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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在线读-网络玄幻小说《星之海洋》作者:charlesp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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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6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二章 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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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二,你怎么老这样。”章渝劝说道:“不就是最后一道题没做吗?我们都算过分了,你前面应该不会失分的,就算最后一道大题没作,也应该能过,准没问题!”

“都说过不是为那件事了。”黄而仍然出神地看着窗外,不时哀叹两句。

“你平时可不是这样的。”章渝很认真地凑到面前看了他一阵,忽然一拍大腿:“我明白了,时下春末夏初,你准是发情了。”

章渝与黄而的交情不差,属于这个学校里面对黄而不会发抖的屈指可数的数人之一。两人在高一时因同在曾老师手下学计算机而相识,虽然不同班,却比一般的同班同学更为熟悉。按照往常的惯例,黄而会一拳捣过来——当然,力道只有他平日打架时的十分之一,不然章渝会表演空中飞人。然而,这次做好了防御架势的章渝却没有遭到想象中的攻击,偷眼一瞧,黄而竟再次陷入了沉思中。这种毛病可不轻,把章渝给吓坏了。

“把你的单车借给我。”黄而忽然没头没脑地说。

“诶?”

“放学后,我要到M中去看看。”

“那里有人惹你了?跑那么远打架可不好啊!你在南山这边靠名气都能吓爬下一摩尔人,可那边人对你不熟,要是一拥而上……”

“罗嗦,我不是去打架啦!”黄而没好气地说:“那天上机考试时遇到一个女孩,我那个……那个……”

往日口若悬河的黄而,忽然结巴了起来。“那个”了十几个回合,却说不出早就酝酿在心的大话。章渝终于看出了端倪,脸色由怀疑到怪笑:“哈哈,你……”

冬去春来……

诶,季节有误,而且太夸张了。总之,从那天开始,章渝就不得不过着每天上学放学走五公里路回家的生活。黄而则天天骑着章渝的单车,提前一个小时上学,推迟一个小时回家,为的就是到M中路口躲着守候那天遇到的女孩。

如果让半个月之前的黄而来看待他现在的行为,准得嗤之以鼻,丢下“白痴”二字。然而此时他却什么都想不到了。每日只有早早写作业睡觉,一早起床吃饭,然后骑着单车穿越大街小巷、农田沟渠,横穿三个小镇到达M中路口,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等待,然后狂奔向南山去上课。晚上放学后再依次把这道工序反向运行一次。守候了三天后,他终于看到了那个女孩的身影。然后他干了一件极蠢的事——虽然这件事比之他以后干的许多事已经不算什么——心脏狂跳之下,他提起单车,调头逃跑了。

“整日想的都是她。”黄而对章渝坦言了:“也不知有哪里特别好,但一想着她,整个人就变得不对劲了。”

章渝问:“知道她叫什么名字,住哪里,家里有什么人了吗?”

“不知道,还不知道。”黄而的笑容忽然变得弱智了起来:“只要能看见就好了。”

谁也没想到,就在他说了这席话的当晚,他就遇到了一个极好的机会。当晚大雨瓢泼,狂风甚至吹倒了南山门前的一颗五十年大树。天气如此恶劣,老师们怀疑南山的破校舍说不定会出安全事故,纷纷对学生暗示可以跑路,不进行点名。于是晚自习进行了一半,全校学生便跑得差不多了。黄而自然是率先溜出校门的人之一,刚推车出校门,忽然给一人拉住。回头一看,却是披着雨衣的章渝。连忙堆笑道:“再用几天就还你,不用那么小气么。反正今晚这么大风雨你也用不上。”

“回家吧!”章渝苦口婆心地说:“我都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你看看这鬼天气!M中多半早就放学了,你赶过去也没人。而且路上会很危险的。”

“你认为你劝得住我么?”黄而哈哈一笑,蹬车便飞驰出去了,遥遥地传来他的高声歌号:“迎着风,冒着雨,我是不畏艰险牺牲的好男儿~~~啊~~~~~~~”

后面是一句惨呼,他连人带车摔到沟里去了。章渝正想找人帮忙去救,却见他忽然又提着车跳了出来,如没事人一般骑了下去,只得耸耸肩,转身回家去了。

冒着狂风大雨,黄而穿行了三河两镇,在稀滑的田坎、咆哮的沟渠边表演了无数的高难度动作,摔了十五六跤,历经五十分钟,终于赶到了M中的路口。M中的学生正在零零星星地离去,但看模样多数都是高三的学生——这种情景很不好,意味着多数低年级的早就离开了,他多半是空跑了一趟。不过,黄而本来也没抱什么指望。一路的奔波,不过是一种痴迷的执着,并没有考虑后果。

他候了十多分钟,见不会有什么收获,正想回家时如何解释这一身的淤泥和淤青,忽然眼前一亮,他的天使出现了。

大雨是从下午忽然降临的,来得毫无征兆而持续不断。天使没有带伞,勉强举着书包遮在头顶,低头跑上几步,又被大雨浇得喘不过气来,只得皱眉躲在一边树下。校服被雨水淋得紧贴在苗条的躯体上,更显得格外动人。忽然一个惊雷滚过,天地都为之震颤,天使不由失声惊叫了出来。叫到半截,更转为了由衷的恐惧——她的身边忽然出现了一个满身淤泥的家伙,就像乱葬岗里跳出的僵尸!

这个推着单车的僵尸迅速地把自己身上的衣服脱下来遮到她头上,用着一种不可反抗的语气说道:“同学,快离开这里。雨天可不能躲在树下。”

见到天使怀疑的目光,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不是坏人。”

“哦,你是那天的那个南山同学!”天使忽然认出了他,惊讶地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路过。”黄而在十几年的胡诌史中居然首次有点结巴:“快走吧,我送你一程。”

在不时落下剧雷的瓢泼大雨中,顶着狂风骑着单车,后座搭载着心爱的女孩——虽然显得狼狈,对于十七岁的黄而来说,也是有生以来最浪漫的一次了。遗憾的是,女孩紧紧地抓着后座,而不是抱着他的腰。想想看也释然了:两人毕竟是初识,好人家的女孩,没理由会那么随便吧。黄而却没发现,自己的美学首次为他人而改变了。

左手反手提着衣服给女孩遮雨,右手独力掌着车把与狂风抗衡。以黄而的超人体力,时间稍长也有些吃不消。但难得有这种与女孩共处的机会,哪怕是手要断掉,又算得什么?正生出这种豪迈念头时,女孩说话了:

“到了。”

原来女孩的家在南河镇西北,离M中实在不远。抱着一丝遗憾,黄而挥了挥手,与女孩道别了。临走时几次想开口问女孩的名字,却始终说不出口。用力蹬动单车,如箭般刚刚射出,忽然身后的女孩忍不住叫道:“谢谢你!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叫我‘一个好人’吧。”黄而随口胡诌了一句,见女孩露出了笑容,心里忽然一震,下面准备好的胡话再也出不了口,只得脚下加力,一溜烟地跑了。

全国中学生计算机竞赛的预赛结果出来了,黄而非常幸运地以地区第五名的身份进入了复赛。曾老师非常高兴,给进入复赛的学生专门加班补习。然而南山的课业负担本已很重,又没有任何老师愿意给计算机这种根本与高考无关的课程让路,补习只好安排在每天早晨上课之前和晚上放学之后,各一个小时。这样一来,黄而跑去偷看女孩的计划便泡汤了。虽然他心中大有不要江山要美人的冲动,然而考虑再三,还是无法辜负在启蒙老师的重望,只得屈服了。

两周后,黄而再次在一个意想不到的时间和场合遇到了那个女孩。全国中学生计算机竞赛的复赛在最近的中心城市成都举行,川北地区一共有六人通过,南山和M中各占三人。连软盘标签都贴错了方向的女孩虽然没能晋级复赛,却担任着M中代表队的后勤队员。苦候了一下午,黄而终于找到了与她接近的机会。女孩冲他神秘莫测地一笑,轻声说:“晚上我们队要出去活动,要去锦江边上看夜景呢。”

黄而心领神会,当晚溜出了驻地,一路尾随M中代表队。尾行了个把小时,终于在他们分散找小吃时找到了单独相处的机会。两人来到锦江边上的一个小亭子里,一边吃着小吃,一边聊天。女孩说着说着边笑了起来:

“我怎么称呼你呢?‘好人’?太肉麻啦。而且那晚之后,我终于向人打听到了你的故事。我也算孤陋寡闻的书呆子了,居然一直不知道你这么有名的人。”

“假的,假的,多数是人家乱说的。”黄而口中一边分辩着,一边为自己有生以来首次为自己开脱找借口的行为感到心惊。

“那么,卖海豹油,拉老鼠会?”

“唉,那件事其实我是最大的受害者,相信我吧。”

“可他们都说你是南山的打架大王,不会那么轻易被人骗吧?”

“虚名,那都是虚名!我一向与人为善,以德服人。”

“还有人说你精神有异常?”

“请看我诚实善良的眼睛——有问题吗?”

“还很好色,经常欺负女孩子?”

“诬蔑,那是诬蔑!”黄而几乎跳了起来,可在女孩的眼神里看到笑意后,又坐住了,搔搔头说:“别笑我了。你要是相信这个,也不会跟我出来吧。”

女孩笑嘻嘻地看着他,有些顽皮地说:“总觉得不太诚恳!”

“我冤哪!”黄而正气凛然地表演出了贼喊捉贼的好戏。刹那间,悲伤、痛苦、冤屈、迷乱的神色一齐拥上了脸,苦苦地申辩道:“我从来不理别人会怎么想,怎么看我。我只想你一个人相信我就好了。我绝对不是那么坏的人。就算有些坏毛病,我为了你,一定能够全部改正掉,做一个完美的好人!”

“小声点,大声嚷嚷的,想把我的同学招来啊!”女孩连忙作了作嘘声,有些哭笑不得地说:“你也说得太直白了。我是你什么人啊,你为了什么要为我那么做?”

这下黄而哑口无言了。女孩看了看他的可怜模样,又觉得心里有些不忍,说:“那天暴雨里你送我,真是非常感谢。但是我不想你有奇怪的想法。”

“奇怪……的想法?”

“我们现在是压力沉重的学生,象老师们说的最老套的那种说法一样:学业为重。”

“哦,这个嘛……”

“我早已决定了自己的奋斗方向,一定要考大学。”女孩抬起头,坚定地说:“我家的条件不好,补习什么的想都不用去想。实现自己的梦想,只有一次机会。”

“我明白,我也一样。”黄而苦笑道:“不过,多半是考不过就直接去干些杂工吧。”

女孩忽然说起了另外的事:“听我们队的宋老师说起,你在计算机方面是罕有的天才,他不服你们的曾老师,却很嫉妒他有你这样的学生。”

黄而有些难堪地说:“个人兴趣爱好而已,其实也并不是很努力的,更多时间去打游戏了。”

“这方面,你非常优秀,但其余的方面,大家的说法都是一致的。”

“不用说了,我知道。”

“你是四二年生的吧?”

“对,十月。”

“我是九月,你还得叫我姐姐呢。”

“我可真会叫啊……”

“别闹了,我要说明白。”女孩拢了拢自己的头发,说:“对于十七岁的高中生来说,说这些实在是太世故了,但你如果知道了我的家庭状况,就不会感到惊奇了。对我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坚持下去,考上大学,然后筹划自己的人生。对这个目标不利的人和事,我都不会……”

她的声音低了下去,过了好一会,说:“你明白吗?”

“明白了。”黄而又搔了搔脑袋:“你看起来还没我大,说的事却都是些成年人世界的事了,我在这之前还没考虑过呢。”

女孩的眼睛睁大了:“第四学期快结束了,你还在毫无目标地胡混?”

“哎呀,不骗你了。传销、打架、收保护费、恐吓别人,那些事我都做过。”黄而终于下定决心,毅然说:“但为了达到你的期望,我以后都不做了。明天先好好地参加考试竞赛,一定要进入决赛,那样就有高考加分了。然后我回去后就认真读书,一定可以在一年内把功课赶上来的!只要到时你肯告诉我你要考哪所学校——你愿意吗?”

听到少年笨拙的话,女孩微微地笑了,也许脸还稍稍地红了,幸亏都为夜色掩盖了过去。她突然站起身来,说:“回去吧。”

黄而终于鼓起勇气问:“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罗盈,盈盈一笑的盈。”

我会努力的,为了能经常看到你的盈盈一笑。

这句话在黄而心中酝酿突走了几圈,没有说出来。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7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三章 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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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七十年的历史上奇人无数。如果按打架肇事等暴力行为论断,黄而在其中几乎可以排得进前十。这种十年难遇的奇人居然获得了全国计算机竞赛的西部地区最好名次二等奖,实在是破天荒的奇闻。但更奇的是,他居然对班主任李拙表示要好生学习,奋斗一年上大学。这就让大家都惊奇不已。一时间,此时成为全校的热门话题之一。没办法,南山学生的生活太枯燥单调痛苦无聊了,表现出这样大的转折,不付出再次成为全校焦点的代价是不可能的。

“这些你们都不用担心,狗改得了吃屎吗?”

说这句话的是一个淫笑的胖子。他个子中等,体型极其臃肿,穿着一身特意改裁过的中号南山校服,仍然给他的肚皮撑得溜圆,下面的几颗扣子似乎随时处于痛苦挣扎的状态。胖胖的脑袋稍一低下便能显露出双下巴的存在,大边框的近视眼镜后的眼睛时时暴露出一种半疯狂的神色——据他本人称那是“艺术家的气质”。

“方树,你凭什么那么肯定啊?”他面前的三个同学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因为黄而和我和好朋友啊,难道你们从来没有听说过?”

“虽然从高一开始就有这种传闻了,但传闻的源头好像都是你吧?”有人质疑道:“从来就没听黄而他本人证实过。”

“哈哈,你们不相信就算了。我拍的照片,总是第一时间拿给他看呢。”方树摆摆手,神秘兮兮地从抽屉里取出一叠照片:“老规矩,五块钱一张。要更刺激的得订货,一张五十。”

“五块的就可以了,你这个吸血鬼。”为首的学生咬牙切齿地从钱包里取出一张钞票:“我们也只是看着玩玩,不象你……哼,方树,你也该知道规矩吧。”

“当然,我的信誉一向良好,你们听说别人在我这里买照片了吗?”方树神秘地一笑:“其实这里还大有人在,起码有超过一成的人是我的顾客。还有半数是我的模特……”

“你的口最好紧一点!”那学生警告了一句,带着两个同学离开时,回头又警告道:“不过方树,最近我们可觉得越来越不妥当了。你真的敢拍那种五十块一张的吗?那可是犯罪啊!你要出了事,可别把我们兜出来!”

“放心,不会的,我干的是艺术创作工作。”方树咧嘴一笑,发出了喋喋的奸笑声:“而且还有我的好朋友黄而罩着我呢。”

与此同时,方树的“好朋友”黄而正在南山的男生宿舍“桃园”里同一伙人打扑克赌博。五七级的第四学期期末考试已经结束,教师正在忙于阅卷阶段,但又不能把学生放回家去,便要求他们自习,结果酿就了大规模的赌博风潮。

黄而这次期末考得马马虎虎,毕竟前面拉下的内容太多了,想抓紧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抓起来的。虽然名次有所上升,可幅度看着跟随机变化也差不多。难得中午不休息跑教室里跟尖子生一起看书,却发现那些人看他的时间比看书还长,个个眼神都怪异无比——兼之周围的狐朋狗友拉着“看什么书啊,考完了试正该轻松,租小说看去!”、“走,到电池厂那边打台球!”、“好久没摸了,手痒得很,赌两盘吧!”云云的一劝,立即又栽进去一起混了。环境的带动作用是非常显著的。

如果说黄而就这么简单便放弃了刚才萌生的梦想,自甘堕落,那也不尽正确。他的信念依旧强烈,但差距太大,与尖子生们实在是格格不入,相处不下去。反而是这些下层朋友的拉拢和厮混比较有吸引力。与往常不同的是,也许是真想借机读书,也许是掩耳盗铃,他跑到桃园去时,总带着一本书,然而总是一进门便把书垫在屁股底下打起牌来了。一眨眼的功夫,期末休息时间已经过了,进入正式的暑假补习阶段。黄而依旧一页书都没看,整日沉溺于赌博中。

这种事情做得说不得,特别不能搞得规模太大。然而腐朽的住校生想整日看着黄而在赌博与学习、本性与虚伪间挣扎的可笑模样,不但毫不收敛,三番五次地轮番上阵拉黄而打牌,同时自己也禁不住开始了大规模赌博。这种活动一旦发起,就难以被个别人在短期遏止住——已经脱离了一般人的掌控范围。暑假补习开始了五天,每天中午教室里的自习人口都少得可怜,大量的男走读生也给吸引到桃园去打牌了。纸里包不住火,很快有老师知道了。在私下里警告无效之后,学校领导立即知道了此事。

那些年,学校对于学生来说就是政府,就是老天爷。人权什么的,向来提都不会有人去提。这样也好,许多扯皮赖帐的事根本就不会发生,对于事实明显的问题处理起来尤其地快,虽然每每有错杀忠良之嫌——

得知此事后,南山教务主任兼副校长马大洋亲自出马,带领各年级班主任老师、保卫处全体人马和食堂员工一共四十多人,外加两条德国纯种看校大狼狗,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人缚口、狗衔枚地对桃园展开了闪击战。黄而机警得快,在他们接近宿舍的前半分钟忽然毫无理由地感觉到危险,从三层高的楼上翻窗往下跳,在空中腾挪跳跃,连蹬两处晾衣架安全降落。可惜,他的身手虽然极高明,这一招却在高一时屡屡用过,被人记住了。刚刚落地就给埋伏在一旁的几个曾被他踢过场子恨他入骨的食堂大师傅跳出来按住。他还想反抗逃跑,可紧接着又扑上来一条狗,口水都滴到了他的颈动脉上,只得立即老实了。很困难地扭头一看,率领伏击队的正是李拙。连忙挤出笑容说:“李老师,怎么会在这里遇到你,真是巧啊。”

“事实确凿,无需狡辩。黄而,我对你太失望了!”李拙一声大喝:“带走!”

这次大逮捕行动一共抓获赌博现行犯三百多人。其中大多数在冲锋队冲杀到面前时已经收起了现金,有些头脑灵活的把纸麻将藏起来换上扑克,迎着破门而入的冲锋队露出了怯懦的笑容,主动承认错误:

“老师,是我们不对。没把精力放在学习上,想用这种妖术来推测来年高考运势如何……”

这是企图假冒推星象算命的封建残余名义以换取较轻的处罚的。

更有甚者干脆把纸麻将吃到肚子里去了,见着查抄的进来了,大模大样地硬挺着:

“有什么事吗?这是学生宿舍,中午休息时间……”

“少废话,你们这么团团坐着干什么?”

“这是我们宿舍,坐坐不行啊?对了,我们是在开会讨论学习经验……”

这是抵死耍赖皮的,然而赖着赖着却有人反胃,吐了一地的纸麻将碎片出来……

总之花样百出,如果要一个个的仔细分辨来源是非,那可真要让人头痛不已。但学校不是警察局,而是集警、检、法三位一体的超然存在。他们衡量赌徒的标准是:凡是那天中午在桃园滴水檐范围以内的统统算数,有杀错没放过,反正杀错的一定是极少数。

三百壮士当天中午就顶着烈日在学校大草场里浩浩荡荡地站出了一个长宽各百米的方阵罚站,个个垂头丧气地如头败的公鸡。虽然在周围看守他们的只有十来个校卫队员,连狗都回去睡觉了,可这些从精神到肉体都被彻底摧毁的家伙已经完全失去,或者从来就没具备过反抗意识,只是那么站着等待最后的审判结果而已。

理所当然的,几个长期被教师们关注的热点分子被当作典型发起人提出队伍站在了最前面。黄而更是典型中的典型,他完全可以想象,校方研究讨论了之后会以如何轻蔑的口吻和污辱性的语言来对待自己。

虽然从来就不想把那些当回事,但现在……

万一传到了罗盈的耳中……

说到头,还是自己不对,没有能够坚持住立场,每天都抱着“就打两把,然后看书”的心态,一打便不可自已。

唉……

空旷的操场上,四周的空气却如凝固了一般纹丝不动。毒辣的阳光披洒在罚站者的身上,脚下的地面也如火炉一般炽热,烘得带着湿气的热空气不断卷上众人的身体和脸庞。每次卷动都刮出不少汗水。这种体罚俗称“烤人油”,是对顽固不化学生的一种有效处置手段。即使是黄而那样体能出众的,给这样烤了一个半小时之后也摇摇欲坠,神智开始迷糊,在半睡半醒中浮游漂泊。不知何时,他忽然看到那个时时思念着的女孩罗盈出现在了这个不该出现的时刻和地点,站在操场上端的路边,冷冷地朝下看了一会。她看到了黄而,但似乎又没看到,起码脸上的表情就好像没看到一样……

黄而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躺在校医院的屋檐下。这次大规模烤油处分很成功,包括黄而在内的一百余人倒下了。教师和校领导对此不会有任何愧疚,反而是校医院的医生因忙不过来而横生怨言。至于处分之说,一时也无从找寻。黄而醒过来时,发现没有人招呼和看守,旁边倒了一地的同学也无人陪他一起清醒。呆坐了一会,只得独自离开。然而,刚走出校门,却忽然在前面的路上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此时的黄而还未完全从烤油的后遗症中摆脱出来,头脑不太清醒,几乎是反射性地叫了一声:“喂!”

前面的那个女孩转过了头,正是罗盈!她似乎欲言又止,忽然转口说了别的事:

“我姨妈家在前面的电池厂,她生病住院了,我来他们家帮忙照看表妹。”

“是吗?真巧啊。”黄而口齿麻木地说:“M中不用补习吗?”

“要补习的,但只要努力,跟得上进度,老师也不是不可以商量。对了,你最近努力得怎么样?”

“哦呵,我一直很努力。”黄而勉强编织着谎言:“今天有些不舒服,可能是用功过度了。我得坐在这里歇口气,你先去忙自己的吧。”

罗盈点了点头,却显得有些客套和拘束,加快脚步又往电池厂那边走去了。黄而忽然想起一件事,奋力叫道:“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罗盈的脚步稍微停了一下,犹豫了片刻,说:“明晚十点,电池厂市场路口见。”

黄而在校门口坐了许久,一直处于半恍惚的发呆状态。等回过神时,发现已经是繁星满天。挣扎着想站起来,可又是脱水,又没吃饭,一时竟然使不出力。就在这时,章渝推着单车走出了校门,见状连忙过来把他搀扶了起来,责备道:“真是的,你的身体不是壮得跟牛一样吗?还是给折腾成这鸟样。早知如此,何苦去打那些烂牌?我劝你又不听。”

黄而没接口,过了好一会,突然说:“刚才遇到罗盈了。”

“刚才?什么时候?”章渝吓了一跳:“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知道,太累了。”黄而喃喃道:“我完了。”

章渝的脸色一下凝重了起来,低声问:“你这家伙,又那么做了?”

“太累了,抱歉,我也不想的。”黄而抬起头来,说:“驮我一程如何?到戴家湾去,我请你喝冰镇扎啤。”

“我们可是学生诶,深更半夜的不回家去喝酒……”

“少废话,我心里难过。”

“好吧好吧,我就知道迟早一天得被你麻烦死!”

半个小时后,俩人来到了南山以西的戴家湾,在街边一家营业到很晚的小卤菜店坐下了。黄而点了一大堆,菜一上就大口大口刨了起来,吃了两份菜,稍稍恢复元气,抓起扎啤的大杯子向章渝一举:“干了!”

“黄二!”章渝大喝了一声:“干嘛这样愁眉苦脸,有什么问题是解决不了的?现在的情况,难道比当初还糟糕吗?老子今晚豁出去陪你了,但你也得有点分寸!”

“知道了,比我爸还罗嗦,一口吧。”黄而颓然坐了回去,举起杯子跟章渝碰了一下,徐徐地饮下了一大口。章渝见他稍稍收敛了,才放下心来跟着吃菜喝酒。俩人喝过了三巡,话逐渐多了起来。随口骂了几句今天为虎作伥跑来抓赌的食堂师傅之后,黄而忽然问:“花猫啊,你的叔叔怎么样了?”

“死了,半年前的事。到三医院去治病回家路上再次发病,掉到芙蓉溪里淹死了。”章渝看了黄而一眼,说:“你居然还记得他。”

“怎么会不记得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算是我的恩人吧。”

“说得也是。不过这些事也说不定的,都是缘分而已。”

说着说着,俩人都停住了筷子,开始陷入一些原本不会去刻意记忆的往事中。

那是两年之前的事了。
快乐是一种心情,休闲是一种境界-愿做庄子梦蝴蝶
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98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四章 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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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一个很不平凡的人。”

坐在医院的大厅等候席上,听着身边那个中年大叔这样评价自己时,黄而实在有些想笑。倒不是说这位大叔的法眼有误,而是这个道理过于显而易见。然而大叔却忽然双眼神光大现,盯着黄而说:“你笑我什么?我有问题么,我有问题么?”

他连说了五六遍“我有问题么?”,显得气势汹汹。黄而非常疑惑,只得在摇头的同时认定他有一定的问题。大叔冷笑了一会,说:“你还是不相信我。没关系,因为你不了解我。但是我了解你。”

“你知道我什么啊?”黄而满不在乎地问。

“有些事物,你还未来得及发现。”大叔突然放声大笑起来:“但你很快就会知道的,很快会为之痛苦,为之疯狂的!我可以看到你那时的扭曲面孔,真是恐怖得有趣啊,哈哈!你会明白的,只需要一点点时间。毕竟你早就在自觉不自觉地使用自身的能力了。”

那是五七年五月时分,黄而因中考体检在芙蓉镇的川北区第三医院见到了这个奇怪的大叔。大叔的说话,他很快便全部丢在脑后了。但当他明白大叔的话中含义时,却正处在一个非常奇特的时间和场合:在踏进中考考场的一瞬间,他脑子里似乎有一根绷紧了多年的弦忽然断了,各种纷扰烦杂的东西都闯入了脑海。往日懵懵懂懂感觉到的一些东西,突然间全部变成了现实——

他完全能够明白周围的人的思想!

不需要刻意努力,只需要正常的呼吸和心跳,也就是只要他这个人保持着正常的生理运作,他就可以毫不费力地了解到旁边人的思维!不是文字,也不是语言,是一种最直接的东西,简而言之,信息。只要稍微集中精力,这种覆盖范围可以更远更深。

即便初中时代的黄而已经是个胆大包天、肆意妄为的家伙,这种突然的发现也使他几乎难以自持。特别是当他发现了路过身边的一个道貌岸然的教育局考场巡视员那内心肮脏之极的念头时,当他的思维捕捉到了保卫考场的派出所长永远都不会为人所知的秘密财富后,新现的狂喜、新世界的茫然和旧价值观的崩溃交错在一起,让他在原地几乎发了一个半小时的呆。

具备这种能力的人是危险的,有被天界局拘捕的危险。但只要隐瞒得好,这个世界似乎没什么地方是不可以去的……

可是,黄而的选择却连他自己都觉得意外。他把注意力瞄向了前排成绩最好的一个同学。当然,黄而不是蠢蛋,他没有作出那种会被人发现作弊的通篇抄袭行为。因此,他爆出了南河一中最让人跌破眼镜的大冷门:一个从来没认真看过书的家伙,竟然考进了南山!

大家都谣传说是他父亲走的门路。实际上,每个家长都尽了自己力所能及的努力,但包括黄而父亲在内的大多数人能付出的都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金钱或物品,远远不够打进南山这座坚实的堡垒。黄而考进南山时是年纪一百五十名,名次算是不差的了。知道录取的消息后,他父亲特地买了一瓶酒,与儿子对饮而光,要求儿子继续争气,继续一鸣惊人。

但黄而心里想的已经不是这些了。在这个世界上,他似乎已经成了神一般的存在。什么秘密都逃不过他的注意,即使自己不注意,那些东西也会随时随地的进入他的脑海。起初他不觉得这有什么,反而兴致勃勃地进行了这方面的探索和研究,取得了不少新的发现。当他发现自己可以用精神脉动惊吓猫狗时,着实兴奋了许久,但当他可以轻易操纵一些不经事的小孩去做事时,他终于隐隐地感到恐惧了。

中考之后的暑假是漫长的,但终于到了结束的一天。进入南山时,黄而的精神力已经比起初增幅了数倍之多。虽然依靠这种东西作弊考试再容易不过,可他的心思已经几乎没放在这上面了。精神控制、思维探索,这些每天都有新进展,都有新发现的神秘领域就象黑魔法一样诱惑着他。可半个月之后,黄而开始消瘦了——他的精神已经开始无法支撑这种过度膨胀的后果。他的意识范围已经达到了两公里方圆,在这范围内的一切信息都源源不断地流入他的脑海,完全是被动式的,不需要他主动去开启——他也无法开启,更别说关闭。

人的意识容量是有限的。当你全心全意想着今晚该去打什么游戏时,意识里忽然窜进一公里之外一个欧巴桑计算杀鸡下刀的部位这种念头是很扫兴的。至于一些野鸡旅馆里的流莺嫖客的淫秽念头,则下流得让黄而这样格调不高的人都无法快活得起来。这种东西如果时不时地出现,一定会显得非常讨厌。但对于黄而来说,问题已经严重到了比讨厌严重一万倍的程度:

他似乎成了一部中等城市电信局的中心程控交换机,每时每刻都有无数的信息流进入他的脑海。虽然他很聪敏伶俐,想到了一些临时对付的办法,但是都是治标不治本的招数。可见搞这些神神怪怪的东西,没有师父无师自通是多么危险。他的措施说起来很玄,简而言之就类似于治水方略里的开挖泄洪区。可他的意识范围却还在无休止地每日每刻不停扩大中,就好像干流的流量在不住上涨。而且流量上涨的幅度远高于他挖泄洪区的速度。此时,黄而终于明白,自己的大脑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彻底“轰”地一声彻底炸掉。那个原本不该运转的,一运转就疯狂加速终日不停的机器,大概离自我毁灭已经不远了。

此时回想起来,那时黄而居然还能保持基本健全的人格(虽然这种健全并不意味着高尚)可谓一种奇迹。他无时无刻不在疯狂与清醒间徘徊彷徨,可同时居然还有精力去报名参加电脑学习班,在班上认识了章渝。听说章渝家里有一部旧电脑后,黄而要求到他家去打游戏——这是超人才能做到的事,他可以忍受着南河镇几万人的精神流涌入——那简直就是一种类似黑客攻击战术中的D.O.S攻击一样的信息轰炸——跑别人家打游戏。换作我遇到他这种事,早就躲到平武的深山老林里一辈子不见人,终生与熊猫为伍了。但黄而不是我,因此他有了我永远得不到的奇遇:他在章渝家里遇到了那个神神怪怪的大叔,才知道他是章渝的叔叔。

“你遇到了我,是你的造化。”大叔大大咧咧地说:“既然有缘,我就指点你一条道。”

章渝被赶出了家门。半天后,离开章家的黄而面貌上没有改观,然而已经脱胎换骨。在大叔的一些难懂的,类似狂人痴语的提点下,他终于找到了开启和关闭自己思想的钥匙,用三层精神枷锁把自己的能力牢牢封住。这种奇特的能力终于开始为他所控制。但是,告别章渝时发生的一幕,却让他大为意外——此时他已经恢复平常,不再随时可以窥测别人内心,也没有那种必要。吵了几个月,总想清净些时候的。他直接问章渝:“你叔叔是干什么的?真是个有本事的家伙。”

“啊,我还担心他会跟你打起来呢。”章渝困惑不解地回答:“他有神经病的,经常到三医院挂号。但家里没什么余钱给他治,一般是治几天就接回来看着。”

黄而傻了眼,然而稍稍开启了第一层封印探测了章渝的思维后,却发现他并没有说谎。呆了好一会,只得哈哈大笑道:“天才和疯子,真的只是一线之隔啊!”

可以控制这种力量的黄而开始了更进一步的不良之旅,但唯有在电脑班里的课程除外。他在那里显出不一般的认真和才华,很快与章渝结交甚密。章渝也逐渐知道了他的秘密,但忠实地替他保守住了没有外传。

俩人此时在戴家湾喝酒聊天,谈到的便是当年章渝叔叔的往事。说起他的去世,两个少年并未觉得特别悲伤,只是觉得有些遗憾。又喝了一会,章渝才问:“罗盈究竟怎么了?”

“只是一瞬间的没把握住,我感觉到了她的真实想法。”黄而长叹一息,重重地把酒杯顿在了桌子上,说:“我中午给烤油时的感觉是真的。她出现在了那里,冷冷地看了我好久,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她全都听说了,我没有认真读书,全心全意打牌,并且向她撒谎,这些她全都知道了。她的心里是又鄙薄又愤怒,可却没有当着我说出来。”

“是个好女孩啊。”章渝也随着叹息了起来:“虽然没答应你什么,可人家对你还真的不错,没在校门口那么大庭广众的地方给你难看。”

“但她会说的,她会责骂我的。约好了明天晚上——”黄而抬腕一看表,失笑道:“都是今天了。她会羞辱我,会把我贬得一钱不值,虽然我……虽然我本来就……”

“本来就一钱不值”这样的话终于没能说得出口。酒入愁肠,年少的黄而竟然已不知觉间泪流满面。章渝连忙拍着黄而的肩膀,说:“怕什么,不怕!你真知道她会这样做?”

黄而凄然说:“那还用想吗?”

章渝说:“唉,不说那么多了,喝酒,喝酒。”

“也是,除了喝酒,还能做什么。”黄而转身大喊:“老板,再来两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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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99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五章 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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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喝到了凌晨一点,方才歪歪倒倒地往回家的路上走。戴家湾到小浮桥之间只有一条街道,其余都是农田。田坎路不但很不好走,沿河边还尽是农民修的简陋出租屋,几乎都是出租给低档流莺使用的,淫声浪语不绝于耳。章渝酒也喝得多了,骑不动车,只得奋力推着上面搭载了一个醉得差不多的黄而往前行去。好容易过了那段野鸡出没的田地,来到了小浮桥头。过了桥就是南河镇,可以回家了。想着回家后父母的臭骂,章渝不禁又暗自埋怨起了瘫在后座的黄而。

正在此时,忽然桥下传来一阵恶骂声:

“死胖娃,就拿这些东西来糊弄老子,还敢卖五十元一张?当老子吃素的是不是?”

一个阴柔的声音回答道:“大哥,有话好商量,别那么冲动。我老大是南山的黄而,你肯定认识他的对不对?认识就好,大家都是兄弟,有什么不可以商量?”

听到流氓谈判报出了黄而的名字,章渝不禁苦笑了两声。刚想不理此事推动单车回家,却推不动了。回头一看,黄而已经醒了过来,正单脚踩地,伸手拉着车座,示意仔细听下去。

“那你说怎么办,死胖娃,可是你保证过可以看着就兴奋起来的!”

“大哥,这个也不错啊。虽然没有脸,可这才叫艺术创作,我大哥黄而就最喜欢这种调调了,改明儿我可以请他出来跟你喝茶,一起交流交流?”

“狗屁!老子只要爽,要你艺术个毛!死胖娃,还阴笑阴笑的,是不是还藏了什么东西?快拿出来!”

“哎呀,大哥,别那么粗暴。反正我肉多,你打也打不痛我,免得扭了自己的手。价值五百元的也有,但实在不多,都是绝版。我从来只给黄而一个人看的,你看这……”

“五百,死胖娃,你是吸血鬼啊?”

“莫买,劝你莫买,划不来。”胖子的声音却充满了诱惑:“但都是找真真正正的南山小妹妹拍的哦,那个水灵灵的腿儿哦,呵呵呵呵~~~”

章渝逐渐也听出些名堂来了。明白下面的胖子就是南山中学摄影部的部长兼唯一社员方树。此人以摄影为名,一贯喜欢偷拍,而且毫不隐讳。甚至曾以“探索长焦摄影的美丽世界”为名打报告给校长要求替摄影部——也就是他本人,采购一个价值九千元的柏林光学厂造120-600mm萤石镜片的俗称黑炮的高级长焦光学防震镜头。他的理由很正当:拍学校运动会时的精彩瞬间、在一百米外给来学校讲话的高级领导拍大头照等等。但几乎人人都明白他想拍的究竟是什么。好在南山一向资金短缺,因此这个狮子大开口的要求拒绝起来毫不费力。

这个贱人也创了个记录。五七年与黄而和章渝一届进南山,却连留了两级。其实成绩并没糟糕到那种程度,留级的原因是不交卷。老师问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他总露出一副难过的表情,说“摄影部没搞兴旺起来,舍不得毕业离校”。其实,他进摄影部一周之后,那里的社长和社员就全部退社了,让他集社长和社员于一身,而且只要他还在摄影部一天,就不会有别人敢加入。但他家似乎经济条件不错,又对这家伙毫不管束,关系又硬,因此南山校方也就姑且妄之了。两年过去,他直落到了五九级。暑假补习阶段,五九级的新生已经到校参加军训,这家伙与他们相处得似乎很愉快。难道……

章渝刚想到此节,突然身边一阵风刮过,黄而的身影直冲向了桥下。忽然间,桥下便传来了惊呼:

“黄而,是你!你这家伙怎么会在这里出现,哎哟!”

(拳打脚踢声,惨叫声夹杂ing……)

过了两分钟,那个买照片的猥琐男已经叫喊不出了。黄而又重重地踢了两脚,转向浑身筛糠不已的方树说:“好久不见了,死肥子,一点长进也没有啊。”

“黄而大哥,嘿嘿,是好久没孝敬你了……”

“放屁,我什么时候当过你大哥,收过你东西了?你这个恶心的家伙,不配提我的名字!”黄而的声音开始变得杀气腾腾:“你竟然敢冒着我的名义作出这种事情来?”

“大哥,你不是一贯不在意别人的看法吗?”方树满脸堆笑地说:“你这样的英雄好汉,从来不会在意这些小事的。没及时孝敬你,是我的不对。这样吧,我这儿的照片你先拿去。明天我再从家里拿钱过来。大哥罩我这么久,辛苦费早就该给了,是我太肥,记忆力差了,老忘。哈哈,是我不对,不对!”

“偷拍新进的小妹妹,而且以我的名义胁迫人家,要她脱衣服给你摆恶心姿势拍。作了这种事还不肯罢手,依然揪着人家辫子不放,下次还想趁机猥亵或者奸污人家吧!这种事你都干得出来,还装作一脸无辜的模样?别以为我不知道,我现在清楚得很!懒得跟你说了。胖子,你不是说你这身肥膘人家打不动吗?可我看打起来一定挺爽的,天马流星拳!”

“啊~~~~~~~~~~”

“庐山升龙霸!”

“哟~~~~~~~~~~~~”

方树的惨呼和黄而的拳头风声在桥下交织辉映,在夜深人静的小浮桥头响彻了夜空。章渝开始还听得开心,可听了十来分钟后察觉出不对来。黄而完全是在借方树泄愤,已经把那家伙打得叫唤不出声了,还在饱施老拳。明白了这点之后,章渝连忙探了身子下去,大叫道:“黄二,够了,别打了!再打可要出人命了!”

“别管我,今天我非废了这个死胖子不可!”

“黄二,你住手,不然我去报警了!”

“你去吧。”黄而忽然呲牙笑了起来:“看看是你先带警察到,还是胖子的小命先呜呼掉。我现在只想要他消失,没有别的。”

“你已经疯了,疯了。”章渝手足无措,又没信心下去拉住已呈疯狂状态的黄而,连忙骑车向最近的城郊乡派出所奔去。

那年代的警察很懒,治安状况却比较好,可谓奇事。警察们晚上从来不认真值班,值班都是窝在派出所里睡觉。一般的打架斗殴,找到派出所门前,他们的对待方式往往是隔着窗户喊:“你们就在这里打,谁打输了谁有理,明天再来找我们解决。”然而支着耳朵听门外的谁的惨叫声更响亮。这种传闻章渝听得多了,心里并没有一定能报到警的信心,然而却只能那么做。他的运气真好,刚奔过小浮桥,迎面遇到两个提着夜宵的警察,见他跑得飞快,神色慌张,立即大喝一声:“干什么的,站住!这单车是不是你偷的?!”

章渝大大地喘出一口气,然后憋足劲叫道:“警察叔叔,要出人命了!”

这俩城郊乡派出所的警察这次表现出了十年难遇的惊人高效率,五分钟后便骑着偏三轮摩托车,带着手枪、电棍和一条警犬冲到了小浮桥的另一侧,把还在殴打方树的黄而当场抓获。当那条德国黑背扑向黄而时,他没有反抗,只是护住了头脸,嘴唇稍微动了动。站得最近的章渝听得很清楚,他说的是:

“一天功夫给狗扑了两次,这是什么鸟世道!”

黄而给抓进去后很意外地没挨警察打。因为方树的偷拍照片已经散了一地,旁边还倒着一个在小浮桥地段挺有名的作皮条生意的流氓,加上章渝和连夜赶来的南山教务主任的说明,傻子也不难搞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方树这样的坏分子,按警察私下的话是“死一百次也不为过”,殴打方树的黄而,在警察眼中看来反而有些正义得可爱。尽管他并不想被别人特别是警察这么看待。

然而黄而没把方树打死,但打成了重伤,在医院抢救了十五个小时才脱离危险状况。警察先准备把黄而刑事拘留,然后移交刑警队,慢慢地查实处置。如果他们走了这条便捷之路,等待黄而的就是讯问、公诉、审判、坐牢。可随之黄而的父母和方树的家长都跑到城郊派出所来了,吵得天翻地覆。方树的父母很清楚,这种事一旦走上司法途径,自己儿子干的这种鸟事也绝对逃不脱惩处。万一俩人一同去劳教或者坐牢,儿子非死在黄而手上不可。于是,吵架归吵架,双方的核心目标却都是一致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这件事就莫名其妙的结束了,方树和黄而都没有受到任何惩处。黄而的代价是在派出所关了三天,方树则在床上躺了两个月,九月中旬才返回南山,从此对黄而是闻风而遁,那种拍照要挟人的勾当则再不敢做了。

接黄而出派出所的是章渝。他的父母知道他没事后,反而怒气暴增,不愿意再见他。章渝接了他出来,抱歉地说:“害你坐了三天牢,对不住了。”

“没事,你也是为了我好。”黄而笑了笑:“在里面也想清楚了,为了那种人渣赔命,一点都划不来。我们走吧。”

“罗盈不是跟你约的前天晚上见面吗?”章渝提醒道:“既然因为意外失约了,最好去道个歉说明一下,我是这么认为的。”

“不用啦,她再也不会理我了。”黄而慢慢地抬头看着天空:“早就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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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0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六章 野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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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树的事可谓南山之耻。黄而被释放后,李拙便专门找到他谈话,要求他保持沉默——即使外面的谣言已经传得风风雨雨,而且往往歪曲到了非常可笑的地步。出乎他意料的,黄而很爽快地答应了。

见黄而答应得如此爽快,李拙不禁犯起了疑,问:“真的没有问题吗?”

“那些人长着嘴,要说就由他们说吧,反正跟我没关系。”

“怎么会没有关系!”李拙一急之下,竟然忘记了自己找黄而谈话的目的:“你的名声就是给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谣言传坏的吧?你本人什么都不解释,反而推波助澜地让大家相信——以往的班主任对我这样形容你,我并不相信,可这回让我见识了,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与大家都不同,这个你看得出来的。”黄而低头盯了一会自己的脚尖,抬起头来说:“既然无论如何努力都不能合群,与大家和睦相处,就让他们怕我好了。”

李拙无言以对,耸了耸肩,正想打发他走人,忽然又想起一事:“那么,对你今后可不利啊。你想考大学吗?风评差了,政审这一关可能要出现麻烦哪。”

“不想考了。”黄而站起身来,向门口走去:“那不是唯一的选择,虽然该选什么我现在还没想好。想好了出路后,我会来找你的。”

李拙低声发出了警告:“我可不想几年后看到你成为这里的地方一霸,然后什么时候就横死街头。做那种人总有那一天,你也不例外。”

黄而的脚步略停了一下,没有接话,径直走了。

黄而顶着走廊中同级生的异样目光离开教师办公室,走入了教室。班中的异样目光和窃窃私语包围着他,但那已经无所谓了。他心里想的即不是升学,也不是罗盈,而是盘算着这种已经被搞得有些一塌糊涂的人生残局该如何收拾。多年之前,他曾很迷恋象棋。棋到中盘,往往一招失手便会造成终局时的无可挽回。然而棋局可以随时推倒重来,人生却不如此。想到这里,不由更加心生沮丧,喃喃地自言自语道:“还有可能挽回吗?”

忽然间,一阵欢呼从四周爆发,把他从恍惚中拉回了现实。抬眼一看,李拙在台上正颇为恼怒地挥着双手,叫喊道:“都是毕业年级的学生了,还象小孩子一样唧唧喳喳!学习为重!你们这是什么德行?!”

原来停电了。眼看要到晚饭时间却出了这种事,晚自习便上不成了,只有放学生回家,因此众人如此兴奋。李拙虽对大家的这副厌学嘴脸深为不满,但仍不得不屈服于老天,一边摇头叹息一边收起了书本。果然,就在他走出教室的时候,学校门卫敲响了挂在老榆树上的一根铁轨,那便是南山学子们朝思暮想的放羊信号。

全校学生一涌而出,不到十分钟就跑得差不多了。章渝推着单车走出学校,却突然看到黄而的背影,连忙招呼住问:“到哪里去啊,不回家?”

“准备到电池厂那边去看看,好久没去了。”黄而眯着眼说:“上次花血本请你吃饭,在派出所里又给警察敲诈了不少烟钱,再不去走走,这暑期补习就过不下去了。”

“又去收钱?”章渝皱起了眉,说:“不是去年就说过不再干了吗?”

“老李要我尽快决定以后的出路。”黄而转身迈步向电池厂的小路走去,说:“所以什么路都得去踩一踩,看什么最适合我啊。”

走到一半,天已经开始下起了小雨,然而空气仍然纹丝不动,在这种炎热天气里反而形成一种热气升腾的蒸笼效果。黄而走得热起来,敞开了衬衫,半赤着胸口冒雨前行。在那时,对于他这种年纪的小混混来说,这可是帅得顶呱呱的姿势,只是经常会被人骂流氓。正这样坦胸露怀地走上电池厂的坡时,忽然迎面走来一个打着伞的人。雨水落得愈发密了起来,黄而给淋得有些睁不开眼,竭力低头维护着自以为很帅气的形象,直到与那人擦肩而过,两人处于平行位置时,鬼使神差地扭头一看——此时那人也正扭头看来,二人的视线在一刹那又交触了,却是罗盈。她似乎想把目光移开,但挣扎了一下,还是开口了,问: “到那里去干什么?”

如果没有发生现前的那么多事,黄而大可施展他的胡诌神功,直截了当说“找你”一类的废话。可此时他颇有些心灰意冷,抬眼看了一下罗盈,又转开了脸,说:“去收点欠帐。”

罗盈的笑容凝固了。如果说她刚才还竭力挤出一点笑容的话,现在连那一点点都没有了。她的嘴角微微有些上翘,然而却不是微笑,而是一丝蔑视。她想开口问“那晚你为什么没有来”,然而却总是欲言又止,最后也没说出来,最后匆匆说了句:“我姨妈病好了,我这才回家去,走啦。”

黄而木然地点了点头,直到看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下山的小道上,方才转过身向前走去,自言自语道:“当晚你自己都没去,又知道了一切,刚才还想问我。为什么会那样虚伪?”

他不能理解罗盈的想法,正如他从来无法理解那些见了他便大骂着色狼跑开的女孩子一样。然而,与她们不一样的罗盈变得如此陌生,却让黄而心情郁闷。他在原地呆了个把分钟,总算压抑住了心中翻腾的后悔和悲伤感觉,心想:“反正都这样了,难道能改变吗?自己做下的事,后悔也无益。继续走着瞧吧。”

黄而一边劝慰着自己,一边带着恶劣的心情来到了电池厂前。电池厂的几个小混混正在台球桌前打司诺克,他加入进去,打了三盘输了一局。几个小混混便请他吃麻辣烫——所谓“手提式火锅”的简陋街头饮食。随口吹了两句近来的街头传闻,黄而更把方树事件吹得天花乱坠,让任何人都搞不清事情的起源经过结果。正吹得热烈,忽然从山下方向横冲直撞地开了一辆军用吉普车,在他们面前拐了个弯朝后山飞去了,扬起不少灰尘,呛得路边的人连连咳嗽。

虽然这吉普车开得霸道,然而南山上的路只相当于乡村土路,无论如何都快不起来的。这辆车从进入电池厂面前小街道到离开,在这段三十米长的路上至少开了十秒钟以上。十秒钟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对于任何神智清醒且视觉器官没有病变的人来说——哪怕稍微有些近视都不要紧——都足可仔细看到一个事实:这辆敞蓬吉普车的后座上坐着一个拼命挣扎着的、被缚着口和双手的女孩。

吉普车拐弯时,女孩的头发飘荡了起来,她的惊惶焦虑的目光偶然地与黄而碰撞了。那是罗盈,错不了的。

不可能有错的。

然而,黄而转头看别人时,却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一种幻觉。这条小街道上的人不少,连吃喝玩乐的加摆摊的至少有三四十人,其中还有正在别处吃饭的几个南山老师——仔细一看,角落里有个藏头缩尾的正是李拙!然而在这些人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刚才有发生那种强抢民女事件的迹象。他们在打台球的依然一丝不苟,目光没有漂移;摆摊位置差的,被那辆车溅了一身泥水的,正无声无息地擦拭着身上的泥污,似乎再正常不过。如果不是看到自己手上的手提式火锅和自己的腿上都溅上了泥点,从别人的表现上绝对看不出刚才有一辆霸道的车经过,更不要说上面发生了什么胁持事件。环视了一圈,他对自己的视觉终于产生了一丝怀疑,拉住面前的一个小混混问: “看到刚才的车了?”

“没,快吃东西啦。”

可是地上的盆子已经溅满了泥水,明显是装腔作势都装不下去了。黄而顿时勃然大怒,喝道:“是什么人,你们居然都这样缩头乌龟?”

“黄二,别那么毛糙,你也惹不起的。”另一个小混混说:“今晚真的是没钱,不然大家再凑些钱请你到戴家湾去吃了。现在,唉!”

给他们这样一劝,黄而肝火更盛,跳起来叫道:“你们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吗?那辆鸟车横冲直撞地跑过来,溅了老子一身水,串串也吃不下去了。你们还是时常在这里混的,居然就这样算了,以后还混个屁混!还有后面那个女的,难道你们都没看见?那是在抢人!还不快去报警?”

“黄二,坐下来坐下来,莫那么激动。最近你来这里太少了,不晓得这些。这不是第一次了。”

“开游戏机店的史东娃开始不晓得厉害,第一次见到了就跑下山打电话报警,结果!警察来都没来,当时那个女娃也不晓得咋个起了,反倒是史东娃的店,第二天就给警察查封了,到现在都没开得成。后来又有这种事,我们都装作看不到了。”

“这个女娃我们见过,最近一段时间在电池厂照顾亲戚。那些人前两天就骚扰过她了。”

“你不晓得,车是电池厂厂长的儿子的,他正在当兵,前段时间才回来休假,还带了两个兄弟伙一同回来,都是穷凶极恶的娃。才回来就把我们老大强娃子打去住院了,现在还没回来。”

“黄二,你最近硬是读书读痴了,赌钱都只在学校里头赌,啥都不晓得了哦,都变了!我们都不敢在他们面前冒皮皮,只盼到他们早点走。”

混混们压低了声音,几乎以耳语的程度对黄而七嘴八舌地讲着这些。声音虽小,却一句句地化为越来越沉重的铁锤,一下一下地砸在黄而心头。他忽然猛地站起身来,冲到一边的西瓜摊上,抄了一把一尺长的西瓜刀,环顾众人厉喝道:“老子去砍人,哪个帮我报警?”

众人纷纷转过了头,一个个噤若寒蝉。看到众人的这副模样,黄而忽然明白了一切——这里只有自己是不明白的,他们心里都清楚得很。今晚这件事,对他们来说早已见惯不惊了,最多发几句“老发生这样的事怎么得了”的牢骚,然后开始骂政府骂警察。忽然间,他觉得那几个缩在一边不敢应声的南山教师显得特别猥琐可怜,产生了一种冲上前去把刀架在脖子上逼他们表态的冲动——然而此时时间紧迫,来不及搞这些花架子工程了。只得冷笑一声说:“仗义每多屠狗辈,我可算明白这句话是什么道理了!”

黄而的身影绝尘而去后一两分钟,凝固的街道才逐渐恢复了声气。大家小声议论着“姓黄的当真不知死活”一类的话题,一边有些期待黄而头破血流,一边又有些期待这个恶棍能帮他们解决更加凶恶的厂长儿子一党。李拙心里明白得很,黄而最后那句话是冲自己说的,只得举起杯子连灌三杯,连连说:“少年血性,少年血性!不知天高地厚,也是难得。”

黄而对南山的地形很熟。抄着小路翻了几道坎,很快到了最东边的后山顶。那里面临三江汇合之处,景色优美,却荒草丛生,人迹罕至。在这样一个荒僻去处,却有人搭了个军用帐篷,里面正不断出来粗野的男人笑声和一个女孩的哭叫。帐篷前正停着那辆军用吉普。黄而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摸了摸排气管,余热未退,确认自己赶到得很及时。看了看手中的西瓜刀,黄而正在想是先喊话邀战还是闷头冲杀进去的道理时,忽然帐篷里传来一声布帛被撕裂声,紧接着罗盈冲了出来。她的裙子给撕去了大半,还有一块拖在后面,显见得是刚才被撕破的。上衣敞开了一半,又被撕破了一半,几乎是全裸着上身突然出现在了黄而的面前。

遇到这种事,垂死挣扎大概是她唯一能做的事。即使她逃出来时并无目标,又不识路,根本逃不掉,更象是里面的人故意放她跑出来玩猫捉老鼠游戏取乐的。然而她光着身子冲到冷雨霏霏的帐外,第一眼却看到了黄而时,顿时身子僵住了。

对黄而来说,罗盈看他的这一眼却更让他心碎。她的眼神在几乎绽放出欣喜的一刹那忽然变为了深深的怨恨,双手用力捂着胸前,大声叫道:“不许看!”

黄而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什么都看不见,你还没发育呢。”

这种冷笑话对于缓和气氛没有任何作用,但黄而也没有缓和气氛的意思。他随手脱下了衣服丢给罗盈,说:“披着,下面的事交给我。”

罗盈却没有伸手去接,仍然怨恨地看着黄而。黄而又深深地吸了口气,说:“我不看你,披上。”

罗盈抱起了衣服,躲到了一边。此时帐篷门一掀,里面陆续出来了三个穿着GDI军装的人。为首一个黄而见过,正是电池厂厂长的儿子。这家伙生就一副小白脸模样,行事邪气得很,以前就听过在这边惹出男女官司的传闻,去当了两年兵后,现在胆子愈发大了,甚至敢公开抢人享乐了!

“我听说过你,你叫黄而是吧?”厂长儿子的目光落到黄而手中的西瓜刀上,忽然噗哧一笑:“你以为用那东西可以做什么?快收起来吧,小家伙。”

“废话少说,给个交代。”黄而昂然说:“世界在时刻变化,现在的南山已经不是你的了。踩老子的地盘得付出点代价。”

“哟,年纪不大,说话蛮狠的嘛,你够屌!”厂长儿子不知为何突然欣赏起黄而来:“你想怎么样?你好像认识这个小妞?这样好了,就当交你一个朋友,日后彼此关照,今晚让你第一个上,怎么样?只要跟了我混,日后还有的是女人!”

“你也去拿个家伙,我们来对砍。输了的听对方处置。”黄而充耳不闻地说。

厂长儿子的脸色变了,恶狠狠地朝地面吐了口痰,骂道:“不识抬举!”伸手从靴子筒里抽出一把军用匕首——那可不比黄而的西瓜刀了。虽然小得多,但实际杀伤效果有云泥之别。他反握着匕首舞了十几个刀花,忽然突步向前,向黄而递出试探性地一击。黄而狠劲发了,一声大喝,不闪不躲,迎面就是一刀反击过去。两把刀在空中撞击,发出呛的一声脆响,火星四绽。黄而收刀退回一看,西瓜刀已崩了一个大缺口,看来确实是跟人家的正宗军用装备拼不起的。但他狠劲上来了,哪里管得了这许多,稍一喘息,又直扑向厂长儿子挥刀狂砍。厂长儿子毕竟是个花架子,在军中只学到了摆招式的皮毛,匕首格斗技术稀松平常得紧,又不如黄而般好勇斗狠。没过两个回合便给划中两刀。虽然入肉极浅,但伤口却拉得大,显得流了不少血,一下子惊慌起来,手脚更没了章法。黄而正步步紧逼,忽然斜地里挥来一刀,直冲左肋而来。他此时正挥出一刀,完全无法抵挡,只得举起左掌斜拍下去,想把偷袭者的刀拍落。一拍之下,偷袭者的攻势被扫到一边,然而他的手掌却也给划出了一道深深的血口,剧痛不已。这才看清楚那个偷袭的拿的是军用三棱刺刀,没办法用一般空手入白刃技术对付的。

那三人见黄而受伤,暗自里松了口气。厂长儿子给逼得几乎到了绝路,见形势回转,得意洋洋地几乎大笑了起来。然而黄而却突然再次暴起,滚地上前又划了厂长儿子一刀,然后回刀格开用刺刀家伙的一击,回手一刀砍在对手肋下,趁他吃痛时又狠狠踢了他下巴一脚,把那家伙踢得满嘴是血地滚在了一边。三个二十来岁的当兵的眼看却要给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砍翻。正在此时,最后一个NPC终于不甘寂寞地出场了,举着一支枪喝道:“不许动!”

士兵呼朋引伴回家探亲,作恶多端,本来就很过分了,居然还带了枪支回来!黄而叹息着转过了身,看了一眼,认出那是正宗的福田式霰弹枪,绝非玩具。距离不过两米,一枪轰过来足可把自己打成两半截。厂长儿子这才又嚣张起来,跑去查看那个给黄而砍翻的偷袭NPC的伤势,嘴里放的话比刚才猖獗了一百倍: “姓黄的,你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会使点蛮力砍人吗?你斗得过枪吗?”

“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现在就在你面前玩这个女的!”

“这下你该相信了吧?”黄而忽然完全漠视了他的存在,自顾自地对罗盈说:“他们不是我找来的。我没那么卑鄙,用这种手段来表演英雄救美。”

罗盈见到面前刀光闪耀的火拼,早就吓得脸色煞白的跪在一边,听到黄而的话,茫然地抬起头来,说:“那又怎么样?就算是那样,最后还不是一样?”

黄而苦笑着心想:“她确实已经完全对我没感觉了,也许从来就没有形成过像样的感觉。那又怎么样?反正已经够糟了。”

想到此节,微微有些黯然神伤,说:“对你来说也许一样,对我则不然。”

忽然间,罗盈看到了最不可思议的景象:持枪的NPC忽然恶狠狠叫喊着“砍死你这个怪物”冲向了厂长儿子,举着霰弹枪劈头盖脸地向厂长儿子“砍”去。厂长儿子莫名其妙之下已经挨了十几下,打得眼冒金星,一时火起也再不顾同党之谊了,挥舞着匕首就在那个持枪NPC身上乱扎乱捅。两人在泥水地上挣扎纠缠了片刻,眼见拿枪的NPC给捅了十七八个窟窿,血流了一地,显见活不成了,忽然一声抢响,厂长儿子惨呼着倒飞了出来。也许是走火,也许是垂死反扑,持枪NPC终于在最后一刻把手中的“大刀”发挥出了本来的功用。霰弹打掉了厂长儿子的半边身子,同时还打烂了给黄而砍倒在地上那个持刺刀NPC的脸。血雾冲天喷出,罗盈离得不远,又整个呆住了没有闪躲,给溅得一脸一身都是血污。

不过两分钟功夫,一个月来气焰嚣张无比、四处抢劫奸污女性的这个兵痞团伙便莫名其妙地自相残杀干净了。

罗盈呆呆地看了那三具尸体好一会,目光终于缓缓地转向了黄而,说:“是你杀了他们?”

黄而正在找东西包扎手上的伤口,听到她的问话,忽然间百感陈杂。在被罗盈注视了片刻后,终于开口说:“算是吧。”

“你有杀人的力量,那又怎么样呢?你持续不断地杀下去吗?”罗盈忽然身体颤抖了起来,眼里簌簌地流出了眼泪:“这就是你选择的出路?你想要但得不到的,只需要去砍杀抢夺就可以了吗?我不要蛮横暴力的你。哪怕是这样的你救了我,我仍然不喜欢。我要你学习、进大学、与我一同走进主流社会。可你总让我失望!”

“我还没定志向呢。今晚只是个意外,不要担心警察的事,我们能说清楚的,全能说清楚,对以后的前程不会有影响的。”黄而口不对心地劝说着罗盈:“我打架,我不良,我蔑视权威,这些都没错。但正因为如此,我才有足够的力量和勇气来保护你!”

说到“保护”二字时,忽然间罗盈变得惊慌无比,叫道: “你是怎么杀死他们的?我才想到,最后是他们互相残杀的,我想的什么你也全都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你……”

黄而的心一沉。他缓步走到罗盈面前,托起了她的下巴。看到她的眼神后,他无需解开精神枷锁便可得知发生了什么。罗盈远比想象中的聪明,她对自己的了解,或者从那些传闻中归纳出的自己,也许远比自己想象总的多得多。黄而忽然明白,自己在她面前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哪怕小节上还有出入,罗盈对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或者说是个什么样的怪物,忽然间已经完全明白了。

“我从来不会乱用那种力量。”黄而忽然变得口齿笨拙了起来:“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做梦也想不到会用这种力量杀人。但是,只要是为了你……”

罗盈却丝毫没有为他的话感动。她已经吓得精神紧张得接近崩溃了。她浑身哆嗦着,眼睛里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水,说:“你什么都别说了,你不但知道别人的所有想法,还会使用控制人心的妖术,对吗?你什么都不用说的,对吗?只需要让我相信你就可以了,让我害怕你就可以了,你想怎么样,都是你随心所欲的,对吗?”

黄而紧盯着她的眼睛,心迅速地凉了。她充满着恐惧,她对自己的所有感觉只是恐惧。无论自己做了什么,出发点是什么,最后的结果依然是让这个女孩恐惧得几乎疯狂,不能自已。他迅速地作出了一个残忍的决定——对于十七岁的他来说,也许只有残忍才能使自己不再心痛: “你会好的,一切都会好的。我会送你回去,不会有任何人看到你这种狼狈的模样,不会传出任何的谣言。一觉醒来之后,你再也不会记得曾经认识我这样一个人。那样,你就再不会有伤痛和恐惧了。”

“即使有一天你会再记起,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也不会再是现在的我。就让现在的我随着在你心里的记忆一同死去吧。”

原来,春天燃烧之后,也是会有灰烬的。

那年的夏天对于黄而来说,就恰似那燃缺的青春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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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1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八卷 暗流


第一章 双头鸟之密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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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是善忘的动物。幸福平安的生活只需得过上一段时间,便会迅速麻木不仁,无视自己和身边亲人的面貌、举止,随即连自己做过什么都立即忘却。唯有令人的心灵受到严重创伤的事件的影响会久久弥散不去,永远为人心所铭记。这类事件,即使已经过去三年、五年,对于人们来,却还是象发生在昨日一般。大概恐惧和仇恨是增强记忆的灵药吧。

三〇六七年七月初,来自宇宙的侵略者费里亚军偷偷摸过了人类世界的宇宙关隘三星防线,向主星上的最大城市——正在召开GDI全会,全球军政要员云集的北京发动了突袭。三星防御军作出了战略上的重大决策,向北京发射了核弹,将入侵军和人类第一城市一起消灭了。从那以后,已经过去了八个月时间。街头巷尾的议论中,关于北京的内容已经越来越少,几近绝迹。但大家都明白,没有人会忘记这座人类世界第一城的毁灭和提出毁灭它的决议的雷隆多行星总督黄而少将——

也就是我。

三〇六八年三月六日。

整个三星——不,准确地说应该是整个人类世界都在为这一天而欢呼鼓舞。这一天,现代级超级宇宙战舰的首航仪式在月球基地举行。现场云集了多达十万的工程技术人员、三星军官兵和奥维马斯舰队的护航舰群。这种新型宇宙战舰堪称人类世界的骄傲,就舰体规模来看,甚至特别三〇一法案封锁中的前代资料里都没有超过它的。

现代级超级舰由日本内藤重工设计制造,长一千五百米,宽四百六十米,高一百三十米;装备十六组反物质发动机,理论上无限时间续航;可携带五十架幽灵战斗机或近似体积附属战斗物体,舰首装备一门伽马射线炮作为主炮,附属炮和导弹发射井以插件形式存在,可随意调整安装;防御力超强,在没有部署能量装甲的情况下,考虑到内部整修的平均速度,外装甲板基本上可以硬挨上一千多发费里亚战斗机的炮弹才会损坏。要是咱的幽灵机上,就算上去两百架围着啃不还手,大概都要啃上一刻钟以上才能稍见效果。

简而言之,这样一艘舰开过来,在无地形影响的开阔空域战场中,即便是戴江南和虹翔这样的变态战术家统领上一个分舰队(这个标准时刻在变,现在就正在重新制定中,前段时间的标准是约五十艘由护卫舰为主力组成的舰队)以任何方式迎击都无济于事。

从近三十年来宇宙战舰和相关配套工程学发展的历史来看,这种战舰的设计思路是跳跃式创造性的,堪称人类进入三十一世纪后的伟大飞跃——然而这样说可能不太准确,只要稍微对军事知识热心一些的GDI内部人士,莫不怀疑这根本就是重金贿得特别三〇一法案管理委员会的无视后私下盗用前代文明资料直接转化成的现实成果。

因为我本人在一年半之前的阳泉GDI军备会议上开的一次黄腔,这种威力巨大、造型宏伟美观、内部设施完善舒适的新世代战舰不幸得到了一系列不雅称呼。

首先是因Hyundai和Hentai的读音相近,加之我个人的人品问题造成的公开误读,使得Hentai之名广为流传;后来我在酒吧里和虹翔吹牛逼时谈到这种巨舰,为其分体式的特殊造型起了“双头鸟”等外号,结果又迅速流传向四面八方。

要不是内藤财团财大气粗,舍得在媒体宣传上下血本,现代舰的定型权非给我夺走不可。现在虽然他们成功地让大家都知道这个大家伙叫现代舰,但我相信,要不了多久,我起的那些诨号就会比这个正儿八经的名字更加广为流传且深入人心。

人群在沸腾欢呼,我和虹翔端坐在主席台上奥上将的下首观看。这艘舰的确具备划时代的意义,前些时候奥舰队里为了谁来执行这个首航任务争得打破了头,最后上将拍板由郭英雄上。瞎子也看得出来,上将非常重用郭英雄。如果这次首航任务完美完成,郭英雄的那个准将军衔大概就可以理所应当地往上跳一级与我平行了。说起来,奥维马斯舰队现在已经四个少将、八个准将了,别说永尾王学平等经常跑来跟他们打交道的每次都被有意无意的话挤兑得面无人色,就连我都深深地感受到了压迫。

想到这里,我转头对虹翔说:“这里真他妈的将校云集——可还不知你的上校什么时候批下来呢。”

他却丝毫没听进去,而是全神贯注地看着正在陆续启动发动机准备起飞的现代舰,满脸都是艳羡之色,口中喃喃道:“妈的,整上几艘这样的可就爽惨了。”

戴江南的鹰勾鼻突然出现在我俩的视野内,他一路奸笑着走过来,得意洋洋地说:“我预定了第三艘,十一月装备。”

受他这句话刺激,我和虹翔都“啊”地长声惨呼了出来,招来周围人群起扭头围观。我们连忙缩头,不可置信地问:“不是那么嚣张吧,直接跳过近江级装备这个?连你这小样的都装备了,你们准备装备多少艘?这可是四百三十亿一艘的大家伙啊,一艘就顶上南京辖区里一个中等富裕省的年财政收入!小日本有那么多钱吗?”

“哎呀,在这个日本人经营的地盘上,你就不能减掉那个‘小’字吗?”戴江南小声埋怨了一句,解释说:“今年的计划是装备五艘,资金基本是由日本GDI和民间财团解决两艘,美欧各解决一艘,再向世界银行贷一艘的款。向南京没要到钱——他们说恢复被毁坏的华北交通网和清理污染很需要钱,而且所有的余钱都给黄二你了。上将为此跟他们闹得很不愉快。”

“那么,大日本的远景目标是什么?”虹翔插嘴问。

“五年内,给三星舰队装备三十艘左右的现代舰,伺机进攻费里亚区域。当然,具体规模和出征时间有待获得进一步的情报后再落实。”

奶奶的,三十艘这样的巨舰!如果他们起了坏心,又有那么无赖,完全可以无视防空火力的存在,一炮不发,直接压下来就能把雷隆多中心区的重要军政点压平。我和虹翔因此满怀心事,虽然还是不住与戴江南吹牛、看现代舰起飞仪式,但心里却不住地打着鬼主意。

郭英雄不负众望地把第一艘现代级巨舰成功飞起来了,将到地月系中间与古比雪夫的分舰队搞一次训练战。这次作战的表演意义比较大,我问了问虹翔,他也没什么兴趣,说大不了过些时候看录像,还是剪辑过比较好看的。于是我二人便提前开溜,途中我便问他:“你说说,面对现代舰的对抗方法。”

我俩考虑问题的思维完全一致。看到这么凶猛的武器,首先想到的不是怎么利用之来打击费里亚,而是担心被自己的同类用这种东西狂扁。虹翔明显已经考虑了相当一段时间。他立即回答道:“利用更多的现代舰,或者具备与其对抗的能力的战舰与之对耗!但目前我还没想到有什么这样的力量。目前GDI装备目录上的所有巡洋舰及以下级别战舰都得一边去,就是强战列舰也差不少,而且造价上并没有明显优势。如果能有二百倍以上数量的费里亚战斗机,说不定还有搞头。而且兵力必须充足,只要兵力稍微少那么一点点,就非常考究指挥官的手艺了。”

他虽然说了大实话,但这种对策以我的智力也想得出来,用不着他。虹翔见我面露不愉之色,突然说:“其实主要是个钱的问题,另外给日本人抢了先着,取得了GDI里的主动。不然如果大家分分赃,能够收到美洲欧洲任何一家的钱,那我们还是有装备这种武器的可能的。”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说:“别提那些有的没的,你知道南京给了咱们多少钱,我们的日常花销一个月又要用多少钱?如果不往别处拉赞助,一年的盈余就够装备几艘近江级吧。可看了现代级的表现,你觉得有必要装备近江级吗?”

“没必要,我们必须更改战略。”虹翔迟疑了一下,说:“全力给陆军换装,换成机械化为主、拥有强大制空力量的部队,以分散的强火力点形成反制威慑力量。一艘现代级的造价足以装备三个MK-3为主的一级机械化师。一旦出现对抗的情况,在同等投入下,他们得以一艘战舰对我们三万以上的移动防空火力点。就算装甲再厚也顶不住那种耗法,所以他们绝对舍不得用那么贵的现代舰跟陆军火拼的。”

他说得也许是唯一的解决办法,可我感到有点惋惜。考虑了好一阵,问:“那么从去年开始的全力扩充你的舰队的措施是否意味着我们走了弯路,浪费了时间?”

虹翔摇摇头否定了我的疑问:“如果没有舰队,你就不会有资格在七月事件里发言,并且能在现在被视为奥维马斯之下的第二希望之星。但我们现在与他们的实力相差过远,必须第一确定自保力量,第二用奇兵绕路追赶奥维马斯舰队。如果你我继续跟着他的屁股走,一辈子也赶不上他的万一,反而会给他当炮灰使用。”

我和虹翔难得如此正经地讨论一件事。在返航的途中,我们一直在研讨这个问题。他的意见没错,也难得他一个空军系的会大公无私地提议放缓扩充自己的军队去扩充陆军,可见泰严世子是不一样,站的高度是超过了一般人的。我俩聊得兴起,护卫舰降落了都浑然不知。在机场预备着迎接的寒寒等得不耐烦,直接上舰来找,才发现我俩废话篓子还没扯完。她加进来听了五分钟,立即搞清楚我们在反反复复地说些什么,插嘴问:

“说了半天,扩充陆军是没错,我也准备过这种方案,回去讨论讨论就是了。可你们老说些什么‘绝对克制现代舰群的奇兵’,那是什么?那舰在两千米距离处挨上百万吨级核弹都死不掉的,你们有什么良策?”

虹翔得意洋洋地对着经常批评他作风问题的寒寒翘起了二郎腿,磨够了寒寒的耐心才说出了自己的战略构想:

“建设一种相对廉价的、防御力超强的、具备超强力远程打击的可移动空间要塞。”

寒寒看了看我,没有从我脸上得到任何可用的信息,于是闭上了眼开始默默思考了起来。她在大学期间受我影响,科幻类的书也算看了不少,明显是在脑海中搜索那些东西描写的类似物。

过了好半天,她终于猛地睁开眼,一把揪住我的领口问:“你们不是想建设那种东西吧?”

我傻笑了两声,说:“有什么?人嘛,制定个远大的目标比较好。你把别的工作推一推,算算这玩意要多少钱。我觉得,肯定是比奥维马斯的三十艘现代舰及附属舰装备计划便宜不少的。对了,你得把我们的矿产工业计算在内,能用我们自己资源的就用自己的,不然要给人家赚钱赚疯掉。”

寒寒死死地瞪了我好一会,才送开手坐回去,嘟囔道:“我看你们才疯了。两年前你才跑到雷隆多上开了第一个网吧,而且因为你的独家垄断经营,现在也只有你一家。可你现在都要建设移动宇宙要塞了,你不觉得这种科技跨越太可笑了吗?”

“是有不合理的地方,我们走着说吧。”我站起身来往舷梯走,边走边说:“你认为我和虹翔的这个构想不合理,仅仅应该存在于科幻题材或者数百年以后的科技中。但是,你没有意识到两个更加不合理东西的存在。”

“what?”寒寒紧追不放地问。

“第一个,是我们的超级概念宇宙战舰,现代级。你要了解到,宇宙战舰的研发是很耗时间的。现代舰的研发计划至少是十年以前开始的,那个时候就能研制出这种东西,并且在六六年底才开始在月球基地上建设造舰平台,十五个月建成平台和第一艘舰。大家似乎光顾着欢呼鼓舞了,却完全没有想到这种东西的设计、科技水准和建设速度与我们的普遍科技水准有多么大的差异,这是不合理的。”

虹翔听到这里,插嘴道:“研发过程就不说了,我认为现代级根本就是抄袭前代的作品。对于制造过程,我怀疑奥维马斯的造舰厂吸收了被三〇一法案禁止的前代科技中一些很重要的东西,比如增量生产技术。无忌军的装备生产、恢复速度都远远超过天界诸国,就是因为他们独霸着增量生产技术。”

他见寒寒面露茫然之色,又解释说:“也就是说,我们采用相同的材料制造一项很复杂的机器装备,使用了那个技术后,可以立即提高两三倍的生产速度。如果按照传统的造舰流程,现代级这样的大家伙,没有三五年是出不来的,可他们连同建造制造平台在内,一共只用了十五个月。”

“这不公平!”寒寒愤愤地叫嚷道:“凭什么这种禁忌技术只给他们,不给我们?你们也真是的,知道了这种事怎么不早给我说?我写些材料给上将、给GDI全会去闹,他不给的话,我也得闹得他闲不下来。”

我微笑了一下,说:“没用的,没有人会承认那种东西的存在。至于三〇一法案管理委员会,几十年来给日本的几家重工企业喂肥了的,你指望他们能公正对待?如果我们搞出了那些秘密资料,他们对待我们可绝不会向对待日本企业和奥维马斯舰队一样睁只眼闭只眼,那非得冲过来没收全部资料并处以极高刑罚不可!你没见过,我可是知道实例的。黑猫论坛每年都有人翻船在三〇一法案管理委员会手中,那些人都神秘消失了,根本没人告诉你他被判了几年或十几年。触犯三〇一法案的犯罪主体不享有人权,这是六十年前制定三〇一法案时就确定的基本原则。”

寒寒听得头晕,扁着嘴说:“你好像天不怕地不怕,可又对三〇一法案管委会深有顾忌?我都搞不清你到底在想什么了。对了,说说我们最直接的问题,关于那个宇宙要塞,你不是说那个的科技含量不算什么,还有两个更过分的东西吗?一个是现代舰,那另外一个是什么?”

此时我们已经离开了狭小的柳原级,来到了宽阔的停机坪上。凉风一阵阵吹过,我不由精神顿爽,闭目享受起这种瞬间的清净。大约享受了五分钟,寒寒终于忍不住了,叫道:“你关子卖够了没有?快说啦,你叫我去搞预算,还在这里不住耽误人家的时间!”

“人类,真的是善于习惯一切、淡忘一切的动物。”我悠然自得地说:“瞧瞧,我们能干的雷隆多行政二把手也不能免俗。请低头看一看你我站立的地面,下面是什么东西?整个三星错综复杂的地理环境和设立位置恰到好处的三颗小行星又是什么东西?那都是前代文明留下的痕迹!”

寒寒为我的话所震惊,呆呆地看着脚下说不出话来。我难得见她这样,哈哈大笑了起来,说:“看来真是毁天灭地的构想,连你都吃惊了。既然如此,这个要塞就取名为‘共工’吧。我相信它会起到不可替代的,扭转乾坤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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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102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二章 沙漠之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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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日,郭英雄率领第一艘现代级超级战舰在地月系中央的演习战场处与古比雪夫分舰队进行了一次对抗演习。演习的结果不出众人所料,小郭同志轻而易举地击溃了以用兵作风厚无间隙著称的古比雪夫少将统率的舰队。现代舰的实力如此强大,使得地面上的“唯武器论”甚嚣尘上,报刊杂志上的资深军事fans和伪装专家的小白们吵得天翻地覆。然而三星前线的我们并没有闲心来作这种无谓的争论。

我和虹翔的构想已经进入了策划阶段,但是面临的问题可谓空前繁多。为此我特地跑到三星舰队去把这个计划当面拿给奥维马斯看,解释说如果以这种生存力超强的太空堡垒作为后盾、现代舰在前轮番攻击,那么战略形势将会一片大好。上将大人看了半天,反应跟寒寒是一样的:

“黄而,你有这样的构想自然是很好的。但我们现在没有多少时间和金钱,你最好不要把构想流于幻想。除非能在前代科技中找到相应的科技支持,不然此事绝无可能作到。但是,你就算走特殊渠道得到了相应的技术支持,又能绕开三〇一管委会的检查吗?特别三〇一法案真是讨厌呀,那些老头子在瑞士山中颐养天年,没事就出来给我们找找麻烦,真是一群老而不死!要是他们在北京给一起消灭了多好?”

“怎么,他们来骚扰大人了吗?”我饶有兴致地问。

上将努了努嘴,闷哼了一声:“喏,现在正有一个检查团在这里,张宁在接待他们。计算机、测试仪器、教学模拟仪器……什么都要检查!要不是他们的老骨头不太好使了,恐怕现代舰得给他们完全拆开来看个清凉透彻!对于你,我就不说见外的话了。现代舰在技术方面确实有所超前,我们这边和内藤重工都一直在作工作呢。”

上将真会说话,一席话把自己摆在与三〇一管委会对立的地方,也就是绝无可能帮我向三〇一管委会说话了。我跟他又套了一回磁,打足了官腔、绕够了弯子说明自己决定暂停舰队的发展,精心准备发展陆军。只等上将大人的现代舰计划完成就拉上浩浩荡荡的陆军随他杀向费里亚大本营。上将表示欢迎我识大局、注重分工的举措,指示说:希望黄总督保证两年内将陆军发展到足以应付对费里亚反击作战的第一波数量,至于其他的构想,在不影响扩充陆军的前提下,便宜行事。

我要的就是他这句话,不然我往返奔波数万公里的路程跑他这里来干什么?回去后,我便召集寒寒、虹翔、提都斯、巴斯克冰、郭光和杨岚开内阁会议。说是会议,实际上基本是我一个人在说,等于传达我的个人意见:

1、提都斯把政事放一放,抓紧时间把秘密警察组织搞起来,要渗透到军队、民间的各个地方。严防外界任何势力未经允许地渗入和发展势力,加强监管可控制范围内的媒体舆论;

2、必须扩大陆军,普通步兵部队可适当减少,必须大规模增加机械化部队;

3、寒寒和虹翔具体负责太空堡垒的筹建工作;

4、郭光和杨岚负责联系南京和主星实力人士,争取最多的支援。

我说完了,才叫虹翔来解释了一下所谓太空堡垒的基本概念。他一说完,那几个就炸了窝:

提都斯:“这么重大的决策,为什么事先不跟我们商量商量?”

巴斯克冰:“奈何九州聚铁,也不够造这颗太空铁蛋的!”

郭光:“中华大地物资富饶、山川锦绣,可是你要干这种鸟事,非得大炼钢铁、全国冒烟不可。”

杨岚:“资源也罢,找钱拉关系也罢!你哪里去找技术支持?这么大颗人造星球,你以为可以用人海战术,去哪里找几亿个焊工慢慢给你焊出来?”

他们四张嘴一起上,直震得我脑袋发晕。这时寒寒也停下手中一直转个不停的笔,转头说:“大黄啊,我算了又算,还是很矛盾。真是一次极重的赌博,如有一招不慎,我们就至少赔进去两三年的时间、精力,说不定到时候还得找人去当替罪羊。帐我都算出来了,你非得去向南京要不可,或者再找别处的外援,自己手里的几个子不吃不喝也是不够的。这些困难暂且不说,你倒跟我说说,你准备怎么造这些玩意?我们在这方面无权无势,到哪里去找这种超前技术?别那么看着我,我家是绝对不会支持我的。他们铁了心站在奥维马斯那边。”

我抠了抠脑袋,抬眼向着天花板,嗯嗯啊啊了一会,慢慢地说:“哎呀,怎么忘了这回事了。不过是技术支持而已,好找,好找。大家先把自己该负责的部分做好,等技术支持来了,就水到渠成,好得很。”

“呸!”

“我呸呸呸!”

“逃避现实!”

“好高骛远!”

他们仅仅五个人的批评声浪就如此高涨,看来我准备让提都斯来负责舆论监管是很有必要的。那要不然有人凑足了五千万、五个亿的群众来炮轰,我就是躲在天涯海角也一样迅速地被言语击为齑粉。不过在这一点上,目前我确实还没有头绪,不知灵界那里要得来什么东西不?我正在勉强招架,虹翔站起来给我解了围:“技术的问题,我想办法来联系解决。各位只需要当心对付三〇一管委会就行了。”

他说得那么肯定,而且事先没跟我打过招呼,以至于连我在内的六个人一齐以特别怀疑的眼神看着他。憋了半天,大家眼神对望了一下,一齐叫喊道:

“贱人,这么重要的事你也吹!”

虹翔经常遭受围攻,多数时候给我定性为“找荡”。也就是自己没事找事,喜欢找人在语言和羞辱围攻自己,从中获取某种不可确定的快感。这种行为等效于犯贱,可他总是干得乐此不疲。

他在我们的围攻声中得意洋洋地坐下来,说:“不相信算了,反正此事就交给我吧。”

我连连挥手说:“你去办好了,有本事尽管使出来,别光是吹。”

他一得意,大叫一声“得令!”然后哼起了变态小调:“吹个球,吹个大气球……”

一个严肃的军政会议给他搞成这样,实在不雅。但我又无法驱逐他,从另外几人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无奈后,我只得装聋作哑地欺骗自己:虹翔此人并不存在,我之所以会听到这种小调,那是因为思想政治觉悟还不够高,心魔作祟——然后强忍着变态小调的噪音干扰,跟其他人商量起了别的事,主要是如何升级陆军。

前面的说了半天关于共工要塞的事都等于扯淡。资金、人员、技术无一具备,我的个人修养还不足以玩出这种数千亿的空手道,升级陆军才真正是迫在眉睫的事。寒寒把编好的预算案提交上来,七人内阁看过了,除了寒寒外的六个人全苦了脸。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像没人敢对管家婆的方案说三道四。见我们这种神情,寒寒叹了口气:“尽管说吧,我不介意。”

我言简意赅地道出了心中的想法:“太贵。”

寒寒正想解释什么,我又挥了挥手:“但也只有这样了。五百八十五亿,我相信这也是你压了又压的结果。大家过两年紧日子吧,坚持下来就好。毕竟,用一艘半现代舰的代价换取两年内的安全,还是很值得的。我争取去多要一点,尽量多花些钱,免得不到位。GDI里无数怪事都是花了钱又舍不得花到位造成的,咱不能继承这一条烂传统。提都斯也作作准备吧,监督好资金的流向、用途,争取中间不出问题或者把问题减少到最小范围。”

“是!”提都斯和寒寒一起答道。

难得他们能这么恭敬地对我说话,我有点志得意满,正准备说“那就这样了吧,散会”时,巴斯克冰突然插话道:“黄二……我有句话想说。”

我连连催促说:“说啊,别考虑级别什么的。叫你在这儿不是站桩或者跟着人家起哄的,就是叫你发言的。”

巴斯克冰看了看周围的几个人,好在这几个人都还算比较熟,眼光都在友善之上。他咽了一下口水,迟疑地说:“黄二,关于扩充陆军的工作,你好像有个最重要的事情还没解决。现在急需至少一个以上特别熟悉太空陆地战的将领来统率更改建制后的庞大陆军,可我没想到现在雷隆多上有谁能担负起这种重任。”

我打起了哈哈,说:“你该不是自己想来当这个超级兵团的司令吧?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啦。不过,你级别太低啦。寒寒在军部搞了一年的工作了,我觉得她倒可以试试看的。”

胖子容易冲动,特别是在他一本正经地说一件事,我却对他插科打诨的时候。眼看他要发飙,我连忙点头哈腰地示意我是说笑的。阿冰冰儿愤愤不平地小声嘀咕着“整天没个正经”,却丝毫没反省到他自己多数时候也是这样的人。

我只得把他也排除在我的听觉范围之外,按了按桌子站起身来,说:“关于陆军司令的事,我心里已经有人选了。那今天的会就到此为止吧,今后两年的基本方针以此次会议为准。虹翔先不忙办别的事,马上跟我到主星走一趟。”

正歪靠在椅子上哼“翠花”小调的虹翔听到我招呼他,眼皮也不抬一下地问:“嘛事啊?好好的给你拉过来开这么长时间的会,你还想怎样?”

“这事非得你陪我去一趟不可,我需要武学高手。”我严肃地说:“我们需要去请一名贤才来辅助我们。”

虹翔立即抗议:“请贤才嘛,从来是用香车美人加大把钞票。我还从没听说过需要动武的。我很忙,你如果只是想找人陪你游山玩水,最好找别人去。”

我很和蔼地笑道:“不不,只是这个人很特别,不然怎么会惊动我们的舰队正副司令呢?”

三月十五日,我和虹翔来到了位于塔克拉马干沙漠东部的楼兰监狱。这个地方气候极差,整日黄沙弥漫,周围三百公里没有一点人烟。也正因为如此,所谓重犯监狱,却根本没有什么高墙电网,反正以人类的能力是绝无可能在没有车辆和食水的情况下逃至下一个可以维系生命的地方的。我们身边走过的各色人等,如果不看身上的囚服,完全看不出曾是罪大恶极的凶犯。

监狱长接待我们的态度固然必恭必敬,毕竟面对的是手握重权的太空军首脑,级别比他高了五六级。可他说出的话可真让人吃惊:“他正在协助驻地武警操练。”

“怎么,你放心把武装力量交在他的手中?”我不由一惊。

“那都是些新兵,不习惯沙漠地方的困苦无聊,也只有他才治得住他们。”监狱长连连哈腰道:“首长,这个你就放心吧,我没给他们发子弹,真正的武装都在守卫监狱的一大队老兵手里。”

好像上天在与监狱长作对,他话音未落,便听到远处传来了震天般的怒吼喧哗声。

我翻了翻白眼问:“怎么,叛乱了吗?”

监狱长一脸从容地答道:“不可能!水源和食物仓库都有MK-2守卫,他们能叛出个什么名堂来?最多只是要加餐吧。我们坐着等消息就行。”

监狱长好像应对这种事都已经应对麻木了,我不由对他此人产生了兴趣,开始仔细观察这个貌似五十多岁老头的监狱长。按照他的级别看来,他应该最多四十左右,沙漠的风沙当真如此无情吗?

时间过得很慢,一直没有消息送来,外面的喧哗声却有增无减。终于,我从监狱长面部的皱纹里看到了一丝焦虑不安。这种焦虑如同百年洪水击溃堤坝一般,迅速弥散到他的整个面部,甚至可以观察到他的发根渗出了汗珠。就在此时,一个监狱守卫慌慌张张地推开门冲了进来,低头汇报道:“长官,犯人叛乱了,是那个家伙带的队!”

“他们想干什么?”监狱长语气平稳地问。

“他们要这两位首长出去见面。”那个守卫说着说着,缓缓向我和虹翔侧身移了过来,口中慢慢说着:“他说有事要和两位首长谈……”

忽然间,我感到浑身冰冷,随即面前刀光一闪!但是银炼般的刀光刺到离我身体半米处时,却触碰到了一个弧形的银亮硬壳,被硬生生地弹到了一边。那个守卫退后半步,一咬牙,双手握刀向我和虹翔冲了过来。此时我才反应了过来刚才是虹翔动用了自身的防御法术救了我一命。心念到此,我手指连动,在身前布下十五个雷之封印,准备把这个家伙连人带刀一起夹住,好生审问审问。可虹翔却比我还快一点,他轻哼一声,身上斗气勃发,把那家伙震得撞破了窗户直飞下二楼去。只听下面一阵惨嚎,也不知断气了没有。

解决掉了刺客,虹翔立即责备我过于麻痹大意,反应迟钝。我点头哈腰地表示将虚心接受他的批评,这时才见监狱长把手枪和子弹找出来准备自卫。他的枪是支左轮手枪,上弹器又不知丢哪里去了,心急手乱,丢得子弹满地乱跳。我扁着嘴摇了摇头,说:“不必了,我们出去看看。”

走到监狱长办公室外的楼梯口上,只见下面已经闹开了锅。至少一千多身着囚服的犯人聚集在楼下的铁门外,举着砍土镘呐喊示威。最前方还有一群年纪较轻的武警,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在铁门外虚张声势。难得的是,这些本应是典型乌合之众的家伙却秩序井然,步调空前一致。虽然只有一千来人,声势却颇为浩荡,侧耳倾听一下,他们闹得竟如大合唱,中间一团喊的是:

“姓黄的,滚出来!”

两边的等中间的喊到最后一个字,便一起和声道:

“滚出来,滚出来!”

这种声势,就算一般的群众合唱团,没有个把月的练习都绝对没这么协调一致。光看看这逼人气势,便可见其首领的与众不同。

这伙人见我和虹翔出来,闹得更厉害了,不住有砖头飞来,都给虹翔的护身气幕弹到了一边。我不无艳羡地说:“真神气啊,韦老头子当真偏心,就不教我这一招。”

虹翔白了我一眼说:“他就是教你,以当时你的实力也根本使不出来。你现在倒是可以了,想不想学?只怕不动杀手的话,在这么多人前不易保你周全。”

我大不相信他的话,疑问道:“就这时候学,你不觉得时间太短了吗?要么你放松精神,我把你转入我的梦幻空间里去,慢慢学上个把月,出来也就两秒钟时间。”

这话等于说笑,虽然我跟虹翔熟得很了,以他的身份也不可能放松精神象巴瑞特一般给我引入虚像空间去。他摇了摇头,说:“我对你的精神空间稳定程度不抱信心,恕不奉陪。下面的楼梯有五十五级,我们慢慢走下去,大概一分半钟走完。在下到地面之前,我把口诀教给你,看你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

“一个测试吗?”我笑嘻嘻地看着他,说:“那么试试看吧。”

虹翔在前,我在后,俩人慢慢地沿楼梯走下去。虹翔的气幕开始收缩了,逐渐把我排除在外,不时有被他的气幕弹射开的石头瓦块擦着我的脑袋飞过。我用一只耳朵听着他说的口诀,一只耳朵判断着是不是有飞行物会给我造成较大的损害。心里也划成了两块:一块仔细研习他传授的口诀,另一块时刻准备发动雷之封印护身。

就在虹翔走到地面上时,口诀终于传授完毕。可我还没研透,只得留了一只脚没下来,脑中研习口诀,同时不住催运神力予以实践。寄希望于这种临时抱佛脚的突击学习能够有效,免得为虹翔所笑。

还好不算太丢脸,赖皮了半分钟之后,终于学会。我双眼猛地一睁,神力运及全身,眼睛同时看到了自己和虹翔身体外出现的一种介于透明与淡淡银光之间的球形护幕。正欣喜间,一支瑞士军刀破空而来,直指我的面门。我吓了一跳,心神微动之下,竟然给那刀刺进了护幕少许,才慌忙定下心神,恢复神力把刀子远远弹开。虹翔看着我如此狼狈,微微笑了笑,说:“真是难得一见的废柴啊,运着护身神力还被寻常刀刃所伤,传出去会被笑死的。”

我正有些气馁,他又说:“不过,虽然有点赖皮,你也算学得极快的了。我只遇到过一个比你还快的,当然我带他走了二十级的楼梯,他便学会了。当真是天赋奇才呀,不得不服。”

这回有了护身气幕保护,我完全有恃无恐了起来。无视不住飞来的砖块和投枪,跟虹翔拉起了家常:“那么猛,是谁啊?”

“我的亲弟弟。虹崖,也就是你认识的虹至枫。”虹翔意味索然地叹了口气:“那时我们只有七八岁吧……那种日子,再也找不回来了。”

我们在上千个叛乱犯人面前十米处怀旧,实在太不象话。不但在错误的时间地点制造着错误的谈话内容,而且太不给那些瞄准了我们用冷兵器射击许久的犯人面子。他们见怎么都打不着我们,只有更加暴躁和愤慨。

直到他们的愤怒达到了又一个小高潮,我和虹翔终于及时反省到应该首先接待这些情绪化的家伙,这才停止了我们之间的小会。我疾步走到铁门前,冲那些张牙舞爪叫嚣着的叛乱犯人和武警新兵喝道:“闹什么闹?叫你们头出来!我有话跟他讲。”

过了十多秒种,嘈杂的人群突然如摩西入红海一般向两边齐刷刷地分了开来。一个身穿土黄色囚服的小个子慢慢地向我走来。快两年不见了,他的彪悍不减当年。囚衣干净整洁,短平头也是干净利落,没有半根乱发。

我想了一下,决定先用刘备三顾茅庐的规格来对待他。心念至此,立即满脸堆出和善的微笑,招呼道:“辛,你混得不错啊。瞧,衣服干干净净,头发也一丝不苟,想必在这里也有无数人伺候着你吧。老大就是老大,就如钻石一般恒而久远,到了沙漠里一样的光芒闪动,势不可挡。”

“你远道而来,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辛巴恶狠狠地瞪着我,眼睛在我身上四下扫描了一回,突然看到了我肩膀上的三杠一星,顿时有些颓然地说:“你居然也混到少将了,靠。”

“心里不服是吗?现在有个大好机会给你。”我非常热心地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来,签个名。我可是费了好大的劲才说服了人家撤销关于你杀伤GDI工作人员和无辜平民的犯罪记录。只需要手那么一动,你就不再是戴罪之身。然后我可以特别聘请你作为雷隆多军的高级将领,军衔中校以上。”

辛巴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回文件,斜着眼哼道:“说了半天,要我给你做手下?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中校,中校就把我打发了?老子要不是给你害到这鬼地方来坐了两年的牢,现在指不定比你还混得好,呸!”

他一吼,后面的武警犯人都跟着一起吼叫起来,存心是想给我下马威。我怒气稍起,冷眼向对面瞪去,一阵寒气顿时从我体内迸出,弥散到附近空气中的每个角落。犯人们的吼叫声迅速低落了下去,那些武警新兵也开始惶恐起来,逐渐收起了手中的刀枪。

趁着辛巴的小弟们哑下去,他的气势受挫之机,我缓缓说:“难道你就那么在意一点点的意气之争?难道你就不该为自己做作的受到惩罚?我无意跟一个罪犯争辩他的罪行,那是律师干的事。对于我来说,我只想跟一个精通太空陆军训练和作战的专家打交道,问问他,究竟是想在这个沙漠中老死一生,还是想出去建功立业,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里有所作为,不枉一生?”

辛巴的眼角跳了跳,看来我的话直刺他到了他心里。可是他还是桀骜不逊地抬起头来,傲然道:“说得那么漂亮,又有什么用?我非常讨厌你这个家伙。而且,我现在只要手指一挥,这些人就会恶狠狠地扑上来把这铁门推倒,把你们撕成碎片!你见识过野兽们虐杀食物的情景吗?这些人都已被我教成了这样的野兽,你们这回来,可是做出了最错的决定。”

“他在恐吓我们耶。”虹翔立即向我打小报告。

“我听得到。”我点了点头,伸手扭断了铁门上缠绕的四五圈铁链,在辛巴和四周犯人、武警们惊恐的眼神中走到了他的身前,低声问:“你是否经常作着同一个恶梦,梦到自己的手下血肉横飞地在你眼前一个个炸开,而制造这些的只是我一个人?”

辛巴的脸色顿时变了,口中只能发出一句话:“你……”

我轻轻地伸出手来,向着天空招了两下,问:“是这样的吗?”

辛巴的脸色立即变成了死灰色。他哆嗦着、啷呛着连退了五六步,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迸出一个字:

“杀!”

虽然为我的气势所压,那些犯人和武警的士气已经非常低落。但是听到辛巴的命令后,他们只是稍微迟疑了一下,还是排山倒海地冲了上来。辛巴调教这些家伙当真卖力,他们的攻势如泰严军般一波波地上来,瞬时间在我和虹翔周围围成了一个直径三十多米的大圈。

内圈的人不住呐喊造势,偶有人见我们眼光飘移到别处,便举着劳动工具冲杀上来偷袭。我和虹翔都运起护身气幕,同时对着袭来的犯人拳打脚踢,不住把他们的攻势引向另外方向杀来的犯人。

虽然眼前砍土镘此起彼伏,每下必然见血,时刻有鬼哭狼嚎之声,却都与我俩无关。那一群武警新兵本来躲在后面,给辛巴一阵耳光打得一齐向我们杀来。明晃晃的上百柄刺刀,还真是好看!

虹翔耳语了一句:“看谁干得多。”便欺身上前,主动向列队冲锋的叛乱武警们迎击而去。我给他这么一突然袭击,顿时给犯人们围住,好容易杀出重围时,虹翔已经干倒了三十多人了,这种作弊简直超级恶劣!

我急忙飞身掠去,不用虹翔的那些复杂招术,只用GDI标准擒拿手里的简洁动作锁拿武警的手腕,一锁住便立即绊人、夺枪然后向后抛去,后面追杀来的犯人给我抛去的带刺刀步枪杀伤多人,顿时退后了几十步,只敢在远处虚喊。

虹翔见我动作快,手脚立即连忙加快,他面前冲来的那些武警给他打得连人带枪满天飞舞,活象上演功夫电影。而我这边就不甚好看,只是眼花缭乱地不住把冲来的人放倒而已。

我俩干倒了六十来人时,剩余的武警见我们毫发无伤,终于士气全溃,丢下枪跪地投降了。我和虹翔懒得理他们,一齐上前把辛巴一左一右地夹住——虽说是夹住,实际上人家看到我俩各自离他还有两三米远,只是护身气幕正好在辛巴那里交界,把他夹在那里龇牙咧嘴地动弹不得。

虹翔得意洋洋地对辛巴说:“怎么样?人多就了不起啊,这样的来四五千我也不怕!”

“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不是,永远也不是。”我收起了笑容,冷冷地对辛巴说:“你如果不服气我,就最好做出些什么,看能不能超过我。如果你能全面胜过我,我可以向你俯首称臣,这都没有关系。但你最好挑你最擅长的事来做,训练这些烂人永远达不到你的目的。唯有去做些真正应做的事,实现自己的价值,你才能找到你自己的存在意义。如果不那样做的话,你将永远无法摆脱那种恶梦的恐惧。”

辛巴用力挣扎了半天也纹丝不动,只得低声喝问:“你想怎么样?”

我叹了口气,说:“你这样的人,只适合厮杀和战争,而那里正有你需要的和需要你的东西。跟我走吧,太空里才是你发挥所长的地方。只有在那里,你才能真正实现自己的价值,获得自己的人生。”

辛巴用犹疑不定的目光看了我好一会,终于低下头来点了点头,忽然又抬起头来问:“你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上千人哪!我简直不敢相信。”

“人类的新时代已经到来,所有不可置信的事都可以发生。”我继续以平淡的语气说:“即使你的所长不在于此,过不多久,你也会发现自己已经脱胎换骨,每日所做的都是以往不可想象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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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风邀你赏明月

只看该作者 103楼 发表于: 2007-06-10
第三章 前代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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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隆多陆军的改编工作已开始紧锣密鼓地进行。根据寒寒制定的第一阶段改编计划,将把纯步兵部队的编制大肆裁减下来,将战斗能力较弱的都充实到生产部门去,仅保留三个步兵师,然后建设三个以MK-3和河童坦克为主干的机械化师。

辛巴来了后,定了个中校军衔,职务是“雷隆多陆军发展与改革委员会副主任”,正团级。因为这个委员会的正职主任寒寒忙得要死,实际上是由他具体操办一切。没办法,因为我的级别迟迟不能上去,雷隆多现在要级别太难了,要给他直接定为某师的师长或者师团长,非得群起哗然不可。那种所辖部队与自身政治待遇严重脱钩的现象再次大规模出现,这个问题还真不好解决。

大量的资金丢到陆军这个无底洞里之后,别的单位迅速撕心裂肺地叫起苦来。过不多久,虹翔就跑来向我要维修费,说他的那些柳原级准是奥舰队里次品中的次品,修起来真要命。我反唇相讥道:“谁叫你发扬风格要把资金让给陆军的?现在我这里一个子也没有,要钱去找寒寒,看她腾得出什么不。”

虹翔大急,嚷嚷道:“向那个女人要,我不如买块豆腐自己撞死,要得来才怪!你就看在我发扬了那么多的风格的份上,给我签个两三千万吧,我随便修修,起码得保持运作对不对?”

问题是真没地方给他找这些钱。灵界才提供了四十多亿,包括南京预支了明年的投资共一百二十亿全部投到陆军改编中了。辛巴这家伙练兵绝对有一套,成效又快又突出,可相应的代价是需要购买大量的训练设备,他找我要了两三回,我看着日益见底的陆军预算,心里已经凉了小半截,现在虹翔还来跟我雪上加霜!

我正没好气,虹翔建议说:“要不我们把那个灵界的妹妹拉出来喝酒,争取让她酒后乱性,答应再给我们三四百亿什么的?”

我斜眼鄙视之:“要钱而已,去就去,反正你得跟我一起去丢这个人。不过,你的目的到底是想要钱,还是想乱性?”

自从风萝明确身份后,我就为她的起居安排了最严密的防范措施。虽然据她本人说,我大可不必如此,她那边有人罩着——可我还是觉得这种保密工作由自己来做会保险得多。

她现在也不去算命了,就整日在恺撒皇宫的一处别墅里修身养性,有时玩玩失踪。我和虹翔以检查卫生为名,跑到恺撒皇宫去鸡蛋里面挑骨头。装模作样了一会,便丢下手下跑去找风萝了。

恺撒皇宫位于中心区的南部,在龙骨兵的突击和上次最终动用了战术核弹的战斗中受损严重,但又在巴斯克冰的势力影响下、寒寒安排建设预算中的有意倾斜下迅速恢复了神气。眼看这里的青山绿水、林荫小道,实在难以想象就在一年之前,身着防化服的工程队在这里反复消洗核弹留下的伤痕的情景。

可惜,虽然芳草茵茵、春波绿水,不幸却遭遇了我和虹翔俩超烦特俗之人。按我们的身份和身世,理应显得——起码也应该假扮得高雅一些。可惜我二人如出一辙,从内心到外表都粗俗得出奇,对着这些景色谈论的却是在这里扎上塑料篱笆,搞个号称生态旅游实为赛狗斗鸡场的大赌档招揽游客前来大规模聚赌,然后再以平定社会治安、清扫不良风气的名义大清除掉,没收全部赌资外加每人罚款两万。以严打整治两万人次计算,只要这种鸟事能够成真,那么红舰队的年度维修费就不愁了……

我们正在商定这种杀鸡取卵的事该如何改头换面干第二波的具体细节时,风萝出现在了视野中。她戴着一顶草帽,戴着弧形墨镜,正歪靠在假山石边钓鱼。如果她得知自己支持的势力代表在考虑这些偷鸡摸狗搜利于民的勾当,不知会不会悔得滚落池中变成鱼美人。我和虹翔都知道她精神感应力强大,远远地便整理衣冠、清除脑中污秽思想。等到净化得差不多了才靠近,一起打招呼道:“富婆,我们看你来啦。”

风萝略略转过身来,露出了职业化的外交笑容,说:“二位大人,就不能换个风雅点的称呼吗?”

“好说好说。”虹翔作出了努力思考的模样:“下次准给你带来好的称呼。知道我们这次的来意吗?”

风萝仍是一脸微笑:“哎哟,不就是俩死要钱的吗?过来说吧。”

我坐定后,待虹翔侦测完周围并无窃听人员或器材的存在,便开口道:“不绕弯子了,简而言之,现在很需要钱。”

风萝显得一点也不吃惊,只是翘了翘荡在池边的脚:“这个我不奇怪,我早已知道你们会为此而来。但是……这是我们合作以来你第三次要钱了,而且要得一次比一次猛烈。你要知道,我并非灵界之主,只是一个传递消息的信使。过大的需求,我这里并不能作主。我都不能作主的事情,那边同意的可能性也不会很大。”

“指条明路吧,姑奶奶,舰队就要飞不起来了。”虹翔插嘴道。

“对此我感到很抱歉。虽然我是个脸皮挺厚的家伙,但是拿了你们几十亿毫无回报,现在还在向你们伸手,耍这种程度的无赖确实对我来说都是很不容易的。”我耸了耸肩说:“我来把情况给你简略汇报一下吧,就当是股份公司对大股东的信息通报:在近八个月的扩军中,三星军的规模和实力都得到了空前的增强,对于主星来说,费里亚的威胁已经减小了许多。我们现在主要考虑的是报复打击。但是,仅仅从雷隆多的角度来看,情况并不见得好了多少。如果说我们增长了五倍,那么奥维马斯舰队就增长了二十多倍以上。加上本身的实力差,被吞掉的危险还在与日俱增。据我的副官计算,三星军中,奥维马斯舰队与雷隆多、阿尔法的实力比已经达到了75:18:7的危险差距。而就雷隆多和阿尔法相比较,我们的优势也仅仅在陆军上,舰队装备甚至比他们还差。这些虽然有可能依靠指挥官的个人素质得到弥补,但确实是很危险的数据。”

“这是你把陆军加权取重的结果吧?从我的资料看来,你们舰队跟奥维马斯舰队的实力比充其量也就是二十五分之一。”风萝立即指出了我的不实之处。

我虽被揭穿,却老脸不红地给自己开脱说:“人嘛,往自己脸上多贴贴金是有好处的。尽管奥维马斯舰队远远凌驾于我等之上,但气势上不能被压倒!”

风萝没有被我这种话惹笑,而是转过身去安心看了一会水面。过了许久,她才徐徐说:“会发展到这种事态,我们事先也未能预料到。但在是否全力支援你的问题上,我方内部也存在争议。这些问题都很难解决……你不妨先说说你想要的。”

我只得继续恬不知耻地说:“二百亿吧,不到半艘现代级的造价,很划算的。”

“哦,划算?”风萝轻笑了起来:“如果说是一种划算的交易,那么我们得到了什么呢?

某人的警告声顿时在我脑海里掠过,她终于还是提出了条件。我微微闭上了眼睛,心里合算了一阵,觉得现在只有要钱重要,其他的也只有无可奈何。

正在我想开口说什么的时候,虹翔发话了:“唉,小妞,咱黄司令可是很热门的。爱投资就爽快点投,别张口闭口什么条件。再不抓紧的话,给其他势力拉去了你们可就追悔莫及了啊!”

对着已经白给了我们几十亿的恩客说这种大话,可见虹翔是个地道的白眼狼。我正想批驳他并对风萝表示一定的歉意时,他传音过来:“外交,外交!这是外交!你还得跟小淫贼多学学,先别开口,看她怎么说。”

风萝瞟了瞟虹翔,又看看默不作声的我,好半天才说:“真是厌烦这种讨价还价的工作呀。你得自强一些,只有你越不需要别人的援助,别人才会越想援助你。”

真想不到她会说出这种话来,我大奇道:“详细说说呢?”

“三星之中,亚当斯已经完全成为后勤基地了,暂时可以不考虑在内。其外的奥维马斯舰队、雷隆多和阿尔法完全是实力不等的特殊平等存在。这种平等自然不可长久,如果不作改变的话,迟早你们会以被分解改编或者级别差异等方式被吃掉,形成一个最强的奥维马斯集团。当然,这种情况除了奥维马斯,恐怕没有人愿意看到,甚至主星上的日本人也是如此。”

我难得听到这种八卦消息,立即兴致勃勃地问:“哦,不会吧,奥维马斯不是日籍的吗?”

“在权力面前,没有国籍的存在。”风萝认真地说:“所以,现在这种地面上全力支援奥维马斯的情况不可能长久。如果我所料不错,甚至现代舰计划进行不到一半,这种情况就会有重大的改变,那是一个契机。在这之前,你必须最广大地扩大自己的支持度,首先是南京。现在明摆着,南京支持你。但是他们内部势力纷乱纠葛,对你始终没有尽全力。无论如何,中国在七月事件之前实力位居主星之首。即使失去了北京,也绝非遭到了灭顶之灾。你们的实力应该较日本为强,为何对你的投入只有日方对奥维马斯舰队的一半不到?再加上他们邀集美欧,势力更加强大。这是你必须首要解决的问题。如能解决此事,恐怕到时我们那边的老爷爷们会求着你收下我们援助的东西了。”

我和虹翔听得面面相觑,言语不能。过了好一会,虹翔才说:“喂,你是逞能还是怎么的?以你的身份,对我们说这种事情不太合适吧?按理说,你该尽力把我们逼到非得依靠你们不可的地步。”

“这有什么,算是我的个人意见吧。我也是个独立的个体对不对?”风萝笑得很灿烂:“我跟爷爷们想的并不一样。”

无论这席话是否如她所说般出自真心,她说的确实没错,也正是我与寒寒等秘密商议时最为头疼的问题。谭康还在那边竭力在保守派与激进派、宁派与沪派之间游走,据他说,真的也是尽了极大的努力。但是要指望这么短时间靠他等区区数人改变南京GDI的局势,也未免太小瞧了经营数十年的那些老政客。

那些人之间的战友、姻亲关系如同乱麻,而谭康现在扮演的正是这样一个在人际关系的荆棘从中艰难前行的开拓者角色。近几个月的密信来往中,他不住哀叹“还是你好,搞前线军事工作,不用操心这些伤透脑筋的政治关系”。

此话的真实程度虽然颇为可疑,但就算最最热爱政治生活的人,面临他的情况也必然头大如斗。但是,眼下南京那边的事即使再重要,我暂时也无暇顾及。想到这里,便对风萝说:“资本的原始积累是最困难的,我们正需要天降横财。”

“我心中已有决定了。”风萝忽然说:“但是,为了不使得我交不了差,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由我方派人在你身边担任重要职务。”

“哦……”

“唔……”

我和虹翔都发出了无意义的呻吟,如出一辙地捏住自己下巴仔细看着风萝,准备看到她不好意思为止。谁知她毫无反应,只是接着说:“不是我,我有自己要干的工作。如果你答应了,我会要求他们派一个很得力的人来,对你们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旁若无人地对虹翔说:“啧啧,听到没有?欺诈,这是典型的欺诈!我年少时跑传销也搞过这一套的。你可听说过海豹油、摇摆机那些东西?我当时可是川北专区数一数二的业余销售明星呢……”

风萝终于给我惹恼了,跳起来挥舞着鱼杆将我逐出五六十米,直到追得没力了方才罢休。她把杆子丢到一边,人往草坪上一倒,叫道:“过来,我说说要给你们的东西。”

这句话非常有效,我和虹翔立即蹲到了她面前侧耳倾听。风萝卖了一阵关子才说:“钱嘛,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要的好。要多了没好处的,特别是现在的情况。但我有一个情报,足可以使你们的舰队脱胎换骨,价值数千亿的一个情报。”

“吹的吧?”虹翔万分怀疑地问。

“一定,一定是。”我毫不怀疑地下了结论。

四月十四日是一个非常不吉利的日子。按正常运作时间,红舰队正该轮到进行第一季度休假。可虹翔却连续三周没放过舰队的假了,号称军事技能大比武。一共就三千来人,比来比去也不知是跟谁在比——大家虽然疑惑在心里,却没人敢跟这个二百五理论。

两周前,虹翔靠不知道哪里整来了一大笔预算外资金把舰队的柳原级破舰修缮一新。据说有人看到辛巴跳着脚在内藤上校那里闹了许久,好像是跟这个有关的。舰队的人传了传这个小道消息后,均认为虹翔当初提议把发展舰队的资金挪用去发展陆军,那自然是纯粹的傻逼行为,而现在又后悔了偷偷搞这些小动作,更加是流氓无赖了。副司令的名声一向不好,现在更在向狼藉化发展,与他不睦者颇是有点幸灾乐祸。

这天一大早,虹翔就把舰队的人全部赶起床:

“一级战备状态,十分钟内上舰,准备演习!”

军官们顿时闹了起来。虽然副司令的操演方法效果很好,在军事练兵比赛中,三星前沿中最后建立的红舰队的普通士兵成绩已经在三星前沿太空舰队综合比武中名列前三。但是训练是很花血本的,尤其虹翔一向爱找最复杂的太空航道进行难度最高的战术训练,这种勾当非常损耗舰艇。红舰队的每个官兵都明白自己手里的家当有多少分量,好不容易修缮一新,怎能容他又折腾坏了?抗议提交上去后,虹翔立即驳了回来:

“小的们,少废话,跟大爷升级去!”

于是,虹翔拉着整个舰队近三千名摸不着头脑的疑惑者飞离了雷隆多。他这人向来只有作战时严肃正经,其余时候都是满口没句真话。开始说是训练,飞到一半号称要到亚当斯-阿尔法接壤矿区去“调解双方矿工之间的纠纷”,这下大家纷纷恍然大悟,露出了理解的表情和贪婪的微笑。

近一年来,阿尔法和雷隆多的舰队都经常有荷枪实弹地跑到对方的地盘去调解纠纷并收取感谢费的行动,大家一听是干这种事,顿时心心相印、情不自禁。想着又可以扁人,又可以跑对方地盘上捞些油水回来,全舰队官兵都乐不可支。可直到五个小时之后,领航员才发现航线不对,立即跑去向虹翔请示:“司令,咱们好像走错路了,现在的航向是阿尔法行星南极点群山。”

“哦,走错了就走错了吧,咱们就先在这里歇歇脚,出来透个气。”虹翔打着哈哈把领航员打发走了,打开绝密通信系统,向我这边发出了“Ready”信号。

看到这个信号,寒寒仍有些不放心地问我:“你真的相信那个女孩说的?”

“不信又如何?就算是晃点我们的,也大不了跟阿尔法打个招呼罢了。”我也打起了哈哈。

据风萝说:因为大时代造成的资料信息全毁,加上大时代末期的人口断代,人间所知的前世情报还不如天、幻、灵三界掌握的多。她就正好掌握着这样一个绝密情报:大时代前夕,阿尔法上正在秘密组织一次太空武器实验。但是因为遭到突袭,那个绝密基地没有完全使用就被废弃了,从此人间再也没有人得知其存在。可灵界却打探到了这个消息,并且一直作为最高机密保存了下来。如果不是GDI防御外界非常卖力,加之三星控制尤其严密,他们的人说不定几十年前就登上了阿尔法去发掘那个基地、获取其中的秘密武器了。

“是什么东西,会价值数千亿?”我当时是这么问她。

“应该是太空战舰。”风萝笑着说:“没有天空的世界,无法渗透入人间的世界,如果掌握了一支强大的宇宙舰队……很疯狂的梦想吧?可惜一直不能实施。现在看来,那些东西的规模也算不得什么了,就算我们取得了,也不过在这纷乱的星空中多插一只脚而已,无法撼动奥维马斯的地位。相较之下,把它们给你们倒会是比较恰当的选择。”

寒寒充满怀疑的面孔还在我面前晃动:“唉,大黄,你怎么又发呆了?”我这才回过神来,坚定地说:“那里有一支强大舰队,我敢确定。等虹翔的好消息吧。”

可惜,虹翔此人简直是个超级扫把星,指望他完全是错了。我的话音未落,绝密通信机里便传来了他的声音:“喂,黄二,有一个很不好很不好的消息。”

“怎么,被那小姑娘晃点了吗?”

“这倒不至于。”虹翔的声音稳了一下,忽然提高了八度,一下子陷入了抓狂状态:“靠,我都快疯了。那山里确实有一个非常难找的秘密基地,我们要不是带了中微子探测器也肯定找不出来。据初步探测显示,那里十五平方公里的面积上有不知名舰艇A级二十五艘,B级十二艘,个头都有二三百米吧,是大家伙。另外还有青岛级护卫舰三十一艘、泰山级驱逐舰两艘、重庆级巡洋舰一艘……”

“wait,wait!”我连忙喊住了他,低头想了好一会,才抬起头问:“你别告诉我说青岛、泰山级那样的破玩意都是前代的原型舰啊,还有重庆级,上个月才造出来第一艘,你居然在九十年前的人类基地里发现一艘同型的?有意思。”

“这件事一点都没有意思。”虹翔以呻吟的鼻音回复着我的问题:“那些可以确定型号的舰艇全是阿尔法舰队的,地面上还有探矿设备和人员,准是他们挖掘矿产时探到了这个地方!妈妈的,阿尔法舰队没来完,准是刚刚赶来的,怎么就这么巧?黄二,你说怎么办吧?让他们捡了这个便宜走的话,咱们可就骑驴拍马也赶不上了!”

不知为什么,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风萝的身影。那个地方那么难找,竟会出现这种鸟事,她的嫌疑不可谓不大。她究竟想怎样,想看到什么样的情景发生呢?

我抬起头来,看见小办公室里的几个心腹都看着我,心中更是左右为难。撕破了脸打吗?值不值得?这种内战行为,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妈的,怎么前人类没有把舰船埋在雷隆多上……

我突然感觉到这种自怨自弃的想法很不合适,立即甩了甩脑袋把这种念头抛开,对着通信机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我说了你也不一定听,自己看着办吧。”

这句话实在太考验虹翔的魄力了。他虽然一贯牛逼,但毕竟还没真正当过一把手,下不了这个决心。他迟疑了好一会,很为难地说:“这个……咱舰队的装备比阿尔法还差点再说那个后果……”

“妈妈的,小伙子,拿出魄力来!”我看这个烫手山芋丢不到他手上,只得拍案而起,大叫道:“给我打!抢到东西作数,难道你还指望他捡了这些东西不来打你?到时候你的装备比他更少,你的战术水平可抵挡得过那几十艘前代舰?”

虹翔没有回话,但他立即用他的行动表示了他的意图。红舰队在阿尔法外空域开始散成三块,两艘迅速向阿尔法中心区飞去,一部分缓缓向南极点开去,另一部分迅速在上空迂回绕行。等待他行动的时间变得缓慢得令人难以忍受。我默不作声地看着星图,这时寒寒不无忧虑地开口了:“能打赢吗?还有,你想好怎么承担擅自发动内战的后果了吗?”

“后果什么的,要看他的战果而定。”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毫无意义的星图,忽然微微一笑,说:“我现在想的只有一件事:他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局部优势,万一人家的后续部队上来了,数量上就不够了,居然还敢搞包围!当真是勇气可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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