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真气的洪流
「好,可以进行第二阶段。」
季行云看到回圈俨然形成,也就把自己放入这个真气的回圈中。
虽然他没有将自己的真气融入,不过靠着对真气的灵活控制,外来的真气也很顺利地借道而行。更甚者,他还能运用流气诀的原理略为控制真气的流动。
他只做了一件事,让这个真气的漩涡不时地将部分的真气甩出去,让这个包含了八种性质各异的真气流渐渐扩散。
真气不停地放出,而身体好像停在激流之中。东方寻彩虽然功力不浅,却也渐感不支。真气流好像不停地在冲刷着,而她的真气也跟着不停地被卷走。她不用刻意去释放真气,真气流就会不停地将她的真气给带走。
简单的说,就是她已经对自身的真气失去控制。这个情形让她升起恐惧的情绪。
尤其是七种外来的真气在她的体内流动,让她觉得自己被侵犯了。本来这些真气只是借道而行,随着自己的真气渐渐被带走,当各种异质的真气越来越多时,回圈中的真气不再只是借道而行,而是把她当成一个据点。各种真气在她体内运行,甚至流过丹田,在八人、狼构成的大回圈下,又建立一个小回路。
突然,真气流好似轰地震了一下。
东方寻彩还没清楚是怎么回事,真气洪流滚滚而来。
如果原先的真气似涓涓小溪般流动,现在就变成如长江黄河般地波澜壮阔。身处其中的八人、狼变成真气洪流中的八颗小石,淹没在真气的浪涛之中。
东方寻彩只觉得各种不同的真气不停地焠炼着自己。各种不同的真气不停地在体内挤压、有的造成破坏,有的形成保护,有的则温柔地治疗着……
渐渐的,她分不清东西南北,只觉得好像置身在迷光之中,也不知道要抗拒,当然也没有能力要抗拒,意识好像融入这个巨大的洪流之中。
身体不再是自己的,迷迷惘惘……在无限的能量意识中、滚滚光尘中随波荡漾……
季行云并不是第一次有这种经验,他与东方寻彩不一样。
他心中有着一点清明。虽然他也放弃对自己身体运作的控制,但他的意识却又凌驾这一切,好像是高高在上俯瞰这一切,又似一名旁观者般冷眼观看。
不论是哪一种情形,反正他的意识已经融入这股宏大的真气流中,但也超脱这股漩流。
真气的洪流似乎是顺应自然的法则在运转着,但季行云的意识却在其中。由他的意念,这道强大的气流好像变成他自身真气的一部分,又不是他自身真气的一部分,能够自在的运用,却不能随心而动。
季行云知道只要顺应真气流自然的活动法则,就能用自己融入的真气影响整个真气流的运作。
真气流渐渐向内填满,越内圈转动地越快。然而到了一个极限,最中心的部位却像台风眼一样,是最平静的部分。
真气在那之中不再高速回转,平静安详的真气,却成了季行云的触手。
最为精粹的真气在他的意念下往星语莺丹田部位移动,由她丹田上方流入。
这种自然力量筛选出来的能量精华,流入她的丹田,没有受到任何的阻碍,经过她的丹田融入了另一份杂质──星语莺的精元。
流出丹田,碰上守候在丹田下方的「幽噬」。
「幽噬」碰上这种精粹的真气,当然马上加以吞噬。
季行云有耐心的等着,就像一位小钓手,耐心地等待,等着大鱼把饵吞尽。
「幽噬」贪婪地噬咬这种是真气又不似真气的精粹能量。慢慢地移动,在季行云有心的牵引下,「幽噬」渐渐远离丹田,而这精粹的能量也和「幽噬」互相交缠,就像两条缠在一起的蛇。
是时候了!
意念一动,能量抽出!
能量的涡流好像化为季行云的手脚,在他的意念下用力一甩。
这最为精炼的能量就脱出星语莺的身体,当然带着「幽噬」一起离开。
「崩!」季行云大喝一声!
棉绳应声而断!
平衡不再,真气的洪流脱缰而去!
东方寻彩与苍狼、影狼都被这强大的离心力甩出!
碰、碰、碰,撞上了墙壁。
而这道真气的漩流经过季行云的有心引导,向上以拋物线激射而出。庞大的能量流过季行云、向上射出,种种的能量由他身体流过。
有苍眠月的清寂、东方寻彩的沉稳、白银的忠诚及苍狼与影狼的野性与神秘,甚至连「幽噬」这可怕的能量也在瞬间穿过他的身体。
能量的激流如同飞龙升天……扬空而去……带走所有的能量与真气……就季行云本身的内息也被吸光……最后只留下一丝最为精粹的能量残留在他的体内。
幽暗的病房随着能量的升天而光明大作。
东方寻彩挣扎地站起来,见到病房开了天窗,阳光正好偏斜照向病床上的星语莺,而苍眠月、季行云与白银静立一旁。
她觉得内息空虚,那股洪流也带有她大量的真气,可是精神却异常清晰。她觉得眼前所见的事物好似有所改变,而身体也变得异常的轻敏。
感觉上好似作了一场虚幻的梦……有种再世为人的感触……
她抬头一望。
天空好高,太阳好大……
将星语莺体内的「幽噬」引出后,前来帮忙的影狼与苍狼们在接受苍眠月的道谢后,就一一回到草原之中。
这让季行云觉得可惜。由于狼性喜野外而未能多留,让他没有机会好好研究一下这些高智商的非人形生物。
当然季行云也可以对白银下手,不过它老随侍于苍眠月身旁,让季行云没有机会下手。不过就算一人一狼独处,想必季行云也没有这个胆在虎头捋须。
季行云觉得可惜,东方寻彩却是松了口气。
一想到与这些毛茸茸、长着尖牙利爪的危险分子同处一室,就让她无法安心。不过这些狼一走,东方寻彩又得面对另一个尴尬的处境。季行云充满笑意的脸在她面前逛来晃去,就让她难以定心。尤其是苍眠月也在一起时,她就一直提心吊胆的,总是害怕自己的心事被揭破。小心翼翼的控制自己的神情,这比提高警觉处处小心那些长着尖牙利爪的家伙们的突袭,要来得累多了。
而且她有一肚子的问题想向季行云请教。
那场置身于真气的洪流的体验,实在给她带来全新的体验,仿佛在武术的境界上打开了全新的一扇门,通往全新境界的一扇门。这种体验让她深觉不可思议。
可是季行云与苍眠月两人好像完全不当一回事。一个小时前的事,对他们而言好像与平日吃饭睡觉一样的轻松平常。
如果不是病房那个直径一影有余的大洞,东方寻彩还会以为自己只是在作梦。
季行云与苍眠月两人这时都没有注意到东方寻彩。
一个是对自己想到的方法所造成的结果相当满意。星语莺体内的「幽噬」被导出,而能量冲击对肉体的伤害在养生液与华九奕的作用下,相信可以很快地修补伤口。星语莺现在可以正常再产出真气,自丹田源源不绝地流出,恢复状况良好,相信再过不久她就能转醒。
至于苍眠月,更不会注意到东方寻彩的心情。
基本上,她对一个女孩子在何种情形会出现哪些表情,根本就没有多少概念!虽然她曾在天园待过一阵子,但是时间甚短。基本上她身旁很少有过其他女性,硬要说有,只有长期安详地躺在床上,即使醒来也被父亲独占的母亲。
再严格一点来说,与她作伴的,反而是绿海中的狼群。象原老师平常不是待在研究室,就是四处云游搜集药方。至于父亲几乎都陪伴着母亲,常常会连续好几天见不到一面。而兄长华日更是难得一见,他几乎不待在绿海,偶尔回来,也是小住个一两天就又离去。就是东方寻彩的来到,也是因为象原的通知才回来。
不提苍眠月对人的不理解,这时的她也没空注意别人的心情,母亲的状况才是她关心的重点。
这时三个人一头狼,都待在大厅。
「小云,谢谢你的帮助。」苍眠月语气虽然不见热切,但她的神色似乎已经放松不少,原本像是高不可攀的仙女,现在却变得容易亲近多了。
「没什么啦──」季行云停了一下,才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不过把房子开了一个大洞,希望你不会介意。我原本以为引聚而来的真力不会有多少破坏力,想不到连三、四影岩壁也被打穿。」
东方寻彩抓住机会问道:「季兄弟,你施的是何种法门?我们八……人(她本来不愿把影狼与苍狼用人来称呼)的真力合流之后,怎么会变成如此巨大的能量?」
季行云摇摇头道:「那不是众人的真气造成的结果,合八人之力不过是为了方便吸引天地之间的真力。」
「你是说,那时的异象是天地间蕴藏的能量所造成的!这么说来要能活用这股力量,不就等于得到所向披靡的力量?」
「哈哈哈──怎么可能──」
「怎么?不对吗?」对于季行云的态度,东方寻彩沉了沉脸,觉得他实在好可恶,怎么可以当面嘲笑一位急于求知的人。
苍眠月解释道:「那股力量是很强大,并非人力所能抗衡,问题是那也不是用来与人抗衡的力量。」
「怎么说?」
季行云笑道:「寻彩你自己想想,用心体会,置身在那股真气流中感觉就会明白。」
「……」东方寻彩还是不懂,不过看见季行云与苍眠月两人的眼神感性地交会一下,让她莫名地生起闷气,也就不打算再问下去。他们两人的表现,就好像把东方寻彩排除在外似的,好像他们是处于相同的层次上,而东方寻彩则不得其门而入。
苍眠月又与季行云嘘寒了几句,就又回到病房关心母亲的情况。不过这时她是带着笑意走入房内,双肩似乎放松不少。
苍眠月前脚离去,季行云后脚也要准备跟上。
「季兄弟,我有几个问题想要请教。」
东方寻彩正色问道,季行云只好又坐下。
「你不会跟苍小姐同属一族吧?」
季行云眨眨眼,好像不能理解这个问题的意思。
「苍小姐不是法人,也不像是地人,他们一家人,怎么说呢?似乎是世外之人。而季兄弟虽然没有像他们一样拥有让人惊骇的能力,但是居然能够引用天地之力,又会调配传说中的灵药,你难道与苍家没有渊源吗?」
「怎么可能!我第一次见眠月是在上一次的狼祸中,侥幸被她所救。在这之前我跟她未曾有过任何交集。她的功力、白银的能力我也很感兴趣,我还以为要练到她那种程度的功力,一定要像雷理大人那种岁数才有可能。灵药,那是家传的秘技,怎么来的我也不是很清楚。至于引用天地之力,你说得太夸张了,我才没这么厉害,这个方法可是夜俱人教我的。」
「夜俱人?」东方寻彩露出完全不相信的神情。
没办法,在寻常人眼中,夜俱人只是一群躲在深山野岭的野人,是未开化的种族,是野蛮未驯的代表民族,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用这种惊人的技法?
「是啊,在武议团的春巡之旅中碰上的森林部族身上学来的。」季行云露出怀念的神情说道:「我还用得不好,如果在场有一名熟练的『巡林人』,也许就不必大费周章找齐八个人来合作,而且只有夜俱人才真的能借用天地之力。」
「这样吗?那你与苍小姐没有任何关系吗?这次来只是纯粹来报恩的?」
「当然没有关系!」顿了一下,季行云红着脸道:「现在没有关系,以后……也许会有吧──」
东方寻彩脸色一暗,道:「那可真恭喜你。」
沉浸在喜悦中的季行云没发现东方寻彩语气中的苦涩,还有点不好思意的回道:「还早得很──还早得很呢──」
季行云的态度又让东方寻彩感到意兴阑珊,提不起劲。
静了几十秒,见东方寻彩没再发问,季行云便道:「那我再去看一下伯母的情况,也许该再多用几分华九奕。」
「喔,辛苦你。」东方寻彩没好气的应着,心中暗念:什么关心伯母,分明就是要找机会亲近苍小姐!
季行云才站起,突然一阵真气的异常波动,刺动他的神经。
脸色瞬间大变。
「怎么了?咦?这……」东方寻彩也发现异样。
没等东方寻彩反应过来,季行云就只剩一道残影,人已兔脱入房。
变故再生!
星语莺的身体起了激烈的变化!
她的真气快速散出!整个人鼓在她强大的真气之中,身体不时地剧烈折动!
季行云一踏入病房,一道真气正巧就打向他。
狼狈地闪过,却发现整间房间都充斥着星语莺的真气。
不知何时三颗光球出现在她的上方,闪耀着激烈的光芒。真气由她身上流入光球、由光球流回体内,不停地交互作用,过程相当不顺畅,光球未能完全接收强大的真气流,而身体也未能回收光球流回的强大能量,不时有一波又一波的真气由光球或她身上打出,威力之大,让这间穴屋摇晃震动。
又怎么了!季行云头皮发麻。
这时苍眠月望向他,露出求助的神情,她嘴角泛着一丝血迹,而白银则用三脚站立。一人一狼都受伤了!
怎么回事?该怎办!
若是几天前的季行云看到星语莺的病变,大概只会感到无力可施而被挫折与无力感打败。但是经过一次的心理建设,他已经没那么脆弱。当然挫折感比之前更重,但是他知道寻求眼前问题的解决之道,才是最重要的事。
这一次作乱的不是她体内的外来力量,而是她自身的力量。
为什么会这样?季行云全力搜索脑中的知识,努力查探她真气运行的状况。
很不幸,脑中相关的知识很多,却都派不上用场。
想探她真气运行的情形也碰上难题。现在的星语莺真力丰厚,而且有了自主性,季行云放出的真气如朝露遇上盛阳般,一下就被蒸发,哪能查到什么?
而且他还发现星语莺发散出来的真气,让这间病房的气压急速上升。之前还有苍眠月挡住散逸的「炎核」与「绝冻」,这一次真气的暴动却不是苍眠月可以抗衡的力量,季行云非但未能得到任何资讯,还一步又一步地退后。
「又怎么了!」东方寻彩也急急忙忙地赶过来。「啊!这……」对于眼前的情况,她一样是难以置信。
一位久卧病床的人所逸放出来的真气,竟然能造成如此可怕的气流,更让这间病房筑起了一道又一道的真气障壁。一名久病之人都有如此威能,那苍家另外三名成年人岂非更为强大。原本东方寻彩还在怀疑苍家是否想建立强大的恶狼军团,以称霸整个大陆,现在看来以他们的能力要毁灭一、两个国家,让人俯首称臣根本就易如反掌,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季兄弟,这……」
季行云盯着在星语莺身上慢慢回旋的三颗光球而没有回话。他见过这种东西,而且每一次看到都为他带来很大的震撼。
第一次是在炎郡的国庆祭典上。那名神秘的祈福主祭之人就带着五颗光球,轻易地点燃需要极高温度才会燃烧的火晶。那似神似佛的神秘人物的舞姿,到现在仍然深深印烙在他脑海。
第二次是就在南郡。李魁,一场艰辛的战斗。无疑地,李魁那颗光球并非他所创造,虽然为他所用,但那颗光球的威力绝不止于李魁所展现的力量。如果不是李魁想用自己的力量打败季行云,而在一开始就拿出光球、使用强大的雷电之力,季行云一点胜算也没有。
现在又看到了。在星语莺身上。
「这就是外印、体外的内丹吗……」季行云喃喃的说。
三颗外印忽明忽暗,时而放出激烈的光华,时而黯淡无光,一明一暗之间好似心脏跳动般,让人觉得那是有生命的三颗光球。星语莺的真气不停流出,要送往外印,但三颗外印一时之间似乎无法收纳过多的真气,而外印要流回星语莺身上的真气,似乎也找不到通路。
原来如此!季行云明白了。
一定是太久了。这三颗法印已经闲置许久,该是自从星语莺受伤以来,就再也未曾与主体交流。历经多年,星语莺体内真气的流动方式,早因重伤而做了许多调整与改变,而体外的外印却还是多年前的样子,没有随着主体的变化而进行调整,因此原本流回本体的真气脉穴早就不通,让真气无法顺流回去,而三颗久未「充能」的外印,一时之间也无法全数受纳有所改变的真气,让星语莺的真气不停的外泄。
如果她是醒着的,那么这些都可加以调整,问题就是她还没醒。
既然星语莺已经有余力将真气流出,为外印充能,那么体内的「炎核」与「冻绝」应该被完全压制,这个情况应该没有大碍吧?
可是又有点奇怪,她真气的运走好似变得相当不顺畅,身体时常因真气的流转,发生冲突而剧烈的折动!让人看得惊心胆跳。
这时如果有人能强力介入为她导气,就能解决这个问题。
只是有谁有这种能耐?
苍眠月的娇躯又受到强大气劲结实的撞击,她的身体晃了一下。
星语莺的状况没人帮得上忙,而苍眠月却处于真气暴动的中心,她受到的伤害刺痛了季行云。
「眠月,快退回来!我们帮不上忙!」季行云全力嘶吼。
季行云说得没错,没有人有这份功力能协助星语莺导气。只能希望她暴动的真气快点找到适合的流动方式──在她自己的身体被搞垮之前。
苍眠月没有听到季行云的声音。房内层层重重流动运转的强大真气,阻碍空气的波动,让季行云的声音传不进去。
苍眠月留在母亲身旁,接受真气风暴最严厉的考验。她徒劳无功地想要压下母亲体内的动乱,白银着急地吼叫着,咬着她的衣角,想把她拉离这个危险的地方。
「没有用的!眠月快退!」季行云再一次聚起真气全力地嘶吼。
然而短短的几影,却如同相隔千山万水般的遥远。他的着急、他的关心尽数被阻挡,真气筑成的高墙,让他无法逾越雷池一步。
她再继续留在母亲的身边,不等星语莺因真气的动乱而殒命,她很可能就会先撒手西归。
「可恶!」季行云想要向前移动,全身的肌肉因过度用力而绷起,脸因痛苦而涨红。「可恶!」季行云又大叫一声。
他没有比这时还痛恨自己的无力。什么武议团的小队长!这么没用!连这一个久病之人散逸出来的真气都无法突破!
什么武功高强?根本就是无知的夜郎!
心爱的女人在前面受苦,却无能为力,就是想要过去陪她,也办不到。
「别这样!季兄弟!冷静啊!」
东方寻彩用力拉着季行云,要他别做傻事──向前移,分明是找死。
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如此激动的一面,同时也感到他的力量与决心。
她拉不动他,但他也过不去。
在东方寻彩眼中,季行云与苍眠月根本就是自寻灭亡的一对。
怎么会有这种非人力能抗衡的力量,还有人努力要往这种力量的中心移动,不知道要远离危险的中心?这根本就不是他们插得上手的事情。
东方寻彩暗骂道:可恶!快来个人啊!谁都好,只要能解决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