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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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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784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十三章 成者为王
      徐子陵一身夜形黑衣,蒙上黑头罩,隐伏在延嘉殿邻近南门的外院墙后,静待御卫军为他制造离殿的良机。
  由于延嘉殿为李渊所在处,唐 的外戍军把军力和注意力集中在殿外四周,任何异动休想瞒过对方,等若把延嘉殿彻底封锁起来。没有李孝恭的帮忙,确是寸步难离。

  整齐的足音响起,一队二百人的禁卫由廖南率 下操往南门,立即惹起预期中的反应,守在南门内外的戍军将领立即喝止。

  徐子陵晓得除非是李渊亲临,否则纵使李孝恭以河间王的身份试图离开,亦会被赶回来,何况是军阶低几级的廖南。

  他没暇听双方的争吵,心灵提升至似那一趟到玉鹤庵向石青璇求婚的境界,心灵澄澈空明,以他徐子陵式的“幻魔身法”,刹那间伏身墙头,见墙外守军人人别头朝廖南那方瞧去,即从墙头斜掠而起,没入道旁一棵大树枝浓叶茂的深处,廖南部队的足音,为他的破风声、枝摇叶动的异响,提供最有效的掩饰。

  天地变得圆满起来。

  一切全缭然于心,超乎听觉、触角、视觉的灵应,让他一丝不漏地捕捉到周遭所有的人事变化。

  神动意到,体随心行。下一刻他远离延嘉宫,像一头翱翔的鸟儿,朝目的地起伏而去。

  “皇上决定移驾延嘉殿一事决定得狻为仓促,黄昏时份,尹祖文、斐寂联袂来见皇上之后才作决定,下令河间王准备护驾事宜,当时韦公公亦在场。到戌时一刻,诸妃先起行,皇上于亥时中移驾。太子和王于子时二刻到延嘉馈见皇上,丑时初与尹祖文、斐寂同时离开。然后皇上亲自下令换防,圣旨由韦公公送达唐 ,后者于准备妥当后,于寅时经玄武门入驻太极宫,展开换防行动。此前韦公公从寝宫 旨出来,吩咐李凡召清贵妃往寝宫侍候皇上,其后韦公公于传召后回去,入寝宫向皇上禀报情况。约半炷香的时间,亲卫长来报,河间王亲 少帅和徐先生求见皇上,李凡知事态严重,忙隔门奉禀,片刻后公公持龙符出来,召来护驾高手,把龙符交予宇文将军,以褫夺河间王兵权。而韦公公吩咐不准任何人惊扰皇上后, 着那随行的小公公匆匆离开,整个过程便如上述。”

  听罢侯君集的汇报,李世民目光掠过寇仲、跋锋寒和侯希白,道:“凭令符接管一支部队,有一定的程序和规限,代替者的军阶必须是被代替者的同级或其上,假设此人是元吉,受命后虽偕同传令人往见被代替者,然后召集营主级以上的将官,当众宣读诏令,展示令符。经此程序,元吉成为该军的行军统帅,可任命唐 为副统帅,亦可换入同级将 。诸事底定后,众营主各返本营,把消息逐级传达下去。所以若元吉于寅时得令,应在数刻前才能成功接管唐 的大军。由于韦公公必须在天明前返此取回龙符,我敢肯定元吉尚未有接触城卫军的机会。”

  寇仲大喜道:“希望元吉与韦公公一起回来,我们便可兵不血刃,重新控制唐 的部队。”

  李世民摇头道:“照我看韦公公应是孤身回来,弄清楚状况后取回龙符。而元吉必使人代替唐 作副统 ,最有可能是薛万彻,即使擒着元吉,薛万彻仍可挥军攻打延嘉殿,故事情进展不会如此简单。”

  跋锋寒淡淡道:“提着元吉的首级予薛万彻过目又如何?我们可以灯号指挥玄武门的军队,封锁对方返回西宫之路。说到底薛万彻的地位远比不上李元吉,未必指挥得动唐 的军队,何况攻打目标是令父皇所在的宫殿。”

  侯希白叹道:“我现在开始明白,谁够狠谁就能活下去的道理。”

  李世民苦笑道:“对自己的兄弟,我始终是心软一点。”

  寇仲断然道:“就这里决定,我不想在皇上醒过来后,除李世民外尚有别的选择。”

  李孝恭、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四将从前殿方向飞掠而至。

  寇仲一拍怀内的刺日弓,嘴角逸出微笑,神态从容的道:“贵宾到了!”

  徐子陵真的感谢石之轩,如非得他传授心法,以“生为死,死为生”的内气变化,配合逆转真气,他至少三次有暴露行藏的可能,现在却都侥幸过关,潜进御花园中假石山所在的入口处。

  一队巡兵操过。

  由于此非是宫内重地,并没有人站岗把守,只是出入通道有人把关。唯一要留神的,是能由此眺望位于两座哨楼上的守军,这当然难不倒他徐子陵。

  他从深藏的树丛内窜出,倏忽间没入假石山内哨兵目光难及之处,开启入口的盖子后,徐子陵整个人轻松起来,闪入地道,关上盖子,再从地道往太极宫的方向掠去。

  他身上怀有李孝恭签押的令书,并有龙符拓印,只须交到李靖手上,可调动皇城的禁军,特别是程莫的步队。他并不怕程莫生疑,因为程莫可登上西北城卫所的烽烟台,以灯号向李孝恭印证令书,结果当然是惟有依令行事。

  徐子陵从龙座的出口钻出来,再把龙座移返原处,接着往空旷无人的太极殿正中处入口掠去,毫不停留地开启进口。

  心中忽然想到尹府的出口,如若出口已被解封,会是怎样的一番情况?旋又暗怪自己幻想力过于丰富,照先前的分析,出口仍该是封闭的。

  就在此时,异响从后方传至。

  以徐子陵的冷静功夫,仍禁不住大吃一惊,立从入口处弹将起来,面对台阶上龙座的方向。

  龙椅缓缓移开,像来自地狱的魔神般的“邪王”石之轩,轻飘飘的从地道口升上来,坐入龙椅内。

  徐子陵感到整条背脊凉飕飕的,不由自主的把注意力延伸进身后的地道内,若有大批魔门高手从地道杀上来,他肯定小命不保,更无法完成身负的重任。

  石之轩摇头苦笑,柔声道:“子陵不用担心,地道仍是密封的。唉!你们怎能办得到的?此着胜过万马千军,把我们计画中最重要的一环破解。”

  徐子陵深吸一口气,回复冷静,沉声道:“邪王既知地道被封,何不拆掉 碍?”

  石之轩叹道:“太迟哩!当我发觉事情有变,太极宫寸步难行,这又叫作茧自缚。当我看到子陵要从秘道离开,终晓大势已去,懒得去做任何事。”

  接着微笑道:“子陵冒着天大风险仍要离宫,是否有重要的事情急须待办?”

  徐子陵心叫“来哩”,暗中凝聚功力,点头道:“若邪王没有别的表示,子陵必须立即离开。”

  石之轩眉头大皱,旋又释然,拍额笑道:“我明白哩!原来三个出口外尚有第四个出口,子陵可否告诉我是通往何处?”

  徐子陵毫不隐瞒地答道:“是通往秦王府的地道,与杨公宝库同时建成。”

  石之轩双目神光剧盛,凝注徐子陵。

  徐子陵心中暗叹,他和石之轩的生死决战始终避不了。而石之轩偏偏是他未婚妻的父亲大人,造化如斯,教人感叹。

  李世民、寇仲、跋锋寒、侯希白一众人等,分别埋伏在寝宫广场等各战略地点,恭候敌人大驾。

  或者因天明在即,来者除韦公公外,赫然还有李元吉,在秦武通、丘天觉和近五十名亲兵簇拥下,打正李渊召见的旗号,趾高气扬地昂然朝寝宫走来,茫不知正一步一步的往陷阱深进,投进天罗地网去。

  寇仲目光投往躲在寝宫门后另一边的李世民,心中一阵感触。

  从认识李世民的第一天开始,到今夜此刻在长安宫禁内并肩作战,为一统天下奋斗,中间经历多少波折和人事的变迁。若非有徐子陵从中斡旋,双方肯定是誓不两立的死敌,而自己则将失去幸福美好的未来,脑袋仍是充塞着仇恨和斗争,不知何日方休。想想也教他脊生寒意,涌起不寒而栗的感觉。

  探手怀内,缓缓取出刺日弓,当日在洛阳城外射失的一箭,今夜将不会历史重演。窦建德的血仇,将于今夜讨回来。在背后首肯的李渊,亦会得到应有的惩罚。当他的劲箭贯穿李元吉胸膛的一刻,李建成将注定要命丧玄武门外。

  身后的跋锋寒沉声道:“是否赏给李元吉的?”

  寇仲微一点头,心中忽然涌起对刀头舔血生涯的厌倦,只希望一切能尽快过去,以后就让井中月封尘。

  跋锋寒道:“照我看韦公公有本事捱过劲箭,突围逃走,就让我亲自侍后他吧!”

  寇仲淡淡道:“小弟为你押阵如何?”

  蓦地“齐王驾到”的吆喝声从入口处传来,足音自远而近。

  李世民的目光往寇仲投来,射出伤感无奈的神色,又似向他求情,恳请他放李元吉一马。

  寇仲露出一丝苦涩的表情,然后神色坚决的微微摇头。

  在战场上,敌我双方均是追求成功,不择手段,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没有怜悯和心软的容身之所,就如高手相争,绝不容有丝毫弱点破绽。

  舍刀之外,再无他物。

  自他们进入长安开始,他们早踏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不归路,而决战正由李元吉的来临全面展开,直至一方大获全胜,长安才会回复往日的和平繁盛。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85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六十三卷 第一章 阵前交易
        石之轩不眨眼地凝视徐子陵,神采大盛,像变成另一个人似的,再非陷身于悔疚、痛苦和矛盾深渊中不能自拔的石之轩,淡淡道:“我在庆幸传子陵不死印法的决定,否则说不定我仍存有侥幸之心,试图把你毁掉,但也毁掉青漩,更毁掉自己。当我晓得自己仍是败在鲁妙子的杨公宝库上,忽然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天地间因果循环,报应丝毫不爽的道理。子陵该知鲁妙子乃秀心的忘年之交。”  接着轻拍龙椅扶手,温柔抚摸,双目射出思索和缅怀的神色,似是心满意足的道:“自我随师尊习艺,我一直梦想坐上这张龙椅的滋味,并朝这方向努力奋斗。可是就在胜利似是唾手可得之际,敝门的人却没有依的定从秘道入宫。适才瞧春子陵进入秘道,我忽然涌起万念俱灰、一切皆空的感觉,我石之轩的所有妄念、追求,到头来得到的是甚么?为的是甚么?唉!这是何苦来由?纵使我真的登上宝座,不外如是。”目光上下扫视大工洞广阔的宏伟巨殿。

  徐子陵找不到可安慰他的说话,默默听着。

  石之轩往他瞧来,唇角飘出一丝充满苦涩和苍凉的笑意,像说着与自己没半点关系的事,平静的续道:“江山代有才人出,由今夜开始,天下再非宋缺、宁道奇、李渊又或我石之轩的天下,而是子陵、寇仲和李世民的天下。罢了!子陵去吧,告诉青漩,后天石之轩必到她娘灵前上香致祭,人世间的所有斗争仇杀,与我石之轩再没有半点关系。”

  宇文伤、尤楚红并立在寝宫外的白玉台阶下,木无表情地瞧着李元吉领着韦公公、秦武通、丘天觉和五十二名亲兵,昂首阔步的来到身前,立于广场上。  李元吉不可一世的哈哈笑道:“只看宇文老和尤老安然在此,元吉便晓得两位不负父皇所托,令奸邪伏诛授首。”

  宇文伤淡淡道:“宇文某有一事不明,今夜情况特殊,皇上有令,非得他钦准,任何人不得擅闯太极宫,然而齐王殿下却直闯至此,不知有何解释?韦公公又如何向皇上交待?”

  韦公公移前半步,来到李元吉左侧,神态仍是那么谦卑恭敬,作揖道:“正因今晚情况特殊,所以皇上命小人授齐王虎符,全权主理宫城一切防卫事宜,现在齐王是奉召来见圣驾,小人一如过往般是皇上的传令人。”

  尤楚红知是时候,李孝恭该完成包围行动,嘿嘿怪笑道:“这确是奇怪,皇上刚召见老身和宇文阀主两人,说他失去虎符,还着我们立即擒拿窃贼,格杀不赦,原来小偷竟是齐王和韦公公。”

  李元吉和韦公公立时色变。

  三十名飞云卫和二十名玄甲精兵,手持弩弓,潮水般从敞开的大门迅速涌出。且形成跪地、半蹲、昂立的横列三排,箭锋瞄准李元吉一众人等。

  同一时间,左右两方墙头纷有亲卫现身,无不手持上箭强弩,封锁逃遁之路。后方入口则是李孝恭与过百御卫,在旁助阵者尚有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侯希白、褚君明夫妇、独孤峰父子和宇文仕及。

  形势刹那间改变,李元吉等陷进重重包围内,四周火把燃亮。  熊熊火光驱走黎明前的黑暗,更令被围者无所遁形。

  李元吉等骇然大惊之际,寇仲和跋锋寒左右傍着李世民,昂然步出大门,越过箭手,来到台阶边沿处,俯首瞧着双目射出惊怒神色的李元吉。

  韦公公俯头垂目,神态回复冷静沉着。秦武通、丘天觉和李元吉的一众亲兵早给吓得脸无半丝血色。

  李世民迎上李元吉怨毒的目光,摇头叹道:“元吉你为夺皇位,不惜引狼入室,以卑鄙手段弑害父皇,畜牲不如,你可知罪?”

  李元吉反手从亲兵处取过长矛,急怒道:“呸!那到你来管我?只要我能闯离此处,包保你们没有人能尸留全骸。说到勾结外人,你能比我好到那里去?我和你拚了!”

  韦公公挽手拦着李元吉,道:“让我们先来谈一宗交易,皇上所中之术,天下间只我韦磷吞一人可解,否则曙光一现,皇上将返瑰乏术。秦王若不想负上不孝恶名,放我们一条生路,我们可一并命薛万彻交出虎符,免去太极宫内血流成河的惨况。”

  李世民等暗呼厉害,韦公公在此等劣势下,仍能侃侃的与他们谈条件。旋亦明白过来,韦公公和白清儿是故意留下李渊一命,只要如计划般成功控制御卫,李渊还不是在他们手中任其渔肉,而即管失败,李渊驾崩,亦会做成长安无主的大乱残局。

  寇仲目光落在李元吉身后手下群中一名亲兵脸上,笑道:“清儿姑娘真认为你那甚么奶奶的姹女大法,可难得倒我寇仲吗?别忘记我另一个丑神医的身份,是专治各种奇难杂症的。”

  与宇文伤退上台阶的尤楚红笑道:“这点老身可以身作证。”  扮成李元吉亲兵的白清儿气得俏脸煞白,狠狠道:“你们当然恨不得皇上死掉。”  李世民大喝道:“弃械投降者生。”

  跋锋寒接下去道:“齐王李元吉除外。”

  李元吉一振手上长矛,道:“我们拚啦!”

  韦公公二度阻书李元吉,沉声道:“秦王三思!”

  李世民从容道:“韦公公你可知已没有与本王讨价还价的筹码?首先,我并不相信元吉不把虎符随身携带,其次是父皇已被少帅和子陵联手救回来。”

  韦公公冷然道:“尽管如此并没有分别,延嘉宫外的戍军已落入我们掌握内,只要韦某人发出烟花火箭,薛万彻将挥军攻打延嘉宫,秦王当不愿见到那样的情景吧!”

  “锵”!“锵”!

  两张折晏弓同时在寇仲和跋锋寒手上张开,以快至肉眼看不见的速度上箭瞄准韦公公。

  寇仲微笑道:“韦怜香,哈!韦怜香,原来韦公公爱怜香惜玉,只可惜韦公公今夜不断错失良机,现今再错失另一个机会。锋寒兄负责射下烟花火箭,小弟负责射人,看谁的手脚干净和迅快些儿。”

  韦公公眼神转锐,盯着寇仲持弓的手。

  跋锋寒笑道:“或者由我射人,你老哥射烃花火箭如何?”  以韦公公的深藏不露,仍禁不住脸色微变,要应付寇仲和跋锋寒任何一张弓射出的箭已不容易,何况成为两矢之的。

  台阶上、广场下鸦雀无声,只呼吸起落和火把燃烧的声响,混成一片,气氛沉重紧张至极点。

  一阵寇仲熟悉至乎亲切的娇笑声在寝宫殿顼边沿处传下来,接着一把甜美动人的声音无限温柔的道:“我的少帅郎君啊!若由婠儿发放烟花火箭又如何?外戍军把延嘉殿重重包围,只要看见火箭信号,晓得皇上有难,必人人奋不顾身强攻进来,你们这区区二千多人,能捱得多久呢?娘儿真想知道。”

  唉!寇仲暗叹一口气,道:“至少该可捱到我们宰掉想宰的人,对吗?我的婠美人儿。”明知婠婠仍藏在延嘉殿内,因无法有充足时间先一步收拾她,致成眼前的僵局。婠婠像一朵白云般赤足从上方冉冉而降,落在李元吉和韦公公前方,一脸甜蜜笑容的瞧着寇仲。敌我双方均大惑不解,只有寇仲、跋锋寒和侯希白晓得她天魔大法已成,有十足信心可挡格寇仲和跋锋寒的神箭,但仍未能完全摸透她的心意,因为在殿顶进可攻、退可守、当然比面对箭阵化算。

  婠婠甜甜笑道:“寇仲啊!奴家今趟向你认输低头好吗?就当是看在子陵份上,若你肯高抬贵手,放我们三人一马,我们可任由你派人押我们回尹府,待在那里直至你们放人离城。不放心的可把尹府重重包围,人家要的只是你一句承诺,少帅向来一言九鼎,绝不食言,对吗?”寇仲自问无法对她狠心发箭,苦笑道:“这里话事的人是秦王而非我。”

  李世民道:“少帅的话就是我李世民的话。”

  婠婠撒娇的道:“别你推我让,此事没得推三推四的!”李元吉终按捺不住,勃然大怒道:“这里话事的人是我而不是你。”

  婠婠别头往李元吉瞧去,淡淡道:“现在不是啦!”纤手闪电后拍,李元吉那想得到她会忽施毒手,来不及施展长矛,待要举掌护胸,一缕指风戳正胁下要害,李元吉惊觉是韦公公骤施暗袭时,婠婠拍中他胸口。一阵骨折的声音响起,李元吉七孔喷血,当场毙命。尸身却没有应掌倒跌,就像婠婠的玉掌充满吸摄的磁力。  全场敌我双方,人人呼吸顿止,呆呆地瞧着正发生的事,没有人稍动半个指头,有如上演着一场无声的哑子戏。

  婠婠若无其事的收回杀人的纤手,淡淡道:“谁敢不弃械投降,向秦王求免死罪。”“蓬”!

  李元吉往后倒跌,仰尸地上,长矛横跌,发出“当”的一声。  不知谁先开始,丘天觉等纷纷弃械投降,全体跪在地上,只余婠婠、韦公公和白清儿三人立在场内。

  李世民呆望亲弟的尸身,双目射出悲痛复杂的神色。

  婠婠平静的道:“韦师伯是唯一可以阻止宫内流血的人,薛万彻是聪明人,只要秦王准他戴罪立功,李建成再不足虑。”

  寇仲往李世民瞧去,后者仍呆瞧着李元吉尸身,木然道:“一切由少帅拿主意。”

  寇仲向婠婠叹道:“我好像永远斗不过你的。唉!大姐怎么说就怎么办吧!小弟再不持异议。”

  转向韦公公道:“有几句话想私下向韦公公请教。”  李靖接过李孝恭写给程莫的手令,道:“既有皇上的龙符拓印,又有河间王签押加暗记,那到程莫不连命行事。”

  庞玉移前接过手令,道:“我立即去办。”

  说罢登上手下牵来的战马,朝掖庭宫南门急驰去了。

  李靖道:“至于刘弘基方面,我会亲自去见他,让他清楚目前的情况,真想不到事情会如此发展。”

  徐子陵仰望天策殿大广场上的夜空,东边天际现出第一道曙光,残星欲落,道:“我要立即赶回延嘉殿去。”

  李靖劝道:“太极宫仍然平静,可推知秦王和小仲已控制大局,子陵不若留在这里静候消息。”

  秦叔宝、程咬金点头同意。

  徐子陵心中忽然涌起要见石青漩的强烈冲动,道:“好吧,我偷点时间到玉鹤庵去,把青璇接到掖庭宫来。”

  寇仲与韦公公移到一旁,沉声道:“毕玄等人究竟藏身何处?”  韦公公淡淡道:“这似乎并不包括在刚才谈妥的条件内,对吗?”

  寇仲微笑道:“在刚才的交易里,林士宏在城外那支部队似乎也没被包括在内。”

  韦公公冷笑道:“少帅确名不虚传,毕玄的使节团已离开长安。”  寇仲一呆道:“甚么?”

  韦公公耸肩道:“骗你于我有甚么好处?我也不想瞧书林士宏的人全军覆没。”

  寇仲感到糊涂起来,皱眉道:“可达志有否随团离去?”

  韦公公淡淡道:“少帅似乎并未保证放人?”

  寇仲不悦道:“若换作是婠美人,当不会说这种废话,我让林士宏的人全体安全撤退又如何?你认为他仍有作为吗?你最好教林士宏识相点,早日归降,那说不定未来的大唐天子尚可赏他一官半职,下半辈子风风光光。”

  韦公公寒声道:“不劳少帅为士宏费神,可达志与他本族的三百名突厥战士,仍是长林军中的主力部队。”

  寇仲大感头痛,只好暂时把烦恼搁往一旁,道:“公公准备如何对付薛万彻?”

  韦公公道:“少帅放心,我会去向他痛阵利害,他是聪明人,当知所选择。”  寇仲摇头道:“这并不妥当。公公只须代皇上传令,召他立即入延嘉殿,让他以为元吉成功控制一切,老薛将不疑有他,乖乖的进来投降。”

  韦公公扣不过他,苦笑道:“一切依少帅吩咐。”

  徐子陵来到玉鹤庵石青璇寄居的小屋时,天色发白,薄薄的云朵预告着美好的一天。

  他直觉感到石青璇不在屋内,鸟语花香的园林内亦不见她的倩影,仍忍不住推门入屋,透过把小屋分隔为前厅后寝的垂帘,床子被铺整齐,佳人却踪影杳杳。  正要往找常善尼问个究竟,心中忽现警兆,徐子陵闪往敞开的门旁,一把男子的声音在屋外响起道:“烈瑕求见青璇大家。”

  徐子陵大感错愕,这小子怎会来找青璇?

  烈瑕笑吟吟的在屋外道:“愚蒙晓得青璇的爱郎没空相陪,所以主动请缨,好填补青璇大家的空虚寂寞,若再不肯赐见,愚蒙只好入屋相就。”

  徐子陵醒悟过来,暗叫卑鄙,一颗小弹穿门而入,在小厅空中爆成一团红烟雾,迅速扩散,弥漫全屋。

  卑鄙的人,卑鄙的手段。

  徐子陵暗叫侥幸,不知是否宋金刚在天之灵暗中庇佑,教自己鬼使神差的碰上此事,否则青璇在没有防备下,说不定会着他的道儿。烈瑕仇恨的人,首推石之轩,其次是他徐子陵,若能伤害青璇,是一举两得,同时令他和石之轩痛不欲生,而烈瑕更观准时机,以为石之轩和他徐子陵正忙于唐宫之战,没法分身,故选择这时刻落手。

  外面的烈瑕“咦”的一声道:“青璇大家不是以为闭上呼吸便可阻止毒雾入侵吧?这种我们大明教秘传的宝贝毒雾,可从大家你娇嫩柔滑的肌肤入侵,令贞女变成淫妇,让你我都能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欢乐,就当是愚蒙送给大家的见面礼吧,哈!”

  蓄势以待的徐子陵两掌齐出,喝出真言,向掠入门内的烈瑕全力出手,毫不留情。

  “蓬!蓬,蓬!”劲气交击之声不绝如缕,烈瑕在真言的影响下,早魂飞魄散,勉强挡善徐子陵的内缚印和外缚印一轮排山倒海的反覆密袭,应接不暇、左支古拙时,徐子陵下面飞起一脚,正中他小腹。

  烈瑕应脚抛飞,滚出门外,再弹起来时披头散发,七孔溢血,形如魔鬼,再没有半分以前的潇洒从容。

  徐子陵绶缓步下门阶,负手从容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烈瑕你今天恶贯满盈,宋兄在天之灵该可安息。”

  烈瑕眼珠乱转,厉声道:“徐子陵!”

  徐子陵微笑道:“奇怪我没有受伤吗?我兮趟可以算是与邪王联手收拾你,适才我闪跃腾挪用的是邪王的‘幻魔身法’,其他才是我的真功夫。真可惜,若你痛改前非,于大明尊教云散烟消后如你所言的脱离大明教,何须弄至今天的田地?去吧!希望烈兄求明得明,死后能悟破明暗之别、善恶之分。”

  烈瑕双目神釆渐淡,忽然仰身倒跌,一命呜呼 。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86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二章 仇恨消逝
      薛万彻在韦公公的陪同下,甫入寝宫广场,已陷身飞云卫重围之内,宇文伤、尤婆子、褚君明、花英、独孤凤现身四周,封死他所有逃遁之路。
  薛万彻容色剧变,向韦公公厉声道:“你竟敢出卖我。”

  韦公公若无其事的道:“我是为你好而已。”

  鼓掌声响起,寇仲拍着掌与李世民并肩由寝宫从容步出,笑道:“韦公公说得精采,薛兄确是错怪好人,元吉已逝,薛兄若想保有荣华富贵,一家大小平安,眼前只有一个选择。薛兄是聪明人,不用小弟画人像画出肠脏来吧?”

  薛万彻脸色阵红阵白,旋即像斗败公鸡般颓然跪倒,向李世民俯首伏地道:“秦王在上,薛万彻从今天开始效忠秦王,若有二心,教我身首异处,死无葬身之所。”

  李世民抢前把他扶起,欣然道:“只要薛卿肯为我大唐尽心尽力,忠贞不二,我李世民绝不会薄待薛卿,有天为证。”

  薛万彻现出感动神色,说不出话来。对他来说,在这样的形势下,能保命已出乎料外,何况可保有眼前的权力富贵。

  韦公公木无表情的道:“我们可以离开吗?”

  寇仲微笑道:“韦公公能在深宫禁苑藏身这么多年,该比任何人更有耐性,何不再耐心稍候片刻,待小弟亲自恭送。”

  又道:“给我送韦公公去稍事歇息,记着勿要缺茶缺水。”

  王玄恕一声领命,与众飞云卫押着韦公公去了。宇文伤和尤婆子仍不放心,自发地跟在后面。对此魔门元老高手,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薛万彻垂首道:“有何差遣,请秦王指示。”

  寇仲道:“杨虚彦那小子现在何处?”

  薛万彻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在我们临时的指挥部承庆殿内等候指示。”

  承庆殿位于两仪殿和甘露殿之西,背靠掖庭宫。

  此时天色大明,阳光从东方洒至,充盈着春晨慵懒的况味。

  李孝恭、尉迟敬德、长孙无忌、段志玄四将来到一旁,静候吩咐,薛万彻见李孝恭亦投向李世民,晓得大势已去,忽然像想起什么,却是欲言又止,始终没说出来。

  寇仲明白他的心事,道:“先让小弟和薛兄说两句知己话,转头回来再商量大计。”

  探手搂着薛万彻肩头,往一角走开去,低声道:“皇上仍然健在。”

  薛万彻容色再变。

  寇仲知自己料得不差,薛万彻因李元吉勾结魔门,谋害李渊,他薛万彻自难卸责。纵使戴罪立功,只要李渊一天坐在皇座上,他休想有好日子过。

  寇仲微笑道:“所以你不但要支持秦王,更要支持我。只有我才有决心与能力要皇上退位让贤,此事且会在今天发生。李世民是怎样的一个人,我寇仲是怎样的一个人,薛兄该心知肚明。”

  薛万彻感动得双目通红,去却心事,断然点头道:“为秦王和少帅,我薛万彻若仍不知恩图报,就是畜牲。”

  寇仲又搂着他转回去,放开手笑道:“下一着棋该如何走,请秦王赐示。”

  李世民与寇仲交换个有会于心的眼神,冷静的道:“有万彻站在我们一方,加上虎符,问题可迎刃而解。我们先与常何和程莫取得连紧,再调动人马,把承庆殿不动声息的重重围困,来个瓮中捉鳖。”

  又问道:“唐俭是否在承庆殿内?”

  薛万彻恭敬答道:“唐总管给调往把守承天门。”

  李世民道:“这更好办!我们取得唐俭的合作,处理戍军的调动可如臂使指。”

  寇仲没有听下去的兴趣,笑道:“一切由秦王安排,我去找我的两位兄弟,好护送我们的婠美人到尹府休息,了却心事。”说罢返寝宫去也。


  “笃!笃!笃!”

  徐子陵不知该先寻石青璇,还是处理好烈瑕遗下的皮囊,木鱼声自远而近,令他生出木鱼声在超渡烈瑕的苍凉感觉。

  常善尼缓步而至,合什垂眉一句“阿弥陀佛”,道:“这位施主可交给贫尼安顿,青璇的安全子陵不用担心,她刻下正在东大寺,参与由荒山师兄、智慧师兄、嘉祥师兄和帝心师兄主持的法事,普渡天下苦众。子陵办妥一切事后,可到东大寺见她。”

  徐子陵心中一震,竟是天下四大圣僧齐集长安,难怪石之轩不敢守在青璇之旁。

  合什回礼,徐子陵匆匆离开。


  寇仲踏入寝宫的外大堂,负责保护李渊的李凡迎上来请安后道:“皇上仍熟睡不醒。”

  寇仲目光落在一旁安坐闭目养神的跋锋寒和侯希白处,道:“小心点!”

  李凡压低声音道:“皇上醒来时该怎办好?”

  寇仲苦笑道:“这是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嘿!待我想想,有哩!你去通知秦王,着人把秀宁公主请来,由她稳住皇上,希望他没这么快苏醒吧!”

  李凡领命而去。

  寇仲来到跋锋寒另一边坐下,淡淡道:“杨虚彦今趟完啦!除非他真能化为幻影,不过日光日白,什么幻影也逃不出我的手指缝。”

  跋锋寒和侯希白同时张开眼睛。

  寇仲把情况说出,跋锋寒摇头道:“我们并非十拿九稳,以杨虚彦的狡猾多智、身法剑术,又熟悉宫内环境,大有可能在我们把他缠上前突围逃走,若让他及早通知李建成,事情会横生枝节,不利我们。”

  侯希白皱眉道:“那怎办好呢?”

  跋锋寒微笑道:“那就要看他的人快,还是我们的箭快。”

  寇仲拍手喝道:“老杨的生死这么决定,待我好好安排。陵少该回来哩,我们先送婠美人一程,如何?”

  徐子陵从秘道回到宫中,一切准备就绪。在表面不觉任何异样下,除承庆殿外皇宫皇城尽入李世民手上,唐俭和一众禁卫、戍军将领全体向李世民宣誓效忠。不但因他有龙符虎符在手,更因他一向深得军民之心。常何和刘弘基两方更没问题,在这种占尽优势的情况下,李世民于诸将前呼后拥,直抵承庆殿大门。

  秦叔宝、程咬金两人扯大喉咙齐喊道:“秦王驾到,跪者生!立者死!”

  把门的全属李元吉系统的亲兵,见殿外广场全是声势汹汹的战士,骇然大惊,不知所措。

  李元吉手下十多名心腹将领,匆匆从殿门涌出来,包括宇文宝、金大椿、刁昂、谷驹、卫家青等在内,人人面如土色,独不见杨虚彦。

  薛万彻喝道:“齐王勾结外敌,意图谋反,被皇上下令处死,尔等若执迷不悟,不随我向秦王请罪投降,将诛家灭族。”

  宇文宝等听得元吉伏法,又见薛万彻投降李世民,谁敢坚持,纷纷弃械下跪。

  就在此时,人影一闪,杨虚彦趁此混乱时刻,从大门掠出,似要袭击李世民,众兵不敢发箭,怕误伤降军,诸将纷举兵器护驾之际,杨虚彦腾翻而起,落往殿顶边沿,引得劲箭齐发,却纷纷射空,杨虚彦早一步闪往殿顶箭矢不及之处。

  寇仲、跋锋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卓立皇宫最高耸的太极宫殿顶西北角,一丝不漏地把握承庆殿那边情况的发展。寇、跋两人背负箭袋,刺日、射月两大名弓在手,把守太极宫的军队则全被调离。

  侯希白赞叹道:“少帅果然料事如神,杨小子力图逃往东宫去,那是他唯一生路,至不济可先遁入西内苑,再由西内苑入东宫。”

  寇仲凝望远方,道:“两位老前辈出手拦截,杨小子不敢恋战,以手上影子剑拨掉一排劲箭,改往我方遁来。嘻,我是否像个说书先生?”

  徐子陵朝他瞧去,寇仲虽以说笑的声调道来,可双目冰寒,知他心怀旧恨,动了杀机。

  跋锋寒沉声道:“希望不会惊动东宫方面的人。”

  寇仲道:“所以我们重重布防,不让杨小子越过太极宫的中轴线,众兄弟更不准喧哗,只看旗号进退拦截。”

  徐子陵道:“我去啦!”

  一个翻腾,跃离瓦面,斜掠而下,奔往太极宫的后大门去。

  侯希白道:“我为子陵押阵。”语毕亦随之去了。

  寇仲弯弓搭箭,冷然道:“当杨小子进入箭程范围之时,将是他命丧的一刻。”

  跋锋寒亦搭箭上弦,微笑道:“不要小瞧老杨,他‘影子剑客’四字是凭实力赚回的。你的第一箭只是为他敲响丧钟,至于哪一箭决定他生死,就要看他的能耐。”

  话犹未已,杨虚彦从太极宫西墙外的御园窜出,后方徐子陵和侯希白衔尾穷追,追得他跃上院墙。

  寇仲心神晋入井中月的至境,一箭射去,恰是杨虚彦点墙跃起的一刻。杨虚彦厉叱一声,影子剑闪电疾劈,命中寇仲螺旋而至的一箭。

  劲箭硬被磕飞,杨虚彦全身剧颤,升势难保,滚落墙头。

  “飕”!

  跋锋寒张满的弓倏地收缩,送出劲箭,疾取其咽喉,既准又辣,且是杨虚彦触地前的刹那。

  杨虚彦确是了得,左手转黑,扬指扫击,劲箭应手横飞。

  徐子陵此时从天而降,双手化作漫天掌影,铺天盖地的往他罩击而下。杨虚彦点地后剑往上冲,化作点点剑雨,迎击徐子陵全力以赴的凌厉杀着。

  劲气交击声爆竹般响起。

  徐子陵在空中不停抛高降下,然后一个倒翻回归墙头。

  杨虚彦晓得为保性命,必须避过寇仲、跋锋寒严重威胁他性命的劲敌。唯一方法是重返墙外,人急智生,不待降到地面,就那么反掌下扣,借反挥之力,凌空腾升,影子剑全面展开,护着上方,便那么往阵脚未稳的徐子陵直攻上去,招招均为同归于尽的手法。

  倏地侯希白贴着墙头滑翔而下,趁杨虚彦穷于应付守墙的徐子陵的当儿,美人扇合拢的戳点他胸口。

  杨虚彦怒叱一声,影子剑脱手射出,直取徐子陵,然后两手转成邪恶的黑色,下按美人扇。

  侯希白一声长笑,美人扇由合拢变成张开,横扫杨虚彦双掌,道:“让希白送杨师兄一程如何?”

  “蓬!”

  杨虚彦闯墙避箭之举宣告完蛋,与侯希白分向相反上向错开。

  徐子陵笑道:“杨兄忘掉你的影子剑哩!”

  一掌下切,正中剑锋,影子剑立即陀螺般旋转,发出风车般的破风声,往凌空疾退的杨虚彦追去。

  弓弦声响,震荡着杨虚彦耳鼓,劲箭直指左颈侧。

  杨虚彦使出压箱底本领,凭腰力往后挺仰,以毫厘之差避过劲箭,同时双脚一顿后再疾撑,然后踏中徐子陵回赠他的大礼。

  杨虚彦浑体剧颤,因不能全力应付徐子陵,立时受创,喷出漫天血涛,一个觔斗,往地面落下。

  若让他踏足实地,确有可能凭其绝世轻功,从太极宫南墙逃遁,进入横贯广场。

  忽然劲箭再至,就在他触地前的一刻,透背而入,穿胸而出,带出一蓬血雨。

  瞧着杨虚彦颓然倒地,殿顶上的跋锋寒抚弓笑道:“兄弟!论箭术还是我比你行。”

  寇仲收起刺日弓,卸下箭袋,从殿顶连续三个觔斗翻腾而下,落在杨虚彦身前,徐子陵等均留在原处。

  杨虚彦胸口血如泉涌,脸如死灰的抚胸坐地,出气多入气少。跋锋寒的一箭乃他全身功力所集,破掉杨虚彦的护体真气,震碎他五脏六腑、全身经脉,杨虚彦能撑至此刻,没有当场气绝,非常难得。

  杨虚彦勉力抬头往他瞧来,神色出奇地平静,咯血道:“你赢啦!”

  寇仲但感对他的仇恨消失得无影无踪,苦笑道:“杨兄有否感到不公平?”

  杨虚彦摇首道:“胜者为王,有什么好说的!”

  接着双目亮起来,嘴角曳出一丝苦涩凄沧的笑容,道:“天下本应是我的天下,我看着它溜掉,又力图把它夺回来;可是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是多么愚不可及。今趟我败得莫名其妙,也心服口服,换过另一种时势,我们或者是兄弟而不是敌人。”

  寇仲晓得他回光返照,随时断气,忙蹲下问道:“杨兄有什么遗愿,小弟定必尽力为你完成。”

  杨虚彦眼神转淡,辛苦的道:“告诉淑妮,她是我心中唯一的女人,我对她不起。”

  寇仲不嫌血污的把他搂着,道:“放心吧!我不但会如实转告,还会助她离开李渊。”

  杨虚彦双目闭上,道:“谢谢!”

  就此气绝。

  寇仲心中涌起莫以名之的悲伤,一切是何苦来由?人与人间的仇恨斗争何时方休?看着这暝目而逝、曾名慑一时的年轻高手,心中百感交集!

  跋锋寒、侯希白、徐子陵来到他旁,瞧着杨虚彦死后安祥的脸容,一时都说不出话来。

  寇仲将杨虚彦缓缓放倒,叹道:“他正因抛不开以前的包袱,落得如此收场,否则以他的人才武功,天下还不是任他快意逍遥。”

  跋锋寒提醒道:“时间无多,还有玄武门之战,收拾李建成后,我们可到福聚楼吃午膳。”

  李世民此时率众赶至,寇仲领先往他迎去,道:“好好安葬他,老杨始终是个了不起的敌人,只是运气没我们那么好吧!”

  李世民吩咐左右,自有人妥善处理杨虚彦的遗体。

  寇仲一把搭着李世民肩头,颓然道:“我有点吃不消。真奇怪,反而在战场上我没有现今的感觉。”

  李世民点头道:“我明白!”

  寇仲讶道:“你明白什么?”

  李世民道:“迟些告诉你,现在我们必须立即赶返掖庭宫,准备玄武门的事。”

  寇仲道:“我有个要求。”

  李世民道:“是否要我放过可达志?”

  寇仲道:“我不但要求你放过可达志,还希望把伤亡减至最低,若你皇兄肯认输投降,我们把他流放边塞了事,我老啦,心儿都软了。”

  李世民松一口气道:“难得你老兄有此心意,我当然要全力做到。此事交由我安排,希望你复原后,能硬起心肠应付塞外联军。”

  后面的跋锋寒笑道:“照我认识的寇仲,秦王实不必为他担心。”

  寇仲哈哈一笑,放开李世民,昂首阔步而行,后随者均生出奇异感觉,就是天下间再没有能难倒寇仲的事。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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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玄武门之变
      寇仲、李世民并肩步出掖庭宫北门,朝玄武门方向走去,随行者有王玄恕、长孙无忌、尉迟敬德、三十名飞云卫、三十名玄甲精兵。
  玄武门北门敞开,禁卫军如常站岗把守,没有丝毫异样。

  寇仲仍在思索杨虚彦死前的肺腑之言,事实上每个人心中都存在着欲望的妖魔,一个不好给它控制,成其奴隶,像杨虚彦般至死方休。他寇仲何尝不是有过平霸天下的心魔,幸好终从这欲望的泥潭脱身,不致令中土陷进无休止的战火内。

  当他想到在大草原纵情驰骋!凝视广阔无垠的地平及其以外无所知的境界,他更感觉到接近自己,接近生命的中心。自决定助令世民统一天下后,他心灵的地平无限地开阔,而决定性的时刻就在眼前。

  玄武门守卫肃立致敬,深长的门道,代表通往未来的捷径。

  把门的将领是常何副手的敬君弘,趋前沉声道:“禀告秦王,少帅,盾牌置于门道内,臣将死守入口。”

  从寇仲和李世民的角度瞧进去,三重门道静悄无人,两边城墙如常有禁军站岗,东西两堡和六座哨楼矗立两旁,气象肃穆。

  李世民点头道:“敬卿小心,不求杀敌,只求自保。”

  敬君弘恭敬道:“末将明白,愿为秦王、少帅效死命。”

  寇仲清楚感受到“秦王、少帅”的效应,他和李渊的结盟之所以受全城军民欢迎,皆因他已成大唐国最可怕可畏的敌人,其威胁尤在塞外联军之上。现在他舍弃一切,把帝座拱手让于李世民,而李世民又一向被唐室上下视为英主,加上知李渊阻力尽去,自是上下一心,拥戴他和李世民。即使没有龙符,敬君弘仍会欣然随常何投诚他们的一方。

  众门卫齐齐致敬。

  敬君弘发出命令,排列在门道内两旁的持后禁军近百人全体移前,现出后面挨墙的数十面大型钢盾。

  李世民打出行动的手势,与寇仲并肩步入门道,飞云卫、玄甲精兵流水从两旁急步奔入,取得钢盾后朝前冲去。

  王玄恕大喝道:“列阵!”

  战士们抢出深长达五丈的门道,在外面阔逾十二丈的通道布防,分作三排,前排坐地、第二排蹲立、后排站起,各举盾牌,形成可抵御箭矢强攻的盾牌阵,最后一排盾牌斜举,状如铁桶,密不透风。

  同一时间以百计的长林军从第二重门道杀出,箭矢如飞蝗般射来,“叮叮咚咚”,尽被钢盾挡飞。

  马蹄声轰天而起,从东宫北门传来,显示李建成正如常何早先密函所透露的,领长林军从东宫杀至,断他们后路。

  掖庭宫方面足音雷动,由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助阵,麻常、宋法亮、宋爽、宋邦指挥的三千精锐,从掖庭宫赶来迎击李建成的部队。

  寇仲和李世民更晓得李孝恭会于此时率领程莫的五千禁卫军,从横贯广场进入东宫,断去建成后路,令建成不能于失利时退守东宫。而以李靖为主、秦叔宝和程咬金为副的二千玄甲精兵,则从延嘉宫开出,令可达志在玄武门的五百长林军前后受敌,进退无路。不待李世民吩咐,敬君弘的人全体退入门道内,结阵把守,让寇仲和李世民没有后顾之忧。

  寇仲向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道:“有劳两位留在大门为敬副统领押阵。”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你眼望我眼,皆因他们的职责是不离李世民左右,拚死维护李世民的安全。

  李世民微笑道:“有少帅在此,你们还须担心本王安全吗?何况本王有自保之力,还不遵从少帅之令,否则大门有失,我们休想有一人能活命。”

  话犹未已,玄武门外杀声震天,长林军开始以快骑矛箭,硬攻第一重门道。众人可以想像李建成此时的狼狈,如非常何投向他们,敬君弘的人当是配合而非阻截,任长林军长驱直入,与可达志的人前后夹攻,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尉迟敬德和长孙无忌忙领命而行。

  李世民与寇仲对视一笑,道:“可达志该识相吧?”

  寇仲从容瞧去,王玄恕指挥的盾牌阵没还过一箭,而敌人的箭根本不能损伤己方分毫,此时箭势衰竭,无复先前的凌厉,可达志只余近身强攻一途。墙头、哨楼和东西堡垒禁军涌出,人人手持弩弓,却按弓不动,李世民所谓“可达志该识相”便是指此,因他们居高临下,可轻易射杀任何对手。

  寇仲不理后方激烈的攻防战,大喝过去道:“达志还不收手?”

  可达志的声音响起道:“住手!”

  “叮咚”不绝的箭触铁盾声倏地停止,这边静下来,尤显得玄武门外的吵闹。

  寇仲轻拍李世民肩头,接着往前一个翻腾,越过铁盾阵,面对神色慌惶的敌人。

  可达志排众而出,刀子仍留在鞘内,哑然苦笑道:“我可达志从未试过陷身如此四面受敌的窘局,少帅确有出神入化的谋略,达志服啦!”

  李世民腾身而起,落在城头处,常何现身他旁,高呼道:“秦王万岁!”

  墙堡和哨楼众军齐声呐喊,重呼一遍。接着是断去可达志后路的玄甲精兵的呼应,声音直冲云霄,虽仍称李世民为秦王,但此时不啻已视之为大唐天子,否则何来“万岁”。

  “秦王万岁!”

  第三轮呐喊是从外墙传至,显示李世民和寇仲控制全局。

  寇仲微笑瞧着可达志,道:“非是你达志作战不力之罪,只是建成无能,不得人心。哈!我和你一场兄弟,由始到终仍是兄弟。今趟不用你投降,只要你一句说话,我们可并肩到福聚楼喝酒聊天。你的人当然大摇大摆的离开。太子的人只要愿意改向秦王效忠,秦王既往不究。”

  可达志报以苦笑,接着别转雄躯,先扫视己方将士,见人人脸色如土,喝道:“你们听到吗!”

  李建成方面的将领以冯立本军阶最高,闻言应道:“我们愿向秦王投降,任凭秦王发落。”然后喝令道:“弃械投降!”率先抛掉兵器,领头下跪,不片刻建成方全体兵将,全体弃械下跪,只余三百突厥战士,静候可达志的命令。

  可达志以突厥话从容道:“我们可保留兵器弓矢,却必须退出这场战争。”

  转向寇仲道:“我们该到那里去休息,请少帅赐示?”

  寇仲欣然道:“李靖将军会为达志妥善安排。我和秦王先处理好建成,再回来找你去喝酒,哈!上天真的待我们两兄弟不薄。”

  寇仲、李世民、常何并肩立在外墙头,整个形势呈现眼下。

  麻常的三千精锐,队形整齐的移师至玄武门外,布成阵势,迫得李建成那近三千人的长林军不得不撤往玄武门右侧,列阵以迎。玄武门外伏尸处处,可见攻打玄武门,令建成方面损失惨重,徒劳无功。

  李孝恭接收东宫的军队仍未见踪影,不过该可在任何时刻出现。

  寇仲大喝过去道:“奉秦王之命,肯投降者免死。”

  李建成策马而出,双目喷着急怒交集的火焰,狂喝道:“常何你竟敢出卖我,枉我一手把你提拔,你还算是人吗?”

  常何昂然应道:“太子心存不轨,却来怪我不是。常何只知大义所在,其他一切无暇顾及。太子若肯投降,秦王可念在兄弟情份上,免你死罪。”

  千军万马对峙于玄武门外,却是鸦雀无声,只余两人的对答,震响门外。

  李建成厉声道:“要我投降?你们已经中毒了,是外强中干,将士们!上!胜利必属我们。”

  寇仲和李世民听得你眼望我眼时,李建成一声发喊,状如疯汉般领头往麻常指挥的兵阵冲去。

  长林军力面却没有一个人肯随他送死。人人勒马原地,只剩李建成单人孤骑冲击少帅、宋家联军的兵阵。而教人可怜的是李建成竟似茫不知没人跟随般,还不住高喊着“上!上!上!”

  寇仲和李世民心叫不妙,麻常狂喝道:“发箭!”

  寇仲偕李世民抵达御书房外,李神通和封德彝迎上来,前者道:“皇上苏醒后,坚持要到御书房,我们不敢阻拦。”

  寇仲皱眉道:“他清楚发生过什么事吗?”

  封德彝答道:“秀宁公主向皇上解释清楚,皇上只听不语。”

  李世民道:“秀宁呢?”

  李神通道:“仍在御书房里,陪伴皇上。”

  寇仲拦着要进御书房的李世民,坚决道:“最好让我一个人先去见他。”

  李世民发呆片刻,终点头同意。

  李神通向寇仲道:“少帅随我来。”

  两人进人守卫重重的御书房,直抵御书房门外,李神通隔着紧闭的门道:“禀告皇上,少帅求见。”

  会后,房门张开,露出李秀宁疲倦的玉容,迎上寇仲的目光,秀眸射出令寇仲心颤的复杂神色,柔声道:“少帅请进。”

  寇仲与李秀宁擦肩而过,李秀宁在外轻轻的为他关上房门,只剩下寇仲和坐于龙桌后的大唐皇帝李渊。

  李渊的神识仍未完全回复过来,脸色苍白,在书房广阔的空间映照下,不单更显其孤独凄凉,更令他像忽然衰老许多年。

  他默默瞧着寇仲接近,沉声问道:“建成?”

  寇仲颓然道:“我们本意留他一命,可是他执迷不悟,于玄武门外被乱箭射杀。”

  李渊龙躯一颤,仰首望往屋梁,双目泪花滚动,倏地长身而起,负手移到后窗,背着寇仲道:“李渊尚未谢过少帅救命之恩。”

  寇仲行到龙桌前止步,叹道:“皇上不用放在心上。”

  李渊沉默片刻后,缓缓道:“你们如何整顿残局。”

  寇仲恭敬的道:“现在文武百官齐集太极殿外,等待举行结盟大典,若皇上愿意借此机会,向群臣公布继承人选,寇仲可代表少帅军、宋家军和江淮军宣誓向大唐效忠,如此大唐统一天下之大业,十成八九,请皇上定夺。”

  李渊旋风般转过身来,双目精光大盛,冷然道:“少帅功业得来不易,竟肯轻易放弃?”

  寇仲夷然道:“若我寇仲有一字谎言,教我永不超生。皇上该比任何人更明白当皇帝的苦与乐,我寇仲弃皇座而不惜,是要弃苦得乐,此当由世民兄去担承,而我则是乐观其成。现时大唐仍处于成败未定的关键时刻,必须立即稳定军心,振奋士气,万众一心的迎击塞外联军,皇上明察。”

  李渊容色缓和下来,叹道:“少帅确是很好的说客。”

  寇仲苦笑道:“过去的已成过去,我们必须面对将来。长安全在世民兄的控制下,只待皇上向群臣宣示圣意。”

  李渊颓然道:“罢了!今次我大唐险为奸邪颠覆,朕且自身难保,凡此都要由我李渊负上最大责任,我再无颜坐在这个位置。少帅请着世民来见我,我会立即把皇位让出,在太极殿外宣示后,即退居安义宫,至于建成和元吉方面,就向众文武百官交待,他们勾结外人,意图破坏结盟,行刺少帅,伏诛于玄武门。”

  寇仲为了给足他面子,连忙下跪道:“谢主隆恩,微臣寇仲尚有一个请求,万望皇上俯允。”

  李渊绕桌而前,把他扶起,苦笑道:“坦白说,我自晓得少帅亦是神医莫一心之后,对少帅不但非常佩服,且是真心欢喜少帅,难得你胜而不骄,建成和元吉实是望尘莫及。有什么请说。”

  寇仲尴尬的道:“董妃想独自往洛阳定居。”

  李渊微一错愕,幸好立即准确捕捉到寇仲说话背后的含意,嘴角逸出一丝苍凉的笑意,点头道:“如少帅所请,淑妮的性子,确不适合长居保宫之内。尹妃亦须与乃父一起离城,我以后再不愿见到她们。”

  寇仲踏出御书房,在外面等候的李世民、封德彝、李神通、李秀宁忙围拢过来。

  寇仲却道:“毕玄等人的忽然离开,令我生出不祥的预感。”

  四人摸不看头脑,不明白他为何忽然说的是跟与李渊见面风马牛毫不相关的事。

  李世民点头道:“确令人生疑。”

  寇仲道:“我们不得不作最坏的打算。假设是塞外联军已潜近关中,所以毕玄接报后立即离开,因为成败再非决定于城内而是在城外。对敌人来说,我们是越乱越对他们有利。以毕玄的身份地位,也不宜直接介入政治的斗争中。更何况毕玄以为我们必败无疑,根本不用劳他大驾出手。”

  李神通点头道:“少帅之言甚是,突厥人一向来去如风,攻人之不备,怎肯错过趁乱一举攻破长安千载一时的良机。”

  封德彝额手称庆道:“幸好我们现在雨过天晴,长安没有丝毫动摇,皇上究竟有什么指示?”他最后一句说出众人的心声。

  李秀宁微嗔道:“寇仲!”

  笑意从寇仲嘴角扩展,忽然一把执起李世民双手,哈哈笑道:“趁世民兄这对手尚未变成龙手,先握个够本。”

  李神通和封德彝喜出望外,要知若让李渊仍居帝位,虽说权势大幅转入李世民之手,可是他终是名义上的大唐天子,背叛他的人不会有好日子过。李世民当上皇帝则完全是另一码子的事。

  李世民一呆道:“勿要夸大。”

  寇仲笑道:“世民兄清楚我的性格,不过今趟却捉错用神。你父皇要立即见你,当知我没半字虚言。结盟大典将变成传位大典,也是我寇仲宣誓效忠李世民兄的大典,哈!”

  李世民反平静下来,道:“我们该如何应付颉利的大军。”

  一个反应尽显李世民的优点,不但没有被喜讯冲昏做袋,且掌握到寇仲提及塞外联军的背后深意。因为决定权己来到他李世民身上,须他把握时机,作出决定。

  寇仲道:“既蒙新皇信任和恩准,此事立即由微臣去办,以飞鸽传书送出信息,保证九天之内,大唐国来自各方的精锐勤王部队,将于关中平原、长安之北、大江之南集结,向入侵的外族显示我中土军民的勇气、精神和团结。”说罢放开李世民双手。

  李世民笑道:“我仍是那句话,寇仲说的,就是我李世民的话。”

  说毕晋见李渊去也。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88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四章 福聚午宴
      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刘弘基四人跨马并排,瞧着从尹府开出长达半里的篷车队,在城卫军押解下,经由指定路线开往西门,沿途均有城卫站岗看守。
  眼前的放逐,代表着魔门的严重挫败,在以后一段悠长的岁月里,魔门势难东山再起,回复先前力能争夺天下的形势。纵有林士宏在南方应个景儿,徒属强弩之末,不足为患。除非新大唐国的主力大军惨被塞外联军击垮,否则仅余萧铣和林士宏的两支反动势力,根本没有兴风作浪的本钱。

  最后一辆马车驶离尹府,低垂的帘幕忽然掀起,现出婠婠的如花玉容,樱唇轻吐道:“子陵!”

  徐子陵策骑与马车并行,跋锋寒、侯希白、刘弘基和一队城卫策马跟随车队,另有一队军马驰入尹府,进行搜查接收的行动。

  徐子陵俯身淡淡道:“婠大姐有何吩咐?”

  婠婠双目蒙上凄迷神色,轻轻道:“子陵仍在恼恨奴家吗?”

  徐子陵没好气道:“难道你认为我该感激你?”

  婠婠轻叹道:“对不起,行吗?现在一切成为过去,婠儿衷心希望你们旗开得胜,击败颉利的大军。”

  徐子陵微笑道:“坦白说,我从没有生你的气。你我双方只因立场有异,成为敌人。过去的一切我不想作计较,只希望你能从此退隐,并劝林士宏、萧铣放弃作无谓的抗争。”

  婠婠柔声道:“有很多事是不到我理会的,你们若能击退颉利,一切自然迎刃而解。我相信李世民是个好皇帝。杨文干和池生春均不在车队内,我绝不介意你们去找香家算账。事实上香家已是七零八落,更因你们抽空他们仅余的财富,现在连长安这最后的据点亦要拱手让出来,再难有任何作为。”

  徐子陵道:“倘若他们仍在长安,我们的人终会把他们找出来,搜捕在玄武门之战结束后开始!由世民兄亲自下令,诸葛德威和王伯当是其中两个目标。”

  婠婠道:“一朝天子一朝臣,改朝换代便是如此。”

  徐子陵摇头道:“这番形容对世民兄该不尽合,世民兄的一贯作风是既往不究,酌才而用,是和解而非铲除异己。不过因这些人牵涉到其他事始会成为追捕的目标。”

  西门在望。

  婠婠叹道:“此地一别,我们恐怕再无相见之期。”

  徐子陵淡淡道:“我们众兄弟间有十年之约,届时重返长安,瞧瞧世民兄是否如我们猜想般是能治国爱民的好皇帝。你若有空,可来一聚。”

  婠婠喜孜孜道:“原来子陵心中真的没有讨厌人家。”

  徐子陵笑道:“仇恨只是负担和痛苦,婠大姐珍重。”

  婠婠的马车缓缓驶出西门,长蛇般的车队扬起漫天尘土,在正午的春阳,令人生出梦幻般不真实的奇异感觉。

  “砰砰砰!”

  爆竹声响彻长安每一个角落,李世民登上皇位和寇仲向大唐效忠的消息双喜临门下,全城士民欣喜若狂,争相奔告,家家户户纷纷张灯结彩迎接一个全新时代的来临。

  侯希白从福聚楼的三楼透窗俯视街上充满节日欢乐的情景,叹道:“当你看到眼前的情景,会感到以往的一切努力和所流的血汗,是值得的。”

  三楼挤满客人,闹哄哄一片,谈论的当然不离寇仲和李世民,若非受到嘱咐,恐怕所有人均会围拢到他们这张桌子来,现在只是发自真心的恭敬问好,累得跋锋寒、徐子陵和侯希白不停频频回应,到此刻才稍能歇息下来。

  福聚楼的大老板亲自领导伙计们侍候三人,添酒上菜,自以为荣,令三人颇为吃不消,比对起以前的待遇,有着天渊之别。

  跋锋寒舒服的挨着椅背道:“宋二哥那方面不知情况如何?”

  徐子陵道:“寇仲安排一队人马乘快船赶去,最迟黄昏时该有捷报。”

  侯希白道:“怎么尚未见雷大哥来呢?”

  徐子陵道:“寇仲早派人去请驾,随时抵达。”

  跋锋寒道:“今晚若皇宫举行国宴,请恕我缺席,我跟这类场合,总是格格不入。”

  侯希白笑道:“你是否怕见到傅君瑜呢?不用担心,傅大师于今早离城北返高丽,由皇上与寇仲亲自送行。”

  跋锋寒苦笑无话。

  徐子陵皱眉道:“芭黛儿是否真的已离长安?”

  侯希白笑道:“肯定没有离开,否则我们的老跋何用到尹府前失踪达整个时辰,我的娘,一个时辰可以做很多事哩!包括结婚生子。”

  跋锋寒哑然笑道:“去你的!小白你何时学得像寇仲般夸大,兼满嘴粗言秽语啊?”

  徐子陵帮腔道:“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小侯是否猜对?”

  跋锋寒坦然道:“猜对一半。我先往见君瑜,向她道别。接着去见芭黛儿,让她晓得我依然健在,因为根本没有与毕玄动手的机会,并答应她一件事,解开我们间的死结。”

  徐子陵和侯希白大感好奇,连忙追问。

  跋锋寒望往窗外,长长吁一口气道:“我答应她只要毕玄不来找我,我也不去惹他。”

  侯希白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大喜道:“恭喜跋锋寒终迷途知返,不再迷溺于什么争雄斗胜。”

  跋锋寒微笑道:“恰恰相反。而是我的眼界因寇仲而扩阔,把目标提高至击垮整个塞外联军。”

  侯希白不解道:“这岂非是你和芭黛儿间另一死结,她岂容你令她的族人伤亡惨重?”

  跋锋寒解释道:“我针对的是颉利的金狼军,与芭黛儿所属以突厥为首的族系不同。她的族系多年来还不断受颉利的凌迫欺压,否则突厥不用和颉利再度开战。而她不想我挑战毕玄,是因为怕我丢命。从我答应她的一刻开始,她变得像依人小鸟般快乐,因为晓得我终将她置于心内最重要的位置,明白吗?”

  侯希白锲而不舍的问道:“你和傅君瑜有什么话儿说?”

  跋锋寒苦笑道:“这是我最后一次答你有关女人的问题。我与她想返回初识时的情况,此段情根本没有开始的机会,不过我会珍惜往日与她共处的时光。”

  此时回复本来面目的雷九指大摇大摆而至,后面跟着的是黄河帮大龙头陶光祖,前者是春风满脸,后者更是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欣然起立迎接,惹得满座宾客还以为寇仲驾到,纷纷引颈争睹。

  雷九指和陶光祖抱拳向四方致意,登时喝采声和掌声雷动,益添欢乐的气氛。

  陶光祖趾高气扬的坐下,看着徐子陵为他注酒,大笑道:“我陶光祖不知多久没试过这般风光。当日投诚秦王时,还以为最少要牺牲一半兄弟,而如今竟没人损半条毛发,还以为怯战失踪,事实却是被奸人掳去的三思也安然回来,这一切全赖雷老兄的关照。”

  三思是指“生诸葛”吴三思,乃是黄河帮的副帮主。

  雷九指怪笑道:“我雷九指何时点过黑路你去走。待你把大道社的生意全抢过来,你才明白什么是风光。”

  陶光祖举杯道:“我们喝酒,视贺秦王荣登帝座,一统天下。”

  雷九指接下去道:“更贺少帅可以荣休。”

  大笑声中美酒一饮而尽。

  雷九指举杯道:“这杯是贺黄河帮重振声威,上上下下打通所有关节。”

  陶光祖正容道:“大家晓得皇上是怎样一个人,我以后正正当当的做生意,光顾雷老哥的贞观钱庄,哈……喝一杯。”

  又尽一杯。

  侯希白讶道:“钱庄不是用来作个幌子吗?”

  陶光祖笑道:“老雷是做出瘾来呢,何况长安很多人真金白银的拿银两来投资,岂是说不干便不干,不怕给人拆掉铺子吗?”

  徐子陵笑道:“雷大哥可找小俊拍档,宋二哥肯定不会跟你胡混。”

  雷九指狠狠道:“小俊乳臭未干,搂着彤彤晕其大浪,不知人间何世,那来像老子我的做遍天下生意的雄心壮志。他奶奶的,整天嚷着回去帮大小姐干买卖,不明白男儿须创立自己的事业。”

  徐子陵、跋锋寒和侯希白哄然大笑。

  陶光祖向雷九指挤眉弄眼道:“幸好老雷你有青青夫人在大力支持,说不定小杰也会因喜儿姑娘被强徵入伙,不用你那么孤零零、凄凄凉凉的一个老家伙去艰辛创业。”

  雷九指双眼一瞪道:“我很老吗?”

  今趟徐子陵二人笑得呛出泪水来。

  忽然全堂哄动,纷纷起立,原来是寇仲偕可达志双双登楼。

  福聚楼大老板早有准备,率全体伙计列队欢迎。

  少帅之声震堂响起。

  寇仲以笑容和不断向各方拱手回报,直抵桌子,与可达志坐入伙计为他们拉开的椅内。

  老板欣然道:“这顿饭请容福聚楼致敬,少帅与各位万勿推辞,那是我们的荣幸。”

  寇仲爽快答应,酒楼倏地静立,人人竖起耳朵,听他们有什么话说。

  寇仲长身而起笑道:“各位乡亲父老、达官贵人,请继续用膳,喝酒猜拳,以掩护我们谈论军事机密,避免敌人探子乘机满载而归。”

  一阵哄笑后酒楼气氛终回复正常。

  寇仲坐下。

  雷九指道:“我迟到是因为去找老陶来凑热闹,你迟到却欠理由,罚你一杯。”

  寇仲苦笑道:“我的理由比你多千百倍,你可知在街上寸步难行,全赖前五百刀斧手,后五百刀斧手,左一千禁卫,右一千御卫,我才能成功到此与你们相会。”

  众人大笑,跋锋寒忍俊不禁的摇头哂道:“都说这小子夸大。”

  侯希白嚷道:“就为他的夸大罚一杯。”

  众人轰然对饮,充满大事底定的欢慰情怀。

  可达志叹道:“真没想过仍可和你们共醉一堂。”

  徐子陵道:“可兄有什么打算?”

  可达志苦笑道:“有什么好打算的?小弟有一个请求,希望少帅能为我传达。”

  寇仲拍胸口道:“只要是可达志提出来的,我怎也会为你办得妥妥当当,是否要我向李世民说话?”

  可达志道:“我当然晓得你寇仲是这种人,否则怎敢开口。我手下的三百战士,尽属我本族的人,五年前奉大汗之命来中土,助李渊攻打长安,历经多次战役从五百人减至三百余人,大部份均在本地娶妻生子,若把他们驱逐,会是人间惨事。他们早习惯长安的生活方式,只有少部份人愿意随我离开,希望少帅请李世民格外开恩让他们愿留的能留下来,只要对抗的不是突厥人,他们会全心全意为大唐效力。”

  众人明白过来,难怪可达志难以启齿。际此以突厥人为主的塞外联军南下的非常时期,从军事角度考虑李世民定会把所有突厥人逐离长安,以免军情外泄。

  跋锋寒沉声道:“你有否想过这等同背叛颉利。”

  可达志冷笑道:“打开始赵德言一直排挤我。龙泉之役,赵德言和礅欲谷更拿我和你们的关系大造文章,恶意中伤我可达志。今趟赵德言故意要我们留下来助李建成,不论事情成败,我们均陷于非常不利的处境。我可达志一向恩怨分明,别人如何待我,我必有同样的回报。”

  众人掌握到他的意思,建成败亡,可达志和他本族战士当然难逃一死,即使建成胜利,联军南来,建成亦会先向可达志和手下开刀泄愤。赵德言此着是明害可达志。

  而在这种形势下,可达志不但进退两难,且是别无选择。

  侯希白担心道:“达志不怕颉利向你的族人报复吗?”

  可达志道:“我会派人通知族酋,着他们往北迁徙避祸,只要颉利和突厥仍有矛盾,我的族人不会有危险。”

  寇仲道:“达志放心,李世民方面不会有任何问题。你的族人可在长安安居乐业,或增编入大唐军系内,此正为李世民华夷一家的政策。向北迁不如往南移,只要成为新大唐的藩属,可受到大唐的保护。”

  徐子陵道:“达志本身有什么打算?”

  可达志现出解决所有难题后的轻松,挨往椅背,油然道:“杜大哥曾多次游说我到山海关助他发展生意,继承他的事业,我也想转换个环境,诸事妥当后,我立即动程。”

  寇仲欣然举杯道:“为达志光明的未来喝一杯。”

  众人举杯痛饮,菜肴不断送上,摆得桌面插针难入。

  雷九指放下酒杯,扯着陶光祖起身道:“我们有要事去办。今晚何不再到青青处喝个痛快,不醉无归。”

  寇仲想起尚秀芳之约,道:“打完颉利那场仗,喝起来才真的痛快。”

  雷九指哈哈一笑,偕陶光祖兴高采烈的去了。

  寇仲问徐子陵道:“向我们的石美人报平安了吗?”

  侯希白代答道:“子陵连上茅厕的时间亦欠奉,那有空到东大寺去。”

  寇仲喜道:“子陵你乖乖的去兴庆宫等我。我和达志办妥他的事后,立即到来会你,一起去见青漩。”

  此时一名城卫十万火急的来到桌前,立正敬礼,报告道:“禀上少帅,宋家二小姐由南门入城,现该抵达兴庆宫。”

  寇仲整个人弹起来,失声道:“玉致到哩!”

  徐子陵笑道:“达志的事,由我代办吧,还不快滚去迎接,记着我说过的话。”

  寇仲望向可达志。

  可达志欣然道:“我对子陵比对你更有情心。”

  寇仲一声失陪,刚踏出第一步,全堂过百人立即全体起立,鼓掌欢送。

  侯希白举杯道:“他有他去,我们匆要辜负老板的一番盛意。”

  徐子陵从内心中涌起温暖,就是和平统一的滋味。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89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五章 春风得意
      寇仲一阵风般冲入兴庆宫,花萼楼前随来的二十多名宋家好手,在飞云卫协助下,正从马车卸下行装,见到寇仲笃临,抛下手上的工作,肃立致敬。
  寇仲匆匆打个招呼,冲上台阶,直入花萼楼底层大堂,宋玉致在四名女婢侍候下,身穿湖水绿色的衣裙,肩披轻纱,垂青燕尾形的发髻,令她优美的娇躯彷若蒙上一层薄雾,正风姿绰约、轻盈地移步走向靠近龙池的一扇窗门,似要欣赏窗外迷人的春光湖色。

  四名女婢首先发现寇仲,忙欠身施礼,整齐有致的娇声嚷道:“参见少帅。”

  宋玉致秀躯轻颤,“啊”的一声转过身来,让寇仲得睹使他梦萦魂牵的如花娇颜。

  如非四名女婢在旁,寇仲肯定自己会不顾一切把她拥入怀,先亲个嘴儿,轻怜蜜爱更不在话下。此刻只能冲至她身前,执起她一对柔荑,嗅着她阵阵迷人的体香,激动的道:“玉致。”

  宋玉致任他握着玉手,俏脸飞上两朵红晕,喜上眉梢的道:“寇仲。”

  寇仲忙向她打个眼色,宋玉致连耳朵都红透,轻轻道:“你们退下。”

  四婢应声而去。

  不待四婢离堂,急不及待的寇仲早一把搂个软玉温香抱满怀,正要寻找她的香唇,宋玉致热情如火的举起香臂,水蛇般缠上他的颈背主动献上初吻。

  外面的世界忽然消失,只剩下火热的激情,过往所有恩恩怨怨,对他们再无关重要。他们的关系似在这刻开始,直抵天终地极的极尽。假如天地在此一刻崩塌,他们也会一无所惧、两心合一的共渡宇宙的尽头。

  唇分,宋玉致娇躯抖颤,不住喘息秀脸火红,星眸半闭。

  寇仲差点要抱她进房,只恨忽然浮现尚秀芳的玉容,心中涌起神伤魂断的罪疚感觉,叹道:“唉!玉致我……”

  宋玉致勉力张开美唇,高挺笔直令她性格尽显的鼻子嗅吸着他呼出的气息,秀眉轻蹙,审视他道:“为何你欲言又止?在玉致心中,仲郎的功业是旷古烁今,没有人可以比拟的。适才玉致入城看到举城欢腾的情景,感动得哭起来。人家今趟来是要好好奖赏你,全心全意的爱你。”

  一阵爆竹声适于此时从宫外城中某处传来,为她的说话作最佳的说明和陪衬。

  寇仲发觉她的确眼皮微肿,忍不住轻亲她眼睛,亲她令自己越看越爱的鼻子,道:“我又犯错哩!”

  宋玉致蛲首稍仰,离开他少许,喜孜孜的道:“你是指楚楚姐吗?傻瓜,人家只会高兴仲郎是个有情有义的人,怎会怪你。玉致会派人到梁都把楚姐姐接来长安,我们会相处得很好的。”

  左一句仲郎、右一句仲郎,寇仲给她唤得心酥骨软,也更添歉疚惨然道:“不是楚楚,是尚秀芳。”

  宋玉致的反应完全出乎他意料之外,只横他一眼,仍是满脸欢容,轻柔的道:“还有别的美人儿吗?快一并给玉致从实招来。”

  寇仲摇头道:“没有哩!真的没有。唉!是我不对,我不该……”

  宋玉致封上他嘴,在他想进一步索吻前离开,以这甜蜜的动作阻止他说下去,柔情似水的道:“就当功过相抵吧!尚才女肯作玉致的姐妹,是玉致的荣幸。”

  寇仲大喜道:“真的吗?”

  宋玉致佯作不悦道:“人家何时骗过你呢?仲郎啊!你为天下百姓做的美事,令玉致只希望能在下半辈子好好奖赏你,使你快乐。”

  “秀宁公主到。”

  宋玉致一把推开闻得李秀宁到即心怀鬼胎的寇仲,道:“玉致和秀宁公主有很多私话儿要说,快去办你的事。爹着我转告你,颉利的大军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出现。”

  忙至此刻,仍有大批臣僚在恭候李世民召唤。

  负责安排见驾的杜如晦和房玄龄见徐子陵、可达志联袂而来,不敢怠慢,一边使人飞报李世民,一边领两人迳入书斋。

  李世民亲自迎出房来,欣然道:“我正和魏卿谈得高兴。大家是自己人不用任何避忌,噢!免去一切宫廷礼节。”

  徐子陵笑道:“皇上该自称为朕才合君臣礼规。”

  李世民神采飞扬哑然笑道:“子陵竟来耍我?哈!好!恭敬不如从命,子陵以后勿要怨我竟敢向你和寇仲称孤道寡。”

  一手挽着徐子陵,另一手挽着颇为受宠若惊的可达志,跨步入御书房。魏征起立迎接,满脸笑容,显是与李世民相处融洽,如鱼得水。

  李世民没有坐往龙案,先着可达志和魏征坐往一边,自己则扯着徐子陵并排坐对席,笑道:“魏卿教朕选拔人物而不党于私,负志业者则咸尽其才。字字金石良言,朕省悟良多。魏卿所言甚是,在现今的情势下,只有不问亲疏不念仇怨,唯才是用,信任无疑,我大唐始有望振兴,不致辜负宋阀主对我们的期望。”

  徐子陵有会于心,事实上李世民早有这番心意,却仍耐心聆听魏征同样的忠告,且出言夸赞,正显露他的宽容大度,乐于听臣下发表意见,鼓励他们表示意见。

  魏征心悦诚服的道:“皇上适才对微臣指出人臣之对帝王,多顺从而不稍逆,甘言以取容,而此正为皇上保痛恶绝者。所以嘱微臣等以后发言,不得有隐,定要直言皇上过失。”

  李世民欣然点首道:“凡能直谏无己心,可以施于政教者,朕必以师友之礼待之。”

  别头向徐子陵道:“我不知多么希望能到福聚楼找你们把酒言欢,只恨无暇分身。”又向可达志道:“可将军是子陵兄弟,有什么话直说无碍,朕必尽力完成可将军心愿。”

  李世民的精明旷达,使可达志为之动容,遂把事情说出来。

  李世民哈哈一笑道:“此等小事,若朕竟然拒绝,还有颜面见子陵吗?”接着向内侍吩咐,立即传召温彦博。

  可达志想不到如此顺利,连忙起立正要跪倒谢恩,被李世民一把扶起,情词恳切的道:“子陵和少帅之所以看得起我李世民,是因他们认为我李世民能为天下带来统一与和平,而非灾难和战事。于朕眼中,华夷一家,且有杨广前车之鉴,朕绝不容自己犯上同样错误。不同的民族是可以和平共存,对各方都是有利无害的。”

  可达志露出感动神色,道:“皇上打算如何应付塞外联军?”

  李世民微笑道:“这方面朕交由少帅全权负责。少帅的心现在变得很软,联军中不乏他的战友兄弟,达志应可放心。”

  魏征起立躬身道:“臣下之见,眼前实不宜与塞外联军正面交锋硬撼。虽然微臣对少帅有十足信心,且肯定在少帅领导下,我们赢面较大。”

  李世民着可达志和魏征两人坐下,负手步至桌前,目光落在案头李渊亲传予他的国玺处,眉头轻蹙道:“魏卿这提议教朕好生为难,少帅不顾生死、视权位如草芥来助朕,请的是一个义字,现在若我甫登皇位,立即推翻前诺龟缩于长安而不出,坐看塞外联军到处破坏抢掠,怎对得起少帅,更无法原谅自己。”

  可达志露出赞许神色,徐子陵却有另一套想法,对李世民如何驾御群臣,人尽其材,他早有体会。现在其话锋犀利逼人,非是要魏征哑口无言,而是要激励魏征再动脑筋,想出方法解决难题,冒死极谏,更以此秤量魏征真正的斤两。魏征如因此退缩,肯定以后不会被李世民重用。

  魏征待要起立陈词,李世民又移到徐子陵旁坐下,微笑道:“我们就当是闲聊,卿家不用拘礼。”

  魏征显然被李世民虚心纳谏的诚意感动,沉吟片刻,恭敬道:“有两个原因,可以支持微臣的看法,首先皇上今天即位,而太子和齐王余势未消,国内百废待举,统一大业尚有余波,不宜因征战致有重大伤亡,影响国情民情的安定发展。其次是即使战胜,徒加重中土与塞外诸族的仇怨,早晚必将再为患于我。微臣愚见,请皇上参详。”

  李世民欣然道:“魏卿字字珠玑,高瞻远瞩,然则对朕的难题,有何解决良方?”

  魏征道:“少帅大智大勇,只要我们如实告诉少帅,他必有两全其美之法。”

  可达志拍腿道:“这是最佳办法。达志亦有八字真言,让皇上参详,就是‘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李世民、徐子陵、魏征三人同时动容。

  徐子陵道:“达志是否在提醒我们?”

  可达志微笑道:“可以这么说。其中的一个原因是大汗并没有向我透露丝毫他的作战计划,显示他对我的猜疑,令我再不愿追随他,效忠于他。更重要是我认为以寇仲之能,必可达到魏先生的要求,把兵祸化解于无形。而我这般进言,说到底仍是为突厥族着想,不想我族树立新大唐如此强大的劲敌,且深信皇上华夷如一的诚意,相信寇仲中外和平相处的承诺。最后仍是一点私心,希望皇上善待我留居长安的本系族人。”

  李世民冷静的道:“达志纯是揣测猜想,还是把握到蛛丝马迹。”

  可达志沉声道:“联军集结于太原北疆的时间长得不合情理,更不符大汗爱用奇兵的一贯战术。从北疆至此千里之遥必难避过你们耳目。即使能抵关中,途中必饱受狙击摧残。我敢肯定圣者之所以匆忙离开,正因联军已成功偷入关中,可于数天中抵达长安城外。”

  李世民猛地立起,断然道:“朕立即要见寇仲。”

  御书房内寇仲听罢可达的见解笑道:“哈!好小子。我不是说你达志,指的是颉利那老小子,我岳父更是目光如炬,嘱致致提点我,联军可在任何一刻突然出现。”

  徐子陵淡淡道:“少帅的心情很好哩!”

  寇仲轻松的道:“好得差点要高歌一曲,只怕你们受不了我的腔子。哈!咦?你们的神情为何如此凝重?有什么大不了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老子根本不怕什么联军。”

  李世民叹一口气,向魏征道:“魏卿可把心中想法,如实禀告少帅。”

  寇仲向坐在他旁的魏征讶道:“有什么话要和我说的?”

  魏征遂再把己见说出。

  寇仲听得眉头大皱,先往徐子陵瞧去,后者笑道:“有什么好看的?你不认为魏先生的话有道理吗?”

  李世民恳切道:“一切由少帅定夺。”

  可达志默然不语。

  寇仲向徐子陵赔笑道:“陵少认为对的,我这个小少帅怎敢反对,我只是在心中比较敌我形势。魏先生说得对,我们是名副其实的阵脚未稳,民情如此,军事上如此。即使少帅军、宋家军、江淮军三军及时赶至,我们仍有指挥和配合上的问题,新来甫到立即投入作战,对方却是蓄势而来,演练充足,我们将更难以乐观。他奶奶的熊!他颉利小子若来个什么实则虚之,我就还他一个虚则实之,一切包在我身上。”

  李世民大喜道:“少帅想到应付之法?”

  寇仲笑道:“我的脑袋今天特别灵活,颉利潜行千里,终要现形。不过待他来至近处,我们才怵然惊觉,那就非常糟糕。所以眼前头等大事,是要弄清楚对方经由那条路线攻来长安?”

  李世民道:“颉利要避开我们探子耳目,会……”

  可达志起立施礼道:“达志想往见族人,告诉他们皇上的恩赐,请皇上俯允。”

  李世民尚未说话,寇仲笑道:“大家兄弟,有什么避忌的,快给我坐下。”

  可达志摇头道:“我待会立即起程赴山海关,异日有缘再和各位兄弟把酒谈心。”

  李世民点头道:“达志放心,你的族人会在长安安居乐业,是朕对达志的承诺。”

  徐子陵起立道:“我送达志一程。”

  两人去后,李世民续下去道:“他们会采取较偏西的路线,泾州的山川地势,最适合隐
蔽兵马行藏,倘他昼伏夜行兼之在今日之前,我方无暇分神,确能避开我们耳目。”

  寇仲问道:“泾州有什么重要城池?”

  李世民道:“泾州最重要和具战略性的城池是武功,位于渭水之北,有官道直抵咸阳,离长安不到百里,距咸阳更近。倘若攻陷咸阳,即可控制渭水便桥,切断渭水南北两岸通道,进可攻长安,退可守咸阳。”

  寇仲双目亮起来,道:“我们如能守稳武功和咸阳,颉利岂非进退两难?”

  李世民欣然道:“世民正有此意。颉利若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泾州,必须大幅削减兵员,轻骑简装,更不能携带大量粮草,故若不能迅速攻陷城池,补给方面立即出现困难。”

  魏征道:“咸阳和其北面的泾阳城齿相依,我们必须同时固守三城。塞外联军虽可从武功至咸阳途上的高陵县取得粮草补给,不过数量有限,只够他支持多十天至十五天,还得看人数而定。”

  寇仲讶道:“先生对关中形势,竟娴熟至此,教人惊异。”

  魏征叹道:“昔年追随密公时,曾多番替密公定进攻关中的计划,如今一切已成过去!”

  李世民道:“长安形势的变化,肯定大大出乎敌人料外,不但长安军民一心,不伤丝毫元气,且消息不会外泄,对我们非常有利。世民先派出军队,大幅加强武功、咸阳和泾阳城防,其他一切全权交给少帅负责,即使少帅决定与颉利正面对撼,世民全无异议。”

  寇仲笑道:“魏先生的提议发人深省,我寇仲更非好勇斗狠之人,何况联军中有我许多兄弟在其中。哈!忽然间我又感到胜券在握,皇上请下令犒赏三军,昨晚辛苦的兄弟全体好好休息,一切事全交给我的属下去做。只要三城稳如铁桶,此战必成。”

  李世民道:“少帅用的当是精兵战术,要世民拨多少人马给你?”

  寇仲微笑道:“不用劳烦皇上一兵一卒,我的三千精锐便成。”

  李世民道:“少帅须我如何配合?”

  寇仲沉吟道:“问题在我的部队彻夜未眠,至少要好好休息四个时辰,才可出发,事实上你的手下亦有同样情况。”

  李世民思量道:“那我作两手准备,一边下令须出战的部队休息,另一方面集结船队,把装备粮食运上战船。三支先头部队于戌时前出发分赴三城,定可在天明前巩固城防,然后我亲率主力大军与你会合。”

  寇仲伸个懒腰道:“趁现在尚有点时间,我要逼陵少带我去见他的美人儿,看能使陵少倾心的女子,究竟如何令人心动。”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90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六章 虚实之计
      寇仲在御书房外与徐子陵商谈,道:“达志那小子呢?一场兄弟,我们好该为他饯行。”
  徐子陵道:“让他悄悄离开吧!锋寒和希白往接芭黛儿到兴庆宫,刚才李大哥告诉我,裴寂、王伯当和诸葛德威三人已被拘押,等候发落,杨文干和池生春等则仍没有影踪。”

  寇仲皱眉道:“婠婠不会骗我们吧?”

  徐子陵摇头道:“她没有骗我们的必要,致致方面有什么话说?”

  寇仲得意道:“我从未想过她可以这般好说话的。我还未有机会说什么一夜恩情,或是慷慨陈情,她竟主动鼓励我纳尚秀芳,当然下不为例。”

  徐子陵道:“那真要恭喜你!此正是船到桥头自然直的最好例证。”接着现出凝重神色道:“达志离宫前特别提醒我,毕玄和赵德言等人是在清楚建成发动政变的时间后立即离开的。照达志猜估,毕玄等如此急着赶往与颉利会合,是为催促颉利把握长安大乱、军心不稳的时机挥军来犯。所以颉利的先头部队,大有可能于今明两天任何时刻抵达,不予长安有喘一口气的机会。”

  寇仲色变道:“那我如何赴秀芳今晚的子时之约?”

  徐子陵没好气道:“今晚不成还有明晚,击退颉利后更将有无数晚上等着你这色鬼。”

  寇仲断然道:“教训得好。你立即去找老跋和小侯,我和李小子交代一声后,我们四大高手立即出发。嘻!你对着青璇时不也变成好色之徒吗?”

  徐子陵骇然道:“你不是说笑吧!凭我们四个人去应付颉利,这与送死有什么分别?何况我们不晓得敌人来犯的真确路线。”

  寇仲微笑道:“这正是虚则实之的战略,只要拖到明天,我军完成进驻各战略重镇的行动,颉利将注定无功而返的命运。”


  寇仲再大步跨入李世民的御书房,向正觐见李世民的六名元老大臣歉然笑道:“请勿怪寇仲不敬,因为小子有刻不容缓的事,必须立即与皇上密议。”

  六名元老大臣大吃一惊,想到的都是有关塞外联军的事,那还有心情怪他,忙识相的急步离开。

  李凡为他们关上房门。

  寇仲得意笑道:“终过了当宰相和大将军的官威瘾儿,且是权倾一朝,不用皇帝老子同意,各大臣立即自动离开。”

  李世民哑然笑道:“幸好有你常在我烦于应对时来给我解闷儿,唉!你的想法是对的,当皇帝确是非常辛苦。”

  寇仲叹道:“我亦想常为皇上解闷儿,只恨刻不容缓,我们要立即出发,希望能把颉利吓停,予我们一晚的时间,完成三城的布防。我提议改用麻常的人守武功,麻常是我最出色的头号大将,必能不负所托。”接着把改变计划的因由道出。

  李世民道:“好!我随你们去。”

  寇仲大吃一惊道:“你是说笑吧?你走了,谁坐镇长安?”

  李世民油然道:“你的李靖大哥如何?不论才干威信,他均可以代替我,人品方面更是绝无问题。”

  寇仲苦笑道:“坦白说,这并非我不想你去冒险的真正理由。真正的理由是怕你武功低微,反拖累我们。明白吗?皇上。”

  李世民捧腹笑道:“直到此刻,我才感到你真当我有如子陵般的好兄弟。我武功低微,你可是说笑?有那场战争我不是身先士卒?有时只顾着几个人由阵前杀到阵尾,每一趟都有千百对眼睛看着的。”

  寇仲颓然道:“你是皇帝老子,最后的决定权当然是操于你手上,一人之下原来可以这么不好受的。哈……”

  李世民欣然道:“我终偷得浮生半日闲,暂时不用当皇帝。”

  单桅风帆转入渭水,往武功的方向驶去。

  高速船上载着的不但有名震天下的少帅寇仲、徐子陵、跋锋寒、侯希白,尚有大唐新主李世民。

  李世民坐在操帆的徐子陵旁,检查带来的箭矢,声明道:“千万勿要唤我作皇上。今晚我是以兄弟身份与你们并肩作战的。”

  挨在船身,神态悠闲,正抹拭偷天剑的跋锋寒,斜眼瞧着李世民,淡淡道:“既然你暂时不当皇帝,我不用对你客气,请问你为何有皇帝福不享,却要陪我们来淌这浑水?”

  在船尾与寇仲喂五匹战马吃粮草的侯希白笑道:“据寇仲说当皇帝比上战场更辛苦呢,哈哈!”

  李世民油然道:“首先,我们要用虚实难测的惑敌之计,有世民参与,至少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敌人见到少帅,会想起少帅军埋伏在后方某处;见到世民,自该想到长安已在我们牢牢掌握中,正倾全力来迎击他们。”

  徐子陵同意道:“确是如此。”

  李世民微笑道:“其次是没有人比我更清楚那边的地理形势,只有我可以准确把握敌人行军的路线。”

  寇仲笑道:“我正因为想到此点,故无法拒绝你的参与,在洛阳时我们早领教过世民这方面的本事。”

  跋锋寒沉声道:“如世民兄猜错,我们不但白走一趟,可能还要痛失长安附近某一座重要的城池!”

  寇仲望向往西山下降的太阳,道:“世民在这方面是不会出错的。不过我们若要行动成功,那天上有多少头猎鹰,我们就要射多少头下来。可惜世民兄的灵鹫留在洛阳,否则此问题可举手解决。”

  侯希白咋舌道:“而颉利带得百来头猎鹰,我们岂非疲于奔命?”

  跋锋寒哂道:“能被训练作侦察敌人的猎鹰千中无一,全军能有二头已相当不错,而对付这类聪明的畜牲我们是经验丰富。先诱之以饵,一旦进入我射月弓的箭程,包保没有一头可返回他主人身边去。”

  李世民仰观天色,道:“太阳下山前,我们该可越过武功,抵达最佳的登岸点!”

  五骑冲出密林区的小道,登上一座小丘之顶。渭水在左方流过,前方是武功西面一片十里的广阔疏林平野区,右方远处层层山峦丘野;明月逐渐攀往天空,清辉的亮光,把人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住前方丘坡。

  寇仲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侯希白答道:“约是酉戊之交。如敌人此时抵达,全速赶往武功,可在我军进驻武功前把武功控制和封锁!”

  李世民以马鞭遥指前方道:“敌人若来攻打武功,此为必取之途;且因有渭水在旁,不虞缺水,草原区可为战马提供嫩草!颉利既有香玉山带路指引,不会舍易取难,浪赏宝贵的光阴!”

  稍顿又道:“颉利的目标既是咸阳便桥,须同时攻陷武功和泾阳,那咸阳将成为他囊中物,我们第一支从长安出发的部队,由敬德率顷,此时该抵泾阳,应有从容布置的充裕时间!观乎现在颉利的先头部队仍未抵达此地,颉利分拨出来越过山区攻击泾阳的奇兵,最快要在丑时后始能对泾阳发动突袭。”

  他的分析,使四人充分体会到他运筹帷喔,料敌如神的本领,正因他对地理形势了如指掌,精通兵法,故能处处占尽机先,从容布局、不负善守的美名。

  跋锋寒跃下马背,奔下丘坡,于平野处伏地贴耳,施展他“地听”之术。

  侯希白道:“颉利狡猾如狐,故意在刘武周旧地盘北面诈作集结大军,令我们以为他会偷袭太原郡,渡黄河闯关中,原来却是暗渡陈仓,在梁师都掩护下,潜至渭水,由西而东的来犯长安。若给他攻我不备的占据武功、泾阳、咸阳三城,长安大军将动弹不得,其他城池势危矣。”

  徐子陵微笑道:“幸好长安的危机在一夜间解决,否则颉利确有很大机会得逞。”

  跋锋寒往回掠至,欣然道:“世民所料无误,一队超过千人的轻骑队,正从四里许外全速赶来!”

  寇仲大喜道:“事成一半了!”

  侯希白仰天张望,讶道:“为何仍不见猎鹰的影?”

  寇仲神态轻松的道:“因为颉利小儿还以为长安烽火处处、血流成河、尸如山叠,根本没想到我们会在此关要处枕军迎候,而在他的憧憬中,武功能捱过他一个时辰的攻打,已非常了得,所以不必派猎鹰探察前路,鹰儿肯定仍躲在鹰笼内。”

  李世民不解道:“如此说假若颉利放出猎鹰,我们的‘空林计’岂非会立被揭破?”

  寇仲胸有成竹的道:“说到对付猎鹰。还是我比较在行,猎鹰见到下方有敌人,会在敌人上方盘旋绕飞,鹰主可凭鹰儿绕圈的大小,测知敌人的分布范围。所以只要老跋、小侯和陵小子三人,于林内不同方向隔远驰去,鹰儿会大绕圈子,令敌人误以为在密林通道两旁有大批伏兵!我们不但不用那么残忍射杀鹰儿,还可反过来利用它令敌人中计!哈……多么完美的计划。”

  跛锋寒,跃上马背,笑道:“若你的计划行不通。希望你另有一个完美的逃亡计划,哈……子陵、希白,谁我们几个小卒执行少帅的命令!”

  三人策马掉头,奔往密林!

  寇仲细心聆听,欣然道:“敌人到哩,真希望现在是白天,那我们可欣赏到敌人蓦见我们时的惊异表情。”

  李世民取出火炬,叹道:“我从没想过会与少帅并肩面对堪称宇内无敌的金狼大军,想想也觉世事的离奇曲折,出人意表。”

  蹄声渐起,忽然前方半里许处,全是黑压压的突厥骑兵,扬起尘土,星月黠然失色。

  两支火炬熊熊燃烧,分别插在寇李两人马旁地上,尤显得立马丘岗之上的两人状如天神,而事实上两人亦代表着当今之世,中土新一代最杰出的军事天才,看到他们,当会令人想到中原两股最大的军事力量,二合为一。

  号角声起,敌骑纷纷勒马。

  寇仲向李世民道:“确是颉利的金狼军,可见联军各族间的信任并不足够,否则颉利大可让契丹军、室韦军或回纥军任何一军打头阵。”

  李世民道:“若攻打泾阳的敌军亦是金狼军,少帅这个想法始可作准。”

  寇仲点头道:“对。”

  接着以突厥话大喝过去道:“寇仲、李世民在此,恭迎颉利大汗。”

  对方一将拍马而出,狂喝道:“休想我会中你们诡计,上!”

  过千突厥战士全体呐喊,号角声再起,战马嘶叫,千余骑先排成前后三列,第一列三百余人首先策马冲刺,朝小丘杀来,接着其他两列相继冲出。登时蹄声雷动,喊杀震天。

  寇仲还好整以暇道:“刚才那出来呼呼喝喝的,不就是康鞘利吗?”

  李世民也毫无惊骇之容,油然点头道:“可见颉利来得匆忙,且是片刻必争,故以大将率领先头部队,抵达后立即攻打武功。”

  第一排的敌人冲至一千五百步的距离,忽然号角再起,敌人全体勒马,止于一千三百余步外!

  康鞘利二度排众而出,大喝道:“任你们有千军万马,只是供我突厥铁蹄践踏之用!”

  寇仲笑道:“康鞘利胆怯哩!你听得懂他的突厥话吗?”

  李世民欣然道:“自八岁开始,小弟便学说突厥语。少帅不用翻译。”

  寇仲以突厥语喝过去道:“康鞘利你竟敢在我寇仲面前乱吹牛皮,当年是谁大破你们金狼军于奔狼原!你们在自己地头仍要吃我寇仲大亏,何况劳师远征,深入我境。哈!坦白说,我们现在摆的是空城计,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够胆就放马过来。看我们是否接得住,不够胆冲过来是龟孙子,哈……!”

  康鞘利一声令下,却非指挥手下杀来,以证明他们非是欠缺胆量的龟孙子。只是吩咐手下燃亮数十个火把,登时火光熊熊,骤显得寇仲这边的两把火炬孤零单薄,难与争辉。

  数骑突厥将领,聚拢到康鞘利旁边说话,在火光照耀下,争论该否进击。

  寇仲傲笑道:“若我们真的想诱敌深进,眼前该采那一个步骤。”

  李世民苦笑道:“当然是遣派兵员主动出击,惹起敌人怒火,唉!你的对付猎鹰之计根本没有用武之地,因为敌人的先头部队没有猎鹰随行。”

  寇仲淡淡道:“世民兄请待在这里看热闹,小弟去也!”

  一夹马腹,刺日弓己来到手上、张开,战马冲下丘坡时,从箭筒以独门手法拔出四支劲箭,往敌阵冲去。

  康鞘利等诸将大吃一惊,无暇再作商议,纷归本队,众突厥战士不待吩咐,人人弯弓搭箭,准备迎击名震中外的少帅寇仲。

  呼吸间寇仲策马冲下丘坡,四支劲箭于敌人箭程外连珠劲发,螺旋而进!

  四马中箭倒地时,他另四枝箭又从剌日弓劲射,以螺旋劲势疾飞而去。

  敌人前阵战马纷纷倒地,乱成一团!

  十多名突厥战士给激起凶性,不理指挥,策马冲出,反令后面的人不敢发箭,怕误伤己方战士!

  康鞘利大声喝止!

  寇仲第三轮箭射出,朝他冲来的十七名战士中又见四骑倒下、马背上的战士均被抛到地上去!

  “锵!”

  寇仲拔出井中月、右刀左弓,把向他射来的箭矢随手轾松拨飞,转瞬间与敌相遇于两军之间的原野中!

  康鞘利大喜,发出进攻俞令,三徘骑兵,立即全速向他冲刺。

  痛呼惨哼声中,与寇仲相遇者不是被刀背击中,便是给刺日弓扫下马来,然后寇仲掉头便走,展开人马如一之衔,倏地拉远至与来骑箭矢不及的距离,奔至小丘坡下。

  胡角声起。

  突厥战士救起己方堕马者,竟往后回撤,直退至一千步外,始列阵严守,回复先前对峙的局面。

  寇仲驰回李世民旁,咧嘴笑道:“露两手如何?”

  李世民笑道:“少帅此着专门针对聪明的敌人,而康鞘利更没有令我们失望。”

  寇仲勒定战马,凝望远方,沉声道:“颉利驾到!”

  李世民亦听到远方战马疾奔的声音,仰首望天,道:“少帅的完美计划,可望成功。”

  一点黑影,出现于星空高处,正向他们飞来。

  寇仲忽然色变道:“糟糕,我们想漏了一点!”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791楼 发表于: 2007-09-13
第七章 阵前决战
      康鞘利的先头部队改变阵势,一分为二,从中锋变为两翼!
  大队金狼军以灵动如神的高速从疏林区潮水骰涌出来。人人杀气腾腾。骤看似是散乱无章,事实上巳把团队精神和默契发展至无法胜有法的化境,当他们在两边翼军押阵下,于其稍后处布开阵势,更显出其无敌雄师的本色!

  忽然一队五十多名战士直冲而来,左盾右矛,搦战叫嚣,旋又退回。接着第二队冲出,作出种种挑衅动作,却非真的进攻,但足可把敌人神经扯紧,不敢松懈。

  李世民道:“我扪想漏了什么?”

  寇仲苦笑道:“我疏漏了颉利在如此情况下,根本没有另一个选择,只能纵兵来攻,不理我们有多少埋伏。因为他们若被阻于此处,不能与攻打泾阳的军队会合,那么攻打泾阳的部队将因后援不继和缺粮而大败。”

  李世民呆了一呆,点头道:“说得对!何况颉利对自己信心十足,不会相信金狼军会在平野战吃败仗。唉!我不是没想过这问题,只不过一闪即逝,还认为凭少帅的威望,可镇吓颉利于一时,而事实上我们还是别无选择。”

  寇仲翘首后望,猎鹰绕了几个大圈后,飞返敌阵!

  李世民微笑道:“我们到现在为止成绩总算不俗,至少拖延近一个时辰。”

  第一队金狼军退回去后,另两队同时出阵示威叫嚣,的确可使人未交战即心胆俱丧,不知何时似这般轮叫阵会忽变为攻击的行动!

  蹄声响起,跋锋寒策马而至,奔住寇仲另一方,道:“不妥!看情况颉利准备不理埋伏,发兵进攻!”

  徐子陵和侯希白先后奔上丘顶,均是神色凝重!

  此时那两队人马退回去,忽然爆起震天采声,大旗飘扬下,颉利在赵德言、墩欲谷、香玉山和一众酋头、数百名亲兵簇拥下,从前阵战士让出以人筑成的通道昂然策骑直抵阵前。

  从寇仲他们的角度瞧去,前方尽是突厥精骑,延展住疏林的无限深处,井然有序,分队列阵,组织严谨!

  李世民皱眉道:“足有三万人,够力量攻下三座武功城!”

  寇仲沉声道:“见到毕玄吗?”

  跋锋寒答道:“他不可能不在其中,只是尚未找到他的影子!”

  侯希白道:“只剩一招可行,我们立即退入密林,看他们是否真的敢攻来!”

  跋锋寒道:“若真的攻来又如何?”

  徐子陵叹道:“只好立即逃住武功城,设法死守,待援军来解围……”

  李世民苦笑道:“此为下计!对方援军将会陆续抵达,切断武功水陆两路的交通,然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击垮麻常的三千人,再一边攻打武功一边分兵进犯咸阳和泾阳,而我们则被困死武功城内,不过我也想不到更好的其他计策。”

  寇仲微笑道:“我尚有一计。”

  侯希白大喜道:“快说,迟恐不及。”

  寇仲目注颉利方面的动静,从容道:“就是由老跋出马向毕玄挑战!”

  李世民摇头道:“颉利不会让毕玄冒这个无谓的险,更犯不着横生枝节,因为他有信心攻破我们根本不存在的伏兵!”

  徐子陵道:“寇仲的话不无道理,因为毕玄曾在龙泉当众答应锋寒与他的决战,毕玄若龟缩不出,会影响突厥方面的威信!问题在我认为不该让锋寒去冒这个险?”

  寇仲淡淡道:“让我来冒此险又如何?颉利肯定不会让老毕出战锋寒,但若能当场击杀我。等若赢掉此仗,至乎完成整个入侵行动!”

  跋锋寒一皱眉道:“挑战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怕对方起疑心吗?”

  寇仲道:“我无暇多作解释,老跋快出言挑战老毕!”

  跋锋寒以突厥语大喝过去道:“毕玄……可敢与我跋锋寒决一死战,以续龙泉城外未竟之缘!”

  突厥战士蓦地静下来,等待颉利发话!

  正向手下诸将发令的颉利住他们瞧来,仰天大笑,高声喝回来道:“跋锋寒,你若要自寻死路,没人会拦阻你,你若能捱得过我们金狼大军的践踏,圣者自然会出手送你上路!”

  寇仲哈哈笑道:“说得真漂亮,原来颉利小儿怕圣者会被我的兄弟宰掉,故不敢让圣者出战。哈!真可笑!”

  颉利勃然大怒,众突厥战士更是气愤,同声喝骂。突厥人最重武士荣誉,何堪被人如此当众羞辱他扪最尊敬的人!

  毕玄的声音从对阵内传出,字字震人耳鼓,语气却保持平和,道:“毕玄愿与少帅先决一生死,请大汗俯允!”

  众突厥战士爆起如雷般的喝采声,因毕玄转而挑战寇仲,大感振奋!要知寇仲曾在奔狼原大破金狼军,乃金狼全军的奇耻大辱!毕玄若能击败寇仲,当然大快人心!

  颉利开怀大笑,一副寇仲自取其咎,与人无犹的得意神态,喝道:“寇仲你听到吗?就让我们看看你是否有那胆子,不要告诉我你不敢迎战!”

  李世民等至此才明白寇仲的激将妙计,但又非常担心。

  侯希白道:“你有信心吗?”

  寇仲以信心十足的微笑回报,大喝:“呸!我又不是第一次和毕玄交手,须什么胆量。”

  说罢拍马驰下丘坡大声喝道:“毕玄何在?”

  李世民、跋锋寒、侯希白和徐子陵四人目不转睛的瞧着颉利和手下大将酋头所在处,等候毕玄的现身。

  位于阵前的突厥战士的手上不断增添新燃点的火把,天上星月被血红的火光夺去光辉,忽然由颉利而下,人人发出“呜呜”的彷如狼吼的嘶叫,从阵前蔓延往大后方,一时整个林原塞天填地的尽是狼嘶,吓得战马跳蹄,闻者心寒。

  就在这诡异莫名的气氛中,身披黑袍的毕玄持矛策马,从裂开的人阵缓缓驰出,迎向正傲立阵外的寇仲。

  跋锋寒双目凝起,凝注毕玄。沉声道:“毕玄手上的矛重九十九斤,矛名‘阿古施华亚’,是突厥古语,意即月夜之狼,年轻时仗之冲锋陷阵,纵横草原从无敌手,初出道之际已被誉为‘没有人能把他从马背击下来的对手’,六十岁后弃矛不用,想不到今天不但披甲上阵,且重用此根狼矛。”

  寇仲勒马立定,瞧着朝他不断接近的毕玄哈哈笑道:“原来圣者的压箱底本领竟是一枝重钢矛,失敬失敬!”

  毕玄不为所动,神态从容冷静,至乎没有任何人类应有的喜怨哀乐、贪嗔痴惧的情绪,双目冷酷如恶狼凝望猎物,忽然战马人立而起。月狼枪斜指夜空,狼吼立化为雷动喝采呐喊,倍添其不可一世的大宗师气概!

  “锵!”

  井中月出鞘。

  当毕玄战马前蹄触地,毕玄一夹马腹,战马箭矢般射出。月狼矛在天空划空盘旋,敌我双方均感到每一盘旋,月狼矛的劲道添加一重劲道,到与寇仲正面马上交锋的一刻,矛劲将达致岭峰的状态。

  突厥方面人人喊得声嘶力竭,期待毕玄一矛克敌,把寇仲扫下马背。

  寇仲握刀在手的一刻,一切疑虑、忧心、胜败、生死全给抛在九天云外。

  不论此战如何重要,如何关乎到中土的安危,不理毕玄的名气有多大,实力有多横,他的心仍不滞于任何事物,突厥战士为对手的呐喊助威,对他没有丝亳影响!

  他的触感从手上井中月的锋尖,延伸至胯下座骑,再扩展住延绵无尽的大地,覆盖大地的星月之夜!

  无胜无败、忘人忘刀!

  寇仲哈哈一笑,夹马朝毕玄迎去。两骑不住接近,速度渐增!

  突厥方面人人如痴如醉,喊声摇撼大地!

  李世民等则是提心吊胆,只看毕玄出手便用尽全力,可知毕玄欲求在数击之内与寇仲分出胜负,且不论毕玄有超过一甲子的功力,以硬撼硬,压倒寇仲精妙如神的井中八法!

  只有徐子陵清楚掌握到寇仲掣刀在手的一刻,成功晋入巅峰状态,最微妙惊人处,是马速虽不住提升,井中月的去势却是愈去愈慢,快慢成为鲜明的对比,似乎寇仲巳捕捉到天地间某种密藏的玄理,而徐子陵偏晓得寇仲的慢,恰可克制毕玄的快!而他更晓得寇仲亦应如他般,明白毕玄犯上严重的错误。

  在毕玄上方旋舞的长矛,由缓而快的变成一股旋风,发出“霍霍霍”镇慑全场的破空呼啸!

  若照两骑接近的连度,眼力高明者可看出毕玄精捏时间,可把劲道提升至最高峰的一矛赠送寇仲!

  李世民失声道:“不好!”

  跋锋寒神色亦变得无比凝重,沉声道:“寇仲还有绝招!”

  话犹未已,离毕玄只余三丈距离的寇仲出乎双方并包括毕玄在内所有人意料之外地连人带马腾空而起,跃上丈许高处,凌空直扑毕玄,人马如一。

  对阵蓦地静至哑然无声,人人目瞪口呆,不能相信眼前目睹正发生的事。

  寇仲不但尽展人马如一术的玄奇,更进一步把逆转真气的独家秘法用于马儿身上,造出神奇的变化!

  毕玄的战马首先受惊,本能地往一侧闪开,而毕玄尚差少许才蓄满劲道的一矛,却不得不功亏一篑的迎击寇仲照头劈至的一刀。

  寇仲的刀仍保持自起始以来的缓慢势子,可是因战马凌空扑下的高速,极慢的一刀,反因加上马速而像变得有如闪电般急剧。

  毕玄的战马继续往侧错开的当儿,月狼矛由看不清楚的旋风化回矛形斜挑往前,迎击寇仲玄异神奇至极点的一刀。

  在两方屏息静气注视下,矛刀交击,火花迸溅,发出震人耳鼓的激响。

  毕玄的战马在原地连打两个转,接着四蹄发软,先是前蹄跪地,接着悲嘶一声,住侧倾颓,显是毕玄未能尽化寇仲的螺旋刀劲,祸及座骑。

  寇仲则如天神下凡,控骑落住毕玄人马后方,在千万对眼睛睁睁注视下,冲前十余步后,战马一声不响的住前软跌,头先着地,接着马体磨擦草地,前冲近丈始止!

  毕玄跃离倾颓的马背,人随矛走,矛锋直取寇仲背心,突厥方又爆起打气声,却远不如先前的激烈和信心十足,因为表面看去,寇仲至少能和毕玄平分秋色!

  徐子陵晓得两人同时负伤,反心中大定,因为长生气将令寇仲有比毕玄更大的抗伤本钱,何况寇仲至少比毕玄年轻上一甲子的岁月。

  跋锋寒看出毕玄此矛势道稍不如前,道:“若毕玄落败身亡,会有什么后果?”

  他比任何人更清楚答案,说出来意在提醒李世民。

  李世民未及答话,仍未着地的寇仲反手一刀,重劈毕玄矛头。然后借势连续几个翻腾,落往靠近丘坡的一方。

  乍看起来,双方均似随意出招,远不及刚才马上交锋的凌厉紧凑和出人意表,事实上却是千锤百练下武技修行的成果,达致有意无意间之化境。

  毕玄的矛击连消带打、流水行云,藏巧于拙,似是老老实实的一矛,千变万化尽寓其中,比之天刀亦逊色不了多少。可是寇仲还击的反手一刀,更是出色,纯凭天人合而为一后超乎常人的灵动感应,一举破掉毕玄的矛势变化,找到毕玄遁去之一。不过如非先前了,毕玄因“马技”不如,落在下风,他绝无可能取得如此成果。由此可见,高手争锋,是寻瑕抵隙、分寸必争。

  毕玄旋风般转过身来,长袍扬起,竟就那么抛掉月狼矛,欣然笑道:“过去的确是不必要的负担。想不到长安小别后,少帅刀法又有长进,令本人意外惊喜!”

  山丘上的徐子陵叹道:“毕玄终明白自己的错失,可是寇仲优势已成,即使如毕玄仍难有回天之力,否则胜败难分。”

  跋锋寒一点头道:“因为他仍放不下过去的荣耀和战争!”

  李世民此时才答跋锋寒先前的问题道:“若毕玄战死,眼前的三万金狼军将失去理智,人人发狂般要洗掉毕玄被杀所带来的屈辱,他们会杀尽能杀的汉人。以血屠洗武功。”

  侯希白骇然道:“那怎办好?我们摆的除空林计外更是空城计,武功现在守兵不足五百,根本不堪一击!”

  徐子陵笑道:“希白不用忧心,寇仲比我们更清楚此点!”

  寇仲抱刀而立,向三丈外的毕玄恭敬的道:“小子寇仲侥幸行险成功。利用战马天性,得保小命,还有是圣者手下留情!请圣者容我寇仲收回刚才脱口而出的狂言!”

  毕玄自己知自己事,他所负内伤实比寇仲严重,而寇仲谦虚认败之语,以突厥话公然宣告,正是要给自己公平下台阶的机会,不论他对汉人的仇恨有多深,但以他在突厥的超然地位,若再坚持下去而自招败亡,其后果却不得不三思考虑,亦不由对寇仲生出好感。

  微笑道:“少帅不用谦让。高手相争,本就是但求取胜,不择手段,你我虽胜败未分,然而再斗下去将变为徒逞勇力,可惜此战关乎我突厥的盛衰,非毕玄可说的话可解决,一切交由大汗决定!”

  说罢哈哈一笑,返回阵内,隐没阵后!

  高踞马上的颉利双目厉芒大盛,狠狠盯着寇仲。没有人透出半点声息,时间像忽然止步不前!

  寇仲回敬颉利锐利的目光,隐隐感到颉利对自己仇怨大减。因为他肯让毕玄保存颜面下台,但这当然不表示颉利有退兵之意。正如毕玄所说,那关系到国家民旅的盛衰,且今趟是颉利牵头策动整个入侵的军事行动,如箭离弦,没有收回的可能性。

  李世民等屏息静气,除等待颉利的反应外,再无别法。如非春雾混重,还可放火烧林,暂阻敌军。

  跋锋寒遥观敌阵,沉声道:“我敢以人头赌颉利立要下令进攻。”

  侯希白忽然全身一震,三人愕然朝他瞧去,侯希白探手入怀,道:“我还有个办法。”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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