾玛立刻从手里一大堆文件中抽出一份,"在这里,"她说着递给我。我飞快地扫视一遍,那是一份原料购货清单,每样货数量都不大,但是种类众多,前后共罗列了三页。

  我看到第二页时彼尔走了进来,那个部门经理立刻对他说:"彼尔,我们已经断货了,如果不快速进货生产要受影响了。"彼尔说:"为什么还不进货?"部门经理看着我,艾玛看着我,彼尔也看着我。我看到第二页第三行的视线被彻底打乱了。

  "艾玛,"彼尔说,"以后这种不太重要的文件送到我那里,黎小姐有很多其他更重要的事情。"

  "好的。"艾玛说。

  彼尔走到我桌边,桌上摊着一片文件,有的批过了,有的看到一半,有的还没开始。彼尔很和气地说,"难为你了,这些事情你不熟悉,会很花时间的。交给我好了。"他一边说,一边从我手中拿过那份文件,用我的笔龙飞凤舞地签了大名,交给艾玛。艾玛立刻同那个部门经理出去了。

  之后的几天,我办公桌上高贵的樱花木本色时刻愉悦我的视线。前些天不计其数的文件、纸张不再烦扰我了。我甚至可以轻松地surftheinternet(浏览互联网)。公司网络里的大量信息吸引了我的注意,不过我汲取的信息越多,我的疑问也越多。

  公司又开过一次例会,会上我基本没发言,因为说不出什么。彼尔仍旧是独当一面干脆利落。我偶尔会在公司里转转,碰到的人都会礼貌地和我打招呼,但是没人能和我说上几句。我若开口问些问题,他们会说,彼尔清楚此事。一句话说得我再无下言。

  我终于耐不住这样傀儡式的日子,在一个上午我走进了彼尔的办公室。他从电脑上移开视线,直截了当问我,"有什么事吗?"

  我说,"没什么,我来看看公司最近的情况如何。"

  彼尔说,"有重要的事情我会通知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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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0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1节:我永远都有时间
作者: 子 乔

  我说,"那不太重要的事情呢?"

  彼尔转动他的椅子,面对我说:"渊走的时候交代过,重大的问题我一定会和你达成一致的意见才执行;其他的问题我有权决定。"他的口气中有明显的敌对情绪。

  "彼尔,你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对公司的很多情况不了解,你能应付自如,公司正常运转是最好不过。我是想学学公司的管理,当然,如果你有时间的话。"

  彼尔有一刻审视我,他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着我,一丝微笑浮上他的嘴角。他说:"和老板谈话,我永远都有时间。"

  "彼尔。"我急了。

  他伸出一个手指摇了摇制止我,"你让我从何说起呢?"

  "随便你,我什么都需要学。但我不想耽误你的工作。"

  "你的意思是说,我继续工作,你可以观摩?"

  "可以这么说。"

  彼尔的微笑从嘴角浮上眉梢。

  "那好吧,我这里正有几份应聘简历,你可以先看看。"

  我接过那一沓纸张,在彼尔的对面坐了下来。彼尔继续埋头他的工作。

  十分钟后,他转过头来看我,问:"感觉如何?"

  "看起来差不多,学历,工作履历,专业特长各有特色,可以说不相上下。他们竞争什么职务?"

  "部门经理。一个空缺,五个申请人。"

  "这种情况如何决定呢?"

  "找机会和他们交谈。"

  "他们好像不都在本市?"

  "面谈,电话会议,电脑会谈都可以。"

  "有技巧吧?"

  "技巧多多。你走到书店里任何一个经济类的书架上都可以找到十几个CEO的经验之谈。"

  "我想听听你的。"

  彼尔笑了笑说,"好吧,随便说说。首先你要清楚,几乎所有的面试似乎已经有了固定的模式。一些问题已经公式化了。比如说'你能在有压力的环境下工作吗?你为什么离开你现在的公司?什么原因使你认为到我们公司更适合你自己?你觉得自己是一个受人欢迎的人吗?你认为应该如何处理与上下级的关系?'等等等等。

  "其实部门经理的职务,最重要的是管理才能。他并不需要极高深的研究经验,但是他要有足够的知识资源可以管理知识高深的研究人员。他必须善于组织和调节。他是一个商场上的指挥官。他必须具备与人周旋的能力,在必要的时候要能够做出决断。工作不怕失误,只要能够尽快找出失误的原因和改进的措施。还有,所有的员工,都要热爱珍惜他在公司里的这一份工作。那些从四点钟就开始盯着钟表盼望下班的人是最最要不得的。他们不但自己缺乏动力,还会鼓励自己身边的人:悠着点儿吧,着什么急?"

  我聚精会神地听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这一个小时,我仿佛读了一本书。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彼尔的办公室里待上一两个小时,我对公司的事务越来越熟悉了。

  在一个晴朗的下午,我坐在彼尔办公室的宽大沙发里看文件。彼尔走到冰柜前从中取出一瓶香槟。

  "今天事务太多,我不回家了。"他说。

  "那你晚上不休息?"

  "在你坐着的沙发上睡一会儿。"

  "以前也有过这样?"

  "必要的时候只有这样。"

  "什么事情这么急?"

  "TT公司的事情。"

  "我能帮什么忙吗?"

  他递给我一杯香槟,说,"你已经在帮了。"

  我摇摇头:"我不能喝。"

  "香槟没关系。"

  "一点儿也不行。"

  他顺手把杯子放在茶几上不再推让。自己又倒了一杯坐在我的身边。

  我说,"今天耽误你很多时间,我先走了。"说着我站了起来。

  他说,"嗨,雪儿!我可不喜欢你这样的脾气,既然开始了就应该做到结束。"

  我莫名其妙:"我没听懂你什么意思?"

  他翘着腿,一只手极有风度地托着酒杯,另一只手臂搭在沙发靠背上,一副懒散自得的模样。

  "没有听懂?"他说,"这不是你一直等待的时刻吗?"他富有磁性的声音在我心里引起一阵波动。我觉得我需要解释什么,又觉得模糊不清,不知从何说起。这时他说:"或者说这是你父亲一直等待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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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1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2节:我不感兴趣
作者: 子 乔

  我皱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感兴趣了?坐下来我们慢慢谈。"

  他已经不再是公司的负责人彼尔,他把他本性中的另一副面目向我敞开了。我直视他的眼睛,在他绿色的眼睛里,我看到两个字:挑逗。

  "我不感兴趣。告辞了。"

  我转身朝门口走去,身后传来他冷冷的一句:

  "我不喜欢做作的女人。"

  我回过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我这时才发现他有一双鹰一样的眼睛。他锐利的目光仿佛可以穿透对手的内心,在他的目光扫射过来的一刹那,我猛然间产生一种错觉。自己比如是岩石上栖息的一只小鸟,突然发现头顶上空盘旋着一只搜捕猎物的老鹰。

  "怎么不说话了?"他饶有兴致地望着我,"难道这不是你所希望的吗?"

  我转过身,走到窗前。硕大的落地窗外,是一望无际的碧绿湖泊,在湛蓝的天空下泛动着宝石般的颜色。

  "我没有想到爸爸竟然看不出你。"我说。

  "哈哈哈--"他的笑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回荡,坚实的墙壁发出雄浑的共鸣。"你父亲?!他会看不出我?"他止住笑,但一丝微笑仍然无法抑止地挂在嘴角,"你是在有意粉饰他吧?"他的一条腿很舒服又习惯性地搭在另一条腿上。

  "黎老板何其高深莫测,怎会看不出我这毛头小子的一点点野心?你说,你现在为什么会和我在一个房间里说话?是他信任我?是他器重我?是他想把宝贝女儿托付给我?"他停了停,把酒杯举到唇边,香槟晶莹剔透的光晕在他面前晃动,他微微眯起眼睛,鹰一样的目光消失了。

  "这些,可以说都正确,也可以说都错!大错特错!"他一口饮尽杯中的酒,"因为完全可以用另一种方式来解释:比如说,他希望我喜欢你,也希望你喜欢我,他在有意为你我创造一种条件。如果事情的发展顺利的话,我们就会上演一出相见恨晚的喜剧,而后,当他老人家回来的时候,我就可以出其意料给他一个惊喜。"他说到这里停下了,很潇洒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在离我一尺远的地方站住。那只酒杯还夹在他的指尖,剩下的一滴香槟在杯口滑动,随时可以坠入我们脚下松软的地毯。

  他凝视着我,"你敢说,他没有告诉你我需要一个妻子?或者说,我难道看不出来你需要一个丈夫?接下来,就是一出好戏。我会激动万分地向你求婚,而后我们选一个最佳时间,举办一个最隆重的婚礼,我们婚礼的消息会见诸报端,我们的公司会日渐强大,在强手如林的商业竞技场上一呼百应!"

  他附向我,他的鼻子和我的只差一寸距离。

  "你说你父亲看不出我,可我说是你我看不出他!我们不过是棋盘上的两只棋子,整个棋盘都是他老人家的!"

  他离我更近了一些,我闻得出他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感受得到他隔着衣服的体温。

  "可是没有谁可以操纵我!"他突然加重了语气,用夹着杯子的手指弹去我肩上一丝我看不到的灰尘。我眼看那滴香槟滑落的瞬间,他鹰一样的眼睛直视我的眼睛,用缓和的口气说:"除非是我自愿的。"

  "请你把杯子放下。"我说。

  我肩上的手移开了。他看了看我,走回沙发旁,放下杯子。

  "为什么?"我说,"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

  他回过头来微笑着看着我,"你终于好奇了,哼,刚才你还说不感兴趣。"他又走过来了,这次他走过来的速度很快,几乎碰到我了还没开始减速,我不由自主后退了一步。身体紧贴着冰冷的玻璃窗。

  他用手捏住我的下巴,不急不慌地揉着,鹰眼投射出柔和的目光。"因为我喜欢Game(游戏),它们使我感觉很刺激。因为如果我们真的结婚,我要你知道事实的真相:没有人可以利用我,除了我自己。"

  "谢谢你,"我偏过头,我的下颌逃脱他的手,我平静地说,"谢谢你告诉我事实的真相。"

  "别急,"他说,"我还没有说完。"他的一条腿顶在我的两腿之间,阻止我要离开的企图。

  "你并不知道事实的真相。"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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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2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3节:见到他还会如此心动
作者: 子 乔

  "你让开!"我高声说。

  "在你没有清楚事实的真相之前不能走!"他蛮横地说。他的身体没有丝毫移动的迹象。

  我冷笑着:"谢谢你出乎我意料的坦率,我已经很清楚了!"

  "不!你不清楚!"他以突如其来的速度抱紧了我,在我的胳膊本能地反抗的同时,我的口中也感觉到陌生的入侵物。我以最快的速度用牙齿回击它。入侵物立刻逃走了。

  "艾玛!"我的嘴巴自由之后立刻放声高呼。与此同时他迅速放开了我,背对大门望着窗外,他用手背在嘴角上擦拭一下,红色的液体消失在我的视野的余光里。

  当房门打开,艾玛的身影出现时,他在我身后压低声音说,"我告诉你!我要得到的,一定会得到!"

  17

  这之后的几天,我躲在爸爸的办公室里没有出去。我反省自己的行为是否曾给他错误的暗示。然而最令我头疼的还是彼尔说的"我们都是你父亲棋盘上的棋子"。我的父亲,他真会这样吗?他当然有足够的智慧创造出这样的氛围。可是他会吗?凭他所了解的彼尔?为了公司的利益?

  艾玛的突然闯入打断了我的反省。她匆匆忙忙地说,"彼尔在发脾气,你要不要过去?"

  我和艾玛一起来到彼尔的办公室,里边已经有了几位公司的高层人员。彼尔正在有失风度地大发雷霆。我们走进去的那一刻,他刚把一沓文件摔在办公桌上。所有的人把视线转向我和艾玛。我沉住气问,"发生了什么事?"

  彼尔转向我,一脸怒气确凿无疑。"TT公司又抬价了。"

  我也皱紧眉头,"多少?"

  "增加30%。"

  "他们怎么会这样?"

  "我担心有其他的公司在和他们联系。否则不会这么嚣张。"

  "我们怎么办?"

  "把他们统统买下来!一年之后再统统让他们滚蛋!"

  "彼尔,你先冷静些。再想一想。"

  "不能再想了。我要去一趟。"

  一时众人无话。片刻之后彼尔说,"艾玛,我离开期间公司事情由密斯黎全权。她还不熟悉,大家要尽量协助她。"说这话的同时他的目光扫视众人。各位高层管理人纷纷点头回应。

  彼尔第二天就离开了。临走时他和我说,有任何重大决断他都会事先与我联系。彼尔一走,压力立刻降临到我身上。虽然艾玛和各位主管尽心为我分担,但还是时时感到力不从心。每天十四个小时的工作量,仍然落在预期进度后面。

  就在连续工作了一个星期之后的一天傍晚,艾玛进来跟我说:"有个人说要见你。"

  我说:"你代我招待吧。"

  艾玛说:"他说他是从中国来的。"

  哥哥回来了?

  "他在哪里?"

  "楼下接待室。"

  我乘电梯下到底楼,匆匆走进接待室。一个高大的黑发男子正背对我看着墙上巨大的公司标志。他在我犹疑的刹那间转过身来--那是我以为今生今世永不再见的程澈。

  我好久说不出话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在做梦。令我自己感到惊奇的是,事到如今我见到他还会如此心动。

  我克制着内心的激情坐了下来。他也在我对面落座。

  "你,怎么会来美国?"我说。

  程澈苦笑了一下,他说,"是啊,我也以为我永远都不会来美国。"他两只手臂支撑在大腿上,上身的重量支撑在手臂上。他的神色很疲惫。

  "我这次来,是陪我太太来看病。"

  "谢馨?她在哪里?"我张望。

  "她没有来。已经在旅馆里住下了。"

  "什么病?"

  "脑瘤。"

  我们坐在一家意大利餐馆里。这是离公司最近的餐馆。以前我和爸爸招待公司的访客来过。餐厅里浪漫的装潢气氛和我们的心情很不协调。我挑了角落里的位子,点了葡萄酒。下意识里我觉得程澈此刻需要它。

  "什么时候发现的?"

  "上个月。"

  "确诊了?"

  "确诊了。"

  程澈喝了一口酒。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模样令人心碎。

  沉默了很久之后,程澈说:"我太太谢馨,她怀孕了。"

  说完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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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3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4节: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作者: 子 乔

  我知道他的泪水已经在心中聚集很久,只是熬到这一刻才涌出来。除了他,再没有第二个男孩子在我面前掉过眼泪。每一次看到他的泪水,我都心如刀割。

  那个晚上,我们几乎没再说什么,语言已经无法表达程澈的哀伤了。我不能相信,像程澈这样人,为什么不幸总是与他纠缠不清。

  我开车送他回旅馆。临走时我说:"早点休息。明天我接你们去医院。"

  那一夜我没有入眠。我为程澈太太和她腹中的孩子担忧,也为程澈对我的信任感到庆幸。我发誓要帮助他们,尽我最大所能。

  第二天一早我赶到程澈夫妇的旅馆。我敲开他们的房门,再次看到了程太太。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我对她最大的感受是嫉妒,此刻我对她最大的感受是怜悯。

  她似乎瘦了很多,薄薄的衣服下面隐约可以看到微微隆起的小腹。最令人心痛的是她头上围着一块头巾,与室内温暖的氛围极不相衬。我可以想象得出,如果摘掉那块头巾露出来的会是什么样子。

  谢馨朝我微微笑了一下,她站了起来。我忙走过去扶她坐下。

  "真不好意思麻烦你。"她说。

  "这是什么话,只要我能帮上的。"我拉着她的手说。

  "程澈说你都知道了。如果不是为了这个孩子,也没有必要来美国。我不能接受化疗。我不能眼看他们伤害这个孩子!"谢馨哽咽了。

  "我理解,谢馨,孩子不会有事的,你也会好的。"我也哽咽了。

  "我希望至少能够熬到让我把孩子生下来。"

  "别这样说,不但要把他生下来,还要把他抚育成人。谢馨,不要这么悲观。"

  谢馨还是落泪了。那是一个母亲的眼泪,绝境中的眼泪,无比凄凉。

  我送他们二人去医院,在他们等待之际,我回到公司。面对艾玛疑惑的目光,我说:"我一个朋友病了,我要帮帮忙。"

  体贴的艾玛问我:"我能做些什么?"

  "谢谢你艾玛,不必了。"

  我立刻投入紧张的工作。

  中午时分我冲到停车场启动汽车直奔医院。程澈说,已经做好检查,也给预约了手术时间。我送他们回到旅馆。

  程澈说:"谢谢你,明天我们自己打车过去,别再麻烦你了。"

  我说:"程澈,谢馨,你们第一次来美国毕竟不熟悉,我真心想尽一点力,希望你们不要客气。"

  之后的日子我都在公司、旅馆、医院之间穿梭。短短几天内我挨了两次超速罚款。公司的部门经理们开始对我流露不满,可是这一切和谢馨的痛苦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手术的日期到了。我关掉手机,和程澈坐在医院里等待。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仿佛度日如年。

  程澈说:"谢谢你小雪。"

  我说:"就当我是你妹妹,没什么好客气的。"

  程澈看我一眼,轻轻舒了一口气,说:"这么多年了,真像梦一样。"

  我说:"我也是。"

  我们沉默了。四周静得出奇。程澈低垂着头,我望着他浓密的黑发,望着他绞在一起的双手,突然意识到他是一个多么出色的人!一个我曾经多么深爱的人!一个在我生命中曾经多么重要的人!曾经?仅仅是曾经吗?当我以为我们之间永远也不会再有什么的时候,命运又把他推到我面前,而命运是借着谢馨的双手把他推来的。

  我说:"程澈,我真心希望奇迹能够出现。你们三人圆满回去。"

  程澈说:"小雪你别说了。现在我觉得人生既是自己的,又不是自己的。如果她们两个人走了,我的一部分也跟着走了。"

  我的眼睛湿润了。我的心中一痛。

  我说:"不会的,你要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程澈抬起头说:"小雪,这些天我总回想我和谢馨的过去。我想,你也一定很想知道。"

  "程澈你别这样,一切都会过去的,会好的!"

  "其实,我和谢馨第一次见面也是在医院里。那时候我还在清华,我爸爸病了,我接他到北京看病。爸爸就住在谢馨当时工作的医院。那段日子,我在学校、医院之间两边跑。谢馨就像天使一样照顾我父亲,安慰我。爸爸做手术的时候,谢馨就像你现在这样跟我说'一切都会好的,你要相信会有好结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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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4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5节:我会负责一切后果
作者: 子 乔

  "爸爸手术后那段时间很虚弱,我整夜陪在他病床前,醒来的时候,谢馨总是在对面微笑着凝视我。我有的时候,恍惚中觉得她就像妈妈一样,看顾着父亲,看顾着我。

  "爸爸手术后的情况并不好。临终之前他流着泪对我说,'爸爸等不到你结婚办喜事了。你弟弟还小,只能靠你了。我很希望你找个心性贤良,能善待你弟弟的女孩子成家。'当时谢馨就在我们身边。我拉住谢馨的手对父亲说,我会的。

  "我一毕业就结婚了。我把弟弟从亲戚家接到北京来。谢馨如我所料无微不至地照顾我和弟弟。那时候我还在中关村打工,谢馨鼓励我自己开公司,并且介绍她医院里认识的老总投资给我,后来真的越做越大了。如果没有谢馨,就没有我们的今天。"

  我心灵深处充满感动。我说:"我真羡慕你们。谢馨这么好,上帝会保佑她的。"

  手术从早一直做到晚,我去买来吃的东西给程澈,他滴水不进。我默默地望着他,望着这个直到今天我还深爱着的人!我在心中不停祈祷:"天上所有的神灵,请你们保佑他,保佑他妻儿无恙,一家平安!"

  程澈说过,谢馨的舅舅在美国,坚持要他们到美国来做手术。奇怪的是,那位舅舅一直没露面。

  谢馨的手术难度很大但是非常成功。主刀的医生是全美闻名的脑外科专家。我在程澈和衣睡着之后离开了医院。

  我坐在汽车里开启手机,一下子看到七八个来自艾玛的voicemail(留言)。我打亮车灯,直奔公司。

  公司顶层居然还是灯火通明。我快步冲进电梯直奔顶层。还未走进爸爸的办公室就听到里面的谈话声。推门一看,艾玛和几个公司主管都在。

  "出什么事了?"我问。

  "你去了哪里?我一天找不到你?"艾玛说。

  "到底出什么事了?"我追问。

  艾玛递给我一份文件。我接过来飞速阅读,那是一份买卖合同。甲方是我公司,乙方是TT公司。

  "谁起草的?"我问。

  "是彼尔今天电传过来的。让你立刻签字请律师公证。"

  我的视线越过一行行条款,直落金额总数。

  那是一个天文数字。

  彼尔疯了?这是我的第一个反应。

  我说:"现在联系得上彼尔吗?"

  艾玛说,"他留了电话,叫我们随时可以打过去。"

  "帮我接通。"

  电话的那一端彼尔非常不耐烦。我克制自己再三追问,他说怀疑SS公司在和TT联系。SS是美国此类公司中实力强大的公司。彼尔说如果TT被SS买走将对我们十分不利。

  我说:"有证据吗?"

  "目前还没有,但是有迹象。"

  "那会不会上了TT的当呢?"

  "有这个可能,但是TT现在傲慢至极,我估计很有可能是事实。"

  我沉默了。这不是一个区区小数。单凭彼尔的猜测我认为太过鲁莽,再说,彼尔现在一人在TT那里,我怎么能完全相信他呢?

  "彼尔,你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彼尔提高嗓门,"雪儿,我在等你的联邦快递!一旦收到,我就立刻同他们拍板!"

  不知为何,彼尔越是急我越是没把握。我意识到几个高层主管都在关注着我。我调整心态,强装镇定地说:"彼尔,他们开的是天文数字,我认为现在就签字太过草率。"

  此话说出后,电话那一端出乎意料地沉静。我耐心地等待着彼尔的反应。过了许久彼尔说,"你决定了?"

  "这是我的看法。我们应该再做些调查。"

  "我可以再查下去,不过,我希望你清楚事情的后果。"

  我的背后似乎有无数只咄咄逼人的眼睛盯着我,强烈的自尊心已经让我无法后退。我说:"我会负责一切后果。"

  在艾玛她们走后,我一遍又一遍拨打爸爸在法国的电话。终于打通了,爸爸说立即返回召开董事会。妈妈打来电话问我怎么还不回家。我心烦意乱地离开公司开车上了高速。一天的疲惫和六神无主的慌乱使我在调道时忘记打灯,嘭地撞在一辆车上。我只感到一次巨大的冲撞,但是神志反而清醒了。我忙把车停到高速边上的肩线内,冒险穿过车流跑到同我相撞的车前。那是一辆破得不能再破的老式汽车。车里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人头歪向一边一动不动。我更加慌乱,连忙打手机报警。没多长时间,警车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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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5楼 发表于: 2007-05-25
第96节:对不起,爸爸!
作者: 子 乔

  在警察的协助下终于把那个年轻人抬出汽车。这时救护车也到了。年轻人总算睁开眼睛,一看到救护人员就大声说,我的背痛!脖子痛!腰痛!哎呀我的腰动不了了!轻点儿,你们轻点儿!

  一阵忙乱之后,救护车开走了。警察记录了我的全部驾照情况和联系地址。最后对我说,等候传票。

  我的宝马已经凹进去一大块,不过还能开。我拒绝了警察用拖车拉我回去的好意,一个人沮丧万分地开回家。

  妈妈嫂嫂都在家等我。听完我高速公路上事故的陈述,嫂嫂说,看来你遇上茬口了。这回少不了给人诈一把。我心里想,挨罚挨敲眼下都得算小事了。今天TT的事情,我的决策对不对呢?

  我坐在父亲的办公桌旁,羞愧和屈辱压得我抬不起头来。刚才彼尔的一番话犹在耳边回响。他在父亲面前扔下一份寥寥数语的辞职报告,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

  "我对公司的前途没有信心。"

  不但他没有信心,我自己心里也七上八下。爸爸是被迫提早赶回来的。TT公司已经被SS高价买走。

  在彼尔走后的三天内,有四位高级管理人员相继辞职。他们都是商场上的精兵强将,他们敏锐的嗅觉已预知灾难即将来临。公司上下议论纷纷,草木皆兵。一向沉着稳健的父亲此刻也是愁眉紧锁,望洋兴叹。

  "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啊。"父亲望着窗外灰暗的天空忧心忡忡。

  程澈和谢馨夫妇要回国了。我送他们去机场。谢馨更瘦了,但精神还算可以。她戴着一顶可爱的帽子,那是我给她买的。谢馨对我说:"你很憔悴,这一段时间为我们奔忙辛苦了。以后回国了一定要来北京我们家里。在美国多保重吧。这里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家乡。"

  我说:"祝你早日生下一个小可爱,一路当心。"

  程澈深情地望着我,只简单说了一句:"谢谢你梦雪。"

  我望着他们的飞机升上高空,自己心里无比失落。

  SS公司在全国各大媒体上大肆宣传:一项划时代的新产品即将登陆全球,其优势比当今市场上具有垄断地位的NS-300更胜一筹……

  SS本来的显赫地位再加声势浩大的宣传机制,使本行业对他们的新产品家喻户晓。黎氏的订单明显减少。连长期老客户也断然终止了订货。黎氏的资金周转已陷入困境。

  父亲老将当先,率领尚未离职的一队人马东追西赶填补漏洞。短短几个月里,父亲去过阿根廷、新加坡、墨西哥。银行账户上的资金像走马灯似的进来又出去。公司的支出就像一个巨大的无底洞填也填不完。

  我带着一颗悔恨的心,追随父亲四处奔忙。半年过去了。公司的日子一天比一天紧。

  这时,又一个意想不到的变故突然降临。

  安德鲁,父亲多年的好友,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提出要卖掉25%的股份。我得到消息时父亲已经被送往医院。医生的诊断是长期劳累加上强烈精神刺激引起的突发性心脏病。

  我赶到医院时,父亲躺在病床上已经脱离了危险。他拉着我的手说:"雪儿,你要记住:商场上的朋友不是靠友情维系的。是利益!彻头彻尾的利益!当共同的利益不复存在时,友情也就走到了尽头!"

  我含着眼泪说:"爸爸,雪儿现在该怎么办呢?"

  "辞退员工,关闭分厂,出售机器厂房。舍弃再多,也要把这25%的股份买回来。决不能再落到别人手里!尤其不能落到SS手里!只要公司能保住,就能有一天东山再起!抓紧其他产品的开发、生产,调整原料进货,降低成本。安德鲁那老家伙我可以再跟他较量较量,力争能缓他个一年半载。"

  "爸爸,我明白了。"

  "还有,什么分部都可以卖,就是不能把中国的分公司卖了!那是我们的老家,是我们的根!"

  这时护士小姐冲了进来,"病人心跳过速,请你离开。"

  我仓皇退出门外,泪眼朦胧望着被众人围拢着的病床上的那个老人。我在心里哭喊着:对不起,爸爸!

  这期间,最伤脑筋的是总部的裁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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