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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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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384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三章 面对挑战
  寇仲把马儿交给沙家府仆看管,接着到侯希白的密巢找徐子陵,此时侯希白刚离开,徐子陵和雷九指正在研究赌术,准备待会再往明堂窝大杀四方。

  寇仲劈头向两人道:“李元吉回来了!”

  徐子陵早知此事,当然不会因此惊异,点头道:“因为有人制造我们入关的假象,李元吉当然要赶回来。寇仲愕然道:“你竟然知道的比我详细。”

  雷九指为他斟茶,把侯希白的话转述与他。

  寇仲摸着茶杯底,沈吟片刻,皱眉道:“制造假象的人究竟是想害我们还是帮我们?”

  假若他们尚未入关,而杨文干的情报网因为误以为他们已经入关以致懈怠下来,当然有利于他们前进关中;如若他们以在关内,因替身曾在关外现身,自然会使人更不怀疑他们此刻的身份。不过当人人都晓得他们到了长安,会提高警觉,大大加重压力。”

  徐子陵沉声道:“不要轻估敌人,制造假象者肯定是深悉我们性情与作风的人。”

  雷九指一呆道:“子陵为何有此推论?”

  寇仲挨往椅背去,伸个懒腰道:“陵少之言有理,若我猜的不错,这定是妖女的手段,她甚至晓得莫神医就是我寇仲,故意用此法向我们增加压力,迫我们及早去把杨公宝藏起出来。”

  雷九指色变道:“为何不是石之轩或赵德言,而是妖女呢?”

  徐子陵同意寇仲的看法道:“因为她最熟悉我们,甚至熟悉我们长生诀气功的底细。别人会因寇仲精通医术而不怀疑他是寇仲,可是只要晓得神医莫为的治病方式,会立即看穿识寇仲乔扮的。”

  雷九指忧心忡忡道:“此事非常不妙,我们该如何应付?”

  寇仲笑道:“放心吧!阴癸派绝不会把这珍贵的秘密传开去,皆因她们要独吞邪帝舍利,故还要努力为我们护航,这假象正是一种手段。”

  接着苦恼的道:“明晚宫内举行年夜宴,李渊指定要我参加,这事真令我头痛。”

  徐子陵淡淡道:“我和你有同样的烦恼,幸好杨虚彦亦要赴这夜宴盛事,只要我们定好应变之法,该可应付得来。”把侯希白的情况顺带说出来。

  寇仲忽然双目发光,道:“最佳的寻宝时刻,肯定是在明晚无疑,因为所有人都集中在皇宫内,事后饮饱食醉,更没闲情四处巡逻看看有没有人暗中寻宝,陵少以为如何?”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你查到宝藏在那里了吗?”

  寇仲信心十足的道:“明早为张美人儿把脉问安后,小弟已得工部尚书大人刘政会允许,到工部的宗卷室查阅跃马桥附近建筑的资料,只要找到年份吻合又或由杨素亲自督建的屋宇,等若找到宝藏的入口,这重任包在小弟身上好啦!”

  雷九指逐渐习惯他的作风,语重心长的道:“由鲁师设计的密库,绝不会这么容易被看破的。”

  寇仲转向徐子陵道:“今晚李元吉会在风雅阁请我吃饭,你可知道风雅阁的漂亮老板娘,同时也是李元吉心仪的美女是谁呢?”

  徐子陵愕然道:“是哪一位?”

  寇仲凑过去,神秘兮兮的道:“就是曾经对我们恩将仇报的青青姑娘。”徐子陵茫然道:“谁是青青?”

  寇仲早猜到他这般的反应,笑吟吟解释清楚,叹道:“这证明她是个有良心的人,才会事后内疚于心。”

  徐子陵记起高占道的话,道:“真巧,查杰跟你沙家的二少般,都是拜倒于喜儿裙下的追求者,希望他只是一时之兴,勿要沈迷。”

  寇仲倒没把这事放在心上,从怀内掏出李建成赠送的金子,放在桌面,笑道:“这是我参加的一份赌本,赢了可要算我一份。”

  雷九指立时双目放光,长身而起,把金子纳入怀内,哈哈笑道:“兄弟们!出动的时候到啦!莫要辜负大好时光。”

  寇仲道:“且慢!趁尚有点时间,雷老哥最好过两招医理给我防身,好教不用给人问的哑口无言。”

  雷九指欣然道:“论吹牛皮,本人肯定是高手的高手,凭少帅的资质,我包保可在一个时辰内教晓你。”

  寇仲失笑道:“我不是想跟你学吹牛皮,而是想真正学些医学上的窍门理论,不用给人问起来时乏言应付。”

  雷九指两眼一翻,道:“这有分别吗?”

  徐子陵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寇仲瞪他一眼道:“亏你笑得这么痛快,我始终觉得今晚李元吉是宴无好宴,非只是为感谢治好青青的病那么简单。换过是你,今早才从外地长途跋涉地赶回来,晚上便要不辞辛劳的宴请只为情人诊病的大夫,这是哪门子的道理?还要三催四请,特别差常何来要老子去赴宴。”

  雷九指沉吟道:“听说南海派的掌门人梅洵不但武技强横,且智计绝伦,定是他生出疑惑,所以布局来试探你的真伪。”

  徐子陵道:“幸好你和沙家早有前缘,若是在沙家来长安途上才突然横里杀出来,他们不肯定你是冒充的货色才怪。目下只能是真假难辨,疑惑丛生。”

  两人禁不住为寇仲担忧起来,李元吉等人与李建成情况不同,皆因他们是四处追捕、搜索寇仲和徐子陵二人,任何来历不明的人亦会被他们怀疑。

  否则以李元吉的身份、地位那会亲试探。

  徐子陵皱眉道:“医学理论繁比天上群星,你这么急就章的去硬学,遇上懂医理的人,不错漏百出才是奇事。”

  雷九指拍腿道:“有啦!医学理论虽历代层出不穷,但追源流,仍以皇帝内经为圭臬,莫出其右。凑巧老哥我曾对皇帝内经下过一番苦功,就选其中论及四气、阴阳、五脏、经脉、气血等条目的精要,尽传与你,到时少帅临场发挥,说不定可以关。”

  徐子陵担心的道:“若对方问及用药的实际问题,他怎么应付的来。”

  寇仲苦笑道:“怕不得那么多啦!到时只好随机应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雷九指道:“这个也不成问题,我顺道把神农本草经的歌诀说几首你听,到时只讲大概,不谈细则,除非对方是精通医道的高手,否则休想察破。”

  寇仲作揖道:“师父请赐教,小徒正洗耳恭听。”

  这晚的北里特别热闹,徐子陵的“雍秦”和雷九指扮的山东行脚商“温宽”,随便找间饭馆填饱肚子,来到明堂窝门外。

  徐子陵不解道:“说到底我们针对的是香家,为何不直接到他们开的六福赌馆,狠狠赢他们一把,我赌起来亦可心狠手辣点。”

  雷九指胸有成竹的道:“这正是关键所在。要知明堂窝和六福赌馆各有各的后台,虽是死对头,却都奈何对方不得。依江湖规矩井水不可犯河水,就算『大仙』胡佛有信心胜过自己的赌术胜过『神仙手』池生春,亦不能到六福去踢场。但有你这外来的高手就是另一回事。老弟乃聪明人,该明白我的我的话吧!”

  徐子陵恍然大悟,这才明白雷九指为何要他在赌国闯出名堂来,当他成为能在赌桌上与“大仙”胡佛争雄决胜的对手,将成为六福赌馆拉拢的对象,利用他来打击对手,这确是混进香家的奇谋妙计,真亏雷九指想得出来。

  皱眉道:“为何你以前说及这方面的事,都是语焉不详,早点说出来,让我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斗志也会高昂点儿。”

  蹄音响起,七、八骑迎面驰来,其中一人赫然是尔文焕,见到徐子陵这黄脸汉,登时双目发亮,凑到策骑旁行的可达志说了两句话,可达志一对眼睛精光大盛,朝徐子陵瞧来。

  徐子陵尚是首次遇上可达志,但也向寇仲般一眼把他认出来,心叫不妙,避开他的眼神,扯着雷九指进入明堂窝去。

  雷九指感觉到不妥当,问道:“什么事?”

  徐子陵解释两句后,道:“温兄仍未答小弟刚才的问题。”

  雷九指下意识的瞥一眼入门处,道:“我不清楚向你说明,是不想你有得失之心。赌博这玩意最邪门,愈想赢,输的机会愈大。嘿!他们没有跟进来。”

  徐子陵道:“以长林军的横行霸道,肯定不会放过我,让寇仲来解决他吧!”

  雷九指愕然道:“这与寇仲有什么关系?”

  两人步入主大堂,挤身在众多赌客间,却完全没有安全的感觉。

  徐子陵道:“由于明晚我可能要代莫为出战可达志,所以今晚绝不宜与可达志动手。麻烦雷老哥到风雅阁设法通知寇仲,着他这神医诈作约了我们到这里赌钱,我将可必过此劫。只要我留在赌场里,可达志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所以时间该来得及。”

  雷九指喜道:“我去后你到地皇堂赌番摊,赢够一千收手。千万要待我们来到才可离开。”

  一股脑儿把怀内所有银两金锭全塞给他后,匆匆去了。

  徐子陵心中苦笑,暗忖这趟只能自食其力,孤军作战。

  寇仲策骑进入风雅阁,甩蹬下马,尚未道明自己是齐王李元吉的客人,常何已迎上来,扯着他到一旁,道:“齐王在等你,由我陪你进去吧!”

  寇仲道:“怎好意思呢?要常兄亲自出来接我。”

  常何挽着他衣袖,沿林间小径朝东院走去,风雅阁四座院落全部灯火通明,不时传来笙歌管弦和喧笑的声音,气氛热闹,跟早前寇仲来为青青治病的情景相比,像分属二个不同的天地。

  常何低声道:“齐王似乎很着意莫兄的出身来历,刚才不住向成功探问,其实他问我便成,为何却如此转折?”

  寇仲心内对常何好感大增,他是当自己是好朋友,才肯早一步来警告自己。

  耸肩道:“小人身家清白,并不怕人知道。”

  常何停下来道:“此事异常复杂,我很难向莫兄解释清楚。简单的说,就是目前长安正处风声鹤唳,因为怀疑有两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已潜来长安有所图谋,而齐王正是负责捉拿这两个人的统帅。他们怀疑莫兄,亦非没有道理,原因在他们不晓得莫兄乃我岳父大人的素识。刚才从成功口中释清疑虑,该没有问题啦!”

  寇仲很想问他沙成功究竟说过些什么话,但当然不敢问出口,只道:“是什么人这么厉害?”

  常何道:“此事莫兄还是不知为妙,小弟特别出来迎接寇兄的另一个原因,是今晚出席的人中,有『活华陀』韦正兴在内。”

  寇仲脊骨立时直冒寒气,失声道:“什么?”

  常何谅解的道:“我知莫兄不想见到他,这人对莫兄既妒且忌,一副同行如敌国的样子,我也不欢喜他。若事先知道齐王请他来,我就索性给莫兄推掉齐王今晚的宴会。”

  寇仲正犹豫该否掉头走时,常何道:“进去吧!万事有皇上和太子殿下为莫兄撑腰,韦正兴怎都不敢太过份的。”

  寇仲暗叹一口气,像赴刑场的死囚般,给常何“押”进东院去。

  庄家从铜罐中抓出一大把铜码子,一下子洒在桌上,在围着赌桌的数十赌徒尚未看清楚前,以薄铁做的圆罩子一把盖上,唱道:“诸位官人请下注,押一门中一门一赔三,押两门中一门一赔一,看定下注。”

  唯一没有看的是徐子陵,他是用耳去听,他听了五铺,到这一轮才下注,把百两通宝的筹码押在二门上。

  对普通人来说,铜码子洒注桌面的声音只是连串密集的脆响,但落在徐子陵的灵耳内的猜准筹数。可分辨数目的声音组成,在他心无二用的专注聆听下,刚才五铺中他曾三次听出了分别,地皇厅比昨晚更热闹,赌氛炽烈。

  众客纷纷下注。

  大局已定,庄家左手一把掀起盖子,右手运作“扒摊”,熟练的把码子四个一组的分开来,数十颗摊子转瞬变成七、八堆,剩下的正好是二数。

  有人雀跃欢呼,有人叹息失望,亦有人羡慕徐子陵下的百两重注。

  庄家呆一呆,深深盯徐子陵一眼,才以一赔三的赔率按九成派彩陪给徐子陵。这是赌场的规矩,以赌注的一成作抽头,钱先取走作计。

  香气袭来。

  徐子陵不用看亦可凭这熟悉的香气,晓得是杨文干的小妾来到身旁。

  虹夫人温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道:“这位官人,奴家下一铺可随你下注吗?”

  徐子陵叹一口气,朝她瞧去。

  寇仲跨过门槛,踏入东院最大的厅堂,立时成为厅内各人目光的众矢之的。

  齐王李元吉锐利的目光在他身上打个转,带点自持身份的傲慢只以手势向他打招呼,坐着笑道:“莫先生之名,如雷贯耳,赐坐!”

  坐在李元吉另一边的青青容光焕发,盈盈起立,报以感激的笑容,并向他施礼问好。

  寇仲尽力不在神态上露出任何破绽,环目一扫,除韦正兴和沙成功外,陪席的尚有南海派掌门风度翩翩的梅洵,李元吉的大将秦武通,身手可与“天策府”像长孙无忌、尉迟敬德等媲美的丘天觉,曾被他击伤的陇西派高手“柳叶刀”刁昂。

  不认识的还有位造貌岸然,神情倨傲的老者和一位身穿官服的中年汉。

  一番场面客气话后,李元吉逐一为寇仲介绍席上各人,那老者竟然是陇西派一派之主金大椿刁昂的师傅。

  官服汉子则是李元吉另一心腹将领职衔“护军”的宇文宝。

  以这般实力。一旦拆穿寇仲的身份,任他三头六臂,也休想能从容突围逃生。想通这点,寇仲豁了出去,决意全力与韦正兴周旋到底。

  酒过三巡。李元吉哈哈笑道:“今晚我们把酒尽欢,千万不要因本王在座而讲求礼节。一切随便。”

  佳肴美点流水般奉到席上来。

  久违的喜儿此时入厅抚琴唱曲,沙成功当然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己。

  长大了的喜儿确出落得如花似玉,不比艳光四射的青青逊色,难怪有这么多裙下之臣,查杰亦对她情不自禁。

  一曲既罢,李元吉邀喜儿入席。坐在梅洵之旁。沙成功虽恨得牙痒痒的,却无可奈何。

  照寇仲所见,论身家沙成功可能比座上大多数人富有,可是一来是初来甫到,二来本身欠缺权位身份,所以席上诸人表面虽对他客气有礼,其实没有人看得起这二世祖。换过沙天南当然是另一回事。

  李元吉欣然道:“不见才个许月,喜儿无论琴技曲艺均大有进步,余韵绕梁,我们敬她一杯。”

  众人轰然对饮。

  李元吉接着向陇西派派主金大椿打个眼色,金大椿微微一笑,向寇仲*溃骸柑*说莫先生不但医道如神,且精通武功,不知先生家传之学,属于南方哪个流派?”

  青青讶道:“莫先生竟来自南方吗?从口音真听不出来。”

  寇仲心道若不改变口音,只凭耳朵便可听出他是来自扬州。先向青青微笑点头,后者娇躯微颤,似是认出他的眼神。吓得寇仲魂飞魄散,忙把目光移往金大椿,苦笑道:“小人的武功全由家叔所传,他教我什么我练什么,好像正式的名堂是『混元童子功』,至于是什么流派,恐怕要问他才晓得。”

  梅洵鹰隼般的眼神利箭的投到他脸上,务要把他看通看透,语调却平和无波的淡淡道:“令叔身兼医术武学两者之长,该是南方家传户晓的人物,可能是在下孤陋寡闻,竟从未听过令叔这号人物。此事非常奇怪。”

  常何微笑道:“所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中原武林卧虎藏龙,莫先生的叔叔正是那种不慕名利的高人异士,梅掌门未听过,该是平常不过的事吧!”

  这番反驳的话颇不客气,听得齐王元吉亦眉头略皱,不过常何在皇宫举足轻重,更得李渊和李建成宠信。连李元吉自己也不愿开罪他。

  梅洵却丝毫不以为忤,含笑点点头道:“常大人所言甚是。”

  寇仲见常何这么不怕冒得罪李元吉之险,为他出头,更肯定常何是有义气的人。

  豪情忽起,抛开一切顾虑,洒然笑道:“家叔常说人怕出名猪伯壮,又说练武功是用来救人的。请求以武入医,故能另僻蹊径,创出与别不同的路子。”

  韦正兴乾咳一声,道:“说起医学,韦某有一事请教莫先生。”

  寇仲硬着头皮道:“韦先生请赐教。”

  他最怕的事情,终于发生。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5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四章 险露破绽
  在近处看,虹夫人明眸皓齿,不但没有半分残花败柳的感觉,还青春焕发迫人而来。

  徐子陵到现在仍弄不清楚她看上自己什么?但八成该离不开他的赌术,礼貌地点头微笑,潇洒自然的略耸肩头,表示不会介意。

  码子再给盖上,由于给虹夫人分了心神,他听不出这铺码子的数目,却仍毫不介怀把连本带赔的四百两筹码全押在三门上。

  虹夫人讶然瞧他一眼,并没有跟他下注。

  徐子陵首次感到虹夫人大不简单,她刚才分明是故意扰乱他的注意力,教他不能用神聆听。而他仍押下重注,正是要她看不破自己的虚实。

  他忽然感到另一对眼睛正在左旁的人丛内向他灼灼注视,他随意望去,赫然碰上一对熟悉的美丽睁子。

  摊开。

  众人无不露出倾听的神色,静待两大医道高手过招较量。

  李元吉和梅洵表面上虽神态轻松。事实上无不全神贯注,以应付任何突变。

  他们曾多次领教到寇仲和徐子陵的通天手段,所以寇仲扮的神医虽只有少许嫌疑,仍不敢轻忽,务要证实他的真伪。

  现今长安的外来人中,最受瞩目的三个人分别是“霸刀”岳山、莫为和神医莫一心。谁都不怀疑岳山会是冒充的,莫为则由李世民查清楚确是来自巴蜀的新晋武林高手,只有这神医尚未有人真正起过他的底,而李元吉甫返长安,先要弄清楚这点,才可定下以后防范对付寇仲和徐子陵的策略。

  今趟李元吉无功而返,大失面子,故不肯错过任何机会。

  假若寇仲非是得李渊恩宠和感激的人,以李元吉横行霸道的作风,早把他抓起来看看是否经过易容改装,目下则只能以旁敲侧击的方法,看看他是否真神医。

  寇仲心内十五十六时,韦正兴从容道:“观先生治人之法,以施针为主,用药为辅。像为沙二少尊翁和青夫人治病均纯以针治,只在为张娘娘诊治才涉及用药,所以韦某想请教先生有关用针的诀窍。”

  寇仲暗付老小子你倒查探清楚,即管放马过来吧!

  笑道:“小人正洗耳恭聆。”

  韦正兴道:“古书有云:善用针者,从阴引阳,从阳引阴,以右治左,以左治右,以我知彼,以表知里,以观过与不及之理,见微得过,用之不殆。不知这番道理,如何用于针炙之术上呢?”

  寇仲表面虽含微笑,事实上连这番话的真正意思亦弄不清楚,只知他问的是关于什么阴阳、左右、表里等等空泛的医理。

  不独他听得一塌糊涂,在座者对这么专门的医学用语,只能是一知半解,甚或不知所云。

  幸好吹牛皮乃寇仲的看家本领,眉头一皱,话上心头,侃侃而言道:“医理不但要活学,最紧要是活用。所谓左右表里虚实,说到底仍不过份阴分阳,而阴阳本为一体。分开来则孤阴不长,独阳不生。我们医家用针的上者下取,下者高取,又或以左治右,以右治左,无非是针对阴阳相辅相乘的道理。不知小人愚见,能否解先生的疑惑?”

  韦正兴为之愕然,他要求的标准答案。是用针最紧要追求中和之道,只要寇仲如此作答,他可穷追猛打,细问施针法理,看看寇仲是否有真材实料。岂知寇仲以武学入医道,说出一番令人难辨真伪的道理,再加插几句内经素问的针法,使他一时乏言问难。

  元吉等见状都以为寇仲的医理比韦正兴更高明,登时怀疑大减,轻松起来。

  常何对元吉找韦正兴来挑战寇仲,早心中不满。举杯道:“莫神医说得真精采,我们敬他一杯。今晚的医学讨论至此为止,下去只谈风月。”

  常何乃李渊的爱将,李建成亦对他笼络有加,元吉不能不给他面子,只好举杯附和。沙成功见寇仲对答如流,感到大有光采,作第三个举杯的人。

  众人只好举杯饮胜。

  青青当然站在寇仲这一边,放下空杯时,挨近元吉少许媚声道:“为答谢莫先生相救之情,青青今晚破例唱一曲助兴。”

  众人轰然叫好时,梅洵微笑道:“且慢!我们这里有位伤者,想请莫神医先过目断症,然后再欣赏青夫人迷人的歌声。”

  常何脸色一沉,待要发作,不过梅洵的妹子被李建成纳为妃嫔,他亦颇为顾忌。

  李元吉微露错愕神色,显然不明白梅洵这奇兵突出的一招背后有什么*馑肌*

  韦正兴则环目四顾,似是要比寇仲先一步找出梅洵所指的病人来。

  寇仲的心却静如井中之月,但亦暗呼厉害。

  这全是梅洵一种攻心的策略,表面看在座诸人均是脸色如常,不觉有人受伤。但假若莫一心确是寇仲或徐子陵冒充的,由于晓得刁昂曾被寇仲重创,内伤至今未愈该是合情合理,而凭此猜出伤者是刁昂,就正中梅洵此计。

  心念电转下,寇仲基于三个理由肯定刁昂该完全复原。

  首先是他如常饮酒,患内伤的人最忌就是酒精的刺激;其次是连韦正兴都看不出他身有内伤,他这真大夫的“望”功该比寇仲这假神医可靠得多;第三,亦是最重要的一点,假设刁昂仍是内伤末愈,那梅洵将不能借此指证寇仲是“猜”出来的。

  只从梅洵在这么眨眼的工夫想出如此妙计去试探寇仲,即知此人不负智计之名。

  有他助李元吉,以后必须小心应付。

  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寇仲身上。

  寇仲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来回巡视多遍,微笑道:“请怨小人眼拙,看不出谁有伤病在身。”

  李元吉鼓掌道:“莫先生真是目光如炬,现在就请青青为我们高歌一曲。”

  青青欣然离座时,寇仲向常何使个眼色,暗示曲罢该是离去时刻。

  “三门中!”

  徐子陵自己也大出料外,想不到纯靠幸运胜出此局,一赔三足足赢得过千两的筹码。

  身旁的虹夫人呆瞧着他押在三门上的筹码。完全把握不到他是凭什么方法押中的。

  在左方杂于赌客中的胡小仙,“大仙”胡佛的俏丽女儿,更看得目瞪口呆,莫测徐子陵的深浅。

  徐子陵赢足雷九指千两之数,收起赢回来的大堆筹码。离开赌桌,还对虹夫人微微一笑,似在说她坐失赢大钱的机会。

  虹夫人在背后追来,低声道:“官人请留步。”

  徐予陵洒然停下,别过头来微笑道:“小姐有何指教?”

  虹夫人挟着香风,来到他身旁嘘气如兰的道:“这位官人高姓大名?”

  徐子陵报上姓名,虹夫人正容道:“雍兄可知自己锋芒太露,正身陷险境。”

  徐子陵耸肩道:“难道明堂窝连千来两银子部输不起,妄顾江湖规矩,要来谋财害命吗?”

  虹夫人轻描淡写的道:“在一般情况下,当然不会发生这种事,可是现今长安正处于非常时期,各大势力互相倾轧,没有背景和后台的人一旦卷入这激斗的旋涡内,必遭没顶惨祸。”

  徐子陵打蛇随棍上的道:“夫人可否说清楚点。”

  虹夫人欣然道:“我们到一旁坐下再说好吗?”徐子陵心想横坚寇仲和雷九指尚未前来,就让她为自己打发时间,顺道查探她为何看上他,若能多知点杨文干的阴谋,将更为划算。

  常何和寇仲离开东院。

  他们的藉口是要明早入宫为张婕妤治病,这尚方宝剑一出,以李元吉的威霸强横亦不敢阻止,立即放人。

  常何忿忿不平的道:“太过份啦!若给皇上或太子殿下晓得此事,必会痛责齐王。”

  寇仲正庆幸过关,反安抚他道:“常大人勿要将此事放在心头。家叔有言不招人忌是庸材。现在小人招人妒忌,理该高兴才对。”

  常何赞道:“莫兄真豁达。”

  这时两人来到大门的广场,自有人率来马匹,侍候他们登上马背。

  驰出大门,寇仲一眼瞥见雷九指扮的温宽,忙道:“常大人若不介意我想独自回府,好静心思索明早为娘娘诊症方面的问题。”

  常何习惯常他这“怪癖”,只好答应。

  虹夫人偕徐子陵到一角坐下,接过侍婢奉上的热茶,美目先警觉地扫视远近,低声道:“雍兄可知惹起了胡小仙的注意,这妮子是明堂窝大老板『大仙』胡佛的女儿,不但在赌桌上赌得狠,平常行事亦心狠手辣,雍兄遇上她时,千万要小心。”

  徐子陵胡意露出色迷迷的神色,道:“就是刚才看我下注的标致娘儿吗?”

  虹夫人看在眼内,双目亮起来,微笑道:“雍兄今趟来长安,是否只为赌而来?”

  徐子陵道:“我花钱的本领,比赌钱更要高明,闻说长安的赌场最讲江湖规矩,所以来赚些使用。但听刚才夫人所言,情况却并非如此,看来我要赶快离开才行。”

  虹夫人道:“雍兄若只是求财,就简单得多,只要雍兄背后有人撑腰,爱怎样赌也可以,雍兄心目中要赢多少才感不虚此行?”

  徐子陵早从雷九指口中,得悉赌林高手亦有本身的行规,不敢逾份,否则会遭到赌场的报复。所以赢够一定的金额,必须收手。

  闻言后油然道:“本来只要赢够千两黄金,雍某会立即离开长安。”

  虹夫人欣然道:“雍兄可知若奴家表示与你没有任何关系,包保雍兄不能安然离开。”

  徐子陵心道这就是威迫利诱了,微笑道:“夫人有什么吩咐,尽管说*隼矗?*看雍某能否办到。”

  虹夫人压低声音道:“奴家的要求雍兄当然胜任有余。在新春佳节期间,奴家会安排雍兄和一些豪客对赌,雍兄虽依奴家指示以定输赢,输的钱由奴家出,赢的全归雍兄,雍兄意下如何?其他的事雍兄不要问也不用知道。”

  徐子陵故意露出贪婪神色,道:“这么便宜的事,教雍某怎能拒绝?”

  虹夫人媚笑道“只要雍兄依奴家之言办妥此事,雍兄定可安然离去。”

  徐子陵皱眉道:“请恕雍某率直,大家既然都是到江湖来混的人,夫人凭什么作这样的保证。”

  虹夫人淡然自若道:“雍兄只要随便找个人来问问我虹夫人究竟是谁,当知奴家所言非虚。”

  此时雷九指现身远处,向他打出妥当的手势。

  虹夫人若无其事的道:“你的朋友温宽回来哩!”

  徐子陵心中大懔,知虹夫人已弄清楚他的“假底子”。

  寇仲步人明堂窝的主大堂,尚未看清楚环境,后面有人追着来叫道:“莫先生!莫先生!”

  寇仲愕然别头望去,赫然是沙家大少爷沙成就,大奇道:“怎会在这里碰上大少爷的呢?”

  沙成就神采飞扬的道:“这句话该由我问莫先生才对。”

  寇仲有点尴尬的道:“我这人身上不可有银两,有了便手痒,刚巧路过,见这所赌场很有规模,顺道进来逛逛。”

  沙成就扯着他到一旁坐下说话,道:“你不是和成功去赴齐王的宴会吗?”

  寇仲道:“那是什么宴会,而是考教我医术的辨证会,连大舅爷都看不过眼,与我先走一步。”

  沙成就道:“齐王的声名在长安一向贬多于誉,不过有皇上和太子看着我们沙家和莫先生,我们就不用卖他的账。”

  寇仲忍不住问道:“大少是来赌两手吗?”

  沙成就笑道:“不要用这种眼光看我,我沙成就虽然好赌,但赌得既有分寸,且赌得精。早在洛阳我已是赌圈的名人。”

  寇仲讶道:“原来大少爷是赌林的高手,失敬!失敬!”

  沙成就傲然道:“洛阳论赌术。首推荣凤祥,而我正是他赌术的嫡传弟子,所以莫先生不用为我担心。这里人挤,我们到内厅去试试手气如何?”

  寇仲本约好徐子陵和雷九指在大门处碰头,只因见两人久久不出,所以入来转个圈子打发时间,怎敢离开这必经之路,拒绝道:“我只是进来赌上两三铺过赌瘾,因为明天尚要人宫为娘娘诊治,大少爷请自便,不用理我。”

  岂知沙成就显现出无比的热情,硬扯他起身道:“要见识必须到内厅去,跟我赌两手吧!赢则归你,输入我的数。”

  寇仲想破脑袋仍想不到拒绝的话,心忖徐子陵等该在内厅,到时打眼色着他们稍候便成,遂随沙成功往内厅走去。

  当寇仲进入天皇厅之际,徐子陵偕雷九指刚离开地皇厅,失诸交臂的来到主大堂,一心往大门与寇仲会合。

  雷九指听毕有关虹夫人的交易,笑道:“这种手段老哥我也有得出卖,你的好处除赌术高明外,最好是外来人的身份。完事后来个毁尸灭迹,虹夫人可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徐子陵叹道:“这事必由杨文干在后面指示。想不到堂堂京兆联的龙头老大,亦干摆天仙局去骗人的下作勾当。”

  雷九指摇头道:“事情该非像表面般简单,虹夫人针对的目标本身该亦是赌界的高手,否则不须如此转折特聘你这超级高手出马。真奇怪!六福赌馆的人似仍未注意到你的存在,明天午后我们可赶个早局,让你到六福露上两手。”

  此时两人来到大门外,环目四顾,当然找不到寇仲的踪影。

  雷九指抓头道:“我明明吩咐他在这里等候我们,这小子滚到哪里去了。”

  徐子陵苦笑道:“来哩!”

  雷九指生出警觉,朝右瞧去。

  只见人来人往的大道上,四名一看便知是突厥人的劲装大汉,正目露凶光的朝他们走过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6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五章 车内伊人
  徐子陵和雷九指的注意力集中到杂在行人内朝他们破来的四名高手之际,后方有人大喝道:“姓雍的,你欠的银子什么时候还?”

  接着风声响起,对方该是掷出飞刀一类的暗器,分取两人,手段狠辣。

  徐子陵头也不回的喝道:“温兄应付后方!”

  雷九指乃老江湖,刹那间把握到对方的策略,二话不说,一个旋身,穿着的棉袍像变法术般甩到手上,往射来暗器扫去。

  附近行人见有人动武,惊骇欲绝,四散躲避。

  四名突厥高手此时离开徐子陵只有两丈许的距离,忽然加速,撞的两个无辜的路人东倒西歪,同时掣出兵器,均为便于马背上砍劈的马斩刀,声势汹汹。

  徐子陵不但是宗师级的武学高手,更是身经百战的实战专家,一眼瞥去,立知这四个突厥人不但刀法厉害,且惯于群战,为求能在同一时间向自己发动攻击,故不惜撞倒阻路的路人。

  他可以肯定可达志和尔文焕此时并不在场,这些前后夹击的偷袭者只是奉他们的命令守在这里等他们出来。此亦合乎情理,以可达志和尔文焕的身份、地位,绝不会为一个无名之辈苦苦守候。不过,四个突厥人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最可怕是他们悍勇好斗的天性,若给四刀同一时间往他攻来,即使以徐子陵之能,亦颇感扎手。

  在一般情况下,只要徐子陵能后退或横移,可从被动变回主动,再以种种战略和手法破去他们看似无懈可击的阵势。问题是雷九指正与后方的偷袭者正面对上,他闪开的话等若把雷九指空门大露的后背送给敌人试刀。所以他是别无选择,必须迎头硬撼敌人。

  更头痛的是他不能表现得太高明,“雍秦”可不像“岳山”、“莫一心”又或“莫为”般有特别的身份作掩护凭藉。若一旦给认定是徐子陵或寇仲扮的,这身份不但不能再用,说不定会牵累高占道等至乎寇仲本人。

  所有这些念头在刹那间闪过他的脑际,护臂落入手上,双脚弹起,往敌疾冲,勇猛悍厉,尤过敌人。

  双方像两道闪电般交击。

  就在短兵相接前的刹那,中间的两名突厥高手先后窒了窒,缓了一线。

  原来这两人分别感到徐子陵那种一往无前,一心同归于尽的可怕攻击气势,全集中在自己身上;就算同夥能为自己杀掉对方报仇,自己却先要没命。心中虚怯下,登时心胆俱寒,从攻击线落后少许,造成己方阵势的破绽。

  护臂与马斩刀交击声连串响起。

  徐子陵感到最左方的敌人刀尖挑中左肩头,衣衫破损,另一敌人的刀却刺入他右臂,深入盈寸。

  “砰砰”!

  两敌打着转倒跌开去,徐子陵溅血后退,这两处刀伤都是他蓄意制造出来的,表面看虽是鲜血淋漓,事实上只不过皮肉之伤,好掩藏他的真功夫。

  “砰”!

  徐子陵的背脊撞上雷九指后背。

  余下的两名突厥高手,见徐子陵负伤,竟看也不看受伤同伴的生死,叱喝如雷,持刀追杀过来。

  徐子陵暗叹一口气,心想既要找死,就让老子成全你们吧!正要再出手,蓦地一声大喝,从街中车马道传过来,道:“秦王有令,立即住手!”

  寇仲随沙成就来到天皇厅,环目四顾,竟见不到应该见到的徐子陵和雷九指,心叫不妙,有人往他们迎来笑道:“原来是沙贤侄,自闻得贤侄来长安定居,胡某人一直在恭候大驾。”

  寇仲听得他姓胡,心中一动,朝他瞧去。

  果然沙成就一揖到地,恭敬的道:“成就拜见大仙。”

  在四名大汉簇拥下,“大仙”胡佛油然来到两人身前。

  这位以赌称霸的人年纪在四十五、六岁间,灰白的浓发从前额往后直梳,结髻后盖上以绿玉制的小方冠。脸目清秀的很有个性,长着五绺长须,也像头发的花白颜色。配上修长高挑的身形,确有种“狐仙”般的奇异气质。

  寇仲特别注意他那对手,洁白晶莹,修长纤美,本身就像具有法力般。

  当他询问的目光来到寇仲的丑脸上,寇仲竟无由心虚,似是胡佛的眼光能看破他的脸是假的那样。

  沙成就忙道:“这位就是治好张娘娘怪病的莫一心莫神医!”

  “大仙”胡佛抱拳道:“久仰久仰!胡某有幸,竟得莫先生赏脸光临,乃我们明堂窝的光荣。”

  寇仲心不在焉的回礼,终忍不住问道:“胡老板的明堂窝有多少座内厅呢?”

  胡佛显是想笼络和巴结他这位长安红人,笑吟吟道:“除天、地、人皇三厅外,尚有专接待贵宾的大仙厅,莫先生如有兴致,请让小弟陪先生逐一参观。”

  寇仲心叫糟糕,这下错失,会惹来什么后果?

  徐子陵别头瞧去,只见一辆华丽的马车停在路心处,左右各有十多名骑士,认识的有尉迟敬德、长孙无忌、庞玉、罗士信、史万宝五位天策府高手猛将。此时人人双目射出凌厉神色,盯着虽停手却仍是一脸不服气神色的两名突厥高手。

  倒地的另两名突厥高手先后爬起来,与雷九指交手的三个尔文焕手下并没有吃亏,见秦王驾到,知机的退入围观的人堆内,走个无影无踪。

  车门敞开,久别的秦王李世民步下马车,神采迫人的环目一扫,看热闹的人群被他不怒而威的丰采所摄,竟全体肃静下来。长孙无忌叱喝一声,十多名骑士同时甩蹬下马下马,动作整齐画一,就像早经排练千百次一般,充满表演示威的味道,本身具有极大的震撼力,登时惹起围观者的一阵喝采声,亦可见李世民的得人心。

  那四名突厥高手的外表虽似仍是悍然不惧,但徐子陵感到事实上他们见到李世民后,立即气虚情怯,走不是不走更不是,只是在硬撑场面。

  李世民冷哼一声,目光从他们身上移到徐子陵和雷九指处,剑眉略蹙,温和的道:“这位仁兄受的伤不太重吧?”

  徐子陵暗叫好险,若刚才他行的不是苦肉计而是全力出手,保证会给李世民看破他是徐子陵。而假若身后的不是雷九指而是寇仲,就算他扮作丑脸怪医,亦很难不惹起精明如李世民的疑心。

  徐子陵一揖到地,道:“多谢秦王关心,鄙人没有什么大碍。”

  此时四周聚集近千看热闹的人,人人争着瞧李世民的风采,这条北里最繁盛的大街,交通瘫痪下来。

  就在徐子陵施礼后站直虎躯的刹那,他感到李世民座驾的车窗帘子掀起小许,一对目光透窗而来,对他用神打量。

  徐子陵很想看看是谁透窗瞧他,但亦知如此作是非常不智,只好将这冲动压下去。

  长孙无忌和庞玉分别来到李世民身后,前者朝那四名突厥人喝道:“是否长林军的人,见到秦王竟不懂见礼,给我跪下。”

  四名突厥高手同时色变,也知唐室军法极严,在这种情况下若敢反抗,等若违背军令,就算李建成都护不住他们,更遑论尔文焕或可达志。你眼看我眼下,垂头丧气的同时单膝跪地施礼。

  李世民看也不看他们半眼,从容自若的微笑道:“这位仁兄身手不弱,请问高姓大名。”徐子陵抱拳道:“鄙人雍秦,来自山东,作的是丝绸生意,闲来爱到赌场玩上两手。因拜把兄弟开罪了人,致令鄙人遭到报复,多谢秦王援手之恩。”

  李世民微一点头道:“雍兄小心点!”

  转向那四名突厥人喝道:“给我滚!”

  四人如丧家之犬般垂头溜掉。

  李世民可能以为雷九指就是徐子陵所指的拜把兄弟,向雷九指低声道:“两位最好立即离开长安,有些事连我也不便管到的。”说罢登车离开。

  当车队远去,大街回复正常时,寇仲才气急败坏的来到,见到徐子陵两处血渍,骇然道:“可达志真这么厉害吗?”

  徐子陵没好气道:“你若不想知道,就立即和我们一起溜吧!”

  酒铺的一角,三人举杯对饮,到长安后,他们尚是首趟这般在公众场合相聚,感觉痛快。

  店内十三张桌子,有七、八张坐有客人,生意算是相当不俗。这是北里比较僻静的一道横巷,与上林苑、明堂窝所在处隔着两条街。

  寇仲直皱眉苦思,道:“在李小子车内盯着你的究竟是谁呢?若非生出疑心,绝不会用神来看你;如非熟悉你陵少者,又不会生出疑心,所以这个该是熟人,但又不完全站在李小子的一方,否则就会当场揭穿你。”

  雷九指道:“可能那人尚不敢肯定。在南人中你们算长得非常高大,但在北方像你们这类体型的却不少,所以只要你们改变平常的姿态习惯,配上鲁师全无破绽的面具,连我也不时生出错觉,真认为你们变成另一个人。”

  寇仲摇头道:“不!照我看陵少已给认出来,我有个感觉这人该是个女人,故才不方便下车。”

  顿了顿低笑续道:“男人看女人,女人看男人都特别仔细深刻。像我看宋玉致,只看她香肩削下的优美斜度,便可把她背影认出来,男人看男人是不会那样去看。”

  雷九指瞥徐子陵一眼,道:“会否是李秀宁呢?”

  寇仲智珠在握的断然道:“绝不会是李秀宁,因为她对陵少并不熟悉。”

  徐子陵奇道:“你像猜到是谁的样儿。”

  寇仲压低声音,难掩得色的道:“当然是位心仪于你的美人儿,『东溟公主』单琬晶是也。哈!我算厉害吧?”

  雷九指为酒杯添酒,点头道:“有道理!真厉害!”

  徐子陵微一错愕,说不出话来。

  寇仲道:“李元吉回来了,这人如今视我和你为仇深似海的敌人,定会不择手段,尽全力把我们擒拿。”

  雷九指不解道:“李元吉该和建成太子狼狈为奸,但看今晚针对你这神医的行动,李建成该不知情。”

  寇仲嘴角飘出一丝充满杀气的笑意,道:“我不会看错像李元吉这种人,现时他顾忌的是李世民,所以要藉李建成之力把李世民除去,当他成为皇帝的障碍就是李建成时,他就会调转枪头去对付李建成。若不是有野心的人,怎会如此着力培养自己的势力班底。”

  徐子陵同意道:“李元吉确是这种野心勃勃的人,他把截杀我们的任务接到手上,就是要从我们口内敲出杨公宝藏的藏处,然后隐瞒不报,留备日后之用。”

  雷九指叹道:“大唐之亡,将由此开始。”

  寇仲双目射出摺摺神光,盯着徐子陵道:“你看在这场激烈的斗争,李世民有多少机会胜出?”

  徐子陵答非所问的应道:“明早我去见李渊。”

  雷九指皱眉道:“你不怕言多必失,露出破绽吗?”

  徐子陵耸肩道:“我主要是去臭骂他一顿,有问题吗?”

  寇仲和雷九指两脸相觑,愕然以对。

  寇仲回到沙府,成就和成功这一好睹、一好嫖的两兄弟尚未返家。

  沙老爷子正和三少爷成德在商量如何在关中扩展开矿和铸造业。

  直到此时,寇仲仍弄不清楚当年有人下毒手害三少爷成德爱儿那笔糊涂帐,为的究竟是什么事。

  若照表面的事实推断,沙天南乃任何想得天下的霸主要笼络争取的人,因为他手上不但拥有矿藏和兵器制造厂,最重要在这二方面都是专家,这种人才岂是易求。

  照目前的情况看,只有三少爷沙成德才能继承沙天南的衣钵和事业。沙天南毕竟老了,再难有多大作为。

  所以三少爷沙成德和夫人程碧素在沙家份外战战兢兢,皆因易招另二位少爷的妒忌,一个不好,就会惹来攻击。回内院途中,碰上沙福。

  沙福奇道:“莫爷不是和二少爷去赴齐王的宴会吗?为何会自己一个人返家?”

  寇仲心想沙成功定将齐王邀他晚宴一事尽力传播,以显自己的身份、地位。笑道:“我明早尚要入宫,怎敢夜归?今晚定要好好休息,这几天累的我连老爹姓什么都忘掉。”

  沙福笑道:“莫爷爱说笑啦!我已吩咐府内各人,晚上莫爷入房休息后,绝不可惊扰莫爷练卧功。嘿!听说莫爷练的是童子功,对吗?”

  寇仲大奇道:“沙管家是听谁说的?”

  沙福尴尬的道:“好像是由五小姐的婢女那边传过来的。”

  寇仲道:“这叫好事不出门,丑事传千里。唉!练童子功的男人,算是什么家伙。”

  沙福忍不住问道:“莫爷为何要练这种功夫,是否真不能破身?”

  寇仲搭上他的肩头,颓然道:“这要老天爷才晓得,但师父这么说,你敢去搏吗?一个不好,变成四肢瘫痪,难道叫韦正兴来救我?”

  沙福骇然道:“那莫爷千万不要尝试啦!”

  寇仲心中好笑,道:“我要回房练童子功,练少半晚都不行的。”

  说罢迳自回房。

  甫抵门外,心中忽然升起奇异的感觉,一时又捕捉不到确切的迹象。

  心想难道是自己杯弓蛇影,疑心生暗鬼。

  在推开房门前,他运功细察房内的动静,肯定没有人潜伏其中,这才推门入内。

  侍婢给他点燃了外进小厅的一盏油灯,布置清雅的小厅予人温暖舒适的感觉。

  内进的卧房与外厅被一道帘子分隔,里面黑沈沈一片。

  寇仲凝视帘子,低喝道:“谁?”

  “卜”的一声,外厅唯一的油灯熄灭,全屋陷进漆黑里。

  异变突起。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7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六章 运势逆转
  扮回岳山的徐子陵,在横街小随意漫步,估计雷九指该返抵东来客栈,才缓步回栈。

  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如此深夜,街上人车疏落,犹幸不时有爆竹声从里巷深处传出,加上家家户户挂上彩灯,才不至清冷孤寂。

  明早见到李渊,究竟怎样入手和他说话?他不能不把自己放在岳山的立场去想,以岳山的性格作风,绝没有兴趣去理会李阀的家事,唯一的兴趣就是把石之轩碎尸万段,自己亦只能从这个角度向李渊痛陈利害。

  自己究竟该否去见李渊?这其实是个更大的问题。岳山生前从不求人,直到自知内伤永无痊愈之望,才到碧秀心小谷外结庐而居。岳山每在遗卷中提到碧秀心,语气都透出尊敬的味儿,其中丝毫不牵涉到男女之情。论岁数,岳山可作碧秀心的父亲有余。

  思量间,他早经过西市,来到跃马桥的西端,寒风呼呼吹来。

  石桥上有人正凭栏俯视下方流过的永安渠,此人身穿儒服,外披锦袍,身形高挺笔直,潇洒好看,两鬓带点花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诡奇气质。

  他的目光却是寒如冰雪,似是不含任何人类的感情,按在桥栏的手晶莹通透,像蕴含着无穷的魔力。

  徐子陵打从背脊冒起寒意,脚步却不停的走上跃马桥的斜坡。

  他倒希望白天在桥旁站岗的卫士仍在,那他就不用面对这魔门最可怕的邪人。

  第一眼看见此人,他立从对方有几分酷肖石青璇的脸相,认出他正是『邪王』石之轩。对方这么突然出现,是务要置他于死地,不容他这岳山破坏他的大计。

  徐子陵倏地立定,双目厉芒大盛,冷喝道:“好!你既肯自动送上门来,可省去老夫不少工夫。”

  石之轩的目光仍凝注往桥下长流不休的河水上,深深叹息一声,冷酷的眼神忽然生出变化,露出缅怀回忆的神情,语气出奇的平静,似在自这自语的道:“秀心是怎样死的。”

  徐子陵暗叫不妙,他只是从师妃暄中晓得碧秀心是因读了石之轩的《不死印卷》致减寿早夭,但真正因何事过世,连真岳山都不知道,因为岳比碧秀心更先行一步。

  人急智生下,徐子陵冷笑道:“恁多废话,你自己做过甚么事该心知明,动手吧!让老夫看看你的不死印法厉害至何等程度。”

  石之轩仰首望往天上明月,目光又变回无比的冷酷无情,淡淡道:“你的换日大法对石某人来说只是小孩儿的玩意,岳山你错在前来长安,否则你该还有再次在『天刀』宋缺手上多败一次机会。”

  徐子陵尚未有机会回答,眼前一花,石之轩来到眼前五尺许处,两手变化出难以捉摸的奇奥招数,往他攻来。其速度之快,身法之诡异,连云帅也要逊上一筹。

  灯火熄灭时,隔开内房外厅的竹帘子往上扬起。换过是别人,定会以为敌人从房内穿帘而来,先以指风掌劲一类的方法把灯火摧灭,然后再施突袭。可是寇仲却晓得这全都是掩人耳目的手法,对方到这一刻才穿窗而入,偷袭自己。

  寇仲到今时今日,武功已臻宗师级的境界,谁要偷袭他而不令他生出任何警觉,根本是没有可能的事。所以此人能使寇仲摸不准他的位置,实极端了得。

  寇仲再无暇去想身分被揭破的问题,反手一掌,往右后侧扫去。

  这一招纯属试探性质,以秤秤对方的斤两。

  “霍”的一声,掌尖竟扫在柔不着力,却又暗含卸劲的物体上。

  寇仲大吃一惊,心中叫糟,皆因知道来者是谁。能轻轻松松以衣袖硬挡他一掌的,除了绾妖女尚有何人?忽然间,他知道自己的好运道宣告寿终正寝,在与阴葵派的斗争上,全落到下风处。

  运动正反之气,倏地横移十尺,差点碰到左方靠墙摆的几子,才再靠墙滑开,险险避过贴身追击的两袖一指。

  敌我两方好像暗有默契,就是不能惊动沙家的人,所有动辄分生死的恶斗,全在无声没息下进行,只偶尔发出气劲交触的微响。

  “嗖”!

  寇仲穿帘入房,单足一点床沿,整个人倒飞回去,迎上冲入房内一身白衣,美若天仙的绾绾。

  刹那间,两人在短兵交接,近身搏击的情况下,交换了十多招。

  娇笑一声,退往帘外。

  寇仲深吸一口气,目光透帘盯着绾绾优美的身形,由于外厅比内房光亮少许,所以寇仲可看到绾绾,对方却看不到寇仲。这感觉令寇仲好过一点。

  绾绾并非真的要杀他,只是要试试他的功夫进展到甚么地步,否则只要加上天魔双斩或天魔飘带,在这么一有限制的空间内,必然教教他更为狼狈。

  寇仲心中唯一的欣慰,就是适才在绾绾的力迫下,他仍能应付裕余,比上趟拚命落荒逃跑自不同日可语。

  绾绾忽然抓帘而入,像不知寇仲正蓄势以待般,娇媚的道:“打得人家够累哩!

  可否借少帅的床来过一晚呢?脱去你那丑面具吧!想吓死人吗?”

  寇仲除了苦笑外,还可说甚么呢?究竟犯下甚么错误,在骗过差不多所有人后,绾妖女却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的假身分识破。

  上趟对抗石之轩的一役,徐子陵尚有些有利的形势。

  他当时虽身受内伤,可是石之轩要杀的人并非他而是云帅,其次是与寇仲和突利联手应战,又是在城门的深长门道内,三人不顾生死的联手反击,使强横如石之轩者,在顾忌重重下,亦难以得逞。

  可是如今在跃马桥上,则是另一回事。

  今次石之轩是全力出手,务要置他于死。更糟糕的是他此刻扮的是岳山,就算明知不敌,也绝不能窝囊的逃走。

  在电光石火的迅快时间内,徐子陵抛下一切顾虑,定下策略,置诸死地而后生,以抢攻对石之轩的抢攻。

  以岳山的性格,这是唯一正确的反应。

  石之轩的速度,己超出和突破人类体能的极限,根本不能用眼去看或用耳去听,只能依自己异于常人的灵锐感觉,作出来自本能的直觉反应。

  倏地里眼前像现出无数个石之轩,这当然是幻觉,亦可推想石之轩正以奇异高速的身法与步法,向他进击。

  指风破空而至。

  “嗤”!

  徐子陵冷哼一声,暗捏智拳印,挥拳挡格。

  “噗”的一声,石之轩运指速度陡增,竟比徐子陵预期中快上一线,在他功力未使足前,刺中他的拳锋。

  他能挡着石之轩这一指,可算非常本事。

  指劲初时似有洞墙透壁,锐如利刃的真劲在徐子陵忙运功抗御时,指劲竟奇迹般消去,变成个无底的空洞深潭,任他送出多少真气,也如泥牛入海,踪影全无。

  徐子陵难过得要喷血之际,石之轩底下踢一脚,迅若闪电,角度奇奥,取他腹下要害处。

  徐子陵大叫不妙,晓得对方把自己的指劲全部借去,这一脚等若他和石之轩合力踢出,若被踢中,哪还有命?且是挡无可挡。

  他冷喝一声,智拳印改为不动根本印,左手撮指成刀,丝毫不理对方下面踢来的一脚,直朝石之轩胸口插去,摆明同归于尽的格局。更心知肚明凭石之轩的不死印奇功,说不定能硬捱这招汇聚全身功力的“手刀”而不死,但受伤必不可免。自己是生是死,就要看石之轩肯否为杀岳山而作出牺牲。

  石之轩笑道:“有你的!”

  忽然间来到徐子陵右侧,不但避开他的手刀,左肘还往徐子陵胁下撞去,如给撞中,保证左胁骨难保完整。

  徐子陵无暇为自己避过一劫而欢欣,一个旋身,避过肘撞,与石之轩错身而过,来到桥上。

  石之轩哈哈笑道:“老兄的霸气到哪去啦!”

  说话时在丈许外“呼”的一掌遥击,生出惊涛狂飙般且无比集中的一股劲风迫徐子陵硬拼。

  徐子陵心知肚明自己和这邪王的武功仍有一段不可逾越的距离,对方远攻近搏,均挥洒自如,把主动全控在手上。这一掌击来,不但暗藏不死印功的奇着,且是好戏在后头,口要自己稍有失着,对方的攻势会如长江大河般涌来,直至他横尸桥头才休。

  徐子陵长笑道:“今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刹那间把生死置诸度外,丝毫不让的挥掌迎击。

  “蓬”!

  徐子陵不但没给震退,反向前跨跃一步。

  原来这股看似强猛的劲气,交接时忽化成阴柔之劲的拉扯劲道,不过徐子陵早有预防,否则就要当场吐血出丑。

  掌风忽变,从阴柔变成阳刚,由冰寒转为灼热,如此诡异的变化,只有石之轩能融会生死两个极端的不死印法始能办到。生可变为死,死可变为生。

  徐子陵如受雷殛,浑身剧颤。

  在刹那间,当掌劲内不死印气劲像波浪般一重重的向徐子陵撞击,忽然刚猛,忽而阴柔,即管以徐子陵经《长生诀》与和氏璧改造过的经脉,也要吃不消。

  徐子陵跄踉跌退,溃不成军。

  石之轩鬼魅般飘来,脸容变得无比冷酷,淡淡道:“待石某人送岳兄上路吧!”

  徐子陵猛吸一口气,把翻腾的血气全压下去,背脊一挺,变得威凌无俦,发拂衣飘,长笑道:“邪王中计啦!”

  宝瓶印气,全力出手。

  绾绾像回到香闺中,悠然自得的往床上躺下去,舒适的叹一口气,望着床子的顶盖,柔声道:“这些被铺都是刚洗濯过和晒过的,所以仍有太阳的香洁气味。”

  寇仲头皮发麻的在床沿立定,俯看她横陈榻上触目惊心的诱人曲线,最后落在她那对纯

  白无瑕的赤足上,煞费思量的道:“你整天赤着脚走路为何双足仍可以这么乾净的?”

  绾绾闭上美目,道:“不要吵!人家很累,要睡觉哩!”

  寇仲心想这还得了,若她赖在这里睡至天明,自己怎样向人解释,亏自己今天还不住向人吹嘘练的是童子功。

  苦笑道:“大姐!算你赢啦!有甚么条件,即管开出来吧!”

  绾绾把娇躯挪开少许,纤手拍拍腾出来的半边床沿,轻轻道:“少帅请稍息片刻,暂作人家的枕边人好吗?”

  寇仲有种任人宰割的失败感觉,虽是脑筋大动,仍想不出一个应付敲诈威胁的良方,叹道:“我寇仲是英雄好汉,不会偷袭好大姐,可是好大姐从未试过做良家妇女,作你枕边人这么危险的事,请恕小弟难以奉陪。”

  绾绾美目像深黑夜空的亮星般一闪一闪的睁开朝他仰视,嘴角逸出一丝笑意,神态动人,柔声道:“少帅和子陵这么本事,大摇大摆的混入长安,我怎舍得杀你们呢?杀了你,谁给我们去起宝藏。”

  寇仲颓然坐下,忽然哈哈一笑,在她身旁卧下去,愈想愈好笑的道:“坦白说!

  我们并非定要寻到宝库的,对我来说这只是个寻宝游戏,既可满足好奇心,又可还了娘的心愿。”绾绾侧卧以手支颐,美目深注的打量他,笑意盈盈的道:“少帅可否把说的话重复一次,因为小女子听得不太清楚。只有当人家肯定你再没兴趣去发掘宝藏,才会使人效少帅的故技,在城内各显眼处大书『莫神医是寇仲扮的』八个大字。”

  寇仲立被击中要害,别头朝向枕边的绝色美女,却岔开话题道:“我有个很奇怪的感觉,小弟和大姐相识有一段不短的日子,可是却从来不了解你。例如你心内想甚么?有甚么追求?除了杀人,放火,斗争,仇杀外是否尚有别的生活?闲来会干甚么?对人会否生出感情?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你。”

  绾绾听得微微一怔,露出深思的神色。

  轮到寇仲大为愕然,刚才一番话虽是有感而发,主要仍在胡诌一番,好拖延时间,看看有甚么方法作出反击。

  绾绾的眼神倏地变得锐利如刀刃,盯着他道:“我们追求的东西,你是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寇仲哂道:“你不说出来,怎晓得我是否明白。除非那是有违天理,例如追求把天下人绝,那我就非是不明白,而是恕难接受。”

  绾绾眸光变化,淡淡道:“少讲废话,我们的条件很简单,就是找到宝藏后,你须任我们从库内取走一样东西。”

  寇仲冷笑道:“我怎知道你会否履行协议,在这方面你们一向恶名昭着,假若届时你们违诺独吞宝库,不如我趁早离开,免得了夫人又折兵,后悔莫及。”

  绾绾挨近少许,他耳旁呵气如兰的道:“这个很简单,只要徐子陵肯亲口保证把库内的某件东西交给我,我们阴葵派将全力协助你们,否则只是石之轩那一关,你们绝对过不了。”

  寇仲心叫厉害,看得很准,徐子陵正是那种一诺千金的人,叹道:“那我先要和陵少商量一下才行。”

  绾绾香肩微耸,似是漫不经意的道:“这个当然。最迟明晚你要给我一个确实的答覆,他要亲口向我许下诺言。”

  嗅着她清幽健康的迷人体香,寇仲皱眉道:“你是怎么猜出我的身分?”

  绾绾双手轻按床褥,飘离卧榻,落到床旁,含笑摇头道:“少帅这么聪明,总会猜到的。”

  寇仲盘膝坐起来,虎目灼灼的射往绾绾,沉声道:“你仍未猜到陵少扮作甚么人吧?要不要我告诉你呢?”

  绾绾微耸肩胛,俏脸上露出个可令任何男人意乱神迷的娇憨表情,无可无不可的道:“这个尽随尊便。”

  寇仲现出一个作弄的顽皮表情,拍拍身旁的枕头道:“还以为你今晚会和小弟共渡春宵,原来只是骗人的。”

  绾绾往后飘退,倏忽消没在珠帘外,声音遥传回来,像柔风般吹进他耳内娇笑道:“你练的不是童子功吗?奴家怎忍破你的童身呢?”

  寇仲气得倒回床上去,再没有站立起来的意志。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8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七章 邪王阴后
  实情却是徐子陵无计可施,说石之轩中计只是虚张声势,以掩饰自己的狼狈。

  石之轩乃魔门顶尖级的人物,怎会被他的虚言所惑,在离他半丈许远一掌印来。

  在徐子陵眼中,对方手掌不断增大,轻飘飘的似是没有半点力道,教人无从捉摸其轻重。最厉害是随着他逼来的奇异身法步式,掌劲攻来的角度每一刻都出现新的变化,如此可怕的掌法,他尚是首次遇上。

  他卓立不动,双拳上下击出,其中有微妙的先后之分,似是不含丝毫劲气,事实上宝瓶印气已积蓄至满溢的顶峰,蓄势待发。

  石之轩双目邪光剧盛,掌拍忽然改为前劈,横斩徐子陵这“霸刀”岳山。

  自交手以来,徐子陵一直处在绝对下风,只有捱揍苦撑的份儿。直到这一刻,他借《长生诀》奇异的真气,出乎石之轩意料之外的在短时间内回复元气,狠狠反击迫得石之轩变招以迎,争回少许主动。

  石之轩的眼力显然比“天君”席应高明,瞧出徐子陵双拳气劲正满蓄待发,若原式印去,绝不能讨好,故改为削入对方两拳之间,迫对方为求自保,难以抢攻。

  徐子陵昂然不理对方正循某一玄奥轨迹劈来,由轻飘无力变为有如剑刃刀锋的凌厉劈削劲气,两拳宝瓶气发。

  际此生死关头,面对这似是永远没法击倒的武学巨人邪魔,徐子陵施尽浑身解数,始争得这反击的良机,怎肯轻易错过。

  两团高度凝固集中的真气,随拳劲吐出,竟在击往石之轩前由分而合,二变为一,且改变少许角度,流星般往石之轩胸口印去。

  这双宝瓶式拳劲,是徐子陵为救自己小命临危创造,连石之轩也从未梦想过世间有如此怪异的拳招。

  大魔头“邪王”石之轩脸容冷酷得有如铁铸,劈掌一放即收,此时已来不及避开,就那么一个急旋,要凭不死印法将徐子陵的双宝瓶气化去。

  “砰”!

  徐子陵首先被掌劲劈中,幸好他避过胸口要害,以肩头硬捱一记,而当掌风削骨的一刻,他借肩膊迅速的摆动,巧妙的卸去对方大半的真气,不过纵是如此,亦够他好受。应掌抛飞,落往丈许外桥顶最高处。

  “蓬!”

  高度集中的宝瓶气,狠狠投在石之轩身上,他的转速立时减缓,当他再次面对徐子陵的方向,这位假的“霸刀”岳山刚好四平八稳的足点桥面。

  两人分别硬捱对方一招,表面看石之轩全无异样,而徐子陵却晓得对方多多少少也受到伤害,否则怎会不乘胜追击,把他解决,免得夜长梦多。

  在石之轩方面,则要对久休复出的岳山作重新估计,最令他骇异的是对方硬捱他一掌,脸色竟能丝毫不变,哪知对方是戴着由天下第一巧手鲁妙子精制的面具。

  徐子陵适才是借势飞退,在半空一口鲜血再忍不住喷出,却给他收入袖里,而石之轩因刚转到另一边去,竟看不到。

  落地前他早运起长生诀把真气回复过来,不过如无面具遮盖,石之轩该仍可见到他的脸色是苍白疲怠,额角冒出冷汗。

  徐子陵趁机调元回气,暗中提聚功力,冷然晒道:“老夫还以为不死印法是什么了不起的功夫,原来不过尔尔,假若石小儿是技只于此,今晚休想活命离开跃马桥。”

  一边说话,一边在计算桥身的弯斜度。

  石之轩木无表情,像瞧着一件死物般盯着他,淡然道:“岳霸你若没有其他说话,请恕石某人要失陪啦!”

  换了智慧稍低者,必对石之轩这番话大惑不解,甚至以为他因受严重内伤,故大打退堂鼓。

  只有徐子陵晓得石之轩看穿他的假“换日大法”宜静不宜动的特点,故诱他主动进攻,再行一举击破。其眼力之高明,确非一般武学大师可以比拟。

  徐子陵心想成功失败,就在此刻。要胜过对方是绝无可能,眼下唯一生路,就是要抢得少许上风,再突围逃走。必要时逃入皇宫,谅石之轩亦不敢追来。

  一声长笑。徐子陵跃起少许,再足尖点地,往桥坡下方的石之轩疾冲过去。

  石之轩引得“岳山”主动全力进击,脸上仍是丝毫不露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实则心内暗下决心,即管拼着负伤,也要把对手一举击毙。

  因他看出重出江湖,练成“换日大法”的岳山,已脱胎换骨变成另一个人,若不趁今晚把他击杀,异日将成心腹大患。

  假设徐子陵知道这邪王心中的想法,当可非常自豪。

  徐子陵的心神投入井中月的境界与天地浑合为一体,更重要的是与跃马桥合成为一。

  他冲行的角度和轨迹,与跃马桥的坡度有种浑如天成的微妙契合,就像水流从高处冲下,与流经处合成一体,完全依乎天地之理,本身自有一股无可抗御之势。

  在石之轩的眼中,徐子陵把桥坡的斜度利用得淋漓尽致,令他感到自己像被孤立起来,变成徐子陵和跃马桥两者之外的多余物事。此感觉玄奥至极,非是如他那级数的高手,休想有此直觉的感受。

  徐子陵左右足尖交互点在坡面,每一落足,速度均稍有增加,劲力气势亦随之增强,石之轩准确估计出当他冲落近四丈的坡面向他攻击时,对方的功力将积聚到至巅峰的强烈度。

  且徐子陵这一击充满一往无还的惨烈意味,有种不惜一切,务要拼个同归于尽的决死之心。

  以石之轩的自信自负,不由亦心中后悔,但又是骑虎难下,若他于此时退避,在气机牵引下,对方将气势陡增,乘势追击下,他要抢回上风,会是大费周章。

  别无选择下,石之轩当机立断,腾起斜冲,反客为主的升往高处,再以猛虎搏兔的姿态下扑,以收拾这强横得令他难以相信的对手。

  在一般的情况下,这确是针对徐子陵战略的最佳方法。

  可惜他算漏一点,就是徐子陵和寇仲独门的真气转换方法和从云帅学来的回飞绝技。

  石之轩炮弹般的弹往半空,脚上头下的双掌齐出,施出不死印法的看家本领,左手掌劲冰寒阴柔,右手掌劲灼热刚猛,聚而成一股能摧心裂肺的狂飙,向徐子陵痛击而下。

  徐子陵一声长啸,猛换一口真气,由斜冲向下,改为仰冲向上,最厉害处是循着一个弯往石之轩右外侧的奇异轨道,攻向石之轩。

  石之轩被迫得第二次变招,气势劲道登时减弱三分。

  徐子陵往上方的石之轩弯弯的迎冲上去,身体忽然左右摇晃,两手变化万千,当迎上石之轩的双掌时,逐渐变化成两大拇指外弯,点上石之轩掌心。竟是把从嘉祥大师学来的“一指头掸”变作“两指头掸”来使用,由于他精通印法,故形虽似而神非,身是不动根本印。左手大金刚轮印,右手日累印,真气阴阳分流,正面硬撼石之轩的不死印奇功。

  气劲交击。

  石之轩连番失着下,冷哼一声,飘上半空,往西岸投去。

  徐子陵连续三个翻腾,堕跌桥上,险险立定。

  石之轩双足着地,又如飞而至。

  徐子陵心叫完了,他的五脏六腑像完全翻转过来似的,全身扭痛乏力,目下不要说是石之轩,就算来个不懂武功的壮汉,也可轻取他小命。

  石之轩却傻傻地在桥头立定,目光授往徐子陵身后。

  一把阴柔悦耳的女子声音在徐子陵背后丈许处响起娇笑道:“之轩啊之轩!你虽是目中无人,现在却不得不承认遇上顽强的敌手吧!”

  徐子陵趁机把真气运转三周天,勉强开口说话道:“老夫的事,不用小妍你来管。今夜老夫和石之轩,只有一人能活着离开。”

  事实上他却是心中叫苦,身前背后,正是魔门数百年来最杰出的两个顶尖人物,若让任何一方看破自己的虚实,必是有死无生之局。

  石之轩脸上现出一个冷酷无比的笑容,把目光移到徐子陵脸上,从容道:“本人承认是低估了你岳霸,但说到杀我,在你余下的残生内休想办到。”

  徐子陵再把真气硬提起来,勉强压下翻腾的血气,又把冲到咽喉的鲜血吞回肚内,仰天笑道:“想不到石小儿你竟敢如此大言不惭,小妍你给我退开,看我把这不知天高地厚之徒收拾。”

  他估计祝玉妍肯于他生死关头现身,是因为他身手高明,足以抗衡邪王,故不欲他死在石之轩手上。

  如若猜错,明年今夜此刻就是他的忌辰。

  祝玉妍幽幽一叹,似有无限感触,柔声道:“换日大法仍不能将你的臭脾气改变过来吗?”

  石之轩仰天一笑,轻松自如的道:“你两口子要卿卿我我,请恕石某人没空陪。”

  言罢疾往后退,瞬眼间消没在里巷的暗黑处。

  淡淡清香袭鼻而至,祝玉妍移到徐子陵身后,轻轻道:“你受伤啦!”

  除子陵的功力虽回复少许,但若和祝玉妍动手,绝走不过三招,又不能硬撑下去,猛地转身,面对重纱掩脸的“阴后”祝玉妍,勉强迫出岳山凌厉的眼神,似要瞧透她颜容的冷笑道:“你为何不趁机杀死石之轩,是否仍是余情未断?”

  祝玉研果然娇躯微颤,避开他的目光,投往永安渠北端远处,语调转冷,沉着的道:“你妒忌哩!”

  徐子陵哪敢久留,拂袖而行,提心吊胆的从她娇躯旁擦身而过,冷笑连声,一副不屑辩白的情状。

  祝玉妍冷喝道:“站着!”

  徐子陵头皮发麻的在她背后立定,淡淡道:“若要杀我岳山,这是最好的机会。”

  视玉妍语气转柔,轻轻道:“人说一夜夫妻百夜恩,岳山你肯否助小妍一臂力。”

  徐子陵苦笑摇头,叹道:“想不到我岳山忽然变得如此有被利用的价值?我岳山和你在四十年前早恩清义断,你还记得当年对岳某人说过什么话吗?”

  祝玉妍的说话从牙隙间进发出来,寒声道:“给我滚得有那么远就那么远,若明天你仍留在长安城内,休怪我祝玉妍辣手无情。”

  徐子陵心念电转,捕捉到祝玉妍这番说话背后的真正用意。

  祝玉妍乃魔门恶名最昭着的邪魔,不但不讲人情,更罔顾天理,这种人怎会顾念旧情?这么肯让他离开,纯是测试他的反应,看他内伤严重至什么地步。若以岳山的性情,仍要忍气吞声的乖乖走了,那自然可推断出徐子陵这假岳山丧失动手招架的能力。

  一旦肯定此点,祝玉妍将会全力出手,把老相好除去。

  徐子陵反而心中大定,缓缓转过身来,冷哼道:“凭你祝玉妍,尚未有资格对我岳山呼之则来,挥之则去。便让我见识一下你的『天魔大法』,看看比之石之轩的『不死印法』,究竟谁高谁低。”

  他敢百分百肯定祝玉研不敢动手,非是怕他岳山,而是怕石之轩可从旁取利,更怕失去夺得邪帝舍利的机会。

  他和祝玉研、石之轩三者间正是互相牵制,结果是谁都不愿轻举妄动。

  祝玉研幽幽叹一口气道:“这只是小研一时的气话,大哥你回去好好想一想,看看我们能否合作,好好创出一番功业来吧!”

  说毕飘飞而起,像深夜的幽灵般脚不沾地的消失在桥头另一端。

  徐子陵差点要跪倒地上,深调几口真气,才扮作气概昂然的朝东来客栈走去。

  徐子陵推门入房,一阵天旋地转,要倒往地上时,幸好给苦候良久的寇仲一把扶着,关上房门,骇然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在寇仲掺扶下徐子陵盘膝坐地,吸收寇仲从背心传来疗伤真气,苦笑道:“我刚和石之轩正面交锋,能捡回小命,全赖老天爷的保佑。”

  寇仲心付这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叹道:“幸好我来寻你,否则以你目下的严重内伤,明晚怎能和人动手。”

  又皱眉道:“人家张婕妤是上热足寒,你却是半边身寒、半边身热,全身经脉像给硬扭一下似的。幸好遇上小人莫神医,否则保证你要躺足三天三夜。”

  徐子陵在他的相助下,边运功疗伤,边问道:“你怎会在房内等着来救我呢?”

  寇仲颓然道:“此事一言难尽,待治好你的内伤再说吧!”

  离天明只有一个时辰。

  徐子陵躺在床上,寇仲则靠枕挨坐在床另一边。

  为避人耳目,两人躲到帐内说话。

  徐子陵沉声道:“若把邪帝舍利交给绾妖女,会是后患无穷的一件事。”

  寇仲道:“不若我们立即撤离,待一段时间后再回来寻宝。不!至少要到工部查看过资料后我们才走。”

  徐子陵苦笑道:“现在我们是泥足深陷,怎都要助李世民渡过难关,消除来自突厥人和魔门邪道的威胁,才可以离开。”

  又道:“尤鸟倦在说谎。”

  寇仲一呆道:“说什么谎?”

  除子陵道:“他告诉我祝玉研、石之轩和赵德言结成联盟,要扳倒李阀,照刚才的情况看,石之轩和祝玉研绝不似有什么协议。”

  寇仲晒道:“他当然要骗你,否则岳霸你怎舍得对付自己的老相好。”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亏你仍有闲心说废话。”

  寇仲苦笑道:“不说废话还能说什么?我想得小脑袋差点要破掉,你想到办法吗?”

  徐子陵洒然笑道:“就让绾妖女得到邪帝舍利又如何呢?只要我们事后放出消息,包保魔门会来个大内哄,这就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寇仲精神大振道:“果是好计,邪帝舍利怎都不及和氏壁厉害吧!送给她又如何,还可借机累她弄得一身蚁。”

  徐子陵闭目道:“快点回去吧!岳某人昨夜尚未睡觉呢。”

  寇仲爬下床去,苦笑道:“我回去后恐怕连坐茅厕的时间亦不足够,看来我的命该比你生得苦。”

  徐子陵晒道:“谁教你要去争天下呢,咎由自取,好好反省吧!”

  寇仲狠狠道:“真是我的好兄弟,记着佳人绾绾有约,到时好好慰藉她。哈!”徐子陵只能以苦笑回报,想起绾绾,登时睡意全消,听着寇仲远遁的风声,消没在房外远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89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八章 长安遇仙
  进入六福赌场的主大堂,徐子陵立即明白雷九指为何可从赌场的布局风格,认出这赌场属香家的系统。

  乍看这里并不像彭城香家著名把妓院和赌场结合起来的格局,但形虽非却神仍在。

  首先是赌桌赌具以至家私摆设,同样是华丽讲究。

  其次是六福赌场主大堂内赌桌的数目,亦是依五行阵法布局,刚好是二十五张桌子,与彭城香家赌场如出一辙。

  第三,也是最明显的,所有荷宫女侍,均是绮年玉貌的美女,衣着虽比较庄重,但都经过一番精心设计,把她们动人的身段表露无遗,比袒胸露臂更为诱人。

  主大堂的四壁炉火熊熊,令大堂比之外面的天地成截然不同的另一温暖世界,加上大堂挤满宾客,热闹喧天,更是充满醉生梦死的气氛。

  徐子陵略站片刻,仍未感到受人监视,遂在大堂内随意走动,在其中五张赌骰宝的桌子下注,四胜一负,由于下注颇重,很快给他赢来近百两筹码。

  记起雷九指的吩咐,见主大堂赌的不是骰宝就是番摊,遂往内去。

  另一进大堂地方较小,只有主大堂的一半,却有侧堂相连,合起来等若主大堂的面积,另一端尚有入口,挂上“贵宾厅”的牌子,有大汉把守,显然不是任人随便进入。

  中内堂赌的正是牌九,亦是二十五张赌桌,每桌分设四个、六个或八个位子,桌子比外堂的大桌小一半。没位子的赌客可依坐下与庄家对赌者的胜负下注定输赢,所以每张桌子都围满人。

  徐子陵挑选挤得水泄不通的一张赌桌趁热闹,到挤近时才明白为何此桌特别受欢迎,原因在其中一张椅子坐着位干娇百媚的女赌客,做庄家的虽亦年轻貌美,但相比之下立时黯然失色,只像伴着明月的小星星。

  此女如花似玉,艳光迫人,比之虹夫人更胜一筹,但亦如虹夫人般似非良家妇女,神态风流,目光大胆,取牌摊牌手法熟练,下注重而狠,不时发出银铃般的娇笑声,为紧张的赌局平添不少热烈气氛。

  除女庄家外,其余五个位子分别给四个年青公子哥儿和一位中年胖汉占着,其他人只能在外围下注。

  美女的目光不时巡视围观的人,目光扫过比其他人高出半个头的徐子陵时,膘他一眼后便若再不在意。

  徐子陵只看她那份筹码,便知她是大赢家,而女庄家更是香额隐泛汗光,可知她是输得慌了。

  发牌。

  庄家变戏法似的把牌九牌叠成两张一组,再掷骰定点数,决定谁先取牌。

  牌九有正、大、小三种赌法,正牌九的打法是二至四人,各领六张牌,庄家则摸七张率先打牌,出牌后备家依次摸牌、出牌、碰吃,只要手中牌组成两副花色加一夷牌,便是“糊”出,推牌得胜。

  大牌九是以四张为一组,再分两组以定胜负。看是否成对或以点数定输赢。对子以天、地、人、和、文子、与武子排列。

  小牌九在赌场最常见,因可供更多人共赌,只以两牌为一组定胜负,计算的方法与大牌九相同,只是少一组牌。

  刻下赌的是大牌九,故每人取牌四张。

  今趟美女拿的显非好牌,只见她拿牌一看,立时轻皱眉头,神情仍是美丽迷人,充满醉人的风情。

  她忽又哈哈笑起来,花枝乱颤的样儿,看得众人无不意乱神迷,玉手一翻,牌面向上,竟是一副人六配人五。

  到庄家翻牌时,围赌者无不起哄欢呼,原来竟配不成对,全军尽墨。

  徐子陵暗忖,若要显露锋芒,这刻就该把庄接过来由他去推,不过这种高调的做法当然不适合他扮作职业赌徒的身份,遂往另一桌走去。

  这桌赌的是小牌九,推庄的手风极旺,铩羽者起身离座不绝,徐子陵趁机入座,先败两局,输掉二十多两。

  到第三局时押下五百两筹码,登时人人侧目。女庄家亦紧张起来,如此豪赌,即管在长安这种大赌场,也不常见。

  连看三铺后,徐子陵依雷九指传授的秘法,再凭过人的记忆力和比常人锐利百倍的目光和特别的手法,无论如何洗牌,他亦能追踪其中最重要几只牌的位置,只要能影响殷子落下的点数,他有七、八成把握可胜出。

  就在此时,他感到有对锐利的眼睛在盯着他,那是个矮小的中年人,只看推庄的女子多次望往他,好像想向他请示的样子,晓得他该是赌场方面的人。

  围观的男人忽然一阵哄动,竟是邻桌那美丽的女赌徒挤进来趁热闹,这样多出个活色生香的美人儿,气氛立时不同。

  美女的目光落在他的赌注上,又移往他脸上;可是徐子陵却故意不理她,摆出对她全无兴趣的样子。

  女庄家纤手一扬,三颗骰子落在铜盘内,先是飞快转动,接着逐渐缓下来,变成各自滴溜溜的滚翻。

  徐子陵送出一注长生真气,由涌泉输出,透过地面,再沿桌脚游往盅盘。普天之下,真气比他深厚的人非是没有,但能将真气运转遥控到如此骇人听闻的境界,恐怕只有寇仲能和他相比。放而纵使有行家在旁,亦休想可看破他在暗中弄手脚。

  骰子终于停下。

  庄家依点数发牌。

  徐子陵双目射出锐利和冷酷的神光,盯着身前的一组牌,既不拿牌来看,也不像一般赌徒般用手去探牌底,似乎能看穿排九牌的虚实。

  庄家显然拿到大牌。精神一振的娇呼道:“开牌!”

  众赌客纷纷摊牌,都是些地八、人六、红四的小牌,给庄家的天八统吃。

  当众人目光全落在徐子陵身上时,徐子陵从容自若的翻牌示众,围观者无不惊羡赞叹,原来竟是对至尊,依惯例庄家须赔双倍。

  庄家求助的望向那中年人,那人低声道:“照赔吧!”

  说毕掉头离开。

  徐子陵收筹码时,那美女道:“这铺庄让我来推。”

  庄家如获皇恩大赦,连忙让座,若由客人推庄,赌场只抽头串,若赌注够大,可获利甚丰。

  徐子陵长身而起。美女刚坐入庄家的椅子,愕然道:“不赌了吗?”

  徐子陵迎上她的目光,含笑摇头,径自离开,众人哗然起哄。

  美女低骂道:“没胆鬼!”

  徐子陵无动于衷的把筹码兑换后离开赌场,刚跨出主大堂的门槛,一名大汉迎上来恭敬的道:“这位大爷,我家公子请你过去说两句话。”

  徐子陵大感错愕,循他指示瞧去,赌场正门广场处其中一辆马车,车窗的帘子刚给人掀起来,露出坐在车内者的容貌。

  徐子陵虎躯一颤,暗叹一口气!乖乖的走过去低声道:“公主别来无恙。”

  车内男装打扮的“东溟公主”单婉晶沉声道:“你若不想当街当巷的与人大打出手,就给我上来吧。”

  寇仲一边查看卷宗,顺道向两位“助手”探听口风。

  他们既得刘政会的吩咐,更知寇仲乃皇上与贵妃看重的大红人,兼且不须戒忌,寇仲问的又是旧隋的事,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令寇仲对杨素当时的情况,有进一步的了解。

  隋文帝杨坚是非常干练而有政治手腕的开国帝君,政绩斐然,却有个严重的缺点,就是极重猜忌之心。

  不知是否怕人重施他自己的夺国故技,开国大臣大多获罪不得善终,功臣刘防、郑译、梁士彦等先后被诛。

  杨坚又喜怒无常,手段严峻,所以群臣伴君如伴虎,惶恐不可终日。

  杨素是少有能得善终的隋朝大臣,他全力助杨广废太子杨勇登上帝位,其中更可能煽动杨广毒杀皇父杨坚,正是为求自保的一种手段。

  问题来了,假若杨素的秘密宝库是在杨坚执政时由鲁妙子策划建立,此事必须非常隐秘,以避杨坚的耳目。

  在这种情况下,杨素绝不会在自己名下的宅院内动工兴建秘道宝库,若给杨坚发觉,任他杨素舌粲莲花,也将百词莫辩。

  寇仲敢肯定杨素只会在表面上与自己毫无关系的地方兴建宝库。

  杨坚任命宇文恺于开皇二年动工建新城,不到两年迁入新都,大赦天下,此后城内不断大兴土木,直至今天。

  照道理若于新城初建时开凿地下库藏,最易掩人耳目,因当时形势混乱。只是杨坚诛杀大臣,始于开皇六年杀刘防,故杨素生出警觉,兴起建造宝库之心,该是开皇六年后至仁寿四年杨坚驾崩十八年间兴建的。

  最有可能是上半截的九年,在这段时间内,开国功臣差些给诛杀殆尽,杨素不害怕才怪。

  令寇仲最头痛的是在这期间于跃马桥附近各里坊兴建的宅院达百所以上,还不包括扩建的,他难道逐家逐户的去明查暗访吗?

  头昏脑胀时,刘政会神色凝重的回来,坐到他旁,一言不发。

  寇仲提心吊胆的问道:“什么事?”

  刘政会沉声道:“你两人给我出去。”

  两人见他脸色不善,连忙退往室外,还关上室门。

  寇仲心叫“来啦”,旁敲侧击道:“皇上是否知道我在这里。”

  刘政会摇头长叹。

  寇仲放心少许,旋又为他担心,道:“有什么事,刘大人放心说出来,说不定我可请娘娘为你想办法。”

  刘政会微微一怔,露出意外和感动的神情,道:“先生误会啦,我并不是为自己的事忧心。”

  寇仲轻松起来,道:“那就好了。”

  刘政会又再叹一口气,愁眉不展的道:“年晚才来这么一件事,真不?呛谜淄贰?”

  寇仲好奇心大起,以退为进的道:“若是不方便,刘大人不必告诉我。”

  刘政会道:“这并非什么秘密。很快消息会传遍长安,皇上下旨时,太子殿下、秦王、齐王和裴寂、封德彝、陈万福等全在旁听着。”

  寇仲差点想给他一脚,催他快些说出来,道:“究竟是什么事?”

  刘政会一字一字缓缓道:“皇上命我把通训门、通明门和嘉门三道官门堵塞。”

  寇仲一头雾水道:“皇上要堵塞三道门,只届小事吧!”刘政会道:“这三道门却是非同小可,通训门是东宫和太极宫的唯一通道,嘉、通明两门则连贯掖庭和太极中宫,太子殿下以后要到太极宫,只能从承天门或玄武门入宫。”

  若徐子陵在此,定可明白李渊的用意,把出入通道限制在两道大门中,在安全和防守上自然是稳固多了。

  寇仲一时仍末明白李渊此举的动机,一呆道:“皇上想加强出入通道的控制。自有他的道理,刘大人为何如此忧心忡忡。”

  刘政会苦笑道:“这些事实在不该告诉先生的。”

  寇仲压低声音道:“小人对宫内太子殿下和秦王的斗争所闻,所以没什么该知道或不该知道的问题。”

  刘政会苦笑道:“皇上此举,令人感到危机更是迫在眉睫。皇上颁令时,谁都不敢说半句话。现在请恕小弟要失陪,因为必须立即去安排一切,否则不能于过年后如期施工,先生请见谅。”

  寇仲把抄下的资料纳入怀中,长身而起道:“刘大人不必相送,我已是识途老马,懂得如何离开。”

  刘政会不好意思的道:“待小弟办妥皇上的事,再和先生把酒详论古今建筑的发展。”

  寇仲暗忖心领了,匆匆离开。

  雨雪仍洒个不休,寇仲寻宝的热情和希望,也像寸雪般冰寒刺骨,再没有半丁点儿的信心和把握。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90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九章 直陈其事
  寇仲和常何策马朝皇宫驰去,后者顺口问道:“昨晚睡得好吗?”

  寇仲暗付自己昨晚不是睡得不好,而是根本没睡过,心底叹息一声,道:“过得去啦!我约好刘尚书,为娘娘治病后就到工部去找他,还得有劳常大人带路。”

  常何道:“为什么还大人前大人后的,我和莫兄认识时日虽短,但我真的把你当作肝胆相照的好朋友,你若欢喜,唤我作老何也可以。”

  寇仲笑道:“还是呼常兄好听点,其实娘娘的病已好哩!今天只是循例来告诉娘娘,她再没有病,以后我们可以迟些才起床。”

  常何笑道:“我倒觉得大清早来送你人宫,是种前所未有的乐趣,既紧张又刺激,就像赌钱搏杀,未开盘仍不知输赢。你可知若治不好娘娘的病,以后我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封德彝大人告诉我,过年后会让我坐上玄武门正屯将军的位置,争这个位的人少说也有十多人,秦王和齐王都想捧他们的人,我原本希望不大,全赖你医好娘娘,小弟方有这么好的机会。”

  寇仲欣然道:“恭喜常兄,这位置为何这么重要?”

  常何道:“当然重要,京城的总卫部就在玄武门,长期驻重军,由皇上亲自指挥,有四名正屯将军和八名副屯将军,论班当值,负责宫城的防务。岳父为我使了很多钱,我始有机会做到副屯将。但正屯将须皇上点头才成。使钱都不行。”

  寇仲暗付常何真的当他是知心好友,否则绝不会连这么秘密的事都说出来。

  此时两人驰进朱雀大门,两旁张灯结采,充满春节即临的气氛。

  两人不再说话,到太极宫门下马步行,往见张婕妃。

  张婕妃在大厅内接见寇仲,常何留在迎客间等他。

  这位深得李渊爱宠的美人儿,精神奕奕,艳光四射,再无半丝病容,使寇仲亦感与有荣焉。

  太监宫娥,环侍左右。

  寇仲意得志满的收回为张婕妃把脉的手,恭敬的道:“恭喜娘娘,病根已除,不用施针或吃药啦!”

  张婕妃大喜道:“我今趟能脱离病患,全赖先生妙手回春,皇上定会重重有赏。”

  郑公公在旁阿谀奉承道:“莫先生可否开出药方,让娘娘能于病愈后进补,好固本培元。”

  寇仲心中暗骂,这岂非要他当场出丑,幸好他昨晚从韦正兴处学来绝招,从容道:“过犹不及,现今娘娘容光焕发,脉气中和,实不宜再进补药一类的东西,郑公公明鉴。”

  郑公公拍马屁拍着马腿,大感尴尬,乾咳一声道:“当然以先生的诊断为准。”

  张婕妃忽然道:“你们给我退下,我有几句话要和先生说。”

  郑公公等无不愕然,只得依言退下。

  寇仲心叫“来哩”,果然当厅内剩下两人时,这位于娇百媚的大唐帝宠妃低声道:“先生你放胆直言,万事有我为你担当。今趟我忽榷怪疾,是否遭人暗下毒手呢?”

  寇仲心底正痛骂李建成,将自己摆在这么一个进退两难的位置。

  若他的答案是肯定的,罪责会落到李世民处;假若答案是否定的,则又开罪李建成。

  他该怎办才好?

  徐子陵梳洗妥当,正犹豫应否该立即入宫见李渊,又觉得这不符李渊和岳山恩怨交缠的关系,更不似岳山的孤僻性格和我行我素的作风。

  大感头痛时,房外有人扬声道:“岳山前辈在吗?晚辈秦川求见。”

  徐子陵虎躯一阵,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直冲脑门,沉浸在某种连他自己也不明白的情绪里,一把拉开房门。

  男装打扮的师妃暄仍是那飘逸闲雅的动人模样,与他擦身而过,走进房内,含笑道:“这该是长安最华丽的房间,外厅内寝,都是宽敞舒适,更和其他客房隔开,谁可想到岳前辈在长安可受如此礼待?”

  徐子陵把门掩上,深吸一口气,压下各种莫名的情绪波动,淡淡道:“师小姐是什么时候到的。”

  师妃暄别转娇躯,凝神打量他的岳山模样,叹道:“你能把祝玉妍瞒过,我反不觉得奇怪,但你怎能连李渊都瞒得过呢?”

  徐子陵心中生出顽皮的想法,扮足岳山的神态,大马金刀的先坐入椅内,指指身旁隔着方几的另一张椅子道:“妃暄请坐,老夫今趟重出江湖,根本没有任何事要瞒人的。”

  师妃暄看得一呆,泛出个没好气又无奈的罕有动人神情,依言坐到他右侧去。

  徐子陵以岳山的表情语调道:“岳某人到长安来,为的不是李渊,而*鞘??*那万恶不赦的奸贼,若不是他,秀心怎会比老夫还要早走一步。”

  师妃暄轻柔地道:“妃暄明白啦!不过我仍是喜欢你原来的样子神态。”

  徐子陵一震往她瞧去。

  师妃暄像说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神情坦白自然的迎上他的目光,微笑道:“你的好兄弟在哪里呢?”

  徐子陵感到很难不向她说实话,坦然道:“他现在是长安最炙手可热,救人济世的神医。”

  师妃暄大讶道:“他何时学懂医术的,连『活华陀』韦正兴治不好的病,都被他药到病除。”

  徐子陵奇道:“师小姐到长安有多久呢?”

  师妃暄解释道:“我昨晚才来,见过秦王,和他谈了近一个时辰,你和莫神医均是他曾提及的人。”

  徐子陵叹道:“寇仲不懂得医术,而是误打误撞下以针灸和《长生诀》真气治好沙天南的病患,被迫上轿子,成为神医。至于他如何能治愈张婕妃的怪疾,则是另有隐情,难以尽述。事实上师小姐来得合时,区区正有一事要请教。”

  师妃暄点头示意不妨直言。

  徐子陵道:“假设绾绾得到邪帝舍利,会有什么后果?”

  师妃暄神态平静的道:“恐怕向雨田复生,都答不到你这问题,甚至是吉是凶,亦难逆料。”

  稍顿后,秀眉轻蹙的问道:“你们是否给她识破?”

  徐子陵佩服道:“小姐猜得很准,是寇仲给她瞧穿,现在她威胁我们在寻到宝藏后,要把邪帝舍利交给她。”

  师妃暄淡淡道:“你们打算怎样处理这件事?”

  徐子陵道:“寇仲本提议立即退走,过一段日子才回来,但我却反对他这样做。”

  师妃暄奇道:“子陵兄因何反对?”

  徐子陵苦笑道:“这件事有缓急轻重之分,比起即将发生的惨变,邪帝舍利只是微不足道的一件事。”

  师妃暄动容道:“妃暄愿闻其详。”

  寇仲沉吟片刻,反问道:“娘娘为何有此猜疑?”

  张婕妃凤目生煞,沉声道:“我这个怪病起得毫无道理,就算没有人提醒我,我也要查根究底。”

  寇仲把心一横道:“小人不敢肯定娘娘是否真曾被人下毒,但这可能性是存在的。”

  张婕妃娇躯剧颤道:“先生为何不敢肯定呢?建成太子把先生开的药方拿去给长安的名家参研,均认为此方主要是解毒之用,但由于配方之法不依常规,故才不敢肯定。”

  寇仲心内又痛骂李建成,苦笑道:“娘娘明察,太子殿下亦曾多番向小人查问此事。唉!娘娘可否帮小人一个忙呢?否则恐怕小人今晚就要急急卷铺盖逃离长安。”

  张婕妃不悦道:“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谁敢来欺负你,说出来让我禀告皇上。”

  寇仲装作骇然的道:“万万不可,否则小人会更难做人。”

  张婕妃微嗔道:“先生跟我直言无忌,不要尽是这般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

  寇仲压低声音道:“小人虽是治病的高手,但对用毒却毫不在行,只懂依据望闻问切四大法则施针用药,所以对娘娘有否被下毒,不敢违心放言。唉!但太子殿下似乎认定事实该是如此。假若小人……唉我都是早走早着算哩!”

  张婕妃明白过来,道:“先生万勿轻言离去,我既了解先生的处境,当然晓得怎样在皇上面前说话。”

  寇仲并没有如释重负的轻松感,皆因他知道张婕妃和李建成必会联合起来诬毁李世民,不过此事他既管不了,亦不到他去管。

  还有什么可以说的,乘机告退。

  师妃暄露出前所末见的凝重神色,点头道:“子陵兄所言甚是,相比起来邪帝舍利只是微不足道的事。若让石之轩和赵德言阴谋得逞,天下不但难望统一,更会重演当年外夷入侵之局。”

  徐子陵道:“现在最关键的人物是杨文干,我希望能得到所有关于他的资料,特别是他最近的动静,师小姐可否在这方面帮个忙?”

  师妃暄明眸射出智慧的光芒,深邃动人,淡然道:“你两人总教人大出料外,甫抵京师,就看破石之轩的惊天手段。不过这等若义助李世民,寇仲同意吗?”

  徐子陵微笑道:“义之所在,寇仲绝不会计较帮的是谁。”

  师妃暄道:“你们是否仍要把宝藏起出来?”

  徐子陵苦笑道:“我答应寇仲的事,定要尽心尽力为他办到。坦白说,寇仲虽是信心十足,但我却感到寻宝的机会非常渺茫。”

  师妃暄亭亭起立,美目瞥往窗外暗沉的天空,柔声道:“快下雪哩!”

  徐子陵陪她站起来,低声道:“怎样可联络到你呢?”

  师妃暄朝他瞧来,轻轻道:“妃暄暂时寄居在东大寺旁的玉鹤庵,只要你说出『佛祖慈悲』四个宇,庙内的师傅会知道你是来找我的。假若我不在的话,什么事都可告知主持常善师太。”

  徐子陵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好像是她答应自己的约会,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去找她。当然这只是一种错觉。

  师妃暄往房门走去,忽又停下步来,笑道:“为何知道你成为石之轩除之而后快的目标,但我却一点都不为你担心?”

  徐子陵移到门旁,道:“坦白说,比起石之轩,小弟虽有一拼之力,但仍非他的对手,所以我不会再给他另一个杀我的机会。”

  师妃暄微笑道:“这正是我不为你担心的理由,请问子陵兄不扮岳山时是什么身份?”

  徐子陵犹豫片刻,才尴尬的道:“我会变成一个叫雍秦的赌徒。”

  师妃暄低念两声“雍秦”,忽然记起自己的化名“秦川”,俏脸竟飞起两朵红云,嗔怪的横他一眼。

  徐子陵面具内的老脸早红透,很想解释这只是因雷九指凑巧找到一对刻有“雍秦”两字的护臂,才要他顶用这名字,但又知这类事愈解释愈着相,只能僵在当场。

  师妃暄眼神倏地变得复杂,似包含着无数一直隐藏在深心内的情绪,轻轻一叹,低声道:“小心点!”

  徐子陵拉开房门,瞧着她的背影逐渐远去,直至地消没在廊道尽头。

  雪粉又开始洒下。

  正要关上房门,心中一动,移到廊中,负手观看雨雪洒落庭园的美景,心中一片茫然。

  每当和师妃暄相处时,光阴都像溜得特别快,生命也似因她而攀登上最浓烈的境界,这是否就是男女间的爱情?纵然答案是肯定的,他只会是错种情根,将来绝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从第一次在洛阳的天津桥见到师妃暄,他知道永远都不会忘记她。

  在这充斥着杀人或被杀的纷乱时代,人人疲于奔命的尔虞我诈,为利益不择手段,排斥异己。师妃暄就像淌流于人间世外的一道清泉,令他感受到生命的真义。

  足音从后方传来。

  徐子陵从沉思中惊醒过来,沉声道:“是小刀吗?昨晚我刚跟石之轩交过手。”

  孤身便服的李渊龙躯一震,失声道:“什么?”

  刘政会热情万分的亲到工部的大门迎接寇仲,常何功成身退,把招呼寇仲的重任交给刘政会这接班人,自己径自返回玄武门的总卫所。

  刘政会先款待他在大堂喝两口热茶,用些糕点,才领他到宗卷室,命人打开展示整个长安布局的巨型图轴,欣然道:“旧隋立国之初,仍以汉长安城旧城为都城,后因不敷应用兼且过于残破,杨坚遂于开皇二年,委任太子左庶子宇文恺营建新都。”

  寇仲这时才找到跃马桥的位置,随口问道:“宇文恺是否宇文阀的人。”

  刘政会答道:“宇文恺正是当今宇文阀阀主的亲叔。”

  又指着卷轴道:“宇文恺以地理形势把新城分为六坡,视之为《周易》乾之六受,故于九二置宫阙,以当帝王之居;九三立百司,以应君子之数;九五位贵,不欲常人居之,故置玄都观、兴善寺以镇之。实质是要把城内的制高点控制,让重要的建筑占据高地。”

  寇仲听得一知半解,亦不得不佩服刘政会在这方面的高见知识,道:“当时是否由杨坚亲自监督新城的兴建?”

  刘政会道:“名义上是由杨坚监督,实际上全交由宇文恺一手一脚去办,需要什么物料,就报往杨素由他批准。”

  寇仲听到杨素之名,立时精神大振,很想直接问刘政会有那几所宅第原属扬素的,又怕如此明目张胆,会惹起刘政会的疑心,只好旁敲侧击道:“城内的建筑物,是否都在新城建立时同时兴建?”

  刘政会答道:“是在建城后二十年间陆续建成,扬广登帝位后,好大喜功,嫌某些建筑不好看,曾下令折卸重建,劳民伤财至极点。”

  寇仲开始认识到查看年份一事并不简单,头皮发麻的道:“小人对从福聚楼望往永安渠一带的建筑特别有兴趣,刘大人可否略作介绍。”

  刘政会欣然道:“我已为先生做过一番工夫,先生请。”

  寇仲随他进入邻室,只见四边尽是高及天花的大书柜,放满宗卷,两名工部的人员恭立一旁,一副等着侍候寇仲的样儿。

  室中置有一张长方形的巨桌,上面摆放数卷图轴。

  刘政会道:“这是永安渠旁众里坊的详图,只是跃马桥东岸的延康、崇贤、延寿、光德便有近万座建筑物,先生看中哪间宅院,可使人取来宗卷参阅。小弟还有些公事要办,待会才来找先生到福聚楼吃午饭。”

  寇仲心中唤娘,首次想到放弃寻宝,因为那实在是太辛苦的一回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391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章 封门断路
  李渊呼出一口寒气,道:“幸好大哥武功盖世,才不致为石之轩和祝玉妍所乘。

  哼!只要给我侦得两人行踪,必教他们饮恨长安。”

  徐子陵冷然晒道:“小刀你可能在深宫过久,想法竟如三岁小孩,先不要说石之轩,像阴癸派长期以行藏隐秘着称,自有其藏踪匿迹之道,只看其要来便来,你大唐的关防不起丝毫作用,当知其另有掩蔽的身份,任你如何发动人手,亦休想可以侦破。”

  徐子陵应是当今世上,唯一能当面训斥李渊的人。

  无论是他以李阀之主的身份,更或大唐之君,就算敢言直谏的亲信大臣,也要跪在地上才敢诚惶诚恐的说出来,亦不会是徐子陵这种语气。

  李渊汗颜道:“大哥教训得是。”

  徐子陵仍是负手观看庭院飘雪的姿势神态,向谨立身后的李渊道:“岳某本不愿插手管你的家事,不过昨天收到一个消息,却不能不对你说,小刀可知你大唐正陷于分裂败亡的边缘?”

  李渊龙躯微震,双目射出凌厉神光,沉声道:“大哥何有此言。”

  徐子陵道:“我和你现在说的话,绝不可传人第二人之耳,明白吗?”

  李渊点头道:“小弟明白。”

  徐子陵道:“昨天『倒行逆施』尤鸟倦来找我,央我助他对抗石之轩等人,以争邪帝舍利,当然有一番说词,但亦透露出一个对付你大唐的天大阴谋。”

  李渊皱眉道:“小弟正洗耳恭听。”

  徐子陵道:“在说出那阴谋前,我要先问你几句话。”

  李渊似乎知道他想问什么,无奈地叹一口气。道:“大哥请问吧!”

  徐子陵道:“传言虽不可尽信,但空穴来风,岂是无因。我重入江湖,不时听到有人说,大唐之能立国关中,皆因你次子世民才具过人,且出生入死,屡建奇功所致。而小刀你曾数度许以皇位之继承,后来只因受后宫盅惑,袒向建成、元吉而疏世民,酿成宫廷派系内争,是否确有其事。”

  李渊默然片晌,苦笑道:“事实当然与谣言颇有出入,小处我李渊不想辩驳,只从大处着眼,建成位居嫡长。又无大过,功业虽似不及世民,皆因身为太子,不宜在外带兵征战,非是不及世民。表面看世民才华骏发,勋业克隆,威震四海。人心所向。事实上当年的杨广岂非亦是如此。废长立幼,伦常失序下,只会重演前代的宫庭惨变。”

  徐子陵想不到李渊有这一番说话,自己虽偏袒李世民,但设身处地。李渊在他的立场这么去想也不无道理。

  所谓“父子之间,人所难言”,在这种情况下他徐子陵只能见好就收,点到即止,不宜再迫李渊接受他的看法。

  冷然道:“你李家的事,小刀当然比我清楚。不过正因派系斗争严重,外人才有可乘之隙,照我看尤鸟倦说的石之轩与赵德言已结成联盟,务要颠覆你大唐皇朝,恐怕与事实相差不远。”

  李渊双目杀气大盛,怒道:“竟有此事,当我李渊是三岁小儿吗?”

  徐子陵知是时候,转过身来,两眼威棱四射,道:“石之轩在暗,杨文干在明;赵德言在暗,可达志在明。小刀明白吗?”

  李渊显现出一阀之主无比的深沉和冷静,点头道:“大哥说得非常清楚。”

  徐子陵道:“现在我们的最佳选择,就是以静制动将计就计。此行动该是针对你次子世民而发,甚或要对付的就是小刀你本人。我们只能静观其变,看看有没有方法把石之轩干掉,永除此患。”

  李渊皱眉道:“为何不以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把杨文干、杨虚彦、可达志及其所有从党全部处决,免得夜长梦多,反为他们所乘。”

  徐子陵道:“事情岂是如此简单,先不要说杨文干与建成、元吉关系亲密,只是可达志乃突利派来的人,在出师无名下忽然把他处决,会引起内外之变,有害无利。”

  李渊点头道:“大哥的话当然有理,幸好得大哥提醒,否则说不定真能让奸徒得逞。”

  徐子陵道:“我会透过尤鸟倦和亲自去侦查石之轩等人的阴谋,只要岳山死不去,石之轩休想能像颠覆大隋般变出任何花样来。”

  李渊道:“大哥若不反对,我可调派一批信得过的高手让大哥使用。”

  徐子陵晒道:“我岳山一向独来独往,能称兄道弟的只有小刀你一个,何需其他人碍手碍脚?”

  李渊似是想起当年的事,老脸微红道:“大哥直到今天仍这样待我,小刀确是非常惭愧。”

  徐子陵喝道:“往事休提,我这么做不是为你,而是为了秀心。回宫去吧!”

  李渊龙躯一震,低念两声“碧秀心”,脸容像忽然苍老几年般,长叹一声后,施礼去了。

  北里的一间食肆内,徐子陵的雍秦和雷九指的温宽聚在一起吃午饭。

  听毕昨晚发生的事,雷九指咋舌道:“你可知自己能活生生的坐在这里,是多么了不起的一回事,石之轩魔功盖世,除宁道奇、宋缺、祝玉妍等有限几人外,谁会被他放在眼里,不过以后怕要多加个岳山哩!”

  徐子陵丝毫不感光采的道:“我全赖面具掩盖真实的脸色,兼之我的长生真气最善虚撑场面。才不致灭了岳老的威名,又捡回自己的小命。”

  顿了顿续道:“眼前有另一要事,必须立刻着手去做,就是凭老哥你手上的力量,设法子查探京兆联在长安或关外的动静。”

  雷九指道:“这个没有问题,待会六福赌场开局时,你一个人进去赌几手,赢够一千两立即离开,切勿逗留。”

  徐子陵不解道:“既要引起『神仙手』池生春的注意,何不狠赌一场,赢他一个落花流水?”

  雷九指苦笑道:“你自己早说出理由,就是摆明在惹对方注意。真正在赌场混饭吃的赌棍,最忌是锋芒尽露,这种人除非像你般可和石之轩硬撼对攻,否则只落得横死街头之局。何况问题是你现在扮的只是江湖上普通好手的角色,和几个长林军的突厥兵交手亦要负伤。记着,能装出是靠运气而非赌术赢钱的,才是真正的高手。”

  徐子陵皱眉道:“六福赌场的人怎知我赌过骰宝和番摊呢?”

  雷九指耐心的解释道:“陵少放心,赌场的圈子很窄很细,你在明堂窝连露两手,又得虹夫人另眼相看,保证此事已传遍长安的赌圈,兼且昨晚你又在明堂窝和长林军的恶人大打出手,还惊动秦王李世民。兄弟,你现在肯定是个名人。”

  徐子陵猛一定神,暗付自己是否因见过师妃暄致心神不属,连这么简单的事都想不到。

  雷九指拍拍他肩膀,低声道:“我会在多情窝等你。”

  言罢先一步离开。

  “多情窝”就是“多情公子”侯希白的长安秘巢,成为他们聚会的好处所。

  黄昏时徐子陵尚要与侯希白交换身份,这将是个非常忙碌的年夜晚。

  爆竹的响声又众里巷各处传来,令人忘记了长洒不休的飘雪。

  刘政会来找寇仲去吃午饭时,寇仲已坐得腰酸背痛,头昏眼花,比在战场上苦战竟日更辛苦,还要装出兴趣盎然,乐此不疲的样子,其实是有苦自己知。

  不过比他更累的是那两个工部的人员,爬高爬低,给寇仲使得团团转,早疲不能兴。

  寇仲本想坚持下去,见到他们的样子,只好打消此意,但却不想到福聚楼那么远去浪费时间,问道:“难道每次吃饭都要到宫外去吗?”

  刘政会闻弦歌知雅意,笑道:“原来先生像政会般是个建筑痴,这里每个官署都有独立的膳房,聘有专人造饭。不过宫内最佳用膳的地方是中书外省旁的四方馆三楼,菜式虽及不上福聚楼,但与宫城只隔一道横贯广场,际此雪花纷飞的时刻,我们可北望太极殿在雪中的美景。把酒谈论古今建筑,正是人生乐事。”

  寇仲心中叫苦,暗付自己哪够斤两和他论建筑,又不能拒绝,只好在面具内暗自苦着脸和他去了。

  徐子陵在到六福赌场的途中,不由又浮现当师妃暄听得他化名雍秦,惊愕下颇为意想不及的娇羞神态,忽然有人喝道:“那汉子,给老子停步。”

  徐子陵皱眉停步,只见六福赌场的大门旁聚集着三名地痞流氓模样的汉子,腰配长刀。

  赌场门旁安放有两头高过人身、气势威猛的巨型石狮,三人中有两人就坐在承架石狮的石座上,发话者显是刚站起来的,二人目露凶光,不怀好意。

  把守赌场大门的大汉似早知有此事发生似的,一副幸灾乐祸,旁观热闹的样子。

  路人见有事发生,纷纷绕道走过。

  徐子陵心念电转,刹那问明白到发生什么事。

  他敢肯定这三人是针对他而来,且定是京兆联或与长林军有关系的帮会人物。看准他这赌徒无赌不欢,故派人守在各大小赌场外,寻他晦气,只要装作是普通争执,就算秦王李世民得知此事,亦难以追究。

  没好气的道:“有什么事,鄙人还要赶早局赌几手呢!”

  那大汉直走过来,到他身前三尺才停下,斜眼兜着他道:“这位仁兄是从哪里来的,有没有投过拜帖报过码头扬过字号?”

  徐子陵知他在拖延时间,好召集人手来对付他。微微一笑道:“你立即给老子滚开,否则以后再不能用自己那张嘴说话。”

  大汉脸色剧变,手往刀把握去时,徐子陵早一掌捆过去,大汉应掌横跌开去,满口鲜血。

  另两名大汉齐声发喊,跳将起来。摔刀左右斩至。

  徐子陵虚晃一下,避过来刀,切入两人中间,也不见如何动作,两人*直鸨凰*以肩头撞得变成滚地葫芦。狼狈不堪。

  他像作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般,又像没有发生过任何事的样子,在把门大汉目瞪口呆下,大摇大摆的进入六福赌场的大门。

  寇仲与刘政会来到四方馆三楼的膳厅,才明白什么叫悔之莫及。

  他的丑脸成为最易辨认的标记,人人争相过来与他攀谈结识,好为日后请他治病铺路。

  来自什么司农寺、尚舍局、卫尉寺、大理寺、将作监等的无数官儿,人人热情似火,不要说寇仲记不下这么多官职名字,最后连他们的脸都觉得分别不大。

  唯一好处是刘政会没法和他研究历代的建筑。

  送菜上台时,来拜识寇仲的人流才稍息下来,偌大的膳堂恢复刚抵步时的情况。

  寇仲透窗望往雪粉飘飞下的宫城,太极殿的殿顶耸出其他建筑物上,比他所处的位置尚要高上近两丈,可以想像在其中接见群臣的威风。

  刘政会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道:“这四方馆的膳堂专用来接待各地前来的使节,故以四方为名。”

  寇仲顺口间道:“中土外有些什么国家?”

  刘政会道:“先生若有兴趣知道,让小弟介绍个最佳人选你认识。”

  寇仲未来得及拒绝,刘政会离座到另一角去,不一会请了另一官员过来介绍道:“这位是外事省的温彦博大人,没有人比他更能回答先生的问题。”

  寇仲不是对中土外的形势没有兴趣,只是现在给那些建筑图卷弄得晕头转向,哪来兴趣理会其他的事。

  温彦博文质彬彬,一副学究书生的模样,四十许岁的年纪,令寇仲想起扬州城的白老夫子。

  温彦博当然晓得他是大红人,态度恭敬热情。

  寇仲无奈下只好把先前的问题重复一次。

  温彦博意态悠闲的道:“北方现在最强大的东突厥、西突厥、回讫和薛延陀四族,其他拔野古、仆骨等国势弱少得多。”

  寇仲道:“这四国小人也有所闻,其他就从未听过。嘿!这些名字都很难记。”

  刘政会道:“西方最强大的是高昌和龟兹吧!”

  寇仲听得龟兹之名,想起洛阳的龟兹美女玲珑娇和乐舞,饶有兴趣的问道:“龟兹是否盛产懂舞乐的美人儿?”

  温彦博莞尔道:“先生原来如此见多识广,龟兹舞乐,确是名传西域,但若论美女,则以波斯国最著名,他们的宝石、琥珀、珊瑚、水晶杯、玻璃碗、镶金玛瑙杯亦风靡我大唐朝。”

  寇仲给勾起对云帅生死的担忧,登时有食难下咽的感觉。

  刘政会为人健谈,问道:“波斯国势如何,波斯商这么懂做生意,其经济当是强盛繁荣。”

  温彦博道:“波斯现在由萨珊王朝主政,不过形势却未许乐观。新近有批波斯商来到长安,听他们说他们邻国大食国势日盛,四出侵略,对他们形成极大的威胁。”

  寇仲心中一动,问道:“这些波斯人到长安后住在什么地方?”

  温彦博道:“他们住的是长安唯一的波斯胡寺,那是居住在长安的波斯人在得到刘大人的批准后兴建的。”

  刘政会失笑道:“温大人竟来耍我,没有皇上点头,政会有什么资格去审批?”

  寇仲暗付若云帅未死,理该到长安来察看形势,欣然道:“竟有外国人在此建寺,那定要去看个究竟,不知此寺建于何处。”

  刘政会道:“就在朱雀大街西、清明渠东崇德里内,非常易找,里内有数十户是在东、西两市开波斯店的波斯胡人。”

  温博彦正要说话,一名部卫匆匆而至,致礼后道:“皇上有旨,刘大人请即入宫见驾。”

  刘政会吓一跳,慌忙起立去了。

  寇仲的心却直往下沉,暗付难道自己查看工部宗卷一事张扬了出去,给李渊生出警觉,故召刘政会去问话。

  若真是如此,他的寻宝大计不但宣告完蛋,连能否脱身亦成问题。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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