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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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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76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八章 登门寻仇
  常何和寇仲在凝碧阁的外堂等候,前者低声遣:“皇上今早在内朝与太子殿下及秦王有急事商议,否则皇上一定会亲来的。”

  寇仲睡眠不足的揉揉眼睛,随口问道:“为何不见齐王呢?”

  常何当地是祸福与共的老朋友般道:“齐王到关外办要事,尚未回来。”

  郑公公来了,笑容满脸的恭敬道:“娘娘有请莫神医。”

  寇仲随他进入内室,令趟张婕妤穿着整齐地坐在躺椅上,虽与精神焕发仍沾不上边儿,但病容尽去,两颊规出少许血色,不是盲人,当会知她正在康复中。

  张婕妤头带凤冠,穿的是讲究的深青色讳衣,以朱色滚边,外披锦袍,腰间系上白玉双佩,显得雍容华贵,娇美可人,难怪如此得李渊爱宠。

  她对寇仲当然非常礼待,展现出亲切的笑容,道:“哀家这半个月来从没像昨晚睡得那么好,莫先生确不负神医之名。”

  寇仲一揖到地后大模大样地坐到她身旁为他特设的诊病椅上,心想美人儿你睡得充足,可怜我刚合眼就给沙福唤醒。

  张婕妤乖乖的从罗袖伸出玉手,让寇仲把三指搭在她的腕脉上,竟有感而发道:“为什么人生在世,要不时受到大大小小的各种痛苦折磨呢?”

  陪在一旁的太监婢仆当然没有人能答她的问题,寇仲正专志于她娇体内气血的详状,心不在焉的随口答道:“那要看人是为什么生在世上,若为的是人生的经验,那自应每种经验都该去品尝一下。嘿!我只是胡言乱语,娘娘请勿见怪。”

  张婕妤怔怔看着他的丑脸,道:“先生的话非常新鲜,从没有人对哀家说过这看法,可见先生不拘俗礼,性格率直,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哀家怎会怪先生呢?不过病情的折磨,不尝也罢。”

  寇仲本想唯唯诺诺的点头应过算了,又忍不住道:“病痛也非全无好处,至少可提醒我们去小心健康。像刀割肉会痛,我们才会躲避刀子,若不痛的话,连给人把手割掉都不知道。哈!所以练武的人该是最怕痛的人。”

  张婕妤一怔道:“先生所说的不无道理。”

  寇仲心忖胡诏完毕,该是下针的时间,取出沙芷菩的九针铜盒,微笑道:“令趟之后,小人该以后都不用再来为娘娘治病了!”

  大清早侯希白的弓辰春摸到东来客栈找雷九指和徐子陵,后者为避人耳目,戴起腊黄面具依雷九指的指示化名为一个叫作雍秦的山东赌徒兼行脚商。

  三人在房内商议,侯希白道:“昨晚李建成使人送来五两黄金,我当着兴昌隆的人面前把赏赐推掉,不知是否做对了呢?”

  雷九指倒抽一口凉气道:“对是对极了,可是李建成怎咽下得这口气尸徐子陵则道:“管他的娘!目下形势微妙,弓辰春这家伙分别与李世民、李渊和封德彝拉上关系,李建成并非没有顾忌的。”

  侯希白苦笑道:“不过可达志的狂沙刀法确是名不虚传。就算我可以用美人扇去对他的狂沙刀,胜负仍在未知之数,若用剑则怕走不了多少招,这人终究是个祸患。”

  徐子陵淡淡道:“用兵器或不用兵器对我来说分别不大,若有碰上可达志的机会,我们可在动手之前先行掉包,由我来应付他。”

  雷九指皱眉道:“最怕忽然碰上,掉包也来不及呢。”

  侯希白耸肩道:“这个倒不成问题,这里是唐室的天京,可达志又是长林军人,不能动辄杀人。我就引他定期决战,那时子陵可从容顶上。不过这突厥蛮子乃有实学的人,子陵千万别掉以轻心。”

  徐子陵微笑道:“无论对手是谁,我也不会轻敌的,”侯希白道:“另一个问题是秦王似有招揽我入夭策府之意,小弟该如何处理?”

  徐子陵断然道:“这会变成作茧自缚,侯兄可以祖宗遗训莫家后人不准当官来推却。最好是早点向卜廷等作出暗示,只要辗转传入李世民耳内,可化解这个难题。”

  雷九指赞叹道:“子陵的脑筋转动迅快,无论什么难应付的事,到你手上立即迎刃而解。”

  侯希白欣然道:“小弟正要借助子陵的才智,为我从杨虑彦手上把印卷讨回来。”

  徐子陵沉声道:“你这个问题,怕要通过`霸刀’岳山来解决,只要让李渊晓得裴矩的真正身份和与杨虚彦的关系,最好是买一开三,把杨文干和杨虚彦,杨虚彦与董淑妮的秘密勾结也一并奉上,那我们说不定可混水摸鱼,顺手宰掉杨虚彦亦非没有可能。”

  雷九指想起杨文干的小妾虹夫人,点头道:“对杨文干我们尚要做点工夫才行。”

  徐子陵从容道:“时间无多,好该轮到岳山他老人家出场啦!”

  寇仲在郑公公陪伴下回到大堂,常何紧张的问道:“张娘娘情况如何?”

  郑公公抢先答道:“莫先生不愧神医,这次施针功效更是神奇,娘娘的脸色就像从没病过的样子。”

  寇忡回复本色,笑嘻嘻道:“娘娘现在需小睡片刻,我敢包保她的病已完全根除,再不会复发。”

  常何整个人轻松起来,皆因此事成败关系到他以后的官运。

  “尹德娘娘到!”

  三人同感愕然,连忙下跪迎驾。

  尹德妃乃张婕妤以外皇宫最有权势的贵妃,同受李渊恩宠,更是李建成蓄意巴结讨好的另一位重要妃子。

  寇仲偷眼一瞥,只见一位身披大袖对襟,长可及膝,上绣五彩夹金线花纹披风的美女,在太监和宫娥簇拥下,姗姗而至。

  披风内穿的是短孺长裙,裙腰系在腰部之上,高处接近腋下,使本是身长玉立的尹德妃更显修长婀娜,莲步轻移时摇曳有致,非常动人,比之张婕妤毫不逊色。

  寇仲心付无论尹德妃或张婕妤,都是天生丽质令人为之颠倒的美人儿,比之董淑妮多添一种成熟的风情,难怪杨虚彦要出旁门左道的功夫为董淑妮争宠。

  “三位平身!”

  寇仲跟着常何和郑公公站起来,扮作惊惶的垂首不敢平视对方。

  尹德妃柔声道:“这位走是莫神医,姊姊的病况如何呢?”

  寇仲答道:“张娘娘已完全康复,天佑皇上。”

  尹德妃一阵歌颂赞叹,道:“莫神医今趟立下大功,皇上必重重有赏。莫神医若有什么心愿,尽管直说。”

  寇仲像徐子陵般,最怕给官职缠身,那就什么地方都不用去,忙道:“小人唯一心愿,就是希望常将军步步高升,今次若非常将军陪小人踏遍长安去找到合用的灵药,绝难有此神效。至于小人,则须遵从祖先遗训,在四十岁前遍游天下,造福苍生,并广见闻。”

  常何听得大为感动,慌忙跪下。

  尹德妃对寇仲的“淡泊名利”心生佩服,赞道:“先生原来是有大志之士,尹德失敬哩!”

  转向常何道:“常将军凭着将莫先生推荐给太子殿下,已是立了大功,哀家定会提醒皇上,绝不会忘掉常将军的功劳。”

  言罢入内堂探望张婕妤去了。

  离宫时,常何早把寇仲当成“生死之交”,硬拉他到福聚楼举行庆功午宴,两人现在的心情,与昨天当然有天渊之别。

  徐子陵扮成的岳山,昂然步上跃马桥,无论他奇特的貌相,伟岸的身形,霸道的气势,均令人不得不多望他两眼。

  下桥后转往西市的方向,目的地是西市东北毗邻皇城的布政望。能住在这区的不是有钱便能办得到,还要有权有势方成。

  望坊内府第林立,都是达官贵人的官邸,徐子陵在一所巨宅外停步,只见门匾上写“海南晃府”四个大字。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后,暗聚功力,当蓄至巅峰时,沉喝一声,铁拳疾出,施展宝瓶印,重击在以红木雕成缕花精美的大木门上。

  “轰”!

  螺旋劲发,大木门像不堪摧残的破木残屑,旋转着往院内激溅弹射,院门变成一个方洞。巨响立时惊动居住宅内南海派的徒众,一时人声鼎沸,从主宅正门处拥出十多名武装男女。

  徐子陵这假岳山正是要来闹事,还要闹得愈大愈好。最理想莫如轰动全城,教人人都知道“岳山驾到”。

  轻挽着“岳山招牌”长袍的下摆,跨槛而入。

  两名大汉怒叱一声,分提一刀一枪往他杀来,背后有人大喝道:“谁人敢来我南海派撒野!”徐子陵一晃双肩,行云流水的往前飘去,在刀枪及体前左右各晃一下,以毫厘之差避过敌人兵器,接着左右开弓,两人明明见他挥掌攻来,偏是无法躲避,应掌抛跌,再爬不起来。

  两男一女刀剑并举,从台阶上攻下来,他们显是在群攻阵法下过苦功,配合得天衣无缝。

  由于掌门人“金枪”梅询与派内高手,多随李无吉到关外对付寇仲和徐子陵两人,所以目下留在长安的除“南海仙翁”晃公错外,均属较次的好手。徐子陵正看准这形势,才公然上门寻衅,找晃公错算账。再没有另一个更好的方法去通知李渊他岳山到也。

  徐子陵双目模仿岳山射出森冷的光芒,凝起强猛无俦的气势,一步不停的登阶迎上,两手闪电劈出,冰寒的杀气潮涌而去,在敌人攻至前已使他们感到肌肤生痛,呼吸困难,登时志气被夺,施展不出真正的本领。

  “当当”声响个不绝,四柄敌人刀剑无一幸免的被徐子陵以重手法劈中,两人兵器脱手,另一人被他起脚踢飞,持剑的女弟子则被他夺去长剑,变得溃不成军,四散退开。

  徐子陵反手一剑,把身后另一名壮汉扫得连人带棍滚下长阶,正要杀入厅内,棍影从门内闪出,当头疾劈,动作快逾电光石火,且棍凤如山,凌厉无比。

  以徐子陵之能,也不敢硬樱其锋,同时记起岳山遗卷中曾提起过此人,说他乃南海派中除晃公错外准一堪称高手者。

  持棍者是个须发俱白的锦袍老人,铁棍一摆,毫不停滞的中途变招,由疾劈变作直戳,疾取徐子陵腰眼,又狠又辣。

  徐子陵发出岳山的长笑声,晒道“‘齐眉棍’梅天,这么多年看来你也没有什么长进哩广说话间,早运剑把氏棍挑开,接着随手反击,杀得对方左支右拙时,忽然弃掉长剑,一拳轰去。

  梅天哪想得到他会弃剑用拳,慌忙间挥棍挡格,却惨哼一声,被他的拳劲送入门内去。

  主宅门终于失守。

  双方这连串交接,只在数下呼吸间完成,其他人此时方有机会再朝徐子陵攻来。

  徐子陵大步跨入宅堂,两手展开借劲卸劲的奇技,使来攻者左扑右跌,溃不成军。梅夭再抡棍攻至,徐子陵当然不会客气,以硬攻硬,不到十招,一指点中对方肩井要穴,梅天踉跄跌退,差点坐倒地上。

  一番激战后,厅内再无能战之人。

  徐子陵仰天大笑道:“晃公错何在,我岳山讨债来哩!”

  梅天强压下翻腾的血气,狠狠道:“晃公正在西市福聚楼上,岳山你有种就去找他吧!”

  徐子陵不屑的道:“找晃公错要有种方成吗?若非老夫早收敛火气,今天此宅内休想留下一个活口,算你们走运。”

  哈哈一笑,扬长去了。

  常何和寇仲坐在昨天那张桌子,举杯相碰,兴高采烈。常何一口气点了七、八道菜,任他两人如何大食,也绝吃不下这么多饭菜。

  把黄汤灌进咽喉后,常何喘着气道:“尹德娘娘一句话,比太子殿下说十句更有力,莫兄今趟真够朋友,以后莫兄的事,就是我常何的事。”

  寇仲正游目四顾跃马桥周遭宅院的形势,漫不经意的道:“小弟除医道外,亦沉迷建筑之学,嘿!这都是由家叔培养出来的兴趣。”

  常何已视他如神,衷心赞道:“原来莫兄这么博学多才,不过长安是新城,最旧的建筑亦只是数十年光景。’’寇仲胡诌道:“新旧不重要,最重要是有创意的建筑,在长安有谁对这方面特别有研究和心得呢?”。

  常何道:“前代的大建筑师当然是字文悄,长安城就是由他监督建造的。现在该找的人应是工部尚书刘政会,没人比他更熟悉长安城的建筑。”

  寇仲大喜道:“可否安排我与这位工部大人见个面?”

  常何欣然道:“你想不见也不行。他昨天才找过我,问莫兄能否为他儿子治病,但昨天我哪有闲情和他说话?”

  忽然凑近低声道:“可达志又来哩!”

  寇仲朝入门处瞧去,可达志正昂然登楼,领头者赫然是李密,背后还跟着王伯当,吓得寇仲别过头去,心儿忐忑乱跳。

  常何又道:“今天福聚楼特别热闹,连南海派的晃老头也来了,陪他的竟是齐王的宠将字文宝和吏部尚书张亮。”

  寇仲偷眼瞧去,果然看到貌似仙翁的“不老神仙”晃公错,在另一角与两人谈笑甚欢。

  常何言归正传,返回先前的话题遣:“莫先生既有意结识工部的刘大人,待会小弟就陪先生登门造访,保证他倒展相迎。”

  寇仲正要答话,可达志过来和两人打招呼,笑道:“今晚我们再到上林苑痛饮一番,由小弟作个小东追,两位走要赏个薄面。”

  寇仲想到李密和王伯当说不定也是其中两位座上客,忙道:“不是小人不赏面,而是……唉!所谓人怕出名猪怕壮,待会便要四处奔波诊症,不信可问常将军。”

  常何不断点头,事实上他对可达志这外族的超卓剑手亦没多大好感,不想与他亲近。

  可达志闻言毫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来,正要说话时,一把低沉嘶哑的声音从跃马桥的方向传上来道:“晃七杀,立即给我岳霸刀”滚下来!”

  原来闹哄哄的整座福聚楼立即变得鸦雀无声。

  寇仲探头瞧去,骇然见到“岳山”正卓立桥头,整个人散发着不可一世的霸道气概,不由心中叫绝,明白到徐子陵行动背后的目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77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九章 跃马之战
  晃公错穿窗而出,流星般从福聚楼三楼破空而下,横过近二十丈的跨距,落在跃马桥西端登桥处,身子没晃动半下。

  可达志把椅子移到窗前,俯首下望,双目射出鹰牵般锐利的神光,紧盯着“岳山”,一瞬不瞬。

  寇仲忙学可达志般把椅子挪到靠窗处,变得坐在可达志和常何中间,在其他人离桌拥往这边窗旁观战前,占得有利的位置。

  在桥头站岗的守卫见动手的一方是晃公错这长安宗师级的名人,楼上的高官大臣又没出言阻止,都不敢上前干预。

  际此战乱之时,天下武风炽盛,长安虽说禁止私斗,但以武相会印时有发生,长林军更是横行无忌。所以城卫对晃公错这类属于太子党的头脸人物,在一般情况下都不敢于涉他们的行为。

  可达志似在自言自语的沉声道:“岳山应是赢面较高。”

  寇仲心中大懔,知他眼力高明,从徐子陵的气势瞧出他的厉害。

  要知寇仲和徐子陵两人,经过这些年来转战天下的磨练,已脱颖而出,成为能与宁遣奇等辈颌硕的高手。即使以祝玉研、姐姐等魔门殿堂级人物,至现在仍欲杀他们而不得。到至善寺一战,两人力敌佛门四大圣僧,虽说非是以生死相搏,四僧更留有余地,但两人的实力足以媲美四僧任何其中之一,却是不争之实。当两人跨出至善寺的外院门,两人同时也登身于天下顶尖高手之列,再不用具怕任何人。在以战养战下,这两位天才横溢的年青高手,武功终臻大成之境。

  李密的声音在寇仲背后响起道:“晃公错岂是易与之辈,照我看仍是胜败难料。”

  不知谁人间道:“晃公错比之`天君’席应又如何呢?”

  这问题当然没有人能答他。

  此时“岳山”发出一阵长笑,众人收止私语,全神观战。

  卫兵截止登桥的车马行人,当晃公错来到桥上与“岳山”隔远对峙,整座跃马桥变成他们两人的专用战场。

  徐子陵有遏云裂石之势的笑声刚罢,淡然自若地微笑道:“晃七杀在关外不是想送我岳山归天吗?本人本无入关之意,既然你蓄意阻我人关,必有不可告人之秘,本人偏要入关来看看究竟,看你晃七杀这些年来究竟有否长进。”

  晃公错表面神色如常,其实心内却是怒火中烧,他完全不明白岳山为何能完全避过杨文干庞大的监视网,忽然出现于长安城内,不过目下当然非是计较这些枝节的时刻。事实上他亦陷于进退两难的地步,他当然明白岳山和李渊的关系,此正是他阻止岳山入关的主要目的。假若他杀死对方,李渊的反应实是难以预估,当然被对方击伤或杀死则更是万万不行。

  当下冷然笑道:“你岳霸入关与否干老夫何事?不过你既敢送上门来,我晃公错就和你算算多年的旧账。闲话休提,动手吧!”

  涂子陵完全把握到晃公错内心的矛盾,晒然道:“本人平生阅人无数,但像晃公错你这么卑鄙无耻的人,尚是首次碰上。敢作不敢认,算是哪一门子的人物,今天你想不动手也不行。我岳山这趟重出江湖,正表示你气数已尽。”

  晃公错不再打话,踏前一步,目光罩定对方,神态老练深沉,不愧成名达一甲子以上的宗师级高手。

  就在他踏步之际,强大的气势立即像森冷彻骨、如墙如刃的冰寒狂流般涌袭对手。

  徐子陵暗捏不动根本印,做立如山,长笑道:“这该是我们第三度交手,希望你晃七杀不会令本人失望吧!”

  口气虽大,但岳山挟击杀“天君”席应的余威,谁都不觉得他是口出狂言。

  晃公错冷哼一声,又跨前一步,气氛更盛,自己的衣衫固是无风自动,也追得徐子陵衣衫猎猎作响。

  高手相争,气势果是不凡,无论在楼上或桥旁观看的武林人物,除有限的几个人外,均感到若把自己换到“岳山”的位置上,说不定早因心胆俱裂而败下阵来。

  徐子陵收摄心神,不敢眨一下眼睛的瞪着晃公错。他故意以言语刺激对方,就是要迫他主动进攻,他的心神晋人平静无波的至境,把生死胜败置诸度外。

  就在晃公错第二步触地前的刹那,他迅疾无伦的大大跨前一步,把两人间的距离拉近至八尺。

  虽然双方出步时间稍有先后,但触地的时间全无差异,就像预早配合排演多次般。

  楼上的寇仲看得心中喝采,徐子陵这一着将迫得晃公错从主动沦为被动,不得不抢先出手,以扳平局势。

  可达志发出一下赞美的叹息。

  李密和王伯当亦同时喝了声“好”,却不知是针对哪一方说的。

  晃公错果然大喝一声,一拳击出,猛厉的拳风,直有崩山碎石之势,令人不敢硬樱其锋。

  徐子陵嘴角逸出一丝笑意,可是出现在岳山的假脸上,却有无比冷酷的意味,配合得天衣无缝。

  晃公错这一记七杀拳,事实上只用上六、七成的威力,而这正是徐子陵以种种手段智计得回来的理想后果。

  自他扬声挑战,一直占在上风。

  晃公错则因被他公开揭破阻他入关的好谋,兼之心情矛盾,对要否全力出手又是顾虑多多,在种种不利情况下,功力自然大打折扣。何况他尚有一致命的弱点,就是徐子陵从岳山遗卷中对他的七杀拳已了若指掌,而他晃公错却对眼前这“岳山”绝对地莫测其高深。此消彼长下,晃公锗自然要吃大亏。

  “蓬”!

  徐子陵运掌封架,毫无花假的硬挡晃公错一拳,两人同时往后晃去,竟是功力相若的平手之局。

  寇仲心中大叫好小子,他最清楚如论功力火候,徐子陵怎都及不上晃公错,若给老晃一拳击得跄踉倒退,别人会不怀疑他是否真岳山才怪。可是徐子陵巧妙制造形势,变得能硬拚晃公错一拳而毫不逊色,以后再施展身法避重就轻,就谁都不会感到他在功力上逊于对手,这做法确是明智之举。其中微妙处,围观者虽在干人过外,但只有他一个人才能明白。

  果然徐子陵往左一晃,避过晃公错第二拳,两手如鲜花盛放,拳、指、掌反复变化,长江大河般朝晃公错攻去。

  晃公错怎想得到一向以霸道见称的岳山会展开这么一套大开大罔中别具玄奇细腻的拳掌功夫,大失预算下只能见招拆招,陷于被动之局。不过他守得无懈可击,绵密的拳法令对手滴水难入,并非屈处下风。

  双方劲气如涛翻浪卷,狂风波荡,凶险至极,只要有一方稍露破绽弱点,势必是横死桥上之局。

  “伏!”

  徐子陵一指点出,正中晃公错拳头,借势往桥的另一端飘开。

  寇仲旁边的可达志大喝道:“好岳山!”

  众人除寇仲等有限数人外,都大惑不解。为何岳山当此近身肉搏,着着抢攻之时只轻点一指,却往后退开,这只会是助长对手气势,而可达志反而为他这不智之举喝采呢?果然晃公错浑身剧震,竟不进反退,后挫一步。众人才知“岳山”这一指既凌厉又集中,竟破去晃公错的七杀拳劲,直侵其经脉,令晃公错忙于化解下,坐失良机。

  而寇仲更清楚徐子陵窥准时机,借飞退的同时卸劲借劲,打破攻守均衡的僵局,展开第二轮的攻势。

  在众人包括可达志在内完全料想不到下,徐子陵在飞退的势子未尽之时,竟神迹般倏地改向,流星电闪地重往晃公错飞投回万。

  以晃公错超过七十年的武学修养,亦大吃一惊,信心顿失,只好斜退右后方,贴至桥栏,双拳齐出,严密封格,不求有功,只求无过,再次陷于苦守之势。

  徐子陵心知肚明成功失败,就在此时。他可说施尽浑身法宝,从对方的心理、信心、气势、判断等无孔不入的寻找晃公错的破绽错失,到这刻才真正占得上风。不过晃公错一甲子以上的功力确非等闲,气脉悠长、韧力十足,一旦让这前辈高手能放手反攻,最后败阵的可能是自己而非对方。

  徐子陵凌空疾掠,脚不沾地的横过两丈远的桥面,十根手指向掌心弯曲,左右十指交错,右手拇指压在左手拇指上,一式内缚印,迎上晃公错轰来的双拳。同时喝道:“换日大法!”这四字暗含真言印咒的心法,以晃公错为目标而发,每一喝音巨锤般敲打在晃公错的心坎上。假若晃公错不是打开始因矛盾的心情以至气虚势弱,这“四字真言”最多只能做成小骚扰,可是此刻晃公错因摸不透他的攻势而心生慌乱,这“四字真言”的影响便非同小可,登时拳势减弱。

  拳印相接,竟是全无劲气交击之声。

  寇仲身后的李密低呼道:“糟啦!”

  话犹未已,晃公错略一跄跟,往横错步,连不懂武功的人也看出他是身不由己,给对手带得失去平衡。

  寇仲旁的常何咋舌道:“厉害!”

  徐子陵心知得手,他以内缚印配合卸劲之法,硬把晃公错的拳劲缚锁消卸,这着奇兵登时害得晃公错像用错了力道般,难过得差点吐血。

  徐子陵由内缚印改为外缚印,拇指改置外侧,劲气疾吐,此时两双手仍是紧缠不放,晃公错哪想得到他的内气可随心所欲的改卸为攻,登时应印而加速横跌之势。

  晃公错暗叹一声,跟着暴喝如雷,同时顺势腾身而起,再顾不得颜面,越过桥栏,往永安河投去。眼看他要湿淋淋的掉进渠水里,对岸围观的群众中突然射出黑忽忽的东西,越过七、八丈的水面,后发先至的来到晃公错的脚下,精准无误地令晃公错点足借力,就凭这一换气腾升,安然返回永安渠的西岸,才看清这黑忽忽的东西原来竟是只鞋子。

  寇仲感到可达志把目光投往掷鞋的人堆中,忽然雄躯微震,显然瞧出是谁如此帮晃公错的忙,而他肯定认识这个人,否则绝无可能从人众中迅快把这人分辨出来。像他寇仲便自问办不到。

  徐子陵瞧着鞋子沉进水里,知道该见好即收,否则丙与晃公错交手,对方在盛怒之下,抛开所有生死顾忌,吃亏的大有可能是他现在这威震长安的岳山,仰天发出一阵长笑,道:“晃七杀!本人失陪啦!”

  斜掠而起,往跃马桥另一端射去,几个起落,消失在围观者的人墙后。

  楼上诸人重新归席,李密和王伯当顺势随可达志坐入寇仲、常何的一桌。

  可达志为两人引见常何和寇仲,李密有点心神不属,对寇仲并没有特别在意。虽说李密和寇仲仇深似海,但两人并不熟识,若换过是沈落雁,看穿寇仲的机会势将大增。

  可达志的心神仍在刚才的龙争虎斗上,惋惜的遣:“想不到弃用霸刀的岳山,仍有威凌天下的霸气,换日大洁不愧天竺绝学,奇诡玄奥,令人叹为观止。”

  此时晃公错神色如常的登楼继续未竟的午宴,连寇仲也佩服他的深沉,暗忖换过是自己,必找个地方躲起来无颜对人。

  王伯当笑追:“可兄是否手养哩!”

  可达志一对眼睛亮起来,露出一丝充满自信的笑意,却没有答话。

  李密瞧着窗外回复人来车往的跃马桥,轻叹一口气道:“岳霸这趟来长安,必掀起一番风翻云涌,可兄若能击败岳霸,将立即名震天下。”

  常何压低声音道:“听说皇上与岳霸刀多年知交,可兄须三思而行。”

  他一向虽不欢喜可达志,此时见李密和王伯当推波助澜,一副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忍不住出言警告。

  寇仲则在桌底暗踢常何一脚,示意他找借口离开,对着李密和王伯当两人,实是非常辛苦的事。尤其想起王伯当对素姐的恶行,更是憋得心中难受之极。

  可达志微笑道:“若在下只是找岳霸切磋武技,皇上该不会怪罪吧?”

  李密盯着可达志淡淡道:“刚才掷鞋子为晃公错解困的是否可兄的熟人呢?”

  寇仲暗呼厉害,从可达志微妙的反应,精明的李密得出与自己相同的结论。

  可达志神态如常的油然道:“密公既瞧不出掷鞋者,在下又怎会看到,只是因此人高明至极而心生惊异吧!”

  李密当然不信他的鬼话,目光移到寇仲的丑脸上,目露精光,似要把他看通看透,含笑道:“日下长安最受人触目的两件事,就是岳霸入城和莫先生在此悬壶济世。不知莫先生有否打算落地生根,长做长安人呢?”

  寇仲不敢说出向尹德妃胡诣的那番话,皆因并不合乎情理,道:“多谢密公关心,小人仍末作得决定。”

  常何知是时候,起身告辞追:“莫兄还要到工部大人处为他爱儿治病,请各位恕过失陪之罪。”

  寇仲暗唤谢天谢地,忙随常何告罪离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78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章 往事如烟
  马蹄声铺天盖地而来,到东来客栈门外倏然而止。

  徐子陵负手面窗而立,凝望客栈后园大雪后的美景。马跷声骤止后,整座客栈肃静下来,这突然而至的静默本身已是一种沉重的压力,令人知道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徐子陵沉声道:“进来吧!门并没有上锁。”

  门外的李渊微微一怔,先命手下驱走附近房间的住客,这才推门而入,来到徐子陵背后,抱拳道:“李渊刚得知大哥洁驾光临,特来拜会问好。”。

  徐子陵冷笑道:“李渊你是高高在上的大唐皇帝,一统天下指日可期,该是小民岳山向你叩拜请安才合规洁。”

  倏地转身,凝起岳山的心法,双目精芒暴闪的与李渊目光交击。

  李渊仰天长笑,道:“岳大哥休要耍我,无论李渊变成什么,但对岳大哥之情,却从来没变。大哥练成换日大法,今趟重出江湖,先击杀天君席应,今天又败老晃于跃马桥上,早成就不朽威名。小弟衷心为岳大哥你鼓掌喝采。”

  徐子陵叹一口气,摇头苦笑道:“江湖虚名,只是镜花水月,何足挂齿!岳山已非当年的岳山,往事如烟,更不愿想起当年旧事。小刀你回去当你的皇帝吧!岳山今趟来长安,只为找晃七杀算账,说不定今晚便走,罢了罢了!”

  “小刀”是岳山遗卷里曾提过两次对李渊的昵称,由于徐子陵根本不知岳山和李渊间发生过什么事,所以先发制人,摆出往事不堪回首,不愿计较的姿态。

  事实上李渊亦像祝玉研般从没有怀疑过岳山也可以是假冒的,最关键自然是“换日大法”可令岳山有脱胎换骨的变化。此时岳山的“小刀”一出,登时勾起李渊对前尘往事的追忆,百般情绪涌上心头,剧震道:“岳大哥再不怪小刀当年的旧事吗?”

  徐子陵旋风般的转身,背向这位大唐朝的皇帝,沉声道:“现在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与`天刀’宋缺再较高下,不过在这事发生前,先要找一个人算账。”

  李渊一呆道:“这个人是谁?”

  徐子陵一字一字的道:“就是`邪王’石之轩,若非他的卑鄙手段,秀心怎会含怨而终。”

  李渊双目杀机大盛,冷哼道:“石之轩还未死吗?”

  徐子陵淡淡道:“他不但未死,且还在你身旁虎视眈耽,若非有此原因,小刀你怎能在这里见到我呢?”

  李渊终于色变。

  寇仲拍拍小孩的脸蛋,故作谦虚的道:“并非小人本事,而是刘大人令郎患的只是小病,所以两针立即收效,看!宝宝退烧哩!”

  刘夫人比刘政会更迅快地探手轻模儿子的额头,大喜道:“莫神医真是医术如神,小南没烧哩!”

  刘政会喜出望外,干恩万谢的说尽感激的话。

  回到外堂时,常何笑道:“招呼莫兄的重任暂且交给刘大人,末将已有三天没有回廷卫署了。”

  与寇仲约好晚上到沙家相晤后,即匆匆离开。

  两人在大堂坐好,刘政会欣然道:“听常将军说莫先生对庭院建筑有独到心得,不知对小弟这座府第有什么宝贵意见?”

  寇仲暗忖你错把我当是陵少,我怎能有什么意见,避重就轻地笑语道:“刘大人这座府第构思独特,自跨进院门,小人便感到宅主人必然是气字不凡,胸怀远志的人物。”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寇仲的吹捧,被捧者刘政会虽也觉得有点过份,仍是乐得飘飘然的谦虚道:“怎敢当!怎敢当!”

  寇仲避过一劫,信口开河道:“小人虽然除医书外没看过其他的书籍。嘿!其实看过的医书都不多,全赖家叔口传诀要。不过我自少爱看美好的事物。哈!可能是因小人天生貌丑吧!”

  刘政会心有同感,但口头上当然要表示不会认同,笑言道:“男人最重要的是本事和成就,莫先生长得这么高大轩昂,哈………”寇仲笑着打断他道:“多谢刘大人的夸奖,小人之所以会迷情建筑,皆因建筑物除好看外,还有实用的价值,令它和书画只可供观赏不同。嘿!就像漂亮的女人那样。哈!”

  刘政会忙陪他发出一阵暖味的笑声。

  寇仲知是时候,转入正题问道:“这两天小人都在福聚楼三楼用膳,从那里看过来,发觉跃马桥四周的建筑最具特色,不知刘大人对这区域的建筑有否留心?”

  刘政会欣然道:“长安城的大小建筑均要先经我工部的批准,故对这些建筑都了如指掌,不知莫先生想知道哪方面的事?”寇仲笑道:“我这人性情古怪,欢喜一些东西时会巨细无遗,穷追不舍的寻根究底,若刘大人有关于这方面的资料,就最理想不过。”

  刘政会笑道:“这个容易,莫先生看看哪天有空,请驾临小弟办事的衙署,在那里所有资料均完备无缺,可任莫先生过目。”

  寇仲心中大喜,却知不能表现得太过猴急,强压下心中的兴奋,道:“请恕小人不客气,不若明早为娘娘治病后,找个时间到工部拜访刘大人如何?”

  说这两句话时,似感到至少半个杨公宝藏已落进口袋里。

  李渊动容道:“裴矩就是石之轩?”

  涂子陵道:“此事经我多年来暗中访查,可肯定不会冤枉错他。”

  李渊歉然道:“岳大哥勿怪小弟尚存疑心,只因事关重大,耳太令人难以相信。”·徐子陵暗呼好险,自已刚才一副唯恐李渊不信的神态,绝非霸刀岳山的作风。换过是真岳山,老子爱说什么就什么,哪有闲情去理你是否相信。心中暗自警惕,否则会在这些细节处暴露出自己像寇仲的莫神医般是冒牌货。

  李渊移到他旁,与徐子陵并肩而立,凝望园内的雪景,沉吟道:“我曾与裴矩共事杨广多年,回想起来,此人确有点深沉难测,甚有城府。而大隋之败,他亦脱不了关系,可是他为何要这样做?弄得天下大乱,究竟于他有何好处?”

  徐子陵冷笑道:“我看你是养尊处优惯了,竟忘记魔门中人只要能损人的事,决不理会否利己,也要一意孤行。若我所料不差,他该有两个目的,首先是一统魔道,然后再一统天下。那时道消魔长,他将可任意胡为。说到底,只有这样才可除去正道与魔门的所有敌人。”

  李渊一震道:“有我李渊一天,怎到他石之轩横行无忌。石之轩现在究竟身在何处?”

  徐子陵冷然道:“今趟我重出江湖,故意与魔门中人拉上关系,正是要找出石之轩究竟躲在哪一个洞里。”

  李渊恍然道:“难怪在成都岳大哥对付席应时,竟有安胖子和尤鸟倦两人为你助阵,我初时大惑不解,原来内中有此因由。”

  在补救破绽方面,徐子陵做足工夫,遂转入正题道:“没有人晓得石老邪刻下在什么地方,又或化身作任何人,但我敢写包单他下一个对付的目标,必是你大唐皇朝无疑。””李渊愕然道:“岳大哥为何如此肯定?”

  徐子陵迎上他瞧来精芒电射的双目,一字一字的道:“小刀可知杨虚彦的真正身世?”

  李渊脸容不见丝毫情绪波动,显然作了最坏的打算,沉声道:“他究竟是何人之子?”

  徐子陵淡然自若道:“他是谁人之子仍非最关键的地方,但杨虚彦却肯定是`邪王’石之轩苦心培育出来的邪恶种子,天邪道这一代的传人。我今趟路经关外,遭晃公错、杨文干和杨虚彦意图置我于死,正是怕我入关来把这些事情告诉你。我本无入关之意,再三思量后,终于还是来了。”

  李渊露出感激的神色,旋又双目杀机大盛,冷哼道:“现在我既已晓得此事,他们还想活命吗?”

  徐子陵现出一个由石青石旋教给他真岳山的招牌笑容,充满冷酷深沉的意味,道:“放长线才能钓大鱼,要杀这三个人绝非易事,一个不好他们反会溜得无影无踪。更何况照我看晃过错并不知杨虚彦与石之轩的关系,为的纯是私仇。”

  李渊皱眉道:“杨虚彦究竟是什么人?”

  徐子陵答道:“杨虚彦实乃杨勇的幼子。”

  李渊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道:“杨虚彦仍未知道他的身世被我揭穿。前次他在关外与晃公错和杨文干来对付我时,亦没有暴露身份。所以只要你把杨文干召来,严斥一顿,当可令他们减去疑心。至于下一步棋怎么走,我们须从长计议,绝不可轻举妄动。”

  李渊长叹道:“岳大哥仍对我李渊这么情深义重,真教李渊徐子陵打断他道:“我岳山为的并非你李渊,而是碧秀心,她一生人最大的遗憾,就是不能见到天下太平盛世,止战息兵的情况,只有除去石之轩这祸乱的根原,你的大唐朝才有希望为中原带来统一的局面。其他的都是废话。回去吧!待我想想再到皇宫去找你。”

  李渊走后,徐子陵立即离开东来客栈,在横街小巷左穿右插,肯定没有人追蹑之后,才潜往侯希白的小院,与雷九指和寇仲碰头。

  寇仲赞道:“陵少今早在跃马桥的演出确是精彩绝伦。晃老怪明明功力火候均在你之上,但偏偏从开始便缚手缚脚,给你玩弄于股掌之上,气得差点吐血。若非有人掷出臭鞋,他还会变成落水鸭呢。哈!究竟臭鞋是谁掷出来的?”

  徐子陵沉声道:“赵德言。”

  寇仲失声道:“什么?”同时想起可达志的奇怪反应,心中信了九成。

  徐子陵道:“那表示赵德言已放弃追杀突利,甚至可能猜到我们已在长安,又或即将来长安。”

  雷九指此时才至,坐下道:“你这重出江湖的岳山成了另一个宁道奇,根本没人敢跟踪你。我巡了几遍,没有任何发现。”

  徐子陵道:“自下长安最大的两股势力,就是夭策府和太子党,但因怕开罪李渊,有谁敢来惹我。”

  接着把与李渊见面的经过一句不漏的交待出来。

  寇仲喜道:“这确是反客为主的最佳招数,通过岳山,我们可对魔门穷追猛打,否则就算能起出宝藏,最后可能只是白便宜了石之轩或祝妖妇,而我们可能还会像过街老鼠般遭人人喊打。…徐子陵道:“你那方面进行得如何?”

  寇仲得意洋洋道:“凭我莫神医的手段和人面,有什么弄不妥当的。你最好过两招建筑学的花拳绣腿来给我防身。明早我会大摇大摆地到工部去翻查跃马桥一带的建筑资料,说不定晚上我们便可在宝库内喝酒。哈!想不到入关后如此顺利,可能转了运哩!”

  雷九指肃容道:“少帅万勿小觑,自石之轩和祝玉妍两人领导魔门后,道消魔长,魔门两派六道的势力如日中天,人才辈出,现在的局面,可说是他们一手促成的。他们斗争经验之丰,敢说天下无出其右者。兼之他们行事不择手段,阴谋诡计层出不穷,一个不小心,就会为他们所乘。他们目下虽是倡旗息鼓,可能只是效法那坐观鹤蚌相争的渔人,好坐享其成,到我们起出宝藏才动手罢了。”

  寇仲微笑道:“雷老哥教训得好。乐极生悲的情况我们早试过不知多少次,一定会步步为营的。”

  徐子陵最清楚寇仲的性情,知他虽“得意”却不会“忘形”,问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寇仲沉吟片晌,道:“我已用特别的暗记通知双龙帮的兄弟我们两人来了,待会我便要返沙家继续做神医,联络高占道等人的事就交由你去负责。”

  双龙帮乃多年前由寇仲创立,原是海盗的高占道、牛奉义、查杰和一众手下成为班底,奉寇仲之命潜来长安,作好把宝藏起出后运送的准备。寇仲本不打算这么快联络他们,现在改变主意,当然是因对找到杨公宝藏有较大的把握。

  徐子陵点头道:“这个没有问题,我这岳山胜在可随时失踪,连皇帝都不敢过问。”

  寇仲转向雷九指道:“老哥现在成为我、陵少和侯公子三方面联系的桥梁,须得拟出一套灵活的手法,才能不致误事又或坐失良机。”

  三人研究一番后,定出联络通讯的方式,分散离开。

  徐子陵变回黄脸汉子,到南城门找到寇仲留下的暗记,果然在旁边见到新的印记,徐子陵心中欣喜,把所有印记抹掉后,往城西北的安定里赶去。

  安定里是永安渠出城连接渭河前最后一个甲坊,亦是城内的码头区,所有经营水运的商铺均集中该处。

  徐子陵转入永安大街后,沿永安渠西岸北行,经过跃马桥时,不由特别注意两岸的建筑物,尤其令他注目的是座门匾刻有“无漏寺”的寺院,规模不大,但精巧别致,大殿、藏经殿、讲经堂依次排列。东西侧有菩提殿、厢房、跨院,院内花木扶疏,闲静雅致。若非有事在身,定要入内一游,说不定可寻得进入场公宝藏的线索。

  过西市,徐子陵加速脚步,只一盏热茶的工夫,抵达安定里的码头区。

  这段渠面加倍开阔,数十座码头泊满大小船舶,以百计的夫役正忙碌工作,起货卸货,忙个不休。

  徐子陵转入安定里,整条横街全是营办水运生意的店铺,其中有些店铺门口聚集着似属帮会人马的武装大汉,透出一种紧张得异乎寻常的气氛。

  徐子陵当然无暇理会,到抵达由街口数过去靠北第八间铺时,朝内瞧去,暌违已久的高占道,正在铺内和人说话,见徐子陵瞪着他,露出警惕的神色。

  徐子陵露出微笑,大步进去。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79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一章 冤家路窄
  寇仲回到沙家大宅,避过仍是宾客满堂的大厅,却在后院给三少爷沙成功截住,问道:“莫兄到哪里去了?找你真辛苦。”

  寇仲看他眼肚浮肿,目布红丝,知他昨晚走是到青楼通宵狂欢,竟然这么“早”来找他,必不会有好带挚。先发制人道:“我才真的是苦。到长安后忙个天昏地黑,三少在睡觉时,小人却要摸黑入宫,等贵妃娘娘醒来为她治病,刚才又去为工部尚书刘大人的爱儿诊症,唉!看来我该是天生劳碌命。眼下我可是非好好歇上一觉不可呢。”

  沙成功一呆道:“但莫兄怎也要帮我一趟,唉!因为我已答应了人家。”

  寇仲虽不欢喜他,却也没有什么恶感,苦笑道:“是否尚美人儿呢?”

  沙成功老脸一红,嗫懦道:“尚未有机会见到秀芳小姐,今趟是要请老哥你为风雅阁的老板娘看病。”

  寇仲愕然道:“风稚阁是什么地方?”

  沙成功道:“风雅阁是上林苑之外最有名的青楼。由青青夫人一手创设和主持,她的肠胃不时闹毛病,看来只莫兄才有本领根除她的顽疾。莫兄怎都要帮我这一趟。”

  寇仲笑道:“三少是否对青青夫人有意思呢?”

  沙成功搭着他肩头半推着他往后院门走去,陪笑道:“莫兄果然是明白人,不过我想的却是她的标致女儿喜儿小姐,她虽及不上青青夫人的万种风情,但亦非常迷人,莫兄见过便知我没有虚言。”

  一辆马车恭候在后院门侧的广场处,那御者见两人来到,忙拉开车门。

  寇仲停步,深觉不解道:“以三少的身份地位,为何会退而求其次?”

  沙成功凑到他耳旁道:“首先我还是初来甫到,摸不清长安的情况,其次是听说齐王正疯狂追求青青夫人,弄得现在谁都不敢碰她。哈!上车再说吧!”

  徐子陵踏入挂着“同兴社“招牌的铺子,扬声道:“谁是老板,我有批货要运往余杭,有没有得商量呢?”

  高占道雄驱一震,舍下客人,让其他伙汁招呼,过来道:“余杭山长水远,老兄付得起钱吗?’’徐子陵微笑道:“找个地方坐下再谈吧!”

  高占道眼中射出炽热的光芒,因他认出徐于陵的声音,忙道:“老兄请随我来。”

  两人再不说话,朝内进走去,穿过天井,到了内院的偏厅,高占道把门关上。

  涂子陵揭下面具,高占道双目涌出喜悦的热泪,往下跪倒,给徐子陵一把扶住。

  高占道沙哑着声音激动的道:“不见多时,寇爷和徐爷已成了天下景仰的超凡人物,我高占道和一众兄弟能侍奉两位大爷,实是我们的荣耀尸涂子陵大感受不了,苦笑道:“是否有人景仰我们还是次要之事,但想登我们于死地的走为数不少,坐下再说。”

  坐定后,高占道问道:“寇爷呢?”

  徐子陵答道:“他也来了,但一时不能分身,才没有和我一道来找你们。”

  高占道摇头叹道:“两位爷儿要来长安的事,早传得街知巷闻,而谁都认为你们难以踏入长安半步。岂知两位爷儿神通广大至此,来了都没半个人晓得。哈!杨文干、李元吉之流怎会是两位爷儿的对手?”。

  徐子陵道:“我们有点小运道而已!其他兄弟状况如何?”

  高占道道:“幸好寇爷和徐爷来了,可以为我们作主,眼前我们正遇上很麻烦的事。”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事?”

  高占道道:“此事说来话长,玉成他们呢?”

  徐子陵心中一阵抽痛,颓然道:“此事也是说来话长,是我两个害了他们。”

  想起此事,心中不由涌起对阴癸派强烈的仇恨。除了血债血偿外,再没有其他解决的办法。

  来到风雅阁,使人的感受就像回到家中。

  这所与别不同的青楼,无论布局装饰,都像一般书香世家的宅舍,没有半点唯恐不够富丽堂皇的媚俗之气。大体上这风雅阁是以四座四合院落组成,以戾廊分隔,从各合院的厢房望往中庭,都见到花过一番心思的园林亭榭、小桥流水的美景。论占地面积,只有上林苑的四分之一,但胜在有脱尽繁嚣、似家居亲切的感受、尤受文人雅士的喜爱。难怪能与斜对街那历史悠久,财雄势大的上林苑分庭抗礼。

  马车在侧门外停下,沙成功扯着绝不情愿的寇仲敲门人内,启门的小婢道:“真亏沙公子请得莫先生大驾光临,青青夫人在东院恭候多时呢!”

  寇仲见这小婢颇为娇俏,心想有婢如此,其主可以想见。

  沙成功因别有居心,对这小婢着力巴结,但那小婢见寇仲貌丑,却有点不愿多看他半眼的样子。接过沙成功暗中塞到她手心内的赏银,一边领路,一边与沙成功打情骂俏,沙成功最见不得漂亮女人,立时把寇仲忘掉,凑在小婢的耳旁絮絮不休的打关系,穿廊过舍的朝东院走去。

  由于时间尚早,离营业足有三个时辰,院内只有几个婢仆在打扫清理,一片宁静。

  寇仲跟在两人身后负手而行,乐得悠悠闲闲的欣赏大雪后的园林美景,心中却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似在什么地方曾见过相近的布置设局,可是一时却总没法想起来。他亦不以为意,因类似的感觉非是首次,就像在梦中留下来的记忆残段,明明是初到贵境,却有旧地重游之感。

  到了东院的西厢房,俏婢再向抄成功抛个媚眼,道:“两位大爷请在这里稍候,小婢去通知夫人。”

  小婢轻敲房门,另一婢女把门拉开,让她进去,沙成功探出怪手,迅快的在那俏婢的丰臀捏了一记,俏婢嗔怪的瞪他一眼,才没入门后。

  寇仲看得暗自摇头,沙成功退往他身旁,凑在他耳侧遣:“莫兄是否第一次踏足这种烟花之地?”

  寇仲装蒜道:“当然是第一次,我正是初见世面,再说我怎么花费得起。”

  说时用足耳力,听到房内那小婢道:“沙公子带同那治好张娘娘的莫大夫来了。晤!莫大夫的样子真不敢恭维,又丑又俗。”

  青青夫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道:“只要能治好我的病,管他是什么样子。巨贪俊爱俏是我们最犯忌的!好看的男人多是没有好本心,我是过来人,对此知道得最清楚。”

  寇仲心中猛震,肯定这青青夫人的声音曾在哪里听过,但尽管搜索枯肠仍想不到对方是谁。

  沙成功又在他耳边道:“只要莫兄洽好夫人的病,小弟会安排莫兄在这脂粉丛中享尽风流,一切花费包在小弟身上,莫兄不用担心。”

  寇仲心神不属,根本没听清楚他说什么,否则必会在心中大骂沙成功的“色诱”下流手段。

  “咿呀”!

  门开,两个俏婢再现眼前,躬身请他两位进内。

  寇仲心儿忐忑下,跨过门槛,进入厢房内。房内分内外两进,以缕空雕花,分列左右的两排屏风分隔,变成一大一小两个相连的厅堂,内进的空间比外进大上近倍。

  青青夫人坐在内进的左端,被屏凤阻隔,要绕过屏风,才能得睹她的芳容。

  终于步过屏风,一位华眼丽人正抬头朝寇仲瞧来,目光相触下,寇仲立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任他怎么猜怎么想,仍估不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沙成功等发觉寇仲神色有异,讶然往他望去。

  高占道露出悲愤的神色,好一会才平复点,道:“这么说,玉成极可能尚未遇害,但为何他不到关中来寻我们?”

  徐子陵不愿再思索有关段玉成的事,岔开道:“刚才占道说遇上天大的麻烦,究竟是什么事?”

  高占道沉声道:“这要由关中的地方帮会的形势说起,以长安论,最大的两帮两派分别是京兆联、长安帮和陇西派、关中剑派。由于天策府和太子东宫的明争暗斗,地方帮派亦因而分作两大阵营,变成京兆联与陇西派并为一方,听命于建成太子;长安帮则与关中剑派结盟,靠到李世民的一边。两大阵营随着夭策府与东宫斗争益烈,愈趋势如水火,终于波及我们这些做生意的小帮会。”

  徐子陵讶道:“你们是属于哪个帮会的?”

  高占道做然道:“自三年前奉两位帮主之命到长安来布置经营,到今天我们已在长安混出点名堂,这条街干水运生意的都唯我们同兴社马首是瞻。遇到一般小麻烦软的不行来硬的,大多数事我们都能应付;否则就请长安帮的仇老大为我们出面摆平。故一向与京兆联和陇西派亦相安无事,但到五天前仇老大被突厥高手可达志在蓄意挑衅下动手打伤,京兆联的杨文干便锨人四处挑长安帮的地盘,累得一向倚靠长安帮的小帮会人人自危,不知杨文干会怎样对会我们。”

  徐子陵皱眉道:“李世民难道坐视不理吗?”

  高占道叹道:“秦王刻下是自身难保,李渊不但偏袒建成,左右妃嫔又不断在他旁挑拨离间李渊跟李世民的关系,听说就在昨天,夭策府的学士杜如晦遇上尹德妃父亲尹祖文,一语不合之下竟给尹祖文使人打伤,断了个指头,而尹祖文还要女儿尹德妃在李渊面前恶人先告状的诬告秦王喊使左右殴打其父,李渊竟信以为真,不肯听秦王的解释下还痛责秦王。徐爷说吧!在这种情势下,李世民哪还有能力去理会地方帮会的利益冲突。”

  尹祖文就是在背后为明堂窝撑腰的人,可见太子党和贵妃党在互相支援下,压得李世民动弹不得,只能坐看敌人势力不住扩大。只有徐子陵知道杨丈干好景不长,因为李渊已晓得杨文干与石之轩的关系。

  假若他和寇仲放手对付杨文干,李渊亦绝不会方涉。

  问道:“眼前你们最迫切的问题是什么?”

  高占道道:“杨文干用的是借刀杀人之计,以长安另一恶名昭著的帮会作爪牙,硬迫我们归附。今早我们接到通知,限我们三天内回复,我们正为此头痛尸涂子陵微笑道:“此事不难解决,其他手足情况如何?”

  高占道欣然道:“一直以来听到两位爷儿闹得翻天覆地的事迹,众兄弟都非常振奋,日夕勤练寇爷和徐爷亲传的神龙八击,否则也挡不住关中的风风雨雨。奉义和小杰刚出外探听其他帮会的口风,两位帮主驾到长安一事,就只我们三个人晓得。”

  旋又叹道:“不过小杰血气方刚,恋上风雅阁的红阿姑喜儿,弄得茶饭不思,真怕他误了正事。”

  徐子陵笑道:“这种事在所难免,很快他会醒觉过来。现在先要弄清楚渭水盟的虚实和其与京兆联的关系,才可酌情处理。”

  高占道大喜道:“有徐爷出头主持,这种事当然可以迎刃而解。”

  徐子陵心道若由他出头只会是自取灭亡,但由岳山或莫为出头,将会是另一回事。

  寇仲见到的美人儿,赫然是多年前在新安郡碰上的红妓青青。

  当日他和徐子陵为躲避老爹杜伏威,躲进一所青楼避难,而青青则借他们掩护与情郎私奔,后来发觉那情郎目的只在骗财骗色,得寇仲和徐子陵仗义救了她和婢女喜儿,免遭不幸。不过当时青青并不领情,还恶言相向,以至双方在不愉快的气氛下分遣扬镜。想不到青青主婢竟到了这里,还有声有色的经营出一间声价不凡的青楼。世事之难以逆料,此亦一例。

  青青见他呆瞪自己,误会道:“这位该是莫先生吧!莫先生为何这么瞧着妾身,是否妾身的顽病难以医治?”寇仲回复过来,千咳一声道:“青青夫人的肠胃病是否起于四、五年前?”

  青青又惊又喜,愕然道:“先生果然医术如神,只看一眼立知妾身的病况。莫先生与沙公请坐,奉茶!”

  寇仲心中感叹,暗忖我当然知道,当年遇上她时,这美女健康快乐,现在则愁眉深锁,显是因当年被人欺骗以致郁结难解,身体亦因而出了毛病。只听她适才随口道出对俊俏男人的看法,便知她对旧事仍耿耿于怀。

  沙成功接过香茗,为寇仲吹嘘道:“我都说莫先生是名副其实的神医,连张娘娘的怪疾也给他治好,有什么病会是他治不来的?”

  寇仲不想再听他的话和看他的嘴脸,道:“三少如不介意,小人想单独为夫人把脉看病。”

  沙成功大感没趣,偏又毫无办法,只得和两婢退到外进。

  寇仲坐到青青身旁,三指搭上青青的香腕,勾起往日的情景,叹道:“夫人此症来自心情郁结,致影响情绪和食欲,心病还须心药医,夫人有什么事看不透呢?”

  青青被触及心事,苦笑道:“先生看得真准,难道我这病真没得医吗?”。

  寇仲首次感到自己真的变为神医,语重心长的道:“凭小人的针术,或可解夫人一时之困,可是病源不除,迟早会再度复发,难以根治。”

  青青幽幽叹道:“先生尽力而为吧!就算根治不好我的病,妾身只会怪自己,不会怪莫先生。”

  寇仲冲口而出道:“过去的事当作烟消云散算了,夫人何须仍耿耿于怀?”

  青青娇躯一颤道:“先生晓得妾身以前的事吗?”

  寇仲心中叫糟,始知自己一时忘情,泄露口风。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0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二章 帮派之争
  徐子陵把雷九指为他编造的身份说与高占道遣:“我现在是山东的行脚商,专营绸缎生意,在西市有间和我素有交易的绸缎庄,尚有落脚的处所。我用的名字叫雍秦,不但武功高强,且精通赌术,擅使的兵器是一对刻有`雍秦’两字的精钢护臂。”

  高占道叹道:“徐爷设想得真周到。不过有起事来,徐爷绝不可使出真功夫,因为像两位爷儿的身手,天下屈指可数,一露真功夫,事实上会惹人生疑。不知寇爷现在的身份又是什么?”

  徐子陵凑到他耳旁低声道:“当然也像我有假身份有副假的脸孔,但你暂时还是不要让其他兄弟知道我们已来了长安。今晚你和奉义、小杰他们在这里等待我们,我会和少帅来与你们商量大计。”高占道精神大振道:“终等到这么一天!真希望明天可以离开长安。”

  徐子陵讶道:“你难道对长安没丝毫好感吗广高占道嗤之以鼻道:“大唐皇帝的宝座早晚会落在李建成手上,这种地方有什么舍不得的。”

  徐子陵露出深思的神色。记起李世民曾说过恐怕李建成会是另一个杨广的坪语,深切体会到被杨广暴政害得家破人亡的高占道对暴君的厌恶,正要说话,外铺传来嘈吵的混乱声音。

  两人愕然互望。

  高占道霍地立起,双目精光暴现,显示出大有长进的功力,沉声道:“麻烦来哩!”

  寇仲忙作补救道:“小人虽不知在夫人身上发生过什么事,但凭小人的经验,夫人这种郁结病症该是因男女之情憬而来,可推想夫人该有一段伤心往事。未知小人有否猜错?”

  青青呆望他的丑脸好半响,幽幽轻叹,双目射出回忆神情,茫然道:“莫先生只说对一半,妾身是因做过一件忘恩负义的事,所以心内愧疚,只惜此事错恨难返,可能因为此事,才患上先生所断出的郁结症。”

  寇仲一呆道:“夫人曾把这事告诉别人吗?”

  青青惨笑道:“告诉别人有什么用?只是每当妾身忆起此事,心情难再舒畅,又总是忘不掉。莫先生教妾身该怎么办呢?”

  寇仲放开三指,取出铜盒,笑道:“夫人若信任小人的话,请把事情说出来,小人可立誓为夫人保守秘密,说不定小人还可开解夫人,并替夫人根治病毒。”

  青青呆瞧着他打开铜盒,取出一根灸针,道:“妾身有个奇怪的感觉,先生像熟知妾身往事似的,我们以前曾否见过面呢?”

  寇仲拈针的手轻颤一下,着她坐直娇躯,准确落针在她肩后的心俞穴处,此是心脏血气转输出入之地,在脊骨第五椎下。寇仲虽不通医理,仍知“心病”应从“心穴”入手,故下手挑选这个穴位。

  真气随针输入。

  青青“卿”一声叫起来,神态动人。

  寇仲柔声道:“我在等着听哩!”

  青青摇头道:“妾身真的不想说,那会令妾身很痛苦的尸寇仲一来心切救人,更因好奇,忍不住道:“那就让小人猜猜看,是否有人仗义帮了夫人的忙,甚至救过夫人性命,而夫人却毫不领情?”

  青青剧震道:“你怎能一猜便中?”

  寇仲明白过来。原来青青确因当年对他和徐子陵在救她后恶言相向的事,一直内疚至今。微笑道:“小人只是顺着夫人的口气和病情去猜度吧!夫人请闭上眼睛,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一切都会成为过去。小人敢担保夫人的愧疚是完全不必要的,因为你的恩人根本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说不定你还会再与恩人重逢,彼此亲切畅叙呢?”

  青青缓缓闭上美目,像个无助的小孩般道:“真的吗?”

  寇仲内气输入,青青软倒椅内,沉沉睡去。

  进来闹事的是十多名大汉,人人手持木棍,见人就打,铺门外另有十多人押阵,由渭水盟的盟主符敌亲自率领,尚有京兆联派来的史成山和高越两高手助拳。

  在铺堂照料的有三位双龙帮的手足,以君子不吃眼前亏,寡不敌众下,往内退却。

  高占道和徐子陵与在后铺的十多名兄弟拥进前铺时,铺内没有一件东西是完整的,连桌椅都不放过,全部砸个稀巴烂。

  众恶汉正往外退走,附近店铺的同行闻声而至,但只在远处围观,敢怒而不敢言。

  高占道喝止正要冲出铺外动手的兄弟,低声向徐子陵道:“是硬还是软!”

  徐子陵大感头痛,道:“先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高占道微一点头,与徐子陵走出店外,厉喝道:“符老大这是甚么意思?令早才传来口讯,着我们同兴社要依你们的规矩纳款金办事,不到几个时辰就来乱砸东西,一副赶尽杀绝的样子。’’符敌斜眼一瞥涂子陵的黄脸汉,冷笑:“不干事的闲人先给老子滚开。”

  徐子陵见他如此霸道,无名火起,表面却毫不动气,微笑道:“小弟雍秦,乃高社主的拜把兄弟,这样算不算是闲人呢?”

  符敌旁的高越狞笑道:“小子找死!”

  说话的是他,动手的却是京兆联随来的另一高手史成山,这矮横恶汉拔出佩刀,箭步抢前,照头往徐子陵猛劈过去,一出手就是夺命招数,围观的水运业同行全体哗然。徐子陵踏步迎上,在万众惊愕下,效法老爹杜伏威的袖里乾坤,暗藏护臂的一袖往劈来的大刀浑去,“叮”的一声,史成山浑身剧震,大刀荡开,人也被震得退后三步。

  符敌等人露出骇愕神色时,徐子陵两支护臂从内探出,疾攻对方双目。

  史成山早被他震得血气翻腾,五脏六腑像倒转过来般,慌忙运刀格架。

  岂知徐子陵真正杀着是下面无声无息飞出的一脚,脚尖点在史成山腹部气海穴处,史成山惨嚎一声,应脚倒飞,跌入符敌阵内,又撞倒另两人,三人变作滚地葫芦,狼狈不堪。

  符敌等骇然失色,双龙帮的兄弟和围观者则高声喝采,声震长街。

  徐子陵退回高占道旁,从容自若道:“找死的该是这姓史的,以后他都不用再和人动手。”

  符敌双目杀机大盛,狠狠道:“高占道你这是敬酒不喝喝罚酒,可敢与我符敌独斗一场?”

  高占道哈哈笑:“符老大的言词既矛盾又可笑,你一上场便教我喝罚酒,哪有敬酒可言。更可笑是不讲江湖规矩,摆明以大压小的姿态,道理说不过人即诉诸武力。凭你这种行为,怎能令人心服。”

  围观的同行又一阵震耳欲聋的掌音和来声,符敌的霸道已激起公愤。

  徐子陵戟指符敌身旁正双眼乱转的高越喝道:“高越你给雍某滚出来,看你有什么资格说雍某想找死。”

  众人更是采声雷动,为徐子陵打气。

  高越气得脸色阵红阵白,偏又心中虚怯。江湖上这种指名道姓的挑战,明知不敌亦退让不得,只好拔出背上长剑,跨步出阵,摆开架势道:“雍秦你最好秤秤自己的斤两,看在关中敢与我们京兆联为敌的,会有什么好结果!”

  徐子陵冷然道:“听你的口气,关中当家的究竟是姓杨的还是姓李的呢?”

  此话一出,整条街近干人登时鸦雀无声,都在看高越怎么回答。。

  高越才知自己说错话,老羞成怒,喝道:“小子纳命来!”

  猛地冲前,长剑洒出三朵剑花,往徐子陵刺去。

  徐子陵健腕一沉,护臂从袖内闪电击出,“锵”的一声,把对方长剑扫开,下面作势要踢,吓得高越慌忙后退,一副杯弓蛇影的神态,登时惹起震耳哄笑。

  符敌的脸色非常难看,怎想得到横里杀个雍秦出来,立威变成自取其辱,确是始料不及。

  徐子陵瞧着退往丈外的高越,摇头叹息道:“高兄滚到这么远,雍某怎样向你纳命?”

  高越气得差点吐血,再要抢前,符敌大喝道:“且慢!”

  高越早对徐子陵心生忌惮,乐得下台,止步道:“符老大有什么话说?”

  徐子陵洒然笑道:“说什么话都没有用,既然明知不会有好结果,大家索性扯破面皮对着来干。符老大不是要单打独斗吗?有种的就以一场分胜负,输的一方以后就滚出长安,再不要在这里混搅。”

  围观者爆出来声附和,气氛热烈,群情汹涌。

  符敌背后的头号大将石布持枪抢出,为老大解围喝道:“臭小子!过得我石布这关再说吧。”

  一人提刀从围观的人堆中排众而出,大笑道:“杀鸡焉用牛刀,就让我查杰来侍候你这口出狂言的家伙。”

  原来是查杰回来了。

  牛奉义亦不知从哪里钻出,来到徐子陵另一边。

  在这区谁人不认识查杰,人人高声为他呐喊助威。符敌方的三十多人立时反变得势孤力弱,陷于遭人人喊打的劣局。

  只看查杰的气度步法,便知他的功力大有精进。

  牛奉义在徐子陵身旁激动的道:“两位帮主终于来啦!”

  石布和查杰两人相隔十步,互相虎视。

  接着两人同声暴喝,向对方发动攻势。石布长枪疾朝查杰胸口挑去,极是凶猛,劲道十足。只看这一枪,此人的功夫尤在京兆联的高越和史成山两人之上。

  岂知查杰刀随意发,使出徐子陵和寇仲传授的“神龙八击”第一击“气势如虹”,挥刀挑扫,轻轻松松的荡开对方长枪,笑道:“石兄千万不可存心相让,否则被小弟误伤就不值得啦!…众人见查杰刀法这么高明,又是一阵打气喝采。

  查杰得势不饶人,趁石布空门大开,羞怒交集的当儿,伏腰欺身,长刀接着施展第二击“直捣黄龙”,长刀角度变化,直取石布小腹,杀得石布往后跌退,失去先机。

  符敌一方纷纷退让,腾出空间供两人动手周旋。

  石布狂喝一声,枪法一转,招招都是两败俱伤的拼命招数,力图平反。

  查杰沉着应战,反攻为守,表面看石布似反击成功,但徐子陵等却知石布的气力正飞快消逝,已成强弩之未。

  果然查杰觑准石布枪势稍竭,闪身撞人对方枪影内,倏又退开,快得看也看不清楚,石布肩头溅血,长枪掉地并跄跟跌退。

  查杰还刀入鞘,退到高占道旁,晒道:“符老大若不亲自出手,、渭水盟以后再不用在长安混下去啦。”

  符敌脸色铁青的瞧着已方人马把石布扶着。高占遣微笑道:“接下来这一场就由我高占道陪符老大玩玩,不过愿赌眼输,谁输了就立刻离开长安,符老大有这胆量吗?’’符敌势成骑虎,喝适:“拿棍来!”

  高占返向徐子陵露出一个充满信心的笑意,低声道:“出手啦!”言罢大步踏出。

  这海盗出身的汉子仍是当年的模样,长发披肩,满面胡须,背上又挂着两把各长五尺的短缨枪,难得是神态更内敛沉凝,威霸化为充满张力的气势,随便一站,立时把心虚气怯的符敌比下去。

  经过三年的修练,高占道已像查杰般,一跃而成能独当一面的高手,难怪能在长安闯出名堂来,更成为京兆联的眼中钉。

  符敌狂喝一声,长棍猛劈,这一棍纯属试探,符敌再不敢轻视对手。

  高占道踏前半步,双短枪从背后移到前方,仍保留交叉的架式,把长棍格个正着,持枪的一对修长粗壮的手稳定有力,不晃半下,立时惹起此起彼落的喝采。

  “当!”

  符敌的长棍给震得弹高,高占道双枪分开,闪电前刺,迫得符敌往后退避,落在被动之势。

  他本想以雷霆万钧的全力一棍,在内力上压倒对方,岂知高占道功力之高,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立即吃了个哑巴亏。

  高占道正要乘势追击,一声大喝传来道:“给本官住手!”

  徐子陵愕然瞧去,只见身穿官服的尔文焕领着十多名长林军,冲破围观的如堵人墙,排众而出,一面煞气,心中暗叫不妙。

  沙成功乘机留在在风雅阁讨好本为青青婢女的喜儿,寇仲则托词疲倦自行回家,事实上却溜去跃马桥看形势,那明天去工部查看屋字资料时也好先有个大概印象。

  他离开北里往西行,算好抵达永安渠东岸,可沿渠南行,不用多走冤枉路。

  与青青和喜儿的重逢,心中不无感慨。

  在他的脑海中,她们从没占过什么位署,所以连她们的名字都忘掉。可是今天异地相逢,心中却涌起温馨亲切的感觉。她们代表着未成名前一段苦乐参半的回忆,亦勾起他对往事的追忆。

  忽然惊醒过来,定神望去,永安渠对岸处人头涌涌,闹哄哄一片,不知发生什么事。

  寇仲好奇心大起,连忙走过跨渠大桥,往人最多处挤进去。

  就在此时,尔文焕官威十足的声音传来道:“当街武斗,有违法纪,有关人等,全部带署,敢抗令者,格杀勿论。”

  寇仲跃起一看,首先人目的是徐子陵的腊黄脸孔,接着是高占道等人,暗叫乖乖不得了,但一时间亦想不到化解的办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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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惊天阴谋
  高占道恭敬的向尔文焕道:“大人明察,小人是同兴社的老板,一向奉公守法,经营水运生意,颇得同行抬举,出任这一带水运业的社长。不知如何今天忽有恶人登门,把我铺内所有东西砸烂,还要出手伤人,小人这受害者只因自卫而出手,此事人人目睹,可作见证尸此番话刚完,围观的人一齐起哄,均指斥以符敌为首的渭水盟一方欺人太甚,横行霸渲。

  尔义焕见群情汹涌,脸色微变,若闹成民变,传到李渊耳内,又有李世民大做文章,恐怕连李建成亦罩压不住。不过他在官场打滚多年,什么处事手段不晓得,待群众静下来后,喝追:“是非曲直,本官自会查个一清二楚,严惩犯事的人。你们两方做头头的,须随本官返署解释经过。”

  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谁都知渭水盟和京兆联有太子建成在背后撑腰,高占道这样给他押往官署,等若送羊入虎口,有命回来才怪。

  高占道脸色一变,朝徐子陵瞧去,请他指示。

  徐子陵则心内为难,原则上他是绝不能让高占遣这么随尔文焕到官署去,可是如若公然反抗,高占道等还用在长安混吗?低声向高占道道:“人证!”

  高占道醒悟过来,向尔文焕道:“就算小人和符敌随大人回署,可是各说一套,仍是难辨谁是谁非。大人若要查清楚这件事,何不当场向附近店铺问明经过……”尔文焕喝断他怒道:“如何查案,须你来教导本官吗?有谁人想为你作证,就到官署来吧!人来!”

  众兵卫同声应命,也颇有威势。

  本想挺身作证者立即噤声,谁都知到官署去不会是好事。

  符敌一方人人脸露得色,一副看你高占道怎样收场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且慢!”

  包括尔丈焕在内,众皆愕然。

  寇仲扮的莫神医排众而出,笑嘻嘻道:“尔将军你好!幸好小人刚好路过,把整件事看个一清二楚。可免得尔将军浪费精神,就由小人随尔将军返公署作见证好了。”

  尔文焕立时头大如斗,他今趟能“及时出现”,解去符敌之困,乃预先早作安排,以官威配合帮会实力,务求一举弄垮同兴社。岂知竟横里杀出个神医莫一心,登时令他的如意算盘难以打响。

  寇忡可非任他欺压的平民,而是当今炙手可热的红人,可直接向李渊说话还会得到李渊好感和信任。

  尔文焕忙换过另一张脸孔,恭敬道:“原来是莫神医驾到,这等小事,怎须劳烦莫神医?”

  高占道、牛奉义和查杰仍未能认出这仗义勇为的人是寇仲,一来因多年末见,更因此刻的寇仲无论声音姿态都活脱脱是另一个人。

  徐子陵心中叫妙,自抵长安后,寇仲要见他们都是在偷偷摸摸的情况下,可是经此一事,寇仲将可公然和他们建立“关系”,旁人只会认为他们是经此事而结成朋友的。

  寇仲亲热的挨到尔文焕旁,笑道:“维护法纪不但是尔将军的责任,也是每个人的责任,如此正义才可伸张。小人决定为此事作证,这群为非作歹的人恶得太过份啦!”

  尔文焕差点捧头叫痛,这类牵涉到城内治安的事件,根本在他长林军职权范围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把高占道押回长林军总部,关他十天半月,待大局已定才放他出来。可是寇仲这么一插手,势须把高占道送往城卫所,一切须依规矩秉公办理。有寇仲这神医作证人,谁敢不给面子凭着证供来处理?若罪证成立,符敌给送往刑部,那时将连李建成也偏袒不了。

  不过他也是满肚子坏水,两眼一转笑道:“既有莫神医指证,末将还有什么怀疑呢?更不用劳烦神医来回奔波,若累坏先生,未将怎向皇上和太子殿下交待。人来,只给我把符敌等人押回衙署。”

  欢声雷动中,符敌等垂头丧气的随尔文焕离开。

  徐子陵顺势邀请莫神医到内院小坐,以示谢忱,到内院的偏厅坐下,徐子陵才向高占道三人揭开寇仲的身份,彼此自有一番久别后重逢的叙话。

  寇仲把目前的处境扼要解释后,徐子陵道:“杨文干透过渭水盟来控制关中的帮会,只是更重要行动的一个先兆。现在我们公然挫折他们的威风,虽然痛快,也成了他们的眼中钉。杨文干由主动变成被动,以后不得不以雷霆万钧的手法对付我们,否则威何以立?我们若无应付良法,必会后悔莫及。”

  高占遣三人点头同意。

  符敌只是杨文干的先锋小卒,若论实力,有杨虚彦、李建成、李元吉在后面撑腰的京兆联确是不可小觑。

  寇仲问徐子陵道:“照你看,杨文于是否正与建成、元吉等密谋刺杀秦王呢?”

  高占道等无不动容。

  徐子陵道:“我和你结论相同,杨文干的如意算盘该是先除去李世民,然后再对付李阀其他人。此事必有突厥人牵涉其中,`魔帅,赵德言亦因此事而来。”

  寇仲拍腿道:“若我们能好好利用这个形势,说不定可左右逢源,既能提走宝藏,更可令李阀因派系之争致元气大伤,难以东侵。”

  徐子陵摇头道:“这并非派系之争,而是突厥人入侵的惊天阴谋。一个不好,可能会重渍魏晋蓖北朝讫夷入侵之局,请问少帅你于心何忍?”

  寇忡抓头道:“给陵少你说得我糊涂起来啦,那我们难道要助李小子去对付我们尊贵的太于殿下吗?最怕是李小子不但不领情,还会学洛阳那趟帮王世充对付我们,再害多我们一次。”

  涂子陵不悦道:“这乃大是大非,我才不信你真的糊涂至此!我们汉人自己关起门来打架总仍是自家人的事,但若给突厥的魔爪伸入关中,那天下势将大乱,你真会不明白吗?”

  高占道三人见两人言语冲撞,不敢插口,更不敢表示意见。

  寇仲苦笑道:“大是大非我总说不过你,一场兄弟,我当然要尊重你的意见。”

  转向高占道等岔开话题道:“这么多年哩!有没有些兄弟在此娶妻生子,落地生根呢?”

  牛奉义答道:“我们众兄弟无不受过战争之苦,一日天下末定,我们都不敢成家立室。所以娶妻生子的兄弟非是没有,但为数极少,发生这情况的兄弟都已被劝离开我帮,断绝所有关系,免得有事时被拖累妻小。”

  徐子陵赞道:“你们处理得很好。”

  寇仲欣然迢:“这祥会易办很多,由此刻开始,我们立即化整为零,散往各处暂避风头,免成敌人攻击的目标。生意是否可交给同业代理?”

  查杰道:“该没有问题。”

  寇仲道:“我和陵少负责摸清楚杨文干那方面的形势。你们则要设法保存实力。只要你们想想来对付你们的极可能有杨虚彦在其中,那不用我教你们也知该如何小心哩!”

  高占道等一齐倒抽一口凉气,不住点头答应。

  高占道沉吟道:“后天就是新春佳日,就算没有杨文千的事,明晚我也要暂时歇业,待初三后才启市营业,所以趁机关门五、六天,谁都不会在意,更猜不到我们提高了警觉。”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往年近晚你们会否聚在一起吃团年饭?”

  牛奉义苦笑:“这是我们的惯例,早在酒楼订下十多席酒筵,预备庆祝春节,现在只好取消。”

  徐子陵道:“是哪间酒楼?”

  查杰道:“福聚楼轮不到我们,不过北里的长安楼也不错,只是景观及不上福聚楼。”

  寇仲喜道:“这团年饭不能不吃,敌人若要闹事,这就是最好的机会。”

  徐子陵微笑道:“刚才占道和小杰分别露了一手,显示出高手的功力,所以对方若要在这种情况下一击得手,事后则安然离去,做得干净利落,舍杨虚彦外,杨文干方面尚有何人呢?”

  寇仲点头道:“侯公子会很欢喜听到这个消息。”

  徐子陵道:“此事尚需从详计议,若再给杨虚彦脱身,我们将吃斤完兜着走,故不容有失。”

  寇仲向高占道等道:“你们先去通知众兄弟,由此刻到明晚团年,尽量避免露面。”

  高占道等领命去了。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你真要帮李小子吗?”。

  徐子陵叹道:“我非是不肯为你设想,而是大义当前,怎都不能容魔门和突厥人联手荼毒天下!寇少帅英雄了得,若要争天下,将来就堂堂正正的和李世民对仗沙场,决胜争雄。”

  寇仲微笑道:“若论英雄了得,我寇仲怎及得上陵少。我完全同意你的话,只是如何着手进行,却非是易事。”。

  徐子陵默然片晌,沉声道:“你是否因我一意坚持,才同意帮李世民呢?”。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太小看我寇仲哩!我是真的认为你说得对,才答应帮忙的。来吧!先说你有什么好主意?”

  徐子陵道:“我要警告李世民。”

  寇仲失声道:“什么?”

  变回岳山的徐子陵大摇大摆的返回东来客栈,店主伙计都对他泰若神明,恭敬得不得了。还主动安排他迁入店内北苑最大最豪华的连厅上房,惟恐开罪他这大唐皇帝的老朋友。

  坐在厅内的太师椅里,徐子陵闭目养神,把这几天来的事思索一片,以计划将来的行动。

  他和寇仲现在就像走过横跨高崖的残旧索桥,一下失足,就会摔往深渊,跌个粉身碎骨,故在任何情况都不可以出漏子。

  忽然心生警兆,徐子陵冷喝道:“谁?”

  一人穿窗而入,行云流水的坐入与他相隔一几的太师椅去,笑道:“岳霸别来无恙!”

  徐子陵睁开眼睛,从容道:“原来是`倒行逆施’尤鸟倦。你到长安来,未知有何贵干?”

  尤鸟倦脸上每道皱纹都在发亮放光,压低声音邪笑道:“重出江湖的岳霸果是不同凡响,先搏杀席应于成都,今天又狠挫晃老怪于跃马桥上,风头之劲,天下无人能及。”

  徐子陵装出不耐烦的样子,皱眉道:“我岳山岂是爱被吹捧的人,你若再说废话,勿要怪岳某人下逐客令。”

  尤鸟倦忙陪笑道:“岳霸的火气仍是这么大,闲话休提,小弟今趟来是要请岳霸帮一个忙。”

  徐子陵讶道:“我为何要帮你?”

  尤鸟倦凑近少许,压低声音道:“因为石老邪要杀你。”

  徐子陵淡淡道:“他若要杀我,你尤鸟倦能帮得上什么忙呢?”

  尤鸟倦好整以暇的道:“小弟现在诈作与安胖子同流合污,进行与赵德言合作的一项阴谋,对付的正是你的老朋友李渊。假设岳霸肯答应帮小弟这个忙,我尤鸟倦可立下魔门咒誓,完全站到你这一方来。”

  徐子陵微笑道:“这交易听来对我并没有什么大好处。你究竟想我怎样帮你?”

  尤鸟倦双目邪光剧盛,一字一字的道:“小弟想请你老人家助我去夺得圣舍利,此物对我是生死攸关,对你却是毫无用处。假如你不帮找,它势将落入石老邪手上,当石老邪集邪王邪帝于一身后,他第一个不放过的人就是你,然后才轮到祝玉研和宁道奇。”

  徐子陵很想问他为何石之轩第一个要杀的是自己,但当然不敢真的问出口,否则尤鸟倦不怀疑他是假冒的岳山才怪。

  徐子陵冷然道:“圣舍利藏在哪里?”

  尤鸟倦沉声道:“就在杨公宝藏之内。’’徐子陵心中剧震。

  尤鸟倦应是一直不知邪帝舍利在杨公宝库内,这消息当然不会是从`四川胖贾’安隆处听得,祝玉研更不肯告诉他这宿敌,那么他究竟是从何而知呢?徐子陵凝起岳山的心法,双目射出冷酷的光芒,别头迎上尤鸟倦兴奋狂热的眼神,道:“我从末听过有此一说,你是从谁得悉此事?”

  尤鸟倦道:“请恕小弟卖个关子,岳霸你一言可决,是否肯和我尤鸟倦合作。”

  徐子陵不答反问道:“你知杨公宝藏在哪里吗?”

  尤鸟倦狞笑道:“若我晓得,就不用来求你。但晓得宝藏的两个臭小子,刻下该已在长安,石老邪正在旁虎视耽眈,等待他们去寻丢时好坐享其成。为人为已,岳霸你也该帮我这个忙。”

  徐子陵心中再震,暗忖自己和寇仲实在低估了石之轩的心计和手段。

  寇仲回到沙府,沙福正指挥下人,为宏伟的府第张灯结彩,迎接新春。

  他这时的身份地位自不可与昔同日而语,人人对他执礼恭敬,殷勤亲切。

  沙福放下手上的工作,领他直进内厅见沙天南夫妇。

  沙天南详细问过他为张婕妤治病的事后,欣然道:“这两天来求诊的人络绎不绝,老夫都以一心只为娘娘诊病为由推掉,不过春节过后,一心怎都要应酬一下老夫的朋友。”

  寇仲唯唯诺诺的应允,稍坐半刻,告罪离开,才踏出厅内,给五小姐沙芷箐的贴身俏婢截着,道:“小姐有请先生。”

  寇仲乏辞推搪,只好随她往沙芷箐的南园雅舍走去。

  抵达门外,只听有把娇滴滴的女子声音传出来道:“那个寇仲最爱扮鬼扮怪,不过无论他扮作什么样子,只要我看上一眼,定可把他认出来。”

  寇仲听得魂飞魄散,大叫不妙。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2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三十二卷 第一章 异地逢故
  徐子陵点头道:“难怪尤兄要央我出手助阵,因为必须有足够的实力,方能混水摸鱼,从中得利。不过依我看除非你能清楚把握那两个小子起出宝藏的时间、地点,否则只会白白错过,他们得手后你仍是茫然不知。”

  尤鸟倦胸有成竹的道:“这方面由小弟去操心,只要岳老哥你肯点头,我有十足把握让石之轩栽个大勒斗。”

  徐子陵晓得自己若不点头,休想这个魔门穷凶极恶的邪人肯再透露任何

  消息。他说的话虽然不尽不实,但总会透露出背后真相的一些蛛丝马迹。断然道:“好吧!就此一言为定,我亦不须你立誓。不过假如若被岳某人发觉你尤鸟倦有不老实的地方,休怪我辣手无情,翻脸不认人。”

  尤鸟倦大喜道:“岳老哥放心,这种互利互惠的事,我尤鸟倦怎会蠢的自行毁掉,何况以后大家还可作个朋友嘛!”

  徐子陵趁机问道:“你最好先把计画和盘托出,看看本人该如何配合。”

  尤鸟倦压低声音,身子微靠过来,肃容道:“石之轩要杀你岳老哥的事,绝非我尤鸟倦虚言恫吓。若老哥你知道石之轩、祝妖妇和赵德言这三个现下魔门最顶尖的人物,正首次破天荒联合起来要干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便绝不奇怪老哥你为何会成为要被清除的目标人物之一,因为老哥你已威胁到他们的成败。”

  徐子陵首次相信尤鸟倦为夺得邪帝舍利,有跟他合作的诚意。

  他和寇仲早先从杨文干的行动,推测到石之轩正与赵德言合作,密谋颠覆大唐王朝;只没想到与石之轩势成水火的祝玉妍竟会加入这联盟,三方面各有其庞大的力量,合起来确非同小可。何况现实大唐王室派系斗争激烈,更与敌人可乘之机。

  至此徐子陵故作愕然道:“竟有此事?”

  尤鸟倦道:“他们第一个目标,是要杀死李渊次子李世民,除去此人,唐室将成没牙缺爪的老虎。不过这只是他们表面的目标,事实上他们三人各怀鬼胎,按理都在图谋宝库内的圣舍利,只是谁都不挂上口边罢了!”

  徐子陵皱眉道:“你是从什么地方知道这些事的,安胖子该不肯告诉你吧!”

  尤鸟倦得意的道:“告诉我的是赵德言那奸鬼。他自问武功及不上邪王或祝妖妇当然要找高手助拳。老赵口中虽说不觊觎圣舍利,宁愿它落到我手上,也不想见他给石邪王或祝妖妇取得;但我尤鸟倦岂是这么易受欺骗的人,老赵是看中我懂得提取圣舍利内蕴神功的法门,才蓄意笼络我而已!一旦得到圣舍利,他就会调转枪头来对付我呢。”

  徐子陵讶道:“我岳山从来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你不怕我也向老赵般对待你吗?”

  尤鸟倦好整以暇的道:“先不说你老哥一向言出九鼎,从不做违诺的事。最重要是你的换日大法走的是天竺佛宗的路子,若望图汲取圣舍利的神功,会立即走火入魔,大罗金仙都救你不得。”

  徐子陵冷哼道:“坦白说,我对你们的圣舍利根本全无兴趣,唯一有兴趣的事,就是取石之轩的狗命,这无情无义的疯子究竟躲在那里?”

  直到此刻,他才想通岳山非杀石之轩不可的理由,关键人物是石清璇的生母碧秀心,他乃岳山的红颜知己,石之轩却以卑鄙的手段害死她,以岳山刚暴的性格,不天涯海角的去寻石之轩算帐才是奇事。从岳山的遗卷里对碧秀心的描述,他也不由得对这前代秀外慧中的美女倾佩,而对石之轩的卑鄙憎恨亦油然而生,这心态的产生连他也毫不自觉。今晨他对李渊说要对付石之轩,双方都感到理所当然无庸置疑。但徐子凌仍没深刻的思索出为何定要杀死石之轩,到现在尤鸟倦指出他和石之轩势不两立的情况,他始豁然想通两人间实有倾尽三江两河之水也清洗不去的深仇。

  尤鸟倦道:“天下间恐怕只有安胖子才知石之轩身处何方,安胖子现在成了石之轩的传声筒;石之轩与老赵和祝妖妇之间的交易,亦全由他代表进行谈判,恐怕要到圣舍利出世,这家伙始会现身抢夺,那时就要看你岳大哥的本领。”

  徐子陵双目故意露出凶厉的杀气,缓缓问出最想知道的问题:“寇、徐两小子是否正身在长安?”

  尤鸟倦坦然道:“凭两人精通易容改装之道,又奸猾更胜狡狐,故此各方面的人仍未敢肯定他们是北上还是已潜来长安。最可笑是大家都对此避而不谈,就算明知他们人在那里,一日他们未去碰杨公宝藏,还要想尽办法为他们掩饰。”

  徐子陵放下心来,问道:“若是如此,我们在他们起出宝藏前,应尽?考跎俳?触,只需约定通讯手法,有事时可立即找到对方便成。”

  尤鸟倦点头同意,商量好联络的方法,店夥兴奋的在门外嚷道:“岳公大爷,尚秀芳小姐登门造访。”

  尤鸟倦愕然道:“原来是那丫头,她和明月确像是同一个模子倒出来似的,不阻岳老哥啦!”

  言罢穿窗而出。

  徐子陵应了店夥一声,头皮发麻的等着尚秀芳的来临。

  寇仲牵着俏婢的衣袖,半强迫地把她扯到门阶下的一丛小树后方。俏婢误以为他兽性大发,骇得花容失色,正要呼叫,寇仲及时道:“姊姊勿要误会,我只是想知道谁和五小姐在内里说话。”

  俏婢惊魂甫定,见到他近在眼前的丑陋脸孔,强压下厌恶的情绪,讶道:“相隔这么远,莫先生竟能听到小姐在厅内和董贵妃说话的声音吗?”

  寇仲当然化了灰亦可认出曾和他有一夕之缘,在洛阳跟长安的政治交易中的被李渊纳为妃嫔的董淑妮的声音,这么明知故问,只是暂施缓兵之计。

  再压低声音道:“我练过几天拳脚,耳朵因此比常人灵敏些,董贵妃不是要来找我治病吧?”

  俏婢挪开少许,皱眉道:“董贵妃在洛阳时是小姐的闺中密友,这趟是特来探望五小姐。她们谈了几句,小姐就吩咐我看看莫先生是否回来,并请莫先生前去见面,其他事情小婢就不晓得啦!”

  寇仲心中叫糟,董淑妮摆明是奉杨虚彦之命来察看自己是否寇仲化身。

  设身处地,假若他是杨虚彦,也会作同样的事。就像李世民怀疑“莫为”是他们其中之一的化身那样。

  所谓丑妇终须见翁姑,避得一时避不得一世,心念电转下,把心一横道:“姊姊在这里等我片刻,我到茅厕方便,回来才进去见董贵妃和小姐。”

  俏婢不知是否想到他这丑陋的人如厕时的丑恶形态,脸上露出恶心的神色,别转俏脸道:“莫先生快去快回,唉!”

  寇仲千叮万嘱道:“姊姊千万别自己先进去,否则董贵妃就曾知我到什么地方去哩!”

  俏婢差点要顿足发嗔,没好气的道:“别再没口的叫姊姊,小婢叫小宁,莫先生请快快方便吧!”

  寇仲暗里叫声谢天谢地,匆匆去了。

  徐子陵听着尚秀芳在店主、婢仆等陪伴下,蹬在回廊发出的足音,心中委决难下。

  尚秀芳显然跟真岳山有某种特别的恩怨关系,否则以尚秀芳一向的作风,绝不会这样上门来见岳山。一个不好,自己会被她揭破身份,那就前功尽废。老实说,找不到杨公宝藏实在没什么大不了,可是让石之轩等倾覆李阀,引致突厥入侵,却可不是说笑的。可是一溜了之,则非是岳山的性格,唯有硬撑下去,赌赌老天爷的心意。

  尚秀芳娇柔中隐带点沧桑的动人声音在十丈许外的游廊响起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过来。”

  婢仆应诺后,轻盈的足音由远而近。

  徐子陵沉声道:“尚小姐因何事要来找岳某人呢?”声音悠悠传去。

  尚秀芳没有回答,直抵门前,轻轻的把门推开,步进厅内。

  两人打个照脸。

  尚秀芳带着一顶长及香肩、只露出半张脸庞的御寒风帽,份外强调出她绝世风华与起伏优美的轮廓线条。身下的长裙由多褶裙幅组成,每褶一色,轻描淡绘,淡雅高贵,有种说不出得轻盈潇洒、秀逸多姿。外披白毛裘,亦显得她弱不禁风、楚楚动人、我见犹怜的风韵。

  虽有一半是假装的,但徐子陵确是瞿然动容,那薄如蝉翼跟他的俊脸贴合无缝的面具细致的呈现出一个震惊的表情,浑身剧颤的脱口道:“明月!”

  尚秀芳微微一愕,双目射出难以相信的神色,用神打量他,摇头道:“你真是『霸刀』岳山吗?不,这是没有可能的,岳山早在多年前去世了。”

  徐子陵整条脊骨像给浸在冰水里,生出颓丧失败的感觉,他和寇仲的寻宝和抗魔大计,难道就这么报销吗?

  “啪啪”!

  寇仲运起临急悟出来的“偷天换日缩骨大法”,忍受着无限痛苦,硬以内功改变骨骼和肌肉本来的形状,只要在体态上制造出一点儿不同,就可瞒过董淑妮这狡猾的丫头。

  自练习长生诀的气功,他和徐子陵对自己的身体愈能控制自如,但如此以内气硬改变外型,仍是第一次的尝试。

  片刻后,寇仲抹去额角痛出来的冷汗,感到自己不但矮了寸许,最妙是多出个大肚腩,配合他的丑脸,更是恶行恶相。

  幸好沙家诸女,包括五小姐芷菁在内,眼光多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就算他变形,亦不会觉察。

  安慰自己后,寇仲拍拍肚皮,朝俏婢小宁走回去。

  在瞬那之间,徐子陵从绝望的谷底走出来,看到一丝的曙光。

  听尚秀芳的口气,再看她难以置信的神态,显然尚秀芳并非十成十肯定岳山已死,所以她才要亲自来见他一面。由此推知,她该只是收到岳山的?姥叮??允虑槿杂?转圜的余地。

  当时知道岳山逝世的,就只有碧秀心和石清璇,所以尚秀芳应是从石清璇得到这消息。

  心念电转下,徐子陵叹道:“你是明月的女儿吧,唉!”

  尚秀芳以一个优美的姿态,缓缓揭开风帽,露出风华绝代的秀丽玉容,秀眸不瞬的盯着他道:“你究竟是谁?”

  徐子陵豁了出去,行险一搏道:“难怪秀芳有此误会,当年是老夫故意叫秀心传出的死讯,往事如烟,实在不堪回首!”最后两句,是他根本没有话说,才迫出来的话。

  尚秀芳娇躯剧颤,愕然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徐子陵个人轻松起来,知道押中这一注。不过危险尚未完全安渡,因为他对岳山与尚秀芳之母明月的事一无所知;只要说错扮句话,会立即露出底子。在岳山的遗卷中,从没有提过明月这个女人。但经过李渊一役,他大约把握到岳山的作风,当他对一个人爱恨难分时,便不愿在遗卷中提起这个人。以此类推,对尚秀芳的娘,岳山该是恩怨交缠,令他不愿再去回忆。

  岳山死去近十年,尚秀芳当时该只是十来岁的年纪。所以碧秀心传出岳山死讯的对象该是她的娘明月,想到这里,徐子陵长身而起,移到窗前,常常吁出一口气,负手道:“明月好吗?”

  尚秀芳低声答道:“娘在五年前过世啦!”

  不知是否过份投入岳山这身份,万般感受齐袭心头。

  无论在爱情或事业上,岳山可说是彻头彻尾的失败者。自妻女被“天君”席应所杀后,岳山专志刀道,练成震惊天下的刀法,被誉为天下无双的霸刀,而最后却败于“天刀”宋缺手下,一世英名尽付东流。

  再毁家和惨败这段生命历程内,他曾恋上多位美女,但都没有什么好结果,李渊和他的恩怨,说不定都是因女人而来的。跟祝玉妍的“夫妻”之情,更是一笔胡涂帐。

  徐子陵悲叹一声,黯然道:“罢了!罢了!明月已去,还有什么好说的呢?秀芳回去吧!你长得太像你的娘哩!”

  尚秀芳双目热泪泉涌,颤声道:“秀芳只想告诉岳公公一件事,娘在知道公公假传的死讯时,说了一句话,岳公公想知道吗?”

  徐子陵细意推想,若计算时间,岳山惨败归隐是四十年前的事,尚秀芳的娘那时可能只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否则怎有尚秀芳这么年轻的女儿,故该是东溟夫人的年纪。由此推测,岳山跟明月当是有另一种关系,而非男女之情,尚秀芳唤他作“岳公公”,更证实这种关系。

  沈声道:“她说过什么呢?”

  尚秀芳低声道:“她说很后悔没有听岳公公的话,辜负岳公公的好意。”

  言罢这美女掩脸后退,逃跑似的匆匆走了。

  徐子陵再长长吁出一口气,差点要揭开面具抹掉内里的冷汗,这样的考验尚会陆续而来,下趟他是否仍能顺利过关呢?

  寇仲跨出门槛,两对美目立时朝他射来,反应各异。

  出落的更明艳照人的董淑妮目光先落在他的丑脸上,接着移往他那微凸的肚腩,顺势落到他因肌肉筋骨收紧而显得外弯、令他再矮上寸许的两腿上,双目闪过厌恶的神色,不愿多睹的垂下目光。

  沙芷菁从来没用心看他的样貌体态,虽然他此刻多出很多缺点,她仍没发觉有异,神色如昔的笑道:“莫先生来哩!这位是芷菁的好妹子,现更是皇上的贵人董贵妃,闻得先生大名,特央芷菁请先生来让她拜识。”

  寇仲一揖到地,以他难听的假嗓音道:“原来是贵妃娘娘,请受小人拜见。”

  董淑妮目光再在他身上巡视一遍,露出失望和意兴索然的神态,淡淡道:“这里非皇宫内苑,莫先生不用多礼。”

  寇仲心叫幸得过关,撑着因运功而弄至浑身酸痛难当的身体,以不自然的姿态坐到两女下方远处,接过婢女奉上的香茗,一副恭聆教诲的模样。这时换到董淑妮恨不得他这个丑陋神医快些滚蛋。

  大家都不知如何是好时,沙福飞奔而来道:“太子殿下到,请莫爷立即出见。”

  寇仲心中大讶,李建成为什么事来找他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3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二章 齐王回京
  陪李建成来的是薛万彻和冯立本,三人借东厢跟寇仲密话。沙家的人均不在被邀之列。

  寇仲对薛万彻这个人特别顾忌,皆因看穿他无论才智、武功,在李建成的太子系集团中,均属上上之选。李建成闲话两句后,转入正题道:“听德妃所言,莫先生立志以医道济世,要奉家叔之命游历天下,所以无意在我大唐为官,可有此事?”

  只从他这么快便从尹德妃处获得这消息,便知他和尹德妃过从之密。当然也可能是由常何禀告他知晓的,但这可能性却不大,皆因牵涉到寇仲曾力捧他一事。

  薛万彻和冯立本目光闪闪的凝视寇仲,看他如何回答。

  寇仲当然知他语出有因,看自己是否为可被收买的人,而不惜劳师动众如此迫切的摸到沙家找他倾谈,该有迫在眉睫的事情须得自己的合作。假若他一句话说得不合常情,李建成不怀疑他才奇怪。

  寇仲叹道:“殿下明鉴,男儿出来闯荡,谁不想建立一番功业。只因家叔精于相人之术,确言小人这十年大运中凶险重重,必须孤身走南窜北的漂泊无定,始能化解,才有要小人四处行医的训示。”

  李建成释然道:“原来莫先生有此苦衷,这就易办。本殿下先赠先生一笔盘缠作路费,异日先生倦勤回来,那时本殿下该已一统天下,包保先生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寇仲扮作双目放光的样子,瞧着冯立本把重甸甸的一个袋子放在他身旁几上。

  李建成微笑道:“这里是二百两黄金,小小心意,请先生笑纳。”

  寇仲浑身一震,伏地拜谢道:“多谢殿下赏赐。”

  重新坐好后,寇仲感到冯正本和薛万彻都少去三分戒备,神情比较轻松。

  李建成道:“现在大家是自己人,本殿下也不妨直说白话,假设皇上询问起张婕妤的病因,本殿下希望先生能说实话,就说娘娘怪病的起因,确如先生昨晚在上林苑对本殿下所说的,是中了寒热交侵的缓性剧毒。”

  寇仲暗叫厉害,自己如不识相,自动合作入局,包保不得善终收场,换过是其他人,在这种威逼利诱下,谁敢不乖乖的屈服。

  垂头道:“这个当然,小人懂得怎样向皇上回奏的!”

  李建成三人无不露出喜色。

  薛万彻轻描淡写的道:“莫先生须得谨记,此事万勿主动向皇上提出,需待皇上垂询,始欲语还休的道出详情。在医药上先生是大行家,自比我们这些门外汉更懂得怎样说得天衣无缝。”

  寇仲心中暗惊,日上答道:“这个包在小人身上,小人会仔细拟好一番说词,待皇上垂询时和盘托上。”

  李建成见他这么识相,大喜道:“莫先生果然没有辜负本殿下对你的期望,不知莫先生会在长安逗留多久?”

  寇仲心忖待老子起出宝藏,你跪地央我留下亦不会答应。表面则谦恭地答道:“该还有二十来天,因家叔指示,在一个地方不能停留超过一个月的时间。”

  李建成长身而起,道:“先生既然尚有一段时间留在长安,本殿下就挑两名年经漂亮的宫女来为先生侍寝,保证先生满意。”

  寇仲大吃一惊,暗想这么一来老子的一举一动,岂非全在你李建成耳目的监视下?忙跳起来道:“殿下好意,小人只能心领。因家叔有言,噩运一日未过,绝不可接近女色。”

  李建成愕然道:“竟然有此奇怪禁忌,令叔确是非常之人。哈!如此就待先生云游归来,本殿下再为先生安排吧。”

  寇仲把三人面送到大门,看着他们策骑在亲卫簇拥下离开,正要溜出去与徐子陵见面,撞着二少爷沙成功回来,给他抓个正着,硬要拉回屋内说话,只好大叹倒霉。

  在大堂一角坐下,沙成功欣然道:“莫兄确是医道如神,青夫人被你施针后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以的,疾痛全消,欢喜得不得了,千叮万嘱小弟怎都要请莫兄今晚到风雅阁吃一顿便饭,让她当面道谢。所以小弟曾说过,外表并不重要,最紧要是有没有真本领。不过青夫人你却千万碰不得。嘻!风雅阁除青夫人和喜儿小姐以外美女俯拾皆是,今晚包保莫兄艳福齐天。”

  寇仲心想我到长安来为的是要争霸天下,岂有闲情陪你去嫖妓。露出为难的神情摇头叹道:“我是天生的辛苦命,待会你姐夫常何大爷会来找我,不知又要为哪位皇亲国戚治病,青夫人那边的艳福,只好麻烦二少爷一个人去独享。哈!看我要弄剂补药给二少你补补身子。”

  这番话半真半假,沙成功显然对常何不无顾忌,只好苦着脸道:“没有问题,但老哥可否尽量抽身来打个转呢?否则小弟很难向喜儿交待。”

  此时下人来报,常何驾到。

  寇仲心中好笑,更怕沙成功和常何“对质”,拍拍他肩头道:“小人看着办吧!”

  匆匆出迎常何而去。

  黄昏。

  徐子陵变回黄脸汉的雍秦,与雷九指在侯希白的小院碰头,正准备出外用膳,接者再往赌场,适巧侯希白偷空来到。这并非巧合,而是每天某几个时辰,雷九指都会到这里来守候,看看候希白留下的消息,又或要见面。

  侯希白劈头道:“李元吉和杨文干回来哩!”

  徐子陵和雷九指脸脸相觑,这或者表示两人放弃在关外截击他们而改在长安动手,又或猜到他们已潜入长安,那更自然要赶快回来对付。

  侯希白道:“此事相当奇怪,据消息说子陵和少帅曾现身关内长安附近另一大城渭南,还与当地京兆联的人碰上,打伤几个人,所以李元吉等才闻讯赶回来的。”

  雷九指讶道:“这些消息希白是从甚么地方听回来?”

  侯希白答道:“是秦王府的人告诉我的。刚才我再见秦王,他问我若与可达志动手过招,有多少分胜算。我想起可由子陵代包,遂说有五成把握,秦王听后非常高兴,送我十两黄金,刚好是李建成赠金的双倍。”

  雷九指向徐子陵道:“李世民该是对李建成忍无可忍了。”

  徐子陵点头道:“该是如此,所谓佛也有火!李建成最大的失着是引入突厥人,令李世民感觉到自己正身处险境,事实上关中的派系斗争,其成败已演变至东突厥能否大举入侵的关头。”

  侯希白道:“照我看李世民非常头痛,在战场上他虽是战无不胜的统帅,但回到长安,面对的却是另一种的斗争手段,阴谋诡计,无所不用其极。且李建成终是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又与李渊的宠妃结党,兼之有魔门和突厥人在背后撑腰,李世民可说完全陷于挨打的劣势,我实在想不到有甚么方法可帮他的。”

  雷九指不解道:“李世民在大唐军中极具威望,只要一声令下,岂非可把李建成打个落花流水,连李渊也无可奈何。”

  侯希白摇头道:“唐室行的是府兵制,打完仗回家,府兵归田,与寻常百姓无异。如果中央要徵调府兵,发下军符到地方州县,由州县的刺史与折冲都卫共同验明军符无误,始能发兵。训练则于每年冬季各在地方进行。试想李世民若要起兵遣返,首先须从李渊手上取得军符,其次这么大举动员,怎会不惊动李建成,可能府兵未至,天策府便给捣成碎泥。”

  徐子陵开始明白杨文干的作用,像这种雄霸一方的大帮会龙头老大,不须军符,即可发动大批人手来对付任何人。而以可达志为首的突厥高手,更可在这种形势下举足轻重。

  侯希白又道:“李世民曾多次请求李渊让他发兵进攻正虎视耽耽太原的刘武周和宋金刚,都被太子和妃缤党进言破坏,正是怕李世民见形势不妙,在外拥兵自立,甚至掉转枪头来攻打长安。”

  雷九指恍然道:“难怪李世民这么看重你这个外人,假若你能狠挫可达志的威风,至少可杀杀李建成的气焰。环顾天策府,虽是高手如云,可是连长孙无忌都在可达志手上吃了亏,单打独斗下,确无能与可达志撷抗的人。”

  侯希白苦笑道:“所以秦王着我明晚随他到皇宫参加年夜宴,这趟要看子陵的功夫啦!”

  徐子陵愕然道:“明晚!唉!我刚想告诉你一个对付杨虚彦的计划,不巧的也正是要在明晚进行。”

  接着把杨虚彦可能于明晚于同兴社吃年夜饭时刺杀高占道的事详细道出。

  侯希白听得眉头大皱时,雷九指笑道:“放心吧!杨虚彦与唐室关系密切,这种场合怎敢不出席,假设他真的要从事刺杀行动,也只会在事前成事后,又或托词离开。只要我们部署得当,仍有机会把他干掉。”

  侯希白双日放光,道:“这趟绝不可让他溜掉,否则子陵和少帅的身分将会光。”

  徐子陵笑道:“就算他明知我们身分,又或临阵时成功溜掉,亦绝不会把事情张扬出去,只是我们的处境更危险而已。”

  两人不解的瞪着他。

  徐子陵进一步解释道:“道理很简单,皆因他的师傅,也是侯兄的师傅石之轩,正苦待我们去把杨公宝藏起出来,其他的事在他看来都是次要的。”

  雷九指拍腿喜道:“这就更能令我们可放手而为,再无任何顾忌。”

  侯希白道:“今回该轮到小弟把这两天扮作莫为所发生的事,一字不漏的说给子陵听吧!”

  寇仲把常何反拉出大门,煞有介事的低声道:“出门再说。”

  常何着同来的四名手下让出一骑予寇仲,两人并骑驰出沙家新宅,朝跃马桥的方向走去。

  寇仲装出一脸苦恼的神色,“痛不欲生”的道:“小人给二少爷缠得差点没命,幸好有你常大人来解围,否则都不知如何脱身。”

  常何笑道:“成功是否要先生去为艳名远播的青青夫人治病呢?”

  寇仲道:“治病没有问题,最怕他要我去和青楼的美人儿喝酒应酬,酒能乱性,色更厉害。小人练的是童子功,若给破掉,那就三十多年心血尽付东流。”

  常何露出同情的神色,一时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寇仲打蛇随棍上的道:“常大人可否帮小人一个忙?”

  常何显露出义气男儿的本色,拍胸道:“莫兄有甚么事尽管说出来,小弟力所能及,必为你办妥。”

  寇仲压低声音道:“这两天我日夜不停的为人治病,累得差点没命,回家后又给二少缠死。嘿!你也知我有时是要独自一人静静地休息。我可否在躲起来时,就推说应你之请去给人看病。”

  常何欣然道:“这个没有问题,不过皇上命我通知你,明晚宫内的年夜宴,莫兄定要出席,届时小弟会来接莫兄入宫。”

  寇仲刚才一番说词,无非为找藉口不留在沙府吃团年饭,好去应付杨虚彦的行刺,此时为之哑口无言,心叫糟糕。

  常何又道:“莫兄已成长安最受欢迎的人,不但皇上和太子殿下看重你,连今早才回来的齐王也要请你今晚到风雅阁相叙,这个小弟可不敢代你推却。”

  寇仲心中叫苦,兜兜转转后,仍是要赴齐王元吉的晚宴,颓然道:“我明天不是大清早就要入宫为娘娘诊病吗?”

  常何道:“齐王当然晓得,故莫兄只要到他的宴会转转便成。”

  寇仲作最后努力,叹道:“常兄好像忘记我练的是童子功,最怕色诱。”

  常何道:“这个包在我身上,我会暗中通知齐王,请他安排妥当,包保没有人色诱你老兄。”

  寇仲苦笑道:“齐王的宴会往甚么时候举行?若还有点时间,我就回家好好先睡一觉,恢复些精神,这叫养生之道。”

  常何往西沉的太阳瞥上一眼,道:“尚有个许时辰,莫兄迟到也不打紧,小弟会为莫兄说话的!”

  寇仲一声告罪,勒转马头,飞也似的溜掉。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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