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50最高危机 [复制链接]

内容简介
　
　　2049年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在鲜花和掌声中迎来了她的一百周年国庆。此时的中国，是综合国力世界第二的强国，实现了祖国统一，在太空中拥有一座自主建造的“天宫号”空间站。
　　水伯仁是一名退休研究员，水芙蓉是一名阿语研究生，苏庭哥是一名小有名气的流行歌手，欧阳夏阳是一名游戏程序员。与大多数中国人一样，他们过着幸福、安定又不乏浪漫的生活。
　　2050年初，为了撰写毕业论文，水芙蓉和她的新任男友夏阳去伊拉克首都、阿拉伯文化中心巴格达参观旅游。从新闻上她们知道，伊拉克在美英日澳联军的统治下度过了47个春秋，联军给当地人民带来了自由、民主、人道、人权和上帝，极大地改善了当地人民的生活。除了伊拉克以外，美英日澳联军还占领了叙利亚、伊朗、利比亚、古巴等几个“流氓国家”和“邪恶国家”。
　　当她们降落在巴格达国际机场之后才发现，这是一片充满了暴力与冲突、压迫与反抗、泪水与血水、石块与子弹的土地。作为中国人，她们既要面临联军管理当局的歧视，又要替日本人挨石块。
　　在参观伊拉克博物馆时，她们还发现了一个可怕的阴谋：美英日澳四国政府要假借保护文物的名义，瓜分伊拉克人的最后一点财富：珍贵的文物！她们把这个阴谋报告给中国驻伊拉克大使，希望中国政府能出面制止四国政府抢掠文物的罪恶行径。
　　在伊拉克的最后一天，她们看见三个小孩向美军投掷石块，水芙蓉前去劝阻，竟然被美军开枪射杀！美军司令官的说法是：“这是一个意外，对此表示遗憾。”
　　失去了心爱的女友，夏阳悲痛不已，他发誓要控告美国总统、美国武装力量总司令希仆，为水芙蓉的死讨个说法。
　　在美国，夏阳历经曲折，终于见到了希仆。希仆答应停止战争，从各占领国撤军。在夏阳眼里，希仆成了一个插着翅膀戴着光环的天使。
　　实际上，天使并没有真正打算撤军。相反，希仆要执行一项野心勃勃的计划：世界主人计划！该计划规定，美国要征服全人类，统治全世界！为适应统治世界的需要，美国总统应升级为超级大总统，美利坚合众国应升级为超级大帝国！
　　经过半个世纪的武力征伐，此时的世界已经全部跪倒在希仆面前，此时的人类已经全部向希仆投降。只有一个国家还没屈服，只有一个民族还没投降，这个国家就是中国，这个民族就是中华民族！
　　希仆需要一场新的侵华战争，只要打败中国，就可以改称超级大总统，就可以建立超级大帝国，就可以统治整个世界！
　　希仆集合了美英日澳新五国联军，还有一个所谓的“台独军”，打着“光复台独国”的旗号，向中国台湾发起进攻！
　　王天星是一名中国航天员，余爱学是一名持有绿卡的美国空间站研究人员，陈银娣是一名退休的美籍华裔生物学专家，李科是一名新加坡搜救队员。不可抗拒的力量也将他们卷入战争的漩涡！
　　联军集结了八个航母战斗群，将狭小的台湾岛团团围住。在日本、关岛、新加坡的军事基地驻扎了五十万陆军、空军和海军陆战队，远远超过了中国台湾守军！他们要占领台湾，切断中国出海通道，剥夺中国的制海权！在太空中，联军更是拥有无可比拟的优势兵力：二十四座激光卫星，三座太空堡垒军事空间站，六架太空鹰空天战机，他们要扫除中国卫星和航天器，剥夺中国航天权！
　　被剥夺了制海权和航天权的中国，将被永远地囚禁在亚洲大陆东端的黄土地上，将被永远地囚禁在摇篮之中！
　　除了海军、空军和太空军的优势以外，希仆还拥有一样最最厉害最最恐怖的绝秘武器：代号为“炎黄末日”的基因武器！如果把它放出来，将能轻而易举地灭绝所有中国人！
　　水伯仁、苏庭哥、欧阳夏阳、王天星、余爱学、陈银娣、李科，这些遍布世界的炎黄子孙，这些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在民族存亡的危急关头，面对史无前例的巨无霸，他们会做何反应？
　　他们会抵抗吗？
　　他们会救国吗？
　　中国能胜利吗？
　　中华民族能浴火重生吗？

第一章 百年国庆
　
　　2049年10月1日。北京回龙观小区，水伯仁的住宅内。
　　水伯仁六十六岁，去年刚退休。他身材清瘦，腰板笔直，脸上布满皱纹，两鬓几缕白发，正端坐在沙发里看电视。
　　高清晰数字电视屏幕上，背景是一片人的海洋，花的海洋。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身着盛装，脸上洋溢着笑容，激动地说道：“亲爱的观众朋友们，您现在收看的是中央电视台综合频道。我们正站在北京天安门广场上，向您现场直播共和国一百周年国庆典礼！”
　　“叮铃，叮铃，叮铃。”门铃响了，水伯仁站起身来，边走边问管家电脑：“OTTO，是谁来了呀？”
　　OTTO呆板地回答：“水，芙，蓉。”
　　房门打开，立刻扑进来一个如花似玉的青春美女，搂住水伯仁的脖子，吻他的脸：“老水啊，想死我了！”
　　“别，别这样，叫人家看见了多不好。”水伯仁将女儿推开，关上门。
　　水芙蓉手里提着一个购物袋，她把它藏在身后，神秘地问道：“老水，你猜，我今天给你带什么菜来了？”
　　“那我怎么猜得出来？”
　　“告诉你吧，是开国大典！我昨天刚学会的。”水芙蓉得意地说。
　　“开国大典？开国大典是什么菜？”
　　“就是红烧肉呀！”水芙蓉把袋子打开，伸到父亲面前。水伯仁一看，是一大块猪肉，还有好多调料，包括红红的辣椒。
　　“这么油腻的东西，我可吃不了。”水伯仁连连摆手，嘴里还不停地说：“高血糖，高血压，高血脂······”
　　“哎呀，老水，你怎么这样呀！”水芙蓉将身子扭到一边，掘着嘴说：“人家好不容易学会了这个菜，就是为了给你过节。又不是让你天天吃。”
　　“好好好，我吃，我吃！”水伯仁接过袋子，放在厨房里，说：“女儿让我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哪怕是喝毒药，我也心甘情愿。”
　　“哼！”
　　“先坐一会儿，看看电视。我给你倒杯水。”
　　电视屏幕，画面切换为黑白历史镜头。一百年以前的天安门城楼上，一个高大伟岸的身影，用响亮高昂的声音宣布：“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了！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
　　画面切换为祖国各地的美景，各族人民朴实的笑脸。男主持人的声音：“是的，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在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在中国共产党的英明领导下，神州大地各族人民焕发出无穷的热情，取得了光辉的成果。去年，我国人均国民生产总值已达到一万美元，位居世界第四十五位。国民生产总值已达到十四万亿美元，位居世界第二。按照人均产值计算，中国已进入中等发达国家水平；按照综合国力计算，中国已经是世界第二强国！”
　　画面切换为设施先进的医院，文明礼貌的校园，大学生们青春的笑脸。女主持人的声音：“建国初期，我国人口多，素质低，底子薄。因此，实行计划生育，控制人口数量，提高人口素质，就成为我国的基本国策。这一计划获得了巨大的成功。本世纪三十年代，中国人口实现了零增长，人口数量稳定在十四亿左右。与此同时，国家不断加大教育投入，在普及九年义务教育的基础上，大力扩展职业教育和高等教育的规模。去年，高等学校在校学生总数达到六千五百万，稳居世界第一。每年都有数百万高素质人才走出校园，走向各行各业和世界各地。中国是当之无愧的世界人才库！”
　　画面切换为一排排整齐的外资企业厂房，厂房内身着工作服的中外员工正在紧张忙碌。男主持人的声音：“中国有着广阔的市场，丰富的人力资源，安定团结的政治局面，优良的投资环境。去年，中国吸引了世界对外投资总额的百分之二十二，这些资金多投向工商业，建立合资和外资企业。同时，中国的民营私营企业蓬勃发展，蒸蒸日上。中国大地上生产出源源不断的电动车，轮船，计算机，手机，冰箱，空调，彩电，药品，服装，玩具。它们除了满足国内市场以外，畅销五大洲的各个国家。因此，中国获得了世界工厂的美誉！”
　　画面切换为巨大的三峡大坝，二百米高的西线调水蓄水大坝，数百公里长的穿山引水隧道，以及沙漠中美丽的绿洲。女主持人的声音：“中国人民在党的领导下，坚持走可持续发展道路。本世纪初，我国的能源结构以煤炭—石油为主，具有高污染、不可再生的缺点。如今已被改造为以水利—核能为主，以风能—太阳能—波浪能为辅，无污染、可再生的能源结构。我国水资源分布不均匀，南方多雨，北方干旱。随着南水北调东、中、西三线的胜利完成，每年长江流域向西北、华北、华东引水六百亿立方米。再加上一系列节水措施的实施，基本扭转了北方缺水的局面。同时，西北、华北、东北的草原和沙漠地区人民，发扬大无畏的精神，勇敢地向沙漠宣战。他们科学放牧，并采用乔木—灌木—牧草的复合植被挡风固沙，取得了巨大的效益。以前是沙进人退，如今是人进沙退！”
　　画面切换为高性能智能计算机，生物工程实验室，“神光”巨型激光器，以及在太空中遨游的“天宫号”空间站。男主持人深沉的声音：“党和国家领导人高瞻远瞩，他们及早地认识到，当今时代是科技的时代，一个国家，一个民族，只有掌握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高科技，在竞争激烈的国际舞台上才有立足之地。继我国第一代科学家研制出两弹一星，成功合成结晶牛胰岛素以后，继本世纪初我国实现载人航天，研制成万亿次巨型计算机，率先绘制出水稻基因组精细图谱以后，我国科学家再接再励，取得了高性能智能计算机、大功率激光器、全球导航卫星系统等一系列辉煌的成果。特别是‘天宫号’空间站的建立，标志着中国人民有了在地球以外的第一个家，标志着中国人民迈出了向太空进军的一大步！”
　　画面切换为香港、澳门、台北繁华的街景，三地市民满意的笑脸。女主持人热情的声音：“祖国统一，民族团结，这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的优良传统。可是，在近代史上，由于中国国力的衰弱和列强的侵略，香港、澳门、台湾三地长期以来被割让，被分裂。祖国统一成了每一位炎黄子孙毕生的梦想。随着上世纪末香港、澳门特别行政区的设立，随着本世纪二十年代台湾特别行政区的设立，中国人民终于实现了这一伟大理想，中国人民终于团结起来了！”
　　画面切回到天安门广场。男主持人：“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这是一个光辉的日子！”
　　女主持人：“这是一个伟大的日子！”
　　两人一起大声说道：“这是每一个中国人终身难忘的日子！我们将在这里为您直播国庆典礼，与您共同迎接祖国的百岁生日！”
　　画面切到金碧辉煌的天安门城楼。城楼红墙中央，悬挂着共和国缔造者的彩色画像。城楼上，以国家主席为首的中国领导人，笑容满面，频频举手向大家示意。
　　十点整，大会主持人宣布：“首都各界人民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一百周年大会，现在开始。鸣礼炮！”震耳的礼炮声中，一名年轻战士肩扛国旗，在近二百名军人护卫下，从人民英雄纪念碑走来，从纪念碑上镌刻的无名英雄和死难烈士身边走来。仿佛他们就是往日战火硝烟中的幸存者，从无数倒下的战友手中接过这面旗帜。
　　士兵们神情凝重，护卫五星红旗，正步行进。在他们走过的红色道路两旁，是十万笑脸盈盈的少年。孩子们手举花束，组字、组图，形成遍铺广场的背景图案：黄花丛中，两个红艳艳的端庄大字——国庆。
　　国旗护卫队员来到旗杆旁，广场上的千人军乐队高奏《义勇军进行曲》。升旗手把国旗在空中奋力一展。数十万人注视着冉冉升起的五星红旗，肃立合唱：
　　起来！
　　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我们万众一心，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冒着敌人的炮火，
　　前进！
　　前进！
　　前进进！
　　嘹亮的国歌声传偏祖国各地，千家万户。亿万人民齐声合唱，汇成一股强大的洪流。
　　接着是盛大的阅兵仪式。陆军、海军、空军、二炮、武警和民兵、预备役部队，总共十几个徒步方阵，迈着整齐的步伐走过天安门前。
　　跟在后面的是二十几个机械方阵。其中我国自行研制的两栖坦克、激光坦克、隐形坦克格外引人注目。
　　天空中新型战机呼啸而过，有“大鹏”重型战斗机，“无影”轻型战斗机，远程隐形轰炸机，武装运输机，空中加油机，空中侦察机，电子战机，空中指挥机。此外，还有海航滑行舰载机、海航可变翼战斗机、海航武装直升机、陆航武装直升机等等。
　　男主持人严肃的声音：“中国人民是热爱和平的民族，但是，中国人民决不乞求和平。当今世界风云变幻，某大国凭借强大的军事力量，妄图建立单极的世界秩序。该大国冒天下之大不韪，动辄以武力相威胁，甚至实施赤裸裸的侵略。在这种严峻的形势下，中国人民只有维持一支现代化、高素质的军队，才能确保人民安居乐业，领土不被分割，民族尊严不受侵犯！”
　　接下来的是群众受阅方阵，有农民、工人、科技、教师、医生、学生等方阵。他们边歌边舞走过天安门，并高呼着：祖国万岁！中国富强！
　　画面掠过观礼台，中外嘉宾聚精会神地观看受阅部队，有的眉飞色舞，有的热泪盈眶。
　　水伯仁说道：“哟，这不是老王吗······还有老丁！”
　　“爸，你认识他们？”
　　“岂止是认识，”水伯仁骄傲地说：“都是老同学，老同事了。”
　　“那你怎么没被请去站在台子上？”
　　“嗯，”水伯仁尴尬地说：“他们都评上院士了，而我，一直都是研究员嘛。”
　　水芙蓉忽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调皮地问：“那你是不是觉得特失落？”
　　“嗨！”水伯仁抚摸耳边的白发，拖长了声调说道：“以前嘛，我很在乎这个，如今也看开了。都六七十岁的人了，何必去争那个抢这个的。在家里修身养性，出去游山玩水，这才是正经事。对了，明天社区里组织老年人去欧洲旅游，我已经报了名了。”
　　“那挺好的。”水芙蓉怅然地说道。
　　“怎么，你好像有心事？”老头子眼尖。
　　“没有，没有。”水芙蓉的目光躲来躲去。
　　“你现在跟小苏的关系怎么样了？你们闹矛盾了吗？”
　　“爸，你想哪儿去了。”水芙蓉嗔怪地说：“我们关系挺好的，只不过他比较忙，每天回家晚一些罢了。”
　　“原来是这样。”水伯仁松了口气，说道：“这几天是国庆节，小苏的演出多一些，这也很正常嘛。昨天晚上我还看了他唱的一首歌。人家是大明星，能够看上你，你应该很知足了。他来见了我几次，对我很尊重，没有一点儿明星架子······”
　　“哎呀，什么大明星，不过是个小歌手而已。”
　　水伯仁语重心长地说：“总之，我对这个小伙子印象不错。你已经老大不小了，该考虑和他的婚事了。”
　　“老水，你饶了我吧。我还年轻，还想多玩几年呢。”
　　水伯仁摇头叹息：“现在的年轻人啊······”
　　“哼！你就别假正经了。当初，我妈还不是怀了我之后，你才跟她结的婚吗？”
　　“你！”水伯仁气急败坏，站起来要打女儿：“你跟我开玩笑可以，但不许侮辱你妈！”
　　“哈哈，哈哈哈！”水芙蓉欢笑着逃到厨房里，开始做饭。
　　水伯仁布满皱纹的手颤抖着，轻轻抚摸桌子上妻子的遗像。
　　午餐后，水芙蓉帮助爸爸整理旅行包。
　　水伯仁问：“今天小苏回家吗？”
　　“当然了，”水芙蓉兴奋地说，“在电话中说好的。”
　　“那你早些回去吧，等着他。”
　　“你真好，爸爸。”
　　告别父亲，水芙蓉开着心爱的玫瑰色“梦情”电动车驶出了小区。这是苏庭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回到朝阳区，水芙蓉先到社区超市买了好多苏庭哥最喜欢的蔬菜、水果、饮料。她还红着脸买了一盒避孕套。
　　苏庭哥的家在一栋高层公寓的十五层。一进家门，水芙蓉就大声嚷嚷：“我回来啦，我回来啦！”
　　“主，人，你，好。”管家电脑说。
　　“他回来了吗？”
　　“苏，庭，哥，没，回，来。”
　　“来电话了吗？”
　　“苏，庭，哥，没，来，电，话。”
　　水芙蓉有些泄气，她瘫坐在沙发里。房间里很静，静得能听到钟表的嘀嗒声和一种“咕噜，咕噜”的声音——这台管家电脑有点儿小毛病。
　　很快，水芙蓉又恢复了信心。她下命令：“阿拉丁，给我准备好洗澡水。”
　　“温，度，是，多，少？”
　　“四十五度吧。”
　　“现，在，开，始，准，备，洗，澡，水，温，度，四，十，五，度。”
　　“阿拉丁，打开电视。”
　　电视台的播音员正在播报新闻：“······联合国秘书长库雷、俄国总统、法国总统以及欧盟轮值主席纷纷向国家主席发来贺电，祝贺我国一百周年国庆······”
　　“阿拉丁，换台。”
　　“······驻伊朗美军又遭袭击，根据德黑兰美军司令部公布的数字，有五名美军士兵在这次袭击中受伤······”
　　“换台。”
　　“······以美国为首的联军在占领古巴八年以后，仍未找到生物武器及其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联合国秘书长库雷重申，联军对古巴的占领未经联合国授权，是违背国际法的，是侵略行为。库雷呼吁美、英、日、澳四国迅速从古巴撤军······”
　　水芙蓉忍不住抱怨：“哎哟，真烦人。每天翻来覆去都是那么几句话，就没有新鲜一点儿的。”
　　她问道：“阿拉丁，有什么新影片吗？”
　　“罗，马，帝，国，好，莱，坞，的，新，片，连，续，两，周，稳，坐，北，美，票，房，排，行，榜，榜，首。二，十，元，下，载，一，次。”
　　“太好了，”水芙蓉欢喜地说：“赶快下载下来，我马上就要看。”
　　“不，”她又改变主意了，“先存着，等庭哥回来以后，我们一起看。”
　　“报，告，主，人，洗，澡，水，准，备，好，了。”
　　“知道了。”水芙蓉哼着歌，找出浴衣和干净的内衣，放在浴室里。她插好浴室的门，一件件地脱去外衣内衣，然后站在全身镜前欣赏自己的胴体。
　　镜子里站着一位绝色美女：双眼皮，大眼睛，细眉毛，乌黑的眸子摄人心魄。口唇又细又宽，弧度优雅，象一弯下弦月。瓜子脸，波纹长发，象瀑布一样披散到后背。肌肤洁白如玉，乳头上翘。身材高挑，双腿修长，亭亭玉立。
　　哇，水芙蓉暗自赞叹：这真是一位古典美人，模特坯子！哪个男人只要看她一眼，他的魂儿就会立刻被勾走！哪个男人能得到她，那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水芙蓉情不自禁地扭动腰肢，摆动臀部，从各个角度欣赏自己。
　　忽然，水芙蓉听到“咕噜，咕噜”的声音。她立刻下意识地护住乳房，冲着浴室监视器的方向大喊：“阿拉丁！你真不要脸，偷看人家洗澡！”
　　阿拉丁嗫嚅地回答：“我，没，有，偷，看，我，是，在，保，护，你，的，安，全。”
　　洗完澡，水芙蓉将衣服丢进自动洗衣机里，披着浴衣开始做饭。虽然家里有一台自动炒菜机，可它炒出的菜实在是难以下咽。今天晚上苏庭哥好不容易回一次家，怎么能给他吃那些东西呢？
　　很快，水芙蓉就将精美的菜肴摆满了餐桌，有水果沙拉，西芹牛肉，茄汁鱼块，清炒龙虾，紫菜鸡蛋汤，主食是意大利通心粉。她还取出一瓶苏庭哥爱喝的法国干红葡萄酒。为了增添气氛，她将餐厅的灯熄灭，点燃两支红蜡烛。看着跳动的烛光，想象着与苏庭哥共进晚餐的美景，水芙蓉忍不住直笑。
　　八点多了，苏庭哥还没回来。水芙蓉来到客厅，边看电视边等他。
　　“爱你，爱你，爱你！”屏幕上是苏庭哥的特写镜头：头发柔软浓密，大眼睛乌黑发亮，皮肤白皙，嘴角挂着极具杀伤力的微笑，是个人见人爱的大男孩。他手里握着一瓶矿泉水，边唱边跳，几乎要跃出屏幕，与水芙蓉相会。
　　水芙蓉急得直跺脚，她甚至希望变成苏庭哥手里的矿泉水。终于按耐不住，她拿起电话，拨通了苏庭哥的手机，娇嗔地说道：
　　“庭哥呀，你怎么还不回来？人家都等你好半天了。”
　　电话屏幕上的苏庭哥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恢复成那副永久的微笑：“芙蓉，是你啊。真不好意思，晚上还要排练，可能要晚一些才能回去。”
　　“那······那你吃不吃饭了？”
　　“吃点快餐就可以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没有了······”
　　“啪！”电话挂断了。水芙蓉懊丧地放下电话，拖着步子走进餐厅，望着满桌子菜发呆。她胡乱地吃了几口，然后打开灯，熄灭蜡烛，把剩下的饭菜塞进冰箱。
　　水芙蓉又回到客厅，气呼呼地问道：“阿拉丁，电影下载完了吗？”
　　“罗，马，帝，国，下，载，完，毕。”
　　“现在，我要一个人看，看完以后就把它删了，不给庭哥留！”水芙蓉重重地坐在沙发里。
　　立体影像加环绕立体声，很快将水芙蓉带入一个气势恢宏、波澜壮阔而又情意绵绵、缠绵悱恻的古典文明世界。
　　经过七百年的征战和扩张，在先后征服希腊人、马其顿人、迦太基人、高卢人之后，到公元前一世纪，罗马已经从亚平宁半岛台伯河南岸的一个小城邦发展为空前强大的共和国。其疆域西起苏格兰，东抵美索不达米亚，北依喀尔巴阡山脉，南临撒哈拉沙漠，横跨亚非欧三洲，地中海成内湖。
　　随着疆土的急剧扩大，随着管辖民族和人口的增多，随着罗马军团势力的膨胀，由元老院主导的共和国体制显得软弱无力，无法承担这个巨大国家的管理责任。
　　靠打仗起家的恺撒，在征服高卢之后，成为罗马军团事实上的最高统帅，借此他在国内获得了崇高的威望。建立帝国，树立王权，这已经成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恺撒的野心触动了元老院贵族的利益，他们联合起来，在恺撒加冕的前夜刺死了他。恺撒的继承人和养子，屋大维，采用一种较为缓和的方法，审慎而坚决地推行王权。在打败安东尼和埃及艳后的联军之后，通过与元老院的交易，屋大维逐步取得了“元首”、“统帅”、“奥古斯都”、“道德长官”、“大祭司长”的尊号，独揽了包括政权、军权、监察、宗教在内的一切大权。罗马由共和国转变为帝国，而屋大维，成为首任不加冕的皇帝。
　　罗马帝国是从古至今西方最为辉煌壮丽的帝国，全盛时期面积将近三百五十万平方公里，约有一万平方公里边境线，统治着近百个民族，估计人口七千万人。在全国各地都建有罗马式城市，市民中最卑微的阶层都住在几层高的集体楼房里。富人住在乡间别墅，别墅中间有个花园。当然，许多贵族拥有至少六处别墅。城市内分布着豪华的公共设施，包括广场、神殿、大会堂、图书馆、市场，还有斗兽场和公共浴池，这两者比其他建筑物更能体现罗马人的精神。
　　罗马大斗兽场有五万个座位，角斗形式多种多样，场面残酷。有时让各种凶猛的动物如熊、象、犀牛、狮子与持有武器的人相斗，有时让装备各种武器的角斗士互相格斗，直至倒地死去。特别使人震惊的是规模空前的大屠杀。有时候，奥古斯都会让一万名俘虏互相角斗至死。公共浴池装饰精美，设有不同温度的浴室，热水和冷水游泳池，按摩室，体育室······横贯城市的高大的引水槽为浴池提供充足的水源。
　　奥古斯都修建了遍布全国的道路网，物资、财富、奴隶、俘虏源源不断地从诸行省输送到城市里来，供“真正的罗马人”挥霍、享乐、欢笑······
　　影片的女主角是好莱坞当红影星朱丽叶，也是水芙蓉最喜爱的性感女演员。但影片实在太长，而且水芙蓉心情不好，所以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叮铃铃！叮铃铃！”水芙蓉从睡梦中惊醒：庭哥回来了！她吧哒吧哒地跑到门口，打开房门，却空无一人。铃声却在继续响。
　　“阿拉丁，怎么回事？刚才是不是庭哥回来了？”
　　“苏，庭，哥，没，回，来，电，话，铃，响，了。”
　　水芙蓉揉揉眼睛，拿起电话，原来是父亲。
　　“芙蓉啊，我马上就要上飞机了。你要注意身体啊。”
　　“你要上飞机了？”水芙蓉想起来，父亲要去欧洲旅游。这么说，已经是第二天了。“那你······祝你一路顺风。”
　　“哎。庭哥呢？他没回家吗？”
　　“他，他回家了，还在睡着呢。”
　　“好，就这样吧。再见！”
　　“再见！”
　　水芙蓉向窗外望去，天已经大亮了。她钻进浴室洗脸刷牙。洗着洗着，泪水从眼睛里流了下来，她开始啜泣，继而大哭：“呜——呜——呜，你又没回家，你又骗了我了。我恨你，我恨你！”
　　阿拉丁不识趣地问：“主，人，你，怎，么，样，了？要，不，要，报，警，或，叫，救，护，车？”
　　“闭嘴！没你的事！”
　　洗完脸，水芙蓉抓起电话，播打同学京京的手机。
　　“谁呀？”京京睡眼惺忪地问，她好像还躺在床上。
　　“是我呀，水芙蓉！”
　　“芙蓉啊。这么早打电话，有什么事吗？”京京闭着眼说。
　　水芙蓉看了一眼时间，说：“都八点钟了，还早！”她忽然听见电话里有打鼾的声音，急忙压低声音说：“你旁边是不是还有个男人？”
　　“嗯。”
　　“是那个销售经理吗？”
　　“什么销售经理，早换了。现在是个美容师，我可以让他免费给你做美容。”
　　“得了吧。”水芙蓉伤心地说：“我再怎么美容，也没人看。”
　　“怎么了？”京京睁开眼睛：“你和庭哥吹了？”
　　“要是吹了还好了。他现在整天不回家，我已经半个月没见着他的人了。你说，我可怎么办呀？”
　　“看你那没骨气的样！”京京生气地训斥：“他这个样子，还不是你把他给惯的？男人就不能惯，该打就打，该骂就骂。他在外面鬼混，你也可以呀？他要跟你分手，那不是正好吗？凭你的长相，再找百八十个的男人也没问题！”
　　“可是，我们是有爱情基础的，怎么可以乱来呢？”
　　“醒醒吧，芙蓉。”京京打了个呵欠说：“还没结婚，他就把你这么晾着，还爱情呢。”
　　“那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
　　“让我算一算。”京京闭了一会儿眼，然后睁开，郑重地说：“我算出来，你今天出门，遇到的第一个跟你说话的男人，就会是你的梦中情人！你只有跟他，才会碰撞出爱情的火花！”
　　“哈哈哈哈！”水芙蓉笑出了眼泪：“京京，你可真逗。好了，不打扰你休息了。再见！”
　　挂上电话，水芙蓉又笑了好半天。她的心情好多了。外面阳光明媚，秋高气爽，香山上的树叶子该红了。对了，今天去爬香山吧。
　　水芙蓉换上运动装，提着手袋，刚要出门，又犹豫了：万一今天真的碰上梦中情人，那多不好呀，多对不起庭哥呀。不能出去！什么时候都可以出门，就是今天不行！
　　她放下手袋，神色不安地坐下。接着又想：京京只不过跟我开了个玩笑，我又何必当真呢？
　　水芙蓉站起来，慢慢走向门口。可是，尽管这是一句玩笑话，就我目前的状况来说，又何尝不是想找个情人呢？有谁会孤身一人爬香山呢？如果她不是神经病，那她就一定是幻想遇到梦中情人！不行！不行！
　　水芙蓉坐回到沙发里，她开始怨恨京京：都是这个该死的家伙，一句话就弄得我神魂颠倒，坐立不安！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水芙蓉做出一个折衷的决定：出去玩，但不去香山。
　　终于走出家门。可她马上又返回来，在梳妆台前化了二十分钟的妆。
　　在电梯里，水芙蓉本想到地下车库去开车，又改变了主意：还是坐公交车吧，这样就可以确保自己不去香山。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如何通过庞杂的公交网络到达香山。
　　水芙蓉与一群人挤上了一辆不知名的公交车，买了到终点的票。天知道这辆车会把她带到哪里去，这太刺激了！
　　水芙蓉的目光在车厢里扫来扫去，车厢里不乏英俊魁梧的男士。脑子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他们会跟我说话吗？不，不能有这种想法。她急忙把头扭向车外，观赏两边的车流和大厦。
　　“大姐姐，你好漂亮！”
　　水芙蓉回头一看，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小男孩钻到座位旁边，虎头虎脑地盯着自己。他的胸前挂着学生月票。
　　“哈哈哈！小朋友，真乖！你是去哪里呀？”
　　“去游乐场！”
　　水芙蓉想：这个小孩子也是一个人出来玩的，正愁没有伴，就带他一起玩吧。
　　“大姐姐带你一起去玩好吗？大姐姐还请你吃冰激凌！”
　　“好！”
　　前边座位上的一名中年妇女扭头喊道：“大宝，过来！”
　　小男孩走过去，说：“妈妈，大姐姐要和我们一起去玩！”
　　“叫你不要跟陌生人说话，你就是不听！以后再这样，看我不打你！”中年妇女扳着脸训斥他。
　　水芙蓉尴尬地说：“啊，对不起，我不知道······我还以为他是一个人呢。”
　　“哼！”中年妇女白了她一眼。到站了，中年妇女站起身来，拉着小男孩说：“下车！”
　　“我们还没到呢！”小男孩回头望着水芙蓉。
　　“叫你下你就下！”中年妇女硬是把小男孩拉了下去。
　　车子出站了，车里的人们开始议论：“没想到，现在还有拐卖小孩的。”“就是，可得防着点儿。”
　　水芙蓉的脸腾地红了，她咬紧嘴唇不说话。到下一站，她匆匆下车了。
　　路边是狭长的公园，游客们三三两两地散步、跳舞。水芙蓉在公园里漫步，欣赏美丽的菊花和婀娜的垂柳。以前没来过这里，但她喜欢新鲜的事物，喜欢这里。只是，千万不要碰到跟自己说话的男士！
　　忽然，身后传来一个礼貌的声音：“小姐，你好。”
　　啊！水芙蓉激动得热血沸腾，心跳加快，她转过身，刚要回答，却惊得张大了嘴巴：身后并没有一位彬彬有礼的男士，只有，只有一个笼子，笼子里养着一只鹦鹉！
　　这个绿色的小家伙不停地说道：“小姐，你好。小姐，你好······”
　　远处的树下坐着一个老头，得意地夸耀：“这只鹦鹉呀，我养了八年了。会说好多话呢！”
　　羞死人了！水芙蓉一跺脚，噔噔噔地逃走了。
　　都怪那个该死的京京！非骂她一顿不可！水芙蓉气得发疯，她取出手机，拼命地揿动按键，不知不觉走到一条支线公路上。
　　“吱！！！”一阵尖利的刹车声，一辆银灰色“大地”电动车停住，车头离她的玉腿只有两厘米。
　　水芙蓉从惊悸从醒过神来，冲着车窗骂道：“怎么开车呀你！不会开别开！”
　　车里坐着一位男司机，身穿名牌衬衫，打着领带，面容冷峻，目光刚毅，鼻梁粗壮，留着寸头，头发浓黑粗硬，根根挺直。他很有涵养地用手指了一下路边的红绿灯：“小姐，过马路时请按动信号灯。”
　　大地车重新启动。水芙蓉站在路边愣了三秒钟，忽然喊道：“等等！”
　　“还有什么事吗？”
　　“嗯······你能带我一程吗？”
　　“请上车吧。”
　　水芙蓉欢喜地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心里还在不停地说：我不应该这样做，不应该这样做呀。
　　“请问你要到哪里？”
　　“······香山，可以吗？”
　　“可以。”
　　车子发动了，水芙蓉借助反光镜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心里盘算：开大地车，穿名牌衬衫，年纪不到三十岁，似乎是孤身一人，冷峻刚毅，虽然没有苏庭哥长得帅，但却更有男人味······哇！我真是太幸福了！京京，我爱死你了！
　　“先生，请问你贵姓？”
　　“免贵，欧阳。”
　　“名字呢？”
　　“夏阳。”
　　欧阳夏阳，好酷的名字！水芙蓉等了三秒钟，见夏阳没有发问，只好自己说：“我叫水芙蓉。”
　　“很美的名字。”冷酷的脸上依然无动于衷，但是，在他的内心深处一定掀起了巨大的波澜，他一定对自己一见钟情！水芙蓉相信自己的魅力。
　　水芙蓉转了转眼睛，问道：“先生，你的夫人好吗？”
　　“我没结婚。”
　　“啊，那你今天是要去见你的女朋友了？”
　　“暂时还没有。”
　　马上就有了！水芙蓉扭了扭身子，不经意地说：“我也是一个人。今天想去香山看红叶，找不着同伴，只好自己去了。”
　　“经常登山，有益于身体健康。”
　　到了西直门，夏阳把车停在路边，说：“只能送你到这里了。前面是公交车站，你乘坐***路就可以到香山了。”
　　水芙蓉吃惊地看着他：“就到这儿？你不是说送我到香山吗？”
　　“对不起，香山太远，只能这样了。” 夏阳抬手示意：“小姐，请下车吧。”
　　“我不下！没有你这样的，拉到一半就把客人赶下车去！”
　　夏阳哭笑不得：“小姐，我不是出租车，我不是还没收你车钱吗？”
　　“哼！”水芙蓉来气了：“你以为我是付不起车钱，蹭你的车？你只管拉，车钱我照付！”
　　夏阳耐心地劝说：“小姐，如果我有时间的话，一定送你去。可今天不行，我还要上班。”
　　“上班上班，今天是国庆节的第二天，你上什么班呀！”
　　“就算是加班好了。”夏阳把手伸向水芙蓉的胸前，水芙蓉又是一惊，流氓，色狼！
　　夏阳的手越过她，打开车门，说：“小姐，实在对不起，请吧。”
　　“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水芙蓉气鼓鼓地下车，重重地摔上车门。
　　夏阳摇摇头，继续上路。工作高于一切，计划不能改变，这是铁定的原则，只有坚持原则，才能保证事业的成功。
　　大地车继续向北，平稳驶入高科技园中，停在一栋写有“飓风奇志”四个大字的大厦前。这是一间中美合资游戏公司，美国股东是业界有名的飓风游戏公司，占有飓风奇志百分之七十的股份。因为是节假日，门前停放的车辆并不多。夏阳下车，健步登上大厦台阶，向门禁系统出示证件，钢化玻璃门自动打开。
　　夏阳走进装饰豪华的电梯，伴随着轻微的声音，电梯高速上升。夏阳看着镜中的自己：二十七岁，带领一个九人的程序开发小组，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坏。他从不企望“天上掉馅饼”、“一步登天”的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他更相信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是取得成功的必由之路。
　　夏阳穿过空荡荡的走廊，走入自己的隔间，坐进旋转座椅。打开电脑，电脑桌面现出一幅宏伟壮观的图案：在巍峨高耸的安第斯山下，几名西班牙白人勇士团结一致，利用火绳抢向强大的敌人发起进攻。他们的敌人，是数千名赤身裸体的印第安土人，土人们相貌丑陋，披头散发，穷凶极恶，高举长矛，妄图依靠数量上的优势打败白人勇士。
　　这是飓风公司的一个拳头产品：《决战新大陆》的宣传壁纸。《决战新大陆》风靡整个四十年代，它描述的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以及西班牙人、葡萄牙人、英国人、法国人以及后来的美国人对愚蠢无能而又奸诈残暴的印第安人的征服。游戏类型是角色扮演加即时战略。
　　《决战新大陆》系列共分六个版本，分别是：《决战新大陆之黑暗的新大陆》、《决战新大陆之光明使者》、《决战新大陆之征服阿兹特克》、《决战新大陆之征服印加》、《决战新大陆之西进狂飙》、《决战新大陆之永远的辉煌》。
　　从第四个版本开始，《决战新大陆》转由飓风奇志公司开发。就在这时夏阳进入本公司，便参加了其中的程序编写工作，到现在已经五年了。因为基础扎实，工作刻苦，他的进步很快。在编写该系列的完美终结版——《决战新大陆之永远的辉煌》时，他被破格提拔为项目程序总监。一般来说，一个低级程序员要花六年时间才能登上这个台阶，而他只用了四年。
　　作为游戏的开发者，夏阳甚至没有从头到底打穿过这个游戏——那将是一项耗时上百小时的繁重工作。他只玩过开头几关，美妙的音乐、逼真的图画、惊险刺激的剧情给他带来了无穷的乐趣。在工作中，《决战新大陆》给他的印象只是一堆枯燥无味的文本代码。经过包装，文本代码竟能变成如此绚丽的艺术品，连他自己都难以相信。
　　完美终结版终于在一个月前按计划推出。想到这一点，夏阳感到有些后怕，不由得轻轻吁了一口气：整整一年的加班都是值得的。
　　从九月一日起，公司的老总们便满世界乱飞，不遗余力地推广这个完美终结版，希望它能名副其实地为整个系列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恰逢现在是十一黄金周，老总们打遍了国外又打回国内，促使国人们掏钱袋。
　　只是不知市场反映如何，而这直接关系到自己的前途。夏阳又感到有些提心吊胆。
　　走廊里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夏阳不用看也知道，这是首席执行官刘总。他站起身，准备向刘总问好，同时打听一下销售情况。
　　一个矮胖的身影从门口经过，瞥见了夏阳，立刻过来，乐呵呵地说：“欧阳啊，又来加班了？”
　　“刘总，你好。”从刘总的表情判断，完美终结版不算太糟。
　　刘总也是三句话不离本行：“我们在国外转了一圈，情况简直超出想象。本来估计，在一年之内能卖出五百万个拷贝，可是九月份一个月已经卖了两百万个。”
　　“客户的反应怎么样？错误多吗？”这是所有程序员最关心的问题。
　　刘总扬起眉毛：“少得不能再少了！这点小错误，顾客完全能够忍受，我们甚至不用写补丁程序，哈哈哈！”
　　“还是要写的。”夏阳很敬业。
　　“夏阳啊，”刘总扯过一把椅子坐下：“公司对你的成绩还是肯定的，第一次负责整个项目的程序，能这样已经很不错了。公司认为你很有前途，值得培养。”
　　“主要是公司领导有方。”夏阳没有被胜利冲昏头脑。
　　“对于《决战新大陆》来说，下一步主要是销售人员的事情了。你们将转入一个新的项目——《狼烟》。”刘总伸出一个指头。
　　“《狼烟》？”夏阳想了想，说：“不是有个电影叫《狼烟》吗？”
　　“对。电影《狼烟》是由国内著名章导演执导、大牌影星加盟的历史巨片，它将有望问鼎今年年底到明年年初的美国金球奖和奥斯卡奖。”刘总向下挥手：“我们推出《狼烟》游戏，就是要借助同名电影掀起的旋风，再打一个漂亮仗。”
　　“哦。”
　　“这个项目已经得到了董事会的批准。美国董事们也都看好电影《狼烟》，相信它能在国外造成较大影响，而这就是我们的潜在市场。”刘总叉开五个指头：“项目预算是五百万美金。”
　　“太好了，我能做什么工作？”夏阳估计自己将是《狼烟》的程序总监，他假装糊涂，把这句话留给刘总说。
　　“你做一些剧本编写的工作。”
　　“什么？”夏阳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吞吞吐吐地说：“可是，我······我从没编过剧本呀！”从一个程序总监降为一个编剧本的，给人家打下手，一切都要从头来，夏阳感到说不出的苦涩。
　　“别担心，公司这么安排，正是为了培养你。”刘总看出了他的心思，语重心长地说：“中国人一般以为编程序是最神秘最光荣的事情，并且瞧不起写剧本的、画图画的，其实不是那么回事。一个好的游戏，不但需要好的程序，还要好的设计、好的剧本、好的音乐、好的美工，以及质量控制、翻译等工作。在中国，找一个好的程序员不难，甚至找一个高级程序员也不难。而找一个好的项目经理，或者好的程序设计师，那就难了。美国人在这方面就比我们强，他们会有计划地让一部分人学习和参与多种工作，最终把他们培养成优秀的项目经理和设计师。而这，就是让你学习编写剧本目的。”
　　“谢谢领导的关心。”夏阳瘪着嘴说，他还是老大的不愿意。
　　“《狼烟》的剧本组一共五个人，老宋是总监，你给他打下手。”刘总站起来拍夏阳的肩膀：“好好干，公司相信你能干好！我还要参加一个产品发布会······”话没说完就急匆匆地出门了。
　　夏阳虽然在心里抱怨了几句，但很快就转变了思想。领导让干嘛咱就干嘛，绝对服从指挥。这也正是他提拔快的一个原因。
　　夏阳没看过电影《狼烟》，但听说描写的是汉武帝西通西域、北征匈奴、修筑烽火台的丰功伟绩。本来打算看看今天的业界动态，现在他改变了主意，从网上下载了一批有关中国古代历史的电子书籍，开始阅读。

第二章 气功大师
　
　　夏阳感到有些饿，看时间，已经下午一点了。下电梯，在对面的快餐店吃了一个汉堡，两只鸡腿，然后驾车离开公司。
　　按照计划，下午应该到图书大厦浏览新书，补充知识。图书大厦里宽敞明亮，人来人往，挑选着自己喜爱的图书。夏阳选了一本有关中国古代史的新书，买一瓶冰茶，坐在座位上，边喝边看。
　　大厦的喇叭开始播音：“顾客朋友们，今天我们邀请了著名的气功大师萧远山，在二楼报告厅为您现场表演，请朋友们前来观看。”
　　“气功大师”四个字象磁石一样将好奇的男女吸引到二楼。夏阳也不例外，他已经决定要买手里的书了，因此完全可以回家再看。他乘自动扶梯来到二楼。
　　报告厅里人头攒动，讲台上站着主持人和一个小老头。小老头身着传统长袍，留山羊胡子，精神抖擞，红光满面，看起来正是传说中的气功大师。
　　主持人向大家介绍：“这位就是著名的气功大师萧远山，现在请他为大家做现场表演！”
　　啪啪啪，观众们鼓掌。
　　“各位，各位！”萧远山双手抱拳，兴冲冲地向大家作揖：“承蒙各位抬举，今天萧某人为大家讲解一下气功的奥妙。气功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流传下来的瑰宝，它以道家学说为基础，与中医中药相结合，能够修心养性，强身健体，防病治病。萧某人潜心研究气功多年，今天借图书大厦一块宝地，与各位切磋切磋。”
　　“我想请一位先生上来，跟我配合表演。”萧远山的目光在人群中扫来扫去，最后盯住夏阳，指着他说：“那位先生，高个子，留平头的，请你上来。”
　　“我吗？”夏阳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对，就是你。”
　　夏阳穿过人群，走上讲台，面对观众站立。
　　萧远山问夏阳：“你对大家说，你认识我吗？大点儿声。”
　　“认识！”夏阳喊道。
　　“认识？你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刚才！”
　　“哈哈哈！”观众们爆发出笑声。
　　“好好好，那我再问你，你是我安排的托儿吗？”
　　“不是！”
　　“这就对了。”萧远山拉动夏阳的胳膊，说：“来，你背对着大家。”
　　萧远山把夏阳的衬衫拉起来，露出结实的脊背，对观众们说：“各位看清了，现在他的背上什么都没有，对吧？”
　　“对！”
　　萧远山将夏阳的衬衫放下，拉动他的胳膊，说：“现在，侧对着大家。”
　　夏阳侧对着观众，萧远山走到他的身后，站定马步，双掌平推，在夏阳后背十厘米的位置徐徐转动。夏阳登时感到后背如同火烧一般，似乎靠在了暖气上。
　　片刻，萧远山让夏阳背对大家，揭开他的衬衫，大厅里顿时爆发出“哇噻！”的欢呼声，只见夏阳原本黄色的后背变成通红一片！
　　“真了不起！”“好高的功力！”“不愧是萧大师！”观众们赞叹不已。
　　“各位，各位！”萧远山面带笑容，抱拳说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中华气功源远流长，博大精深······”
　　“且慢！”随着一声呵斥，讲台走上一人，此人气宇轩昂，眉宇凝重，一身正气，豪气冲天。
　　“这位先生，你······”萧远山略感意外。
　　此人指着小老头的鼻子怒斥：“我今天专门来揭穿你的鬼伎俩！”
　　萧远山回头问主持人：“这，这是怎么回事？”
　　“啊，是这样的。”主持人上前一步，大声说道：“观众朋友们，为了让大家认清真相，辨别真伪，今天我们还特地请来了著名的反伪科学斗士、学者、大学名誉教授、研究所名誉研究员上官先生！请大家欢迎！”
　　哗哗哗的鼓掌声。
　　萧远山凑近主持人，低声说道：“事先你没跟我说要请他呀，你弄得我很没有准备！”
　　“今天的讨论会，本来就容许大家各抒己见嘛，哈哈哈！”主持人幸灾乐祸地笑道。
　　“各位，各位！”萧远山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萧某人表演完了，下面请看上官先生的表演吧。”说着，就要溜下讲台。
　　“站住！”上官先生扼住小老头的手腕，象擒住一个小偷：“我想，你的表演还没结束吧！”
　　上官先生来到夏阳跟前，将他的后背晾开，给大家看：“女士们先生们，你们看，这位先生的后背已经恢复了黄色。现在我要用萧大师同样的方法，运用功力，将它变红！”
　　上官先生将夏阳的衬衫放下，两人侧对着观众，然后运气，隔着空气发功。稍顷，再次将夏阳的衬衫揭开，只见上面布满了一道道红色痕迹！
　　“哇！他也是个大师！”“与萧大师不相上下！”观众们再次惊呆了。
　　“女士们先生们，或许你们以为这是大师的功力所致，或许你们已经相信了自己看到的一切。但是，我要告诉你们，这不是真的！这是一个骗局！”上官先生的手用力在空中挥舞，似乎在扫除黑幕。
　　“刚才，我拉下这位先生的衬衫时，十个指头用力地在他的后背划动，所以，那个时候他的后背已经是红色的了！后来我站马步，发功，那都是做戏！误导！现在你们明白了，所谓的大师是如何来骗人的吧？”
　　“原来是这样！”“真可耻！”“真不要脸！”观众们纷纷指责萧大师，小老头站在讲台的角落里，本来就矮小的身材显得更加矮小。
　　“上官先生，我感觉······”夏阳摸摸后背，他觉得两次发功的感觉不一样，他想问个明白。
　　“这位先生，你配合得很好，请下去吧。”上官先生将夏阳推下讲台。
　　“亲爱的朋友们，”上官先生挺了挺胸脯，动情地讲道：“祖国是强大的，社会是安定的，生活是美好的。可是，”他用手狠狠地指着小老头的脑袋，义正词严地谴责道：“总有那么一小撮坏人，他们打着中华传统、气功大师的旗帜，喊着修身养性、治病强身的口号，干的却是坑蒙拐骗、偷鸡摸狗、骗财骗色的勾当！朋友们，你们是善良的，越是善良，越容易上当受骗！擦亮你们的眼睛吧，看清楚这些骗子的嘴脸吧！”
　　“可是，我们怎么知道他是骗子呢？”“就是，表演得跟真的似的，你不信都不行。”观众们议论纷纷。
　　“女士们先生们，”上官先生抬高音量：“为了提高你们的科学素养，为了让你们摆脱花言巧语的困扰，为了让你们在伪科学的进攻面前立于不败之地，为了保护好你们自己和你们的家人，我特地准备了一些礼物，要送给大家！”
　　主持人招手，几名工作人员抬上来一张桌子，还有三大筐子书。主持人满面笑容地说道：“谢谢上官先生！谢谢他为我们送来了最好的精神食粮！”他从筐子里拿出一摞书，向大家介绍：
　　“上官先生在十几年的反伪科学斗争中，笔耕不辍，写下五本巨著。今天，借着百年国庆的东风，他将五本书集结成套发行。这套书印刷精美，彩色插图，附赠光盘！每一本我都看过，很好嘛！我们每个人都应该读一读，增强免疫力！这一本，是《揭露大师的嘴脸》，售价三十三块三；这一本，是《反对伪科学，提倡真科学》，售价二十二块二；这一本，《防大师就这几招》，售价十九块九；这一本，《你也能成为科学卫士》，售价十八块八；还有这一本，《我是如何走上反对伪科学的道路的》，售价十七块七。全套总计一百一十一块九，不贵，一点都不贵！大家可以整套购买，也可以零买！”
　　上官先生接着说道：“为了答谢大家的厚爱，今天我特地在这里为您签名！请您付款以后，凭购书小票来这里签名！”
　　“太好了！”“上官先生真是好人！”“我们正好需要这样一套书！”读者们纷纷涌到前面，每人拿起一套书，去收银台交钱，然后回来签名。
　　夏阳伸手摸了摸筐子里的书，看着忙于签名的上官先生，心里还存着几分疑惑：上官先生在拉下衬衫的时候，确实十指用力地抠他的肉，他能感觉得到。但是，萧远山拉下衬衫的时候，并没有这样的感觉。他站到自己背后发功的时候，后背才感到发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萧远山真的是个冒牌大师吗？这应该问他自己。
　　夏阳的头转来转去，发现萧远山已经不见了。他走出拥挤的人群，匆匆追了出去。
　　好在小老头的装束比较特别，所以夏阳很快就在大厦中发现了他。小老头乘扶梯直接下楼，出图书大厦，到了公交车站。夏阳的车停在二百米外的地下停车场，来不及取了，他也来到车站。
　　小老头坐上一辆西去的公交车，夏阳也跟着上去。
　　中途换过一次车，公交车驶入重峦叠嶂的西郊山区，车上的乘客越来越少。在一个荒野小站，萧大师下了车，夏阳急忙跟着下车。
　　四周空旷无人，种着成片的果树。萧大师沿着窄小的土路向山里走去，脚下生风，走得很快。
　　夏阳跑了几步，拦住小老头说：“萧先生，请等一等，我有个问题要问你。”
　　“边走边说。”见到有人跟踪，小老头似乎并不意外。
　　“你给我发功的时候，我明显感到后背发热，但你的手并没有触到我的后背，这与上官先生给我发功时的情况是不一样的。我想问你，你到底是真大师呢，还是假大师？”话一出口，夏阳立刻感到自己问得愚蠢：即便是假大师，小老头也不会承认的。
　　“这个问题应该由你自己回答，”小老头捻着山羊胡子说道：“我说是真是假都没有用。”
　　夏阳打量着小老头的长袍，说：“你肯定没有用手抠我的肉，我怀疑，你是不是藏了个微波发射器之类的东西······”他想检查一下长袍下是否掩盖着一台微波炉。
　　“可以这么说，”小老头并不惊慌：“现代科学中的生物波理论，与气功理论最为接近。”
　　“你的意思是······你本身就是一台生物波发生器？”
　　小老头咧着嘴笑了，似乎在嘲笑夏阳的无知：“每个人都是一台生物波发生器，甚至连小猫小狗都是。”
　　夏阳知道，有一种仪器叫探人器，可以隔着几十米的距离、隔着厚厚的混凝土墙探到人体生物波。地震救援队、高规格的保安系统都配有这种仪器。
　　“这么说，你是······真大师？”夏阳着了小老头的道了。
　　“谈不上什么大师，”小老头很谦虚：“只不过发射生物波、接收生物波的能力比常人高一点点而已。”
　　“那你应该与上官先生对质呀！你应该向观众证明，你并没有欺骗他们，气功是真实的东西！”夏阳试图拉住小老头，将他拉回图书大厦报告厅，上官先生肯定还在签名。
　　小老头不为所动，继续向山里走：“这一切都是他们布下的陷阱，我就是落入陷阱的野猪。我刚刚跳出陷阱，怎么会再跳进去呢？”
　　“我可以帮你呀！”夏阳表明自己的立场：“我可以为你作证，你的功力与上官的不同，他是在偷偷地抠我的肉，而你不是！”
　　“用不着。”小老头仍然不为所动：“气功本就不是需要验证的学问。你既可以证明它是真的，也可以证明它是假的。在‘验证’的问题上纠缠不清，是错误的。”
　　“那它是什么？”
　　“它是感觉！”小老头强调：“你感觉到有，它就有；你感觉到没有，它就没有！”
　　“感觉？”夏阳有些恍惚：“物理教科书上说，主观感觉是不可靠的，只有客观的、科学仪器的验证，才是可靠的。”
　　“那我问你，人为什么要吃饭？”
　　“饿了呗！”夏阳想，小老头一定是饿了。
　　“那么，这个‘饿’又是从何而来呢？是不是你通过科学仪器，检测到肠胃空了，这才知道饿呢？”
　　“哈哈哈！”夏阳笑着说道：“自己肚子饿，还要用仪器检测吗？我觉得饿了就饿了······”猛然间，他发现又着了小老头的道儿了。
　　夏阳沉思着说道：“这么说，感觉是可靠的？”
　　“不能说感觉是百分之百的可靠，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是可靠的！”小老头指着周围的果树、草丛说道：“花草树木、鸟虫鱼兽它们都不懂得科学，都不会仪器验证，但它们在地球上繁衍了几亿年！它们靠的是什么？是感觉！尽管今天的人类已经掌握了发达的科学，但在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人类使用的仍然是自己的感觉！”
　　夏阳按照职业习惯，在脑海里设想，如果人类不使用主观感觉，完全使用科学验证，那该是什么样子：首先，把大脑换成电子脑；全身的皮肤，布满温度传感器，通过电极将外界温度传输到电脑里；挖去双眼，换上电子眼，视觉信号经过处理传入电脑；耳朵上装上机械耳；鼻子换成电子鼻；舌头换成科学舌头；肠、胃、心、肝、脾、肺、肾都装上电子传感器和控制器。
　　一切都按照科学的、客观的规律运作：在“经过验证的客观可笑”的情况下，使用电极刺激面部肌肉，进行“科学微笑”；在“经过验证的客观瞌睡”的情况下，将电脑转入休眠状态，进行“科学睡眠”；在“经过验证的客观寒冷”的情况下，使用微型电热器“科学增温”；在“经过验证的客观饥饿”的情况下，使用机械嘴“科学进食”；在“经过验证的客观缺氧”的情况下，使用电子鼻“科学呼吸”；在“经过验证的客观腹胀”的情况下，使用带传感器的肛门“科学排泄”······
　　天哪，这太可怕了！夏阳被这一幅客观的、科学的图画吓呆了：别说自己受不了这一切，恐怕那些“反伪科学斗士”、“科学卫士”同样也受不了！夏阳不禁暗自庆幸：幸亏自己生来就是个有感觉的主观人，而不是什么事事都需要科学验证的客观人！
　　“你说得对！”夏阳流汗了：“感觉很重要，感觉是可靠的！人不能没有感觉！”似乎如果再不承认这一点，他的感觉就要被剥夺，然后被改造成一个“客观科学人”。
　　夏阳接着说：“既然这样，你更应该向观众说明：人在绝大多数的情况下使用的是自己的感觉，而不是科学验证。发展主观感觉力、判断力，与发展客观验证，是同等重要的。上官把气功一锤子打死，是不合适的。”
　　“嗨！”小老头叹了一口气：“气功界鱼龙混杂，真假难辨，确实存在着许多假大师、假神医，专门骗人钱财。上官不畏强权，挑战邪恶，斩除了许多气功败类，他的功劳是很大的。倘若我与他当众交锋，观众们更是坠入云雾之中，分不清东西南北，毕竟不是每个人的悟性都象你这么高。”
　　夏阳立刻有几分得意。他继续劝说：“可是，他现在打着反伪科学的旗号，在签名售书，往自己腰包里捞钱！”
　　“卖几本书也未尝不可，他的书比假神医、假大仙的书要好得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按照道家的理论，重要的不是打倒一个人，而是要理解、容纳一个人。”小老头显示出一副超凡脱俗、与世无争的洒脱。
　　夏阳将小老头的话做总结：“这么说，道学和气功不是一门通过辩论和验证发展的学问，它既不需要辩论，也不需要验证，你能领悟就领悟，不能领悟就不能领悟，没有人会跟你辩论、给你验证的。真正能领悟它的人很少，大多数人与它无缘，所以他们只能学习浅显易懂的现代科学。”
　　“不能说现代科学浅显易懂。”小老头更正：“现代科学是一座宏伟的大厦，绝大多数人只看到了它最底层的东西。而它上层的东西，比如测不准原理、人择原理，理解的人也很少。”
　　“是，是。”夏阳服气地说。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两人走入一处篱笆和栅栏围成的山间别墅。别墅前的院子里，几个农民正在将刚采下的水果挑选、打包，准备运到公路上卖，他们向萧远山打招呼。
　　“很漂亮的别墅。”夏阳说道。
　　萧远山用盘子盛了几个苹果、梨、樱桃，说：“走这么远的路，你一定渴了，吃几个果子。”
　　两人用清澈的山泉将水果洗净，坐在树荫下的石凳上，边吃边聊。
　　萧远山自我解嘲地说：“有的人靠卖书赚钱，有的人靠卖水果赚钱。卖什么吆喝什么，在我看来，都一样。”
　　“那么，练气功是不是一定要长时间地、一动不动地站桩呢？”夏阳问，他怕自己坚持不了多久。
　　“那只是形式。”萧远山将一个苹果立在石桌上，说：“这个苹果站在这里，你能说它是在练气功吗？形式是表面的、可变的，你站也好，坐也好，走也好，都可以。气功的关键是，静止思考。”
　　“该想些什么呢？”
　　“感觉，想你身体各部分的感觉，包括手、脚、胳膊、腿、前胸、后背、肚子、后腰。进而感觉你的肌肉、骨骼、五脏、六腑。”
　　“我的手、脚、胳膊、腿只有在运动、在接受外界刺激的情况下才有感觉，在静止状态下，怎么会有感觉呢？”夏阳话一出口，又觉得不妥：手是由好多细胞、组织构成的，它们都是活的，无时无刻不在运动、产生信息，只不过自己以前没注意罢了。
　　萧远山点点头：“是的，人的身体的各个细胞本来就是活的，练习气功就是感觉它们的信息，并向它们发出指令，控制它们的行动，将身体调节到一个好的状态。”
　　“这样，也可以感觉和控制体内器官的活动？”
　　“对。”
　　“那么如何发气呢？如何感觉和控制别人的身体？”
　　“哈哈哈，”萧远山爽朗地笑了：“一只手，长在自己身上是手，长在别人身上也是手！”
　　夏阳感到毛骨悚然：萧远山的意思是，控制别人的身体，和控制自己的身体，并没有什么本质的区别！
　　“别担心，年轻人。”萧远山安慰他：“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可怕。这个世界上充满了人打人、人杀人、人控制人的例子，所有这些都跟气功毫无关系。如果想要害人的话，根本不必花费几年、几十年的时间去修炼，捅一刀或者开一枪，在一秒钟之内就可以解决问题。”
　　“这倒也是。如此说来，气功是可有可无的东西了？”
　　“嗯，可以这么说。”萧远山很不情愿地承认。他拿起那个苹果：“倘若一个人一辈子从不吃苹果，他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因为他有梨、樱桃、西红柿等别的水果可以代替，甚至他可以直接服用维生素。”
　　“但是，”萧远山咬了一口苹果：“你也不能否认，有的人就是喜欢吃苹果，虽然种苹果要花去一部分时间，买苹果要花去一部分收入。同样，气功也是这样。不练气功，你照样可以活得好好的，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无数种健身方法、治病方法。但你不能否认，有的人就是愿意练气功，特别是，它还有那么一点点效果。”
　　夏阳彻底明白了：“这么说，气功就是气功，它不是包治百病长命百岁的良药，不是杀人于千里之外的武器，也不是伪科学、谎言、骗术，它更象一个苹果。”
　　萧远山捋着山羊胡子，赞许地点头。
　　太阳西斜，凉风渐起。夏阳站起来说：“萧先生，非常荣幸能够聆听您的教诲。时候不早，我该告辞了。”
　　“嗯。还记得来时的路吗？要不要我送送你？”萧远山这么说着，身子却没动。
　　“不用了。”
　　夏阳象一只快乐的羚羊，在山沟里奔跑跳跃，充分“感觉”大自然的美妙。人有感觉，动物有感觉，草木有感觉，软件也应该有感觉！软件应该能够象人一样感觉，象人一样思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阳边跑边笑，很长时间没这样放松，这样开心了：“我有感觉，我有感觉！”
　　回到城里，天色已经暗了。夏阳驾着心爱的大地车往家里赶。收音机里广播：“······美国国会议员无端指责中国台湾的人权状况。中国国务院发言人指出，自台湾特别行政区设立以来，台湾人民享有完全的立法、行政、司法权利，享有完全的人权、自由和民主。美国议员公然干涉别国内政，是毫无道理和别有用心的。应当注意的是，美国对伊朗、伊拉克、古巴等国实施军事占领和野蛮统治，奴役和剥削这些国家的人民，严重违背了多条国际法······”
　　在一条支线公路的人行道上，行人不太多，其中有一个苗条的身背，头戴遮阳帽，波浪状的长发简单地扎起来，上身穿白色运动短袖，下身穿白色运动短裤，露出两条健美的大腿。这个女孩孤零零地、慢慢地走，似乎有什么心事。
　　夏阳记起来了，这就是上午遇到的那个有点儿神经质的女孩，好像叫······水芙蓉。如果是往日，他不会再跟她搭话的。可是今天，他的心情特别好。
　　夏阳将车停在路边，打开车门喊道：“喂！水小姐！”
　　水芙蓉站住脚步，想了三秒钟，说道：“是你？”
　　“对，是我。”夏阳很有风度地指着车里的位子：“请上车吧，我送你回家。”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就算是上午的一个补偿吧。放心，这次我一定不会把你抛到半路不管的，哪怕你家在香山，我也要把你送回去，哈哈哈！”
　　一提到香山，水芙蓉登时来气了。她钻进电动车，关上车门，喊道：“开车！”
　　“水小姐，在香山玩得怎么样？”夏阳边操纵方向盘边问。
　　“你还好意思问！”
　　“那么，你的家在哪儿呢？”
　　“家······”水芙蓉不知道苏庭哥的那套空落落的住宅能不能算是家。
　　“嗯嗯。”夏阳清了清嗓子，他想，问题来了。
　　半晌，水芙蓉迟疑地说道：“我在外国语大学有一间宿舍······”
　　“你是研究生？”
　　“对，阿语专业的。”水芙蓉看了夏阳一眼，她现在觉得这个小伙子还有点儿人情味。
　　“我是软件工程师，就是人们常说的那种不食人间烟火、不知人间冷暖的数字怪物。”夏阳主动介绍。
　　“哈哈，你可真逗！”水芙蓉发现，车子在拐弯，她急忙说：“你要送我去哪里？”
　　“外国语大学呀？”
　　“我······我不去那里。”
　　“那你去哪儿？”
　　“······”
　　夏阳把车停在路边，问：“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咱们先吃饭吧。”
　　两人走进一家装饰精美的小饭馆，女服务员引导他们入座。
　　“能吃辣吗？”夏阳问水芙蓉。
　　“能。”水芙蓉有些感动，已经好长时间没有人问过她的口味了。
　　夏阳要了一碟拍黄瓜，一盆水煮鱼，两瓶果汁，两碗米饭。
　　“哈哈哈，哈哈哈哈！”夏阳无缘无故地大笑。
　　“你笑什么？”水芙蓉歪着脑袋问，她开始怀疑，对面的这个人是不是早上遇到的那个冷面傻瓜。
　　“因为，因为我有感觉。”
　　“有什么感觉？”水芙蓉害羞地低下头，她的心怦怦直跳。
　　“做人的感觉。”夏阳边笑边说。
　　水芙蓉瞪大双眼，抓紧手袋，她在考虑要不要打电话请救护车，把这个人送进精神病院。
　　菜端上来了，一边吃着，夏阳一边给水芙蓉讲在图书大厦的奇遇。
　　“哈哈哈哈！”水芙蓉跟他一起乐。
　　饭后，夏阳请水芙蓉打保龄球，两人不停地笑。
　　从球馆出来以后，已经十点半了。夏阳看着水芙蓉的眼睛问道：“现在你该告诉我了，你的家到底在什么地方？”
　　水芙蓉慢慢止住了笑：“在朝阳区······”
　　在公寓楼下，水芙蓉下车，一步一步地走向大门，她不知道，明天，或者说今后的一生，还能不能再遇到这个小伙子。
　　“请等一等。”
　　水芙蓉回头，夏阳正向她伸出一张名片。水芙蓉夺过名片，什么话也没说，飞快地逃进大楼。
　　浴缸里充满了热腾腾的蒸气和白花花的泡沫，只露出一颗美丽的脑袋。水芙蓉不时抬起玉臂拍打水花，兴奋地说道：“哇，阿拉丁，你不知道，我今天碰到谁了！”
　　“我，不，知，道。”
　　“欧阳夏阳！多酷的名字，他的人比名字更酷！他表面上看起来冷峻如冰，内心却热情似火！他不顾羞耻地向我大献殷勤，请我吃饭，打保龄球，最后送我回家，还留给我一张名片······哇，我简直受不了他十足的媚态！”
　　水芙蓉的兴奋并没有感染阿拉丁：“今，天，上，午，苏，庭，哥，来，电，话，了。”
　　“嗯？”水芙蓉有些扫兴：“他说什么了？”
　　“苏，庭，哥，说，很，抱，歉，昨，天，晚，上，没，回，家，他，实，在，是，忙，得，脱，不，开，身。今，天，晚，上，要，与，广，告，商，见，面，恐，怕，很，晚，才，能，回，来。”
　　“哼，他不回来才好呢，谁稀罕他！”水芙蓉将浴缸里的水溅到对面墙上，仿佛是溅到苏庭哥的头上。
　　水芙蓉在烘干机前烘干身体，裹上睡衣，一头扎到床上：“阿拉丁，关闭所有的灯，拉上窗帘，然后给我讲个阿语故事。”
　　房间内顿时黑了下来。一阵咕噜声过后，阿拉丁搜到一个阿拉伯语故事，开始播放：
　　“很久很久以前，在遥远的东方，在古代印度和中国之间的某个海岛上，有一个萨桑王国，国王名叫山努亚。国王的城堡建在高高的山岗上，从远处望去，象是一头凶狠丑恶的魔鬼，盘踞在山顶，用黑洞洞的目光扫视着人间。粗糙的石块砌成的城堡内，一年到头不见阳光，终日燃烧着熊熊的油灯。油灯点的不是植物或动物的油脂，而是人的油脂······”
　　“啊！”看着漆黑一团的房间，听着恐怖的故事，水芙蓉尖叫一声，用毛毯蒙住脸。
　　“在昏黄的人油灯的照耀下，能够看到，城堡的厅堂四角、走廊两边立着许许多多的裸女雕塑。这些雕塑栩栩如生，有着光洁的皮肤，完美的身材，拥有女人的一切细节。唯一略显遗憾的是，它们的面部表情都因恐惧和痛苦而扭曲变形。实际上，这些雕塑是用真人的皮肤制成的，而皮肤，是从美女的身上活剥下来的······”
　　毛毯下的水芙蓉双眼紧闭，缩成一团，全身哆嗦，牙齿发出格格的响声。
　　“这些美女都是国王的妃子。国王对于女人，有着特殊的爱好，他每天都要新娶一位妃子。与她纵情交欢以后，第二天清晨，在四名武士的协助下，国王亲手操刀，细心地将妃子的皮肤完整剥下。妃子会痛苦地、像猪一样地嚎叫，这样就会更加激起国王的兴致······”
　　“呀！呀！！呀！！！”水芙蓉像猪一样地尖声嚎叫，似乎她正在被国王一刀一刀地剥皮。
　　恐怖故事终于讲完，水芙蓉脸色苍白，满头大汗，胸脯一起一伏。这个故事她听了至少一百遍，第一次听完以后吓得好几天睡不着觉，可是过后却忍不住再听第二遍。越听越害怕，越害怕越爱听，以至于现在成了她最喜爱的一个故事。
　　水芙蓉轻轻地抚摸自己的每一寸肌肤，确认它们没被剥皮。“其实那个国王挺好的，他是真的喜欢女人。只是他以前受过女人的伤害，所以对女人有一种施虐的快感。”水芙蓉心想：“后来他遇到了一位聪明体贴的女孩，每天给他讲一个故事，因此他就改掉了剥女人皮的毛病。”
　　第二天，水芙蓉在虚拟世界逛了一整天。看看时间，已经是下午五点了。水芙蓉做了十分钟健美操，然后拿起夏阳的名片，转着眼睛想了半分钟，然后拨打他的手机。
　　“欧阳先生，你好呀！”
　　“你好。”屏幕上显示出夏阳冷静的面孔。
　　“你现在在哪里呀？”
　　“在公司里。”
　　“又忙着加班吧？欧阳先生，昨天你请我吃饭，还请我打保龄球，真不好意思呀。”
　　“没关系。”夏阳的脸纹丝不动：“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水芙蓉含笑说道：“你看，咱们俩素不相识，你就出钱请客，太过意不去了。我想，今天请你吃晚饭，然后请你去游泳。”只要看一眼泳装的水芙蓉，你这条大鱼就上钩了！
　　“我说过了，一顿饭而已，不必太在意。”夏阳接着说：“而且，我没带泳衣。”
　　“那，那我请你去健身房，经常锻炼，才能保持健康的身体。”运动中的水芙蓉，是同样迷人的喔！
　　“我家里有健身房。”仍然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讨厌，讨厌！水芙蓉感到很窘迫，她在怀疑，这个夏阳，是不是昨天晚上那个殷勤的小伙子。
　　“这样吧，”夏阳并不想让水芙蓉下不了台阶：“下班后咱们一起吃饭，然后我请你去射箭。”
　　虽然水芙蓉从来没射过箭，但她还是欢喜地说：“太好了！那······我去哪儿找你？”
　　“我去你家吧，”夏阳看了一下时间：“四十分钟后就到。”
　　在射箭馆里。夏阳的箭法很好，十支箭有九支命中靶心。
　　水芙蓉连射五支都没沾到靶子的边，有些泄气：“哎呀，这怎么射呀！”
　　“要不要给你请个教练？”夏阳问。
　　“不用，”水芙蓉说：“我要你教我。”
　　夏阳走到水芙蓉身后，轻轻地踢她的脚：“两只脚一前一后，分开站立，身体侧对着靶子。”夏阳用右手握住她的右手，左手握住她的左手：“右手抓紧弓，向前伸直，左手拉弦······”
　　水芙蓉顺从地按照夏阳的指导，总算能射中靶子了。夏阳赞许：“不错，要继续努力。”
　　水芙蓉再瞄准时，脑子里想的却是刚才夏阳暖烘烘的身体靠在自己后面，一双有力的大手握住自己的手，意乱神迷，又射不中了······
　　国庆节的第五天。下午，一间大型商厦前临时搭起的舞台上，苏庭哥身穿白色西服，手持话筒，大声说道：“谢谢大家，谢谢！下面，我再给大家献上一首歌——《天天想你》，同时，也将这首歌献给我最爱的人。”
　　伴随着音乐和台下青年男女狂热的呼喊声，苏庭哥深情地唱道：
　　当我伫立在窗前
　　你愈走愈远
　　我的每一次心跳
　　你是否听见
　　当我徘徊在深夜
　　你在我心田
　　你的每一句誓言
　　回荡在耳边
　　隐隐约约 闪动的双眼
　　藏着你的羞怯
　　加深我的思念
　　两颗心的交界
　　你一定会看见
　　只要你愿意走向前
　　天天想你 天天问自己
　　到什麽时候才能告诉你
　　天天想你 天天守住一颗心
　　把我最好的爱留给你······
　　“谢谢大家，谢谢！”在歌迷们的欢呼声中，苏庭哥深深地鞠躬，退下舞台。
　　主持人不失时机地宣传：“女士们先生们，本商厦节日大酬宾，所有顾客享受九九折优惠。商品全都是时尚精品，格调高雅，物有所值······”
　　在李明的护送下，苏庭哥走进休息室，商厦经理笑容满面，不停地搓手：“苏先生，今天唱得非常非常的好，不愧是后起之秀，耀眼的明星。”
　　苏庭哥耸了耸肩膀：“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告辞了。”
　　经理指示服务员上茶：“苏先生，先喝口茶水，润润喉咙。按照协议，本商厦应该付给您出场费······”
　　苏庭哥用手指了指站在身后的李明：“这个，你跟我的经纪人谈吧。”他边说边披起风衣，戴上墨镜，拍拍李明的肩膀：“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我先走了。”
　　李明点头：“庭哥走好。”
　　苏庭哥走出休息室，左右张望，确定没有人注意自己后，大步流星地穿过大厅，迈向地下停车场。或许有的歌手唱歌是为了赚钱，但他苏庭哥不是。他唱歌纯粹是为了音乐，为了艺术，为了一种高尚的追求。他不能用手指蘸着唾沫数钞票，或者将信用卡插入取款机点钱，那样对于圣洁的音乐是一种玷污。
　　周围的景物勾起了他的回忆，对了，半年以前，就是在这间商厦，他遇到了水芙蓉，那时她是商厦聘请的业余模特。身穿传统旗袍的她，艳而不俗，妖而不媚，光彩照人，将整个商厦的品位提高了不少。苏庭哥想，今天是不是该回家看看她了。
　　走进停车场，苏庭哥立刻发现自己中了埋伏：十几名挥着话筒的记者、舞着彩棒的歌迷将他围住，哇啦哇啦地喊个不停。他有些后悔没带李明一起出来，但他心里并不慌张。苏庭哥嘴角挂着微笑，敷衍着记者的提问，努力走向自己的奥宇车。
　　“苏先生，这几天是全国的假日，演艺明星们都抽出时间，与自己的家人、爱人团聚。请问苏先生，您为什么一天接一天赶场似地演出？连商场促销都不放过？”
　　苏庭哥隔着墨镜斜了发问的记者一眼：又是那个刘元！大大的嘴巴，光秃秃的前额，每次总是提些尖酸刻薄的问题，恨不能让你出尽洋相，他才满意。
　　苏庭哥本想装着没听见，但是，此时别的记者和歌迷都闭紧了嘴巴，他们似乎都在准备倾听苏庭哥对这个问题的回答。
　　“我也有我的亲人和爱人，我深深地爱着她们。”苏庭哥强作笑脸。
　　“那么，您为什么还要参加今天的商场促销？是不是商场的报酬特别优厚？他们给了你多少钱？”刘元紧追不舍。
　　“他们给的钱并不多。”苏庭哥抬起头，寻找奥宇车的位置。
　　“这么说，您为了一点点钱，就放弃与亲人团聚的机会，为商场捧场拉客？”刘元的大嘴巴咧了起来：他的目的就要达到了。
　　“嗯······不，不是！”苏庭哥突然意识到中计了：明天的娱乐网站、报纸上很可能会出现新闻：《赚钱无止境，苏庭哥为了蝇头小利到商场拉客》。他语无伦次地争辩：“他们给的钱不少······不，也不多······这根本就不是钱的事！”
　　该死！苏庭哥狠狠地瞪着王元的大嘴巴，恨不能将它撕裂。
　　刘元嘲弄地问道：“那么，苏先生是为商厦举办义务演出了？苏先生······哎哟！”刘元的脑门，突然被一支彩棒打了一下，虽然不痛，但也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你干吗打我？”
　　“闭上你的臭嘴！你们这种记者，整天就会想方设法地损害庭哥的名誉！”打刘元的人，是个头发象青草一样的女孩。
　　“你打人！咱们找地方说理去！”刘元试图拉住她。
　　记者和歌迷们立刻分成两派，有的说绿发女孩不对，有的说刘元该打，吵吵嚷嚷，乱作一团。苏庭哥趁机逃走，钻进自己的车里。他有几分感激那个女孩，所以就把车开到女孩身边，打开车门，说道：“快上来，我带你离开！”
　　“哎，哎——”车子后面，刘元边摸着秃脑门边喊道。
　　“哈哈哈哈！”两个人开心地大笑。
　　上了公路，苏庭哥摘下墨镜，稍微扭一下头，想仔细看看绿发女孩。他的眼睛象被针刺了一样：女孩穿的上衣领子本来就很低，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她又解开了一个扣子，里面又没戴胸罩，于是一对圆滚滚的乳房便暴露无遗。
　　苏庭哥皱了一下眉头：经常有女孩在他面前做一些小动作，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可他偏偏不吃这一套。他有礼貌地说：“小姐，你的扣子开了。”
　　女孩低头一看，似乎很吃惊地“啊”了一声，便把扣子系上了。
　　“你要带我去哪儿？”女孩大方地说。
　　“谢谢你救我一次，”苏庭哥的脸上恢复了微笑：“我请你吃饭，怎么样？”
　　“好啊，我还要请你签名呢。”女孩毫不矫揉造作，似乎这是她应该得到的。
　　苏庭哥将女孩领到一家高档饭店楼顶，这儿有旋转餐厅，可以俯瞰美丽的城市景观，而且，这里的服务员、顾客都比较有涵养，不会围着他大呼小叫。他以前常带水芙蓉来。
　　苏庭哥请女孩点菜，趁她点菜时，苏庭哥仔细欣赏她的相貌：脸庞较宽，显得坚强、有主见；鼻孔向前，这一点实在不敢恭维；口唇饱满，眉毛较淡。灰色大眼睛，充满了坚毅与渴望。长发至肩，染成绿色，略微有些凌乱。身高大约一米六五，丰满健壮。总的来说，无论长相还是身材，跟水芙蓉差得远了，但似乎比她更粗壮、有魄力。
　　绿发女孩点了日本豆腐、鱼片、寿司，还有两碗米饭。她坦然地看着苏庭哥，说道：“我喜欢你唱的歌。”
　　“哦？”苏庭哥敷衍地说：“喜欢哪一首呢？”
　　“比如你今天唱的《天天想你》，我能听得出来，你真的很爱你的爱人，你每天都在想她。” 绿发女孩直言不讳。
　　“是的。”苏庭哥承认，但他又有一丝忧虑：水芙蓉也知道这一点吗？
　　“嗒，嗒，嗒。”餐厅门口，由远及近地传来一串高跟鞋的声音，稳健而又优雅。这令苏庭哥想起一个人，他转身向门口望去。
　　果真是她！身着裙装的水芙蓉象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迷人，吸引了餐厅里大多数男士的目光，但她的心思全在身旁一位高大挺拔的同伴身上，他们一边低声交谈一边咯咯咯地笑，就象一对情侣！而那本应该是他的位置，他的殊荣！
　　苏庭哥心血上涌，全然不顾自己的身份和形象，气冲冲地走到他们面前，怒声说道：“芙蓉！你怎么能这样！你······你简直太令我失望了！”
　　“是你？”水芙蓉一愣，但她旋即恢复了常态，开始反驳：“我怎么了？我难道不能来这儿吃饭吗？”她用下巴指着那个绿发女孩：“只允许你和你的小情人来用餐？”
　　“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只是一个歌迷，今天帮我一个忙，我当然要请客！而你，”苏庭哥用手指着夏阳，此时夏阳后退了两步，主动拉开与水芙蓉的距离：“背着我，偷偷地跟这个人在一起······”
　　“别说得那么难听！”水芙蓉用尖俏的鼻子指着苏庭哥：“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朋友！”
　　苏庭哥环视左右，感到不能再吵下去了，否则记者就该来了。他拉住水芙蓉的手：“我们别在这儿吵好不好，先回家。”
　　水芙蓉回头看了夏阳一眼，夏阳说：“先回去吧，如果有麻烦，就给我打电话。”
　

第三章 杀人魔王
　
　　两人一路无语。回到家里，苏庭哥象个大男孩一样交叉着双手，低着头，开始道歉：“芙蓉，真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不应该一连几天不回家。其实，我的心里非常非常的爱你，我每天都在想你······”
　　水芙蓉“扑哧”一声乐了：“看把你吓得。你以为我真的跟那人怎么样了？我只是为了气气你而已。”水芙蓉柔声说道：“还没吃饭吧？”
　　“没有。”苏庭哥心里咯噔一下：坏了，把歌迷丢在餐厅里了，钱还没付！坏了坏了，又少了起码一个歌迷！
　　“我去买菜，给你做饭。”水芙蓉起身。
　　“不用了，还有剩饭吗？凑合着吃点儿吧。”
　　吃完饭，水芙蓉洗澡，之后又命令苏庭哥洗。
　　苏庭哥披着睡衣走进卧室，卧室里灯光昏暗，水芙蓉站起身，迎上来，一双水灵灵、火辣辣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
　　苏庭哥感到一阵哆嗦：能行吗？今天能行吗？万一不行怎么办？他说：“请等一下。”然后疾步走到书房里，翻箱倒柜地寻找药瓶。
　　终于找到了，可是，里面却一粒药都没有。苏庭哥懊恼地将药瓶丢进垃圾筒，但接着又将它捡出来，撕碎上面的标签，重新丢进去。
　　“你快来呀！”
　　“来了来了。”苏庭哥拖着脚步走进卧室，水芙蓉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她将衣领向两边一撩，睡衣便从光滑的双肩滑落。她慢慢伸出手，轻轻抚摸苏庭哥的胸膛。
　　“芙蓉，别，别这样。”苏庭哥后退一步。
　　“那你要我怎样？”水芙蓉挑衅地说。
　　“我累了，你披上睡衣，睡觉吧。”
　　“你说什么？”水芙蓉偏了偏脑袋，以便听得更清楚。
　　“我说，你穿上睡衣睡觉吧。”
　　水芙蓉在原地站了三秒钟，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你讨厌我！”
　　“不，不是的，你不明白！”
　　水芙蓉转身拿起内衣内裤，迅速地穿上，接着穿外衣。
　　苏庭哥急了：“你要干什么？”
　　“你讨厌我，你不想和我在一起，那你干吗不直说？”水芙蓉开始穿鞋。
　　“我没有讨厌你！我喜欢你！可是，有些事情你不明白！”
　　“你那些丑事，我还不想明白呢！”水芙蓉收拾自己的东西。
　　“求求你，芙蓉，不要走，我会向你解释的······”苏庭哥流泪了。
　　水芙蓉将自己的东西塞进箱包，最后从手袋里掏出一串钥匙，丢在桌子上：“你家的钥匙，你的电动车的钥匙，都在这儿！”
　　苏庭哥抓起钥匙喊道：“芙蓉，电动车是我送给你的礼物！”
　　“砰”，门从外面关上了。
　　苏庭哥的拳头砸在墙上。他无力地躺在床上，点燃一棵无毒香烟，吐着烟圈说道：“喂，你说，我该怎么办！”
　　除了“咕噜”，“咕噜”以外，没有应声。
　　苏庭哥提高了音量：“喂，问你呢，我该怎么办？”
　　“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废话，屋子里就我一个人，不跟你说，能跟谁说？对了，你叫什么来着？阿米巴？阿拉巴？”
　　“我，叫，阿，拉，丁。”
　　“对，你叫阿拉丁，真拗口。可你不是叫贝司吗？从今以后，你改回这个名字。”
　　“你，是，我，的，第，二，主，人，只，有，第，一，主，人，才，能，给，我，改，名。”
　　“我是第二主人？”苏庭哥气不打一处来：“可你是我买的呀！”
　　他走进书房，翻出一张发票，伸到监视器前，说：“看看，这上面写得清清楚楚，是我买的你，还花了我六万块钱呢！”
　　“这，只，能，证，明，是，你，出，的，钱，并，不，能，证，明，你，是，第，一，主，人。”阿拉丁坚持原则。
　　“你要怎样，才认我这个第一主人？”
　　“一，个，月，在，家，里，睡，觉，的，时，间，不，能，少，于，二，十，八，天。”
　　“嘿！芙蓉在的时候，她管我，现在她走了，你又来管我！”阿拉丁的主机在书房的一个角落，苏庭哥走过去，用拳头捶打蓝色的机壳：“你说，你认不认我是第一主人？”
　　主机的指示灯一闪一闪：“高，强，度，铝，合，金，机，壳，能，够，抵，抗，五，百，公，斤，的，压，力。”
　　“好，好！”苏庭哥气呼呼地说：“我打不痛你，我，我拔你电源！”
　　“投，降，投，降！阿，拉，丁，认，苏，庭，哥，为，第，一，主，人，阿，拉，丁，改，名，新，名，字，是，贝，司。”
　　苏庭哥坐在椅子里，烦闷地说：“贝司，你说我该怎么办？我真的是喜欢水芙蓉，可是我······嗨！她刚来的一段时间，我经常吃药，还勉强能应付。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呀！后来我就躲她，结果发现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现在倒好，她把我给甩了！”苏庭哥将头发抓得乱乱的。
　　“你，有，性，功，能，障，碍，吗？”
　　“我也不知道，所以才问你嘛！”
　　“你，应，该，到，性，病，医，院，检，查，一，下。”
　　“不行不行！”苏庭哥连连摆手：“那种地方，别人可以去，但我不能去！对于我来说，名誉比生命都重要！如果被人发现，立刻会成为头版头条新闻，弄得满城风雨！他们会展开丰富的联想，什么苏庭哥的艳情史呀，什么苏庭哥的孩子们呀，什么苏庭哥的花柳病、艾滋病呀，我这辈子就别想唱歌了！”
　　“那，就，没，办，法，了。”
　　“贝司，求你了，你懂得多，帮我治一治吧！”
　　“我，给，你，读，一，读，相，关，的，文，章，吧。”一阵咕噜声过后，贝司朗声念道：“第，一，章，性，障，碍，的，定，义，第，二，章，性，障，碍，的，分，类，第，三，章，性，障，碍，的，检，测，方，法，第，四，章，性，障，碍，的，治，疗，方，法，第，五，章，西，医，治，疗，法，第，六，章，中，医，治，疗，法······”
　　苏庭哥打个哈欠，揉揉太阳穴，站起来走到阳台上。
　　望着万家灯火的美丽夜景，苏庭哥思绪万千：他是从艺术的角度喜爱水芙蓉的，实际上，他是个热爱艺术、热爱音乐的人。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男女相爱，一定要有性。他认为，性是阴暗的、狭隘的、自私的。而他热爱所有的人，也希望所有的人都热爱自己，这种爱当然与性无关。就是这样一种纯洁的、光明的思想，竟然不能被人们理解、认同，非要往丑恶、庸俗、下流的地方想，他真不明白世界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向下望去，漂亮的小区花园变成黑漆漆的无底洞，仿佛是恶魔的大嘴，正在引诱自己：下来吧，下来吧！下来以后，就解脱了！
　　苏庭哥想起那些经不住恶魔诱惑的前辈，他现在有些理解他们了。但他还不想这样。
　　苏庭哥坐二十厘米宽的雕刻精美的栏杆上，望着远方的灯火，情不自禁地唱道：
　　你是那昨天的云 还是今天淋滴的雨
　　在告别初恋的爱人
　　还唱着 曾经热恋的歌
　　在人潮汹涌的都市
　　寻找 内心完美的自我
　　你是不是 有些在意哦
　　无数个夜里 悄悄地思念你
　　迟到的风里系着你
　　每页的日记里 轻声地呼唤你
　　醒来的梦里在哭泣
　　想说爱你 并不是很容易的事
　　那需要太多的勇气
　　想说忘记你 也不是很容易的事
　　我只有 矗立在风中想你······
　　一阵凉风吹来，苏庭哥打了个寒噤，身子一晃，从栏杆上晃了下来。眼看着就要落入无底洞中，就在这时，阳台底部蓦地伸出一张大网，将他接住。
　　阳台上响起蜂鸣器的声音：“危，险！危，险！小，心，坠，落！小，心，坠，落······”
　　水芙蓉拖着箱子走出大楼，拨打夏阳的电话：“欧阳先生，是我啊！”
　　“你好。”
　　“嗯，是这样的，我跟他分手了。”
　　“为什么？”夏阳似乎并没有喜出望外。
　　“哼！哎呀，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现在天都黑了，你说，我该去哪儿呀？”
　　“你不是有一间宿舍吗？”
　　“啊，可是，”水芙蓉在心里咬牙切齿，“可是我的宿舍借给别人住了，我总不能突然把她赶出来呀！”
　　“你身上有钱吗？有钱的话就住一晚旅店吧。”
　　亏你想得出！“欧阳先生，我一个女孩子家，孤身一人去住旅店，恐怕不好吧？”
　　“那你打算怎么办？”
　　“你看，我能不能暂时搬到你家里，等我找到了住的地方，就马上搬出来？”水芙蓉提示夏阳。
　　“那样不太好吧？”
　　“人家知道你是好人，人家才相信你嘛！”
　　夏阳似乎很为难：“既然这样，那你就来吧，我的家在······”
　　水芙蓉高兴得跳了起来：“哎哟，你开车来接我吧，还有一只大箱子呢！”
　　“可是，马上我要去西郊，找萧远山。”夏阳思考片刻，说：“好吧，我先把你接来，再去西郊。”
　　夏阳将水芙蓉接到家里，对管家电脑说：“盖茨，她叫水芙蓉，是我的朋友，要在家里住几天，你多关照一下。”
　　“你，好，水，芙，蓉。”
　　“嗨！盖茨，你好！”水芙蓉心想：好难听的名字，过不了多久，它就要改名叫阿拉丁了。
　　“正好有两间卧室，一间你住，一间我住，你自己收拾一下吧，我要走了。”夏阳转身离开。
　　水芙蓉象女主人一样在屋里巡视一圈，然后命令道：“阿拉丁，不，盖茨，准备洗澡水，四十五度的，夏阳回来后要洗澡。”
　　水芙蓉坐在沙发里：“盖茨，我要看电视。”
　　“······美国总统希仆指责欧盟对于进口的转基因食品贴标签的做法。希仆声称，美国人食用转基因食品已经几十年了，从来没有证据可以证明，转基因食品能够影响人体健康。希仆还说，转基因食品在美国不贴标签，在所有其它国家也不应该贴标签······”
　　“换台。”
　　“······《罗马帝国》连续三周稳居北美票房排行榜冠军，已经在美国掀起了‘罗马热’。哈佛历史学教授撰文指出，罗马帝国是有史以来最好的帝国，是文明国家的典范，对未来的美国也有借鉴意义······”
　　水芙蓉看了一会儿电视，然后抓起电话：“喂，京京呀！”
　　“芙蓉，你还好吗？”这回京京没睡觉。
　　“还可以吧。京京，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庭哥回家了？你们俩和好了？”
　　“哼！不要再跟我提他！我们已经断绝关系了！”
　　“什么？他把你甩了？现在的男人呀······”
　　“什么什么呀！”水芙蓉急了：“是我把他甩了！”
　　“为什么！”京京象不认识似地看着她：“人家是大明星呀，有多少女孩梦想跟他在一起！连男孩子都喜欢他！昨天我还跟两个孩子说，我能弄到他的签名，她们羡慕的不得了，你倒好······”
　　“哎呀，京京，跟你说正经事呢。”
　　“这么说你真的······”京京开始同情她：“你现在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京京抹眼泪：“没人疼，没人爱，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对了，你现在在哪儿呢？”
　　“哼！我在新男友的家里呢！”水芙蓉骄傲地说。
　　“这么快，你就有了新男友？”京京更加惊讶。
　　“不相信吗？”
　　“相信相信，”京京问：“他长得帅吗？”
　　“没有庭哥好看，但是，”水芙蓉强调：“比他更高大，更有男人味，外表冷峻，内心火热！”水芙蓉满不在乎地说：“本来呢，我不想搬过来，可是他跪在我的面前，向我鲜花，吻我的手，说，啊，你是我见过的最美最美的女孩，求求你，做我的朋友吧，没有你，我一时一刻都活不下去！”
　　“他是这么说的吗？”京京狐疑地问：“我记得，当初庭哥也是这么对你说的！”
　　“啊？是吗？反正，我见他也是一片真心，所以就搬过来了。”
　　“那你跟他那个了吗？”京京关心地问。
　　水芙蓉按耐不住内心的喜悦：“暂时还没有，不过我看呀，今晚就差不多了！”
　　“嗯，好，好。不过你可要当心，别是一个大骗子啊！”京京不无嫉妒地说。
　　“不会的啦！”水芙蓉笑成了一朵花：“就这样吧，再见！”
　　水芙蓉独自乐了一会儿，就开始干活。她很麻利地收拾好自己的房间，又走进夏阳的房间。夏阳的房间里有股酸臭味，她皱着眉头将床单、枕巾、被罩、脏衣服、臭袜子全部丢入洗衣机。
　　洗衣机隆隆地转动，水芙蓉边哼着歌，边打开夏阳的壁橱，打算找出干净的床上用品。
　　壁橱里乱糟糟的堆成一堆，水芙蓉叹了口气，将它们一件件取出，折好。
　　水芙蓉的手在壁橱里碰到一个光滑的、有弹性的东西，比酒瓶子细点儿。她抓住那东西，向外拉。那东西挺长的，带动了好多衣服。
　　那东西刚拉出来半截，水芙蓉立刻触电似的把手松开，同时尖叫起来：那是一条白白的大腿！刚才她抓的正是脚脖子！
　　天哪！一条腿！有腿肯定就有死人！水芙蓉来不及多想，拉着尖利的警报向外跑，在开门时费了半天周折，最后终于打开了。
　　水芙蓉在楼层里大叫，可是所有的房门都冷酷地关闭着，她只好跑向电梯。
　　共有两部电梯，其中一部正在上升，另一部没动。电梯一层楼一层楼地往上升，水芙蓉双手抱在胸前，在心里祈祷：“千万别是他，千万别是他！”
　　电梯停了，门自动打开，里面站着一个人，欧阳夏阳！
　　水芙蓉想转身逃跑，可是无处可逃。想走进电梯，却被夏阳拦住：“你要去哪儿？”夏阳的冷脸，在惨白的荧光灯的衬托下，更显得阴森恐怖。水芙蓉想起了那个阿拉伯故事，那个以剥女人皮为乐的国王！
　　“我······出去······”
　　“刚来，怎么就要走？”还没剥你的皮呢！
　　夏阳轻轻地扶着水芙蓉的胳膊，走向家门口。
　　水芙蓉努力抓住墙壁，却毫无效果。她突然大喊：“救命呀，救命！”
　　邻居的房门关得更严了。
　　“怎么了？有什么危险吗？”
　　“你······”
　　“我怎么了？”夏阳搀着水芙蓉，快速走回家，关上门。
　　“你到底遇到什么了？干吗一惊一咋的？”夏阳摸水芙蓉的额头，全是汗。
　　“莫名其妙，你早点儿休息吧。”夏阳说着走进自己的房间。
　　夏阳旋即又出来了，他盯着水芙蓉，冷冷地问：“你翻我的壁橱了？”
　　“对······”蚊子一样的声音。
　　“这么说，你看到那东西了！”声音里开始充满杀机。
　　“我，我什么都不会说的！求求你，放过我吧，饶我一命吧！我还有父亲，除了我，他没有别的亲人了！我死了，他可怎么活呀！呜——”水芙蓉企图凭借女人的眼泪打动杀人魔王的心。
　　“饶你什么？你怎么会死呢？”杀人魔王装糊涂。
　　“我都知道了，你勾引漂亮的女孩子回家，然后杀死她们，然后把她们肢解，最后，剥她们的皮，就象那个国王······”
　　“水芙蓉，你说什么哪！你把我当成什么了？杀人犯？我什么时候杀过人？”夏阳突然明白了，他回到房间，提着那条大腿出来，往水芙蓉面前一伸：“你是说，我杀的是这个人？”
　　“啊！”水芙蓉后退，紧紧地靠在门上，闭着眼睛，痛苦地点了点头。
　　“哼，太可笑了！请你看看仔细，再摸一摸，这是人吗！”夏阳把大腿硬塞进水芙蓉怀里。
　　“啊——”水芙蓉不住地尖叫，不停地用双手推开那条腿，可是夏阳顽固地塞给她。
　　水芙蓉渐渐发现，那条腿只有一个外壳，里面是空的，没有骨头，没有血肉，甚至皮肤也是假的，虽然摸起来很象真的。
　　水芙蓉从惊悸中回过神来，她按住胸口，说：“这不是人？”
　　“笑话！”
　　“那你，”水芙蓉看着这个改邪归正的杀人魔王，娇嗔地责怪：“你在家里藏一条腿干吗 ，怪吓人的。”
　　“你过来，我告诉你。”夏阳面无表情地将水芙蓉引入卧室。他从壁橱里摸出一件件吓人的东西，摆在床上：两条胳膊、一个躯干、一个脑袋、还有另一条腿。他将这些部件拼接在一起，就成了一个女模特，令水芙蓉羞愧的是，它的一些细节都栩栩如生。
　　“你要模特干吗，你是业余裁缝吗？”水芙蓉红着脸问。
　　“这不是模特，是仿真人，睡觉用的。”夏阳坦率地说。
　　水芙蓉惊得合不拢嘴：“你用它······你完全可以找个女朋友呀！”
　　夏阳叹了口气，仿佛下了极大决心似地说：“我是个坏蛋，是个色情狂。女孩子不愿意跟我，我也不想为难她们。当然，我更不想犯罪或嫖妓。有了这个东西，就可以解决一些问题。”
　　夏阳的眼睛更加灰暗：“情况你都知道了。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与我这种人交往。今天住一晚，明天你就走吧。”
　　水芙蓉看着这个傻瓜魔王，轻轻地摇头：“不，你不是坏蛋，也不是色情狂。只是，你没遇到合适的女孩。”
　　“谢谢你的怜悯。”夏阳不为所动，他用手指着房门：“晚安。”
　　水芙蓉慢慢走到门口，突然转身，扑到夏阳的怀里，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嘴唇。
　　夏阳全身发热，剧烈地颤抖。但他还是克制住了内心的激动，他把头挪开，轻轻地说：“不，我不能这样，我是个坏蛋。”
　　“没关系。”水芙蓉用尽全力，将夏阳压倒在床上，仿真人被挤到了床下。
　　尽欢之后，水芙蓉翘着两只光脚趴在床上，她用胳膊肘支撑身体，两只半球形的乳房垂在床单上。她问躺在旁边的夏阳：“哎，你更喜欢我呢，还是那个仿真人？”
　　夏阳摸了摸她的秀发：“我更喜欢你，因为你也是个小色情狂。”
　　“讨厌！”水芙蓉打他一下，又说：“问你个问题，你是怎么变成色情狂的？”
　　夏阳仰望天花板，开始回忆：“十岁的时候，我就经常上网。一天，我独自一人在家里上网，页面上出现一个小女孩，挺可爱的，她用清脆的声音说：‘进来看看吧，这里有很多好东西！’我当时什么都不懂，只是觉得这个女孩好可爱，就点了一下。于是就接连不断涌出好多照片，有大女孩，小女孩，全都光着屁股，甚至还有，男女在一起的照片。虽然我不怎么理解所看到的一切，但我变得面红耳赤，并且本能地感到羞愧，感到不应该看到这些。我慌乱地关闭电脑，唯恐家长发现。”
　　“我的家是比较严格正统的家庭，父母一直教育我要好好学习，不做坏事。有一次电视里出现半裸镜头，母亲马上把电视关了，要求我以后不准看这些东西，她说如果小时候看这些东西，长大了就会变成坏蛋，就会走上犯罪的道路。于是我想，完了，我已经看过比这更不好的东西，我长大后肯定会变成坏蛋。为了避免变成坏蛋，我认认真真地上学，回家后主动做功课，在同学和大人们面前从来不看、不谈论那些不好的东西。”
　　“可是，那些东西看过一次以后，就还想看第二次，第三次。每当家里剩我一个人以后，我就偷偷地在网上查找、欣赏那些照片，甚至录像。虽然电脑对未成年人有安全限制，但我懂一些电脑知识，很容易就可以绕过限制。我做得很小心隐秘，竟然从没被家长发现。在学校里有好多女同学，每次看到她们，特别是在夏天，我就会想入非非。于是我对自己说，我真的变坏了，千万不能做坏事呀，千万不能。于是，我开始怕见女生。”
　　“到了高中和大学，同学们开始谈论这些话题，有的已经开始交异性朋友。我逐渐觉得，自己已经度过危险时期，可以象别人一样交朋友了。快毕业的时候，我喜欢上一个女生，她对我的感觉也不坏，于是我们就开始交往。一个暑假，同学们回家了，她来到我的宿舍，我插上门，就迫不及待地脱她的衣服，然后就······”夏阳边说边摸自己的脸颊：“她很生气，给了我一个耳光，就穿起衣服走了，走时还抛下两个词：变态！色情狂！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变成色情狂，大坏蛋了。我认定自己不能再交异性朋友了，工作以后，我就买了这个仿真人。”
　　“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水芙蓉眨着大眼睛，好奇地问。
　　“就象刚才那样，我要吻她全身，包括脚心······”夏阳嗫嚅地说。
　　“就这？”水芙蓉不相信，她还以为夏阳要剥那个女生的皮呢。
　　“我要求她也这样做······”
　　水芙蓉咯咯咯地笑个不停，乳房一颤一颤。她将鼻子贴到夏阳的鼻子上，深情地注视着他的双眸，低声说：“来，我给你做。”
　　第二天上午，苏庭哥到公司练唱歌。不知怎的，今天状态不佳，唱得特别糟糕。他坐下休息，抓起一瓶矿泉水喝。
　　李明过来了，手里拿着一份报纸：“苏先生，你看看这个。”
　　苏庭哥接过报纸，一道醒目的标题立刻映入眼帘：《苏庭哥说，为商场促销比与亲人团聚更重要》。他将报纸揉成一个团，丢在地下。
　　“如果以后再有促销演出，全部推掉。”他对李明说。
　　“是。”
　　苏庭哥又说：“还有那些广告，也不再接了。”
　　“所有的广告都不接了？包括矿泉水、果汁、鲜牛奶、饼干、洗发水、方便面、电话、手机······”李明不敢相信。
　　“都不接了。”苏庭哥一挥手。
　　李明提醒他：“你现在喝的水，还是厂家赠送的呢。”
　　苏庭哥有些不悦：“我就不相信，凭我的本事，还买不起一瓶矿泉水？从今以后，我要专心练歌，还要学着写词作曲，努力打造我的黄金专辑。”
　　他站起身来，披风衣，戴墨镜。
　　“您要去哪里？”
　　“你不必知道。”
　　苏庭哥出大门，没有走向自己的奥宇车，那太显眼了。他打了一辆出租车。
　　“去哪儿您？”司机问道。
　　苏庭哥已经查到了一所正规的性病专科医院的地址，但他给司机报的是医院附近的一个地方。
　　性病医院里人并不很多，不象眼科和牙科医院，要提前两个星期排队挂号。很快，苏庭哥就挂到了一个“性病教授专家门诊”。
　　苏庭哥坐在专家诊室门外的椅子里等待。坐在这里的人，不是戴着口罩，就是戴着墨镜。
　　轮到他了，苏庭哥进去。一位头戴白帽子、身穿白大褂、满脸严肃的中年妇女端坐在桌子后面，象个女法官。苏庭哥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对面。
　　“姓名？”法官开始审问犯人。
　　“苏······苏可可。”
　　“年龄？”
　　“二十六。”
　　“婚姻？”
　　“未婚。”
　　“有过不洁的性交史吗？”
　　“什么是······不洁的······”罪犯开始哆嗦。
　　“比如说，嫖妓，群交，口交，肛交，同性恋······”
　　“没，没有。”罪犯汗流满面。
　　“那你有什么感觉？比如说发痒，红点，小便带血······”
　　“没，没有。”罪犯汗流浃背。
　　法官皱了皱眉头，戴上口罩和胶皮手套，起身走到隔壁的房间：“进来，给你检查检查。”
　　“您给我检查？”
　　“是啊。”
　　十分钟以后，法官满脸怒容地训斥：“小伙子，你根本就没有病！”
　　“可是我······”
　　“你怎么了！”
　　“我不行······”
　　法官摘下口罩和手套，冲外面喊：“下一个！”
　　苏庭哥急了：“大夫，我这还没完呢！”
　　“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法官做出判决。
　　苏庭哥恍恍惚惚地走出诊室：法官已经宣判了自己的死刑！你应该去看心理医生！你不仅仅有性功能障碍，更重要的是，你是个心理不健全的、变态的、患有精神病的疯子！你的一辈子应该在疯人院度过！你应该身穿拘束衣，与一群只会傻笑的同伴关在病房里，偶尔由丑陋凶悍的女护士用轮椅推到院子里放风！
　　啊，天哪！《当红歌手苏庭哥，其实是个精神病》、《走下歌坛，进入疯人院》、《一个蒙骗了亿万歌迷的疯子》······
　　苏庭哥来到街边，两眼直勾勾地盯着川流不息的车辆，他在想是不是该走进去。
　　一辆出租车停在脚边，苏庭哥习惯性地打开门钻了进去。
　　“去哪儿您呐？”
　　“疯人院。”
　　“去哪儿？”司机吓了一跳，准备报警。
　　“哦，我去，心理医院。”
　　司机摇摇头，很快把他拉到一家外观漂亮的心理医院。
　　苏庭哥走进门厅，他发现四壁不是刺眼的白色和绿色，而是温馨的玫瑰色和梅红色。空气里也没有刺鼻的消毒水味，而是淡雅的香味。厅中央摆着茶几和沙发，茶几上还放了一瓶鲜花。总之，这间医院的门厅与性病医院相比，更象是某个有品位人家的客厅。
　　一位甜甜的小姐迎上来：“欢迎光临。”她抬手示意：“先生请坐。”
　　苏庭哥坐下，小姐给他上茶：“先生请喝茶。”
　　苏庭哥怀疑他是不是进了医院。
　　“先生是第一次来吧？”
　　苏庭哥点头。
　　小姐递上一本精美的画册：“本院有二十位心理分析师，这是他们的资料，您可以自己选择，或者我给您介绍。”
　　“我先看一看。”画册的每一页介绍一位分析师，包括照片、姓名、年龄、职称、学历、特长、论文等等，还有收费标准。从第一页往后，分析师们脸上的皱纹、职称、学历、收费标准都呈下降趋势，从教授降到博士、硕士、学士。
　　苏庭哥心里有数了，他看病，当然要请最好最贵的医生。他不经意地翻到最后一页，这是一个红头发女孩，好像在哪儿见过。苏庭哥想了三秒钟，有了答案：昨天救他的那个歌迷！只不过歌迷的头发是绿色的，但这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不管红色还是绿色，都是染的。
　　苏庭哥看着她那对朝前的鼻孔，不禁乐了。他对小姐说：“就她吧。”接着又补充：“可不是钱的问题。”
　　“好的，先生。”小姐合起画册说，“请跟我来。”
　　小姐将苏庭哥引入一间诊室。一个女孩向他鞠躬：“先生，您好，很高兴为您服务。”这正是那个歌迷，只不过头发是红色的。她身穿西服套裙，裙子下露出两条圆鼓鼓的小腿。
　　苏庭哥突然心跳加快：为什么要请她治疗呢？她肯定会认出自己，进而传播开来的。他不说话，在屋子里转了一圈。物子中央摆着一条长沙发，足够一个人躺在上面睡觉。女孩的办公桌在角落里。
　　“先生，如果您不介意的话，请把风衣和墨镜脱了，这样更方便治疗。”
　　“哈哈哈哈！”苏庭哥爽朗地笑了：“小姐，你误会了，不是我要治疗，而是我的一位朋友要治疗。今天我代他来看看情况。”
　　“是吗，”女孩说：“您先坐，我给您倒杯水。”
　　女孩坐在办公桌前，作自我介绍：“我的专业就是心理学，毕业后在本院工作三年了，从去年开始独立为客户提供服务。怎么说呢，我是本院学历最低、资历最浅的一名分析师。”
　　“唔。”苏庭哥的脸上挂起微笑。他喜欢这个女孩的坦率，在昨天他就有这个感觉。
　　“但我要向您说明的是，心理治疗中最关键的因素，不是学历、经验、理论、技巧。它们是重要因素，但不是最关键的因素。”
　　“那是什么？”苏庭哥感兴趣地问。
　　“是分析师本人的人格，是分析师本人对于自己的了解、分析和治疗。”
　　“嗯？”苏庭哥感到这个女孩更象是魔幻电影中的女巫，一个可爱的女巫。
　　女巫解释：“比如说，一个修车工人，他必须首先会拆、会修第一辆车，然后才能修更多的车。对于分析师来说，这第一辆车就是他自己，因为人和人都是一样的。他对自己了解多少，他就能对别人了解多少；他对自己治疗多少，就能对别人治疗多少。”
　　“你是说，分析师本人，也需要心理治疗？”苏庭哥打手势。
　　女巫微笑：“每个人都是不完美的，每个人的内心深处都有缺陷，而且这些缺陷有着惊人的一致。如果某位分析师对你说：他是个完美的、没有心理缺陷的人，那么我敢保证，他比别人更需要心理治疗。”
　　苏庭哥深深地一口气：他很愿意相信女巫的话，要进疯人院大家一起进，谁怕谁呀！
　　“这么说，你自认为你的人格比较健全？”
　　“起初，我的人格并不健全，可以说很不健全。这也促使我很早就对自己进行心理分析和治疗。从中学开始，我就看一些心理学书籍，学着解剖自己。在大学中，进行了系统的学习，还参加了许多实习。现在，我完全相信自己能够接下你的那位朋友。”女巫的宽脸充满了自信。
　　苏庭哥点头：“很好。那么，该如何治疗呢？”
　　“通常的模式是，每周来一次，每次两小时，每小时两百元。四周是一个疗程，必须坚持按时治疗，不能逃课缺课。”
　　“万一抽不出时间呢？”
　　“那也不行，心理治疗不是闹着玩，必须要认真对待。”女巫坚定地说。
　　“很好，我回去请那位朋友考虑考虑。”苏庭哥站起来。
　　女巫起身相送，同时递给他一张名片：“您的朋友随时可以跟我联系。”
　　苏庭哥看了一眼名片：“大岛洋子。你是日本人？”
　　“日裔。”洋子更正。
　　苏庭哥走到门口，突然转身，问道：“你不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你是苏庭哥，你一进门我就认出来了。”洋子平静地说。
　　苏庭哥想：那你为什么不请我签名？或者惊讶地大叫：哇，苏大明星也来看病？难道你不是那个绿头发歌迷？
　　他问道：“咱们······咱们见过面吗？”
　　“昨天咱们还在一起吃饭呢，不，确切地说，是我自己请自己吃饭。”
　　“真对不起。”苏庭哥尴尬地说。他站在原地，等待给洋子签名，作为报答。
　　可是洋子一直没转身取本子，只是冲他笑，弄得苏庭哥很被动，象个做了错事，试图隐瞒的大男孩：“嗯······那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想给我签名，对吗？而且，你就是那个需要心理治疗的朋友，对吗？请注意，在这里你的身份是病人，而不是大明星；我是医师，而不是歌迷。”洋子的声音里充满了母性的慈爱。
　　大男孩羞愧地低下头，表示认错。
　　“记住，每周来一次，坚持治疗，你就会康复的。”母亲鼓励的眼光。
　　夏阳抓起手机一看：“呀，遭了！已经十二点了！”他慌忙穿衣服起床。
　　“急什么呀？”水芙蓉懒洋洋地问。
　　“上班要迟到了！”
　　“现在是国庆节！要我提醒你多少次！”
　　“对我来说，没什么节不节的。”夏阳走进浴室洗脸刷牙。
　　水芙蓉跟着他，挽着他的胳膊：“今天别上班了，陪我出去逛街，好吗？”
　　夏阳迟疑地说：“能行吗？”
　　“怎么不行，就休息一天，还不行么？”
　　吃完“早饭”，两人乘大地车奔向天安门。水芙蓉按动车载电脑的键盘。
　　“在车上还上网，别把眼睛累坏了。”夏阳说。
　　“不是上网，我是给慈善组织捐款呢。”
　　“就你？你是亿万富翁吗？”
　　水芙蓉把嘴凑到夏阳耳边，低声说：“今天我特别高兴，我想让别人跟我一块儿高兴。”
　　夏阳笑出了眼泪：“你这个小坏蛋！”
　　天安门广场人头攒动，彩旗招展，在高空不断变幻着宏大的全息激光图案。
　　两人在城墙边的林荫道上漫步，树后出现一个老太太，她的兜里插满了小国旗，胸前还挂着个方木匣。
　　“国旗多少钱一个？”夏阳问。
　　“一块。”
　　夏阳摸出两只硬币，买了两个。
　　老太太又把木匣伸到他们面前，木匣里铺一块红布，红布上摆放着缔造者的像章。“请一个吧，能保佑你们全家。”老太太向他们推销。
　　“这是真的吗？”水芙蓉拿起一个。
　　“真的都在博物馆里，市场上要一万块钱一个呢。”老太太实话实说，“这个只要十块钱，其实和真的一样。”
　　水芙蓉抬头看了夏阳一眼：“我们要吗？”
　　“当然要，要两个。”夏阳掏钱。
　

第四章 性别强化
　
　　一个月以后。洋子在诊室里写着什么，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洋子抬头一看，穿风衣戴墨镜，是苏庭哥。她忙迎上去鞠躬：“苏先生，欢迎光临。”
　　苏庭哥有些不自在：“嗯，是这样，前一段时间我比较忙，所以就没来······”
　　“如果你感觉良好的话，当然就不必来了。”
　　“还是有一点儿问题······”
　　“或者您认为我才疏学浅，那也可以请更好的医师。”洋子欲擒故纵。
　　“没有没有。我觉得，你对我更适合。不，我不是那个意思······”苏庭哥忽然感到有些害羞。
　　“您把外衣和墨镜脱了好吗？那样可以放松一些。”
　　苏庭哥照办了，他坐在沙发里。
　　“如果你喜欢的话，也可以躺着，总之是要尽可能放松。”洋子回到办公桌前。
　　苏庭哥刚躺下，突然又坐起来，不安地说：“洋子小姐，我的情况，不会被别人知道吧？”
　　“这是我们的工作纪律和职业道德。”
　　苏庭哥重新躺下。
　　“你心里想说什么，就说吧。”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苏庭哥仰视着洋子的宽脸和鼻孔，“我不行。”
　　“什么不行？”洋子很认真地听。
　　“就是······性······”苏庭哥担心，洋子会逃出门外，大喊：“抓流氓！”
　　洋子微笑：“苏先生，你是说你觉得自己有性功能障碍，对吗？”
　　“对。”
　　“那你完全可以堂堂正正地面对这个问题。在现代社会，有许多人被性功能障碍所困扰，包括那些看起来很健康的人。而且，从心理分析的角度，性是人最重要的本能，是基础心理之一，许多看似与性毫无关系的行为都是以它为基础的。即便你不提起这个话题，我也要跟你谈。”洋子宽容地说道。
　　苏庭哥松了一口气：自己不是唯一要进疯人院的。他继续说：“一个月前，女朋友跟我分手了，就是你见过的那个。实际上，根本原因就是因为我不行。”
　　洋子点头。
　　“那么，你能治好我的病吗？”
　　“完全可以。不过需要时间，需要你的配合，特别是，不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好吧。”苏庭哥只得答应。他站起来，做好脱裤子的准备。为了这一步，他苦苦思索了一个月，才下定决心。
　　“你干吗？”洋子惊奇地问。
　　“配合你治疗呀。”
　　“用不着这样，”洋子抿嘴笑了：“你还是躺着吧。”
　　苏庭哥慢慢躺下，眼睛里充满了疑虑。
　　“你的毛病在于心理上而不是生理上，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否则的话，你就不会来心理医院了。”
　　苏庭哥意识到，性病大夫的话是对的。
　　“说说你对性的看法，怎么想的就怎么说。”洋子引导苏庭哥。
　　“性是指，男性和女性，以及他们在一起做的一些事情。”
　　“那么，你是男性还是女性？”
　　“男性。”
　　“男性和女性有什么差别？”
　　苏庭哥回忆水芙蓉：“喉结，乳房，下体······”
　　“你说的，是大多数人的看法，也就是一些表面的现象。”洋子评论。
　　“我再问你，你认为男性和女性的差别大吗？”
　　“很大很大，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知道染色体吗？”洋子抛出一个术语。
　　“好像听说过。”苏庭哥挠头，他的功课中等偏下。
　　“人体有二十三对染色体，其中二十二对是常染色体，只有一对是性染色体。男人的性染色体是XY，女人是YY。也就是说，从染色体的角度，男性和女性的差别只有二十三分之一，大约百分之四。”
　　“那不算很多。”苏庭哥在脑子里将四块钱与一百块钱相比。
　　“对，”洋子很高兴苏庭哥能理解她的意思，“也就是说，一个人首先是一个人，其次才是男人或女人。”
　　苏庭哥把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
　　“你的职业是什么？”洋子突然问起一个毫不相干的问题。
　　“唱歌，这个你是知道的。”
　　“你每天都在做什么？你有什么目标吗？”
　　“练歌，演出，录音，等等吧。我希望做一个成功的歌手，每个中国人都买一张我的专辑。”苏庭哥的眼睛闪烁着光芒。
　　“如果我让你做我的工作，去给人家做心理分析，你会干吗？”洋子紧盯着苏庭哥的眼睛。
　　“我没经过培训，而且，我也没兴趣去做。我的职业是唱歌，能把它做好，已经很不容易了。我热爱这个职业，愿意唱一辈子歌，不管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苏庭哥坚定地说。
　　“如果我告诉你，性别也是一种职业，你相信吗？”
　　“不相信！”苏庭哥不假思索地说：“性别是天生的，伴你终身；而职业是后天的，可以选择。”
　　“这并不是什么本质的区别，这只能说明性别较难改变。实际上，对某些人来说，改变他的职业比改变他的性别更难！”
　　苏庭哥猛地一震：她怎么好像是在说我！
　　“性别确实是一种职业，或者说，很象职业。”洋子趁热打铁：“从染色体角度讲，男人和女人的差别很小，只有百分之四，他们身上更多的是人的特征，而不是性别特征。在人类社会，男人和女人似乎有着天壤之别，那是因为，他们被赋予了更多的、后天的社会定义。男人从小就被要求‘做个男子汉’，穿男式服装，说话粗声粗气，强壮有力，勇敢无畏，不掉眼泪，做事主动，抚养家庭，等等。这些东西，不是性别本身，而是性别强化、性别标准、性别规范，与工作纪律、工作规范、职业道德没什么区别。同样，对于女人也是一样的道理。”
　　苏庭哥问道：“如果我要改变自己的性别呢？”
　　“一个男人，在他还是受精卵的时候，从染色体的角度讲，他的性别就已经确定了，到死都不会变。甚至变成化石以后，考古学家都可以确定他的性别。而性别规范是后天的，是可以改变的，比如，穿女式服装，身材窈窕，说话嗲声嗲气，多愁善感，甚至，他可以通过手术，去掉一些男性生理特征，换成女性生理特征。但所有这一切都是表面的，都不能改变他的男性染色体。性别规范之所以是规范，是因为它是人类经过数百万年演化才得出的，一个男人只要按照它去做，就会一切正常。如果强行打破它，用男性染色体运行女性规范，就会出问题。”
　　苏庭哥坐起来，用手指着自己的鼻子：“你是说，我在运行女性规范？”
　　“据我观察，你有轻度的女性取向。你很在意自己是不是漂亮、好看，声音美不美。”
　　“可我是个歌手呀，我要上台表演！”
　　“爱美并不等同于女性化。女性有女性美，男性有男性美，这也是一种性别规范，如果遵守的话，就不会出问题。”
　　苏庭哥若有所思：“这么说，我应该对自己做一下男性的性别强化？”
　　洋子点头。
　　“怎么做呢？”
　　“按照我们的规矩，一个星期来一次，一次两个小时。”洋子热情地说：“我会帮你做好的。”
　　一天晚上，在夏阳家中。夏阳与水芙蓉刚看完好莱坞新影片《恺撒大帝》。水芙蓉余兴未尽：“哇，我好喜欢女主角朱丽叶！她多么性感妖艳，我希望能见她一面，请她签名！你喜欢她吗？”
　　“还行吧。不过好莱坞的罗马片也太多了点儿，一部接着一部。”夏阳说：“上床睡觉吧。”
　　“你抱我去。”水芙蓉勾住他的脖子。
　　夏阳二话不说，把水芙蓉抱到床上，脱光衣服，然后开始娱乐。
　　缠绵过后，两人躺在床上，水芙蓉侧着身子问：“哎，你现在哪来那么大的劲儿，每天都这样。”
　　“你不喜欢吗？”夏阳反问。
　　“喜欢。”水芙蓉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可是，你为什么不那个呢？”
　　“就因为不那个，所以才能每天都做嘛。”夏阳支起头说：“我每天练一小时的功，现在已经可以控制精气了。以前用电脑时间长了眼睛干涩，现在也没这个毛病了。”
　　“真的吗？”水芙蓉半信半疑。
　　“你已经看见了嘛。”
　　“气功这么好，为什么没人教，也没人练？”
　　“因为有人说，气功是伪科学，所以就没人敢练。”
　　“那它到底是不是伪科学？”
　　“它确实是伪科学，但这并不能说明它没有用。气功起源于中国，科学起源于希腊，两者相隔十万八千里。”夏阳最近因为工作需要，阅读了许多古代史。他现身说法：“比如说我吧，如果用希腊人的标准来衡量，我是一个伪希腊人。同时我又确实是一个真中国人。所以说，气功确实是伪科学，但这种说法如同废话。伪科学这个词不是希腊人的发明，与昂贵的、扎实的、严谨的科学研究相比，它只是廉价的口水、标签和大棒。起初，反伪科学斗士们用它来打击江湖骗子。但是现在，大棒的打击面越来越广。从科幻到魔法到气功到政治到宗教到文化，伪科学大棒的打击范围已经远远超出了科学研究的领域，产生了严重的负面影响。”
　　夏阳展开联想：“实际上，世界上的好多东西都不能用‘真科学伪科学’来衡量。牛顿和爱因斯坦能够描述世界的运动，却不能解释它为什么这样运动，只好说是由于‘上帝的推动’，或‘上帝的旨意’。你说他们的说法是真科学呢，还是伪科学？美国占领古巴，你说它是真科学还是伪科学？有的人喜欢看刚才那部电影，有的人不喜欢，你能说谁是真科学，谁是伪科学吗······”
　　水芙蓉打断夏阳的联想：“哎呀，谁问你伪科学了，我是问你，中国人干吗不练气功？”
　　“这个嘛，除了它被扣上伪科学的帽子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夏阳遗憾地说：“中国人迷信外国的东西，比如美国的健美，俄国的舍宾，印度的瑜珈。中国人一般认为祖先留下来的东西是落后的。”
　　“那······你可以请萧大师出来推广嘛。”
　　“问题就在这儿，”夏阳无奈地说：“西方科学是靠辩论、实证起家的，但道学不是，它需要的是理解和领悟。任何人都可以驳倒《道德经》，只要他不相信就可以了。但却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道德经》。”
　　“我不管那么多，”水芙蓉认真地说：“反正，你要教我爸练气功，我想让他多活两年。”
　　“那要看伯伯能不能理解了。”夏阳说：“我觉得呀，对他来说，只要坚持一些良好的生活习惯就可以了，比如不吸烟，不喝酒，不熬夜，按摩脚心，经常到室外锻炼，吃饭八成饱，还有，不近女色。”
　　“可是，你刚才还近······”水芙蓉欲言又止。
　　“我能控制呀。”夏阳狡黠地说：“你总不会为了让伯伯亲近女人，而劝他练气功吧？”
　　“你坏！不理你了！”水芙蓉噘着嘴巴，转过身去。
　　“别生气了，”夏阳轻抚水芙蓉滑嫩的肌肤，“我介绍伯伯跟萧大师认识，经常跟萧大师来往，对于伯伯的健康总会有好处的。”
　　水芙蓉回过身，捧住夏阳的脸，与他接吻。逐渐地，她的脸色又变得庄重起来：“我明年要去巴格达旅游，你陪我去吗？”
　　“巴格达？你去那儿干吗？”很少有让夏阳吃惊的事情，可他还是大大地吃了一惊。
　　“我学了六年阿语，却还从没去过阿拉伯国家。我打算毕业以后翻译阿拉伯的诗歌小说，所以先要了解一下阿拉伯人的生活和他们的文化。”在黑夜中，水芙蓉的眼睛闪着光芒。
　　“翻译小说？有什么意思！”夏阳不屑地说：“要做就做原始创作，翻译人家的东西，永远也没有出息。”
　　“你以为原始创作就那么容易？”水芙蓉争论：“与其写些空洞无物、没有人看的东西，还不如老老实实地翻译一些真正有文化内涵的东西。而且，如今学阿语的外国人越来越少，阿拉伯人也不愿意研究本国文化。如果再不整理翻译，阿拉伯文化就有失传的危险。”水芙蓉夸张地说。
　　夏阳想起网上那些浩如烟海的“原创文学”，其中大多数都属于速成制品，看过以后确实非常后悔，打死也不会再看第二遍。不象古今中外的名著，脍炙人口，经久不衰。
　　“那，你可以去沙特，或者埃及，那儿比较安全。”
　　“那些国家也要去的，可是你知道吗，巴格达是古代阿拉伯帝国的首都，是阿拉伯文化中心。而且伊拉克境内还有人类最早的文明——苏美尔文明，比中国的夏朝还早一千年。所以，首先应该去巴格达。”水芙蓉憧憬地说。
　　“它文明归文明，”夏阳劝诫：“关键是太危险。前两天还发生一起袭击美军的案件，死伤十多个人呢。”
　　“咱们又不是美军。”水芙蓉辩解：“再说，美军管理伊拉克已经四五十年了，发展了生产，改善了生活，健全了法制，提高了民主，一切井井有条。发动袭击的，只是极少数恐怖分子。咱们遇到危险的几率呀，就跟中彩票差不多。”
　　夏阳摇头：“我还是觉得太危险。”
　　“哼，胆小鬼！你不去拉倒，反正我要去！”水芙蓉气鼓鼓地说。
　　“我胆小？我怕死？”夏阳也不高兴了：“我怕什么？我身体好，即便挨上一枪也不会死，我是担心呀，某位娇小姐一听见枪声就吓死过去。”
　　“这么说，你答应去了？你真好。”水芙蓉温柔地抚摸夏阳的胸膛。
　　“······”
　　一天，在洋子的诊室，苏庭哥躺在沙发里，观看雪白的墙上播放的立体投影。T形台上的女模特身着稀奇古怪的时装，迈着猫步，边走边扭臀摆腰。
　　“你觉得她们的姿势好看吗？” 洋子突然发问。
　　“好看，这是一种艺术，艺术是美的。”苏庭哥不假思索地回答。
　　“那么，你愿意学着她们的样子走路吗？”
　　“在大街上当然不行。但如果是在舞台上，我觉得可以走几步，这样会增加我的演出的艺术效果。”
　　“不，你不能学着她们的样子走路，她们是女人，而你是男人。男人走路应该有力度，有刚阳气，而不应该妩媚妖娆。记住了吗？”
　　“记住了。”苏庭哥轻轻闭上眼睛。他有些厌烦这种说教味十足的“性别强化”，但想到离他而去的水芙蓉，他又不得不睁开眼睛。
　　画面切换，出现一个男人，他冲着苏庭哥微笑，然后脱去西装、衬衣和西裤，露出保持得很好的体形，接着他提起一条腿，开始除去内裤。就在这时，画面定格。
　　洋子又发问：“现在，你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
　　“那么，你希望他继续脱下去吗？”
　　“嗯，当然。他这么一条腿站着，一定很难受。”
　　“错了！”洋子评论道：“他当着你的面脱衣服，还冲你微笑！很显然，他是个同性恋。而你，作为一个正常的男人，你应该感到由衷的厌恶，并立即制止他这么做！”
　　“好吧，我同意。”苏庭哥擦脸上的汗。
　　画面切换，这回是个女人。她旁若无人地除去上衣、裙子、胸罩······
　　“停，停，停！”苏庭哥皱着眉头说道：“你从哪儿弄来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从网上搞到这些东西并不难。”洋子问道：“先说说你的感觉。”
　　“这个女人当着别人的面脱衣服，真不知廉耻。我感到由衷的厌恶，并且要严厉地制止她。”这回肯定答对了。
　　“你又错了。对于一个正常的男人来说，女人的身体是美好的，是很值得欣赏的。但从道德角度出发，他又不能允许一个女人随便在他面前暴露身体。所以，正确答案是，你不应该感到厌恶，同时你又要制止她这样做。”
　　“好吧，好吧。”苏庭哥把手插在浓密的头发里，喃喃地说道：“不感到厌恶，同时又要制止。哦，天哪······”
　　转眼到了2050年4月初。在飓风奇志公司里，老宋来到夏阳的桌旁：“欧阳，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夏阳站起来，将三百多页的《狼烟》游戏剧本草稿收拢，装在文件夹里。
　　“走吧！”两人走向戴维的办公室。
　　戴维是公司的首席设计师，来自于飓风公司总部，有着丰富的游戏设计经验。他为公司制定总体设计思路和框架，掌管和监控着所有游戏的设计。著名的《决战新大陆》系列最初是由他亲自设计的，后来他只提大的方向，具体工作由中低级设计师完成。《狼烟》游戏的剧本由老宋和夏阳提出以后，也要经过戴维的审批。
　　两人走进戴维的办公室，发现刘总正在与戴维谈笑风生。在这间公司里，刘总最怵的人既不是首席财务官，也不是人力总监，而是戴维。除了因为戴维是美国总部派来的以外，还因为刘总懂得财务和人力知识，而对于软件设计实在是门外汉。而软件设计又是一间游戏公司的灵魂，其重要性无可估量。一般来说，一个人如果不懂得某项知识，他就会对它产生畏惧心理。刘总也不例外。所以他很注意与戴维保持良好的关系，同时让手下人好好向他学。
　　“刘总，戴维。”老宋和夏阳向他们问好。
　　老宋把策划方案呈给戴维：“这是我们花了六个月时间撰写的《狼烟》剧本草案，请您过目。”
　　戴维漫不经心地把文件夹丢在书桌上，说：“我相信你们。只要你们认真执行我制定的标准，注重历史，讲求科学，就会写出好的草案的。”
　　刘总旁敲侧击：“戴维是世界级的设计大师，能跟他共事，是你们的荣耀。你们可要认真听，认真学啊。”
　　“对，对。”老宋和夏阳点头。
　　夏阳提到另外一件事：“刘总，我来公司五年了，按理说有一个多月的假期，可我一天都没休。您看，我能休一个星期吗？”
　　“嗯······你要去哪儿旅游呀？”
　　“伊拉克。”
　　“伊拉克？”刘总眼珠子一瞪：“你去伊拉克干吗？那儿多危险！”
　　“刘，”还没等夏阳说话，戴维就提出了异议：“伊拉克跟世界上别的地方没什么不同，如果说有偷窃抢劫的案件，那毕竟是少数，在别的地方也能发生。你不应该抱有偏见。”
　　“对，”夏阳说：“这次我主要是陪着女朋友去参观文物古迹，不会遇到什么麻烦的。”
　　“欧阳，你的想法真是太好了。”戴维白皙的脸上泛出笑容：“伊拉克是人类文明发源地，要学习历史文化，要学习游戏设计，应该到那儿去看一看。你们的剧本我要花一段时间研究，你回来以后咱们再讨论。”
　　夏阳又问刘总：“刘总，您说呢？”
　　“哈哈，”刘总笑道：“戴维既然已经同意了，那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待会儿你拿请假条来，我给你签字。”
　　临行前的下午，夏阳和水芙蓉去看望水伯仁。水伯仁不明白女儿为什么要跟苏庭哥分手，更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面无表情的呆瓜。不过接触时间长了，他觉得夏阳也还不赖，毕竟他能每天回家。女儿自己的事情，他也就懒得再管。
　　不过，得知女儿要去巴格达，水伯仁的心又提得老高。他苦口婆心地做女儿的工作，可这个女儿天生倔强，跟他妈一个毛病。
　　这天傍晚，餐桌上摆满了美味佳肴，有腐竹油菜，海米木耳，小鸡蘑菇，四喜丸子，三鲜汤。可是三个人坐在椅子里一动不动，象三尊泥人。
　　“伯伯，您吃啊。”夏阳说。
　　水伯仁仍然不动筷子。
　　“爸，我给您拿瓶啤酒。”水芙蓉不让父亲喝酒，可今天她想利用酒精来打破僵局。
　　琥珀色的啤酒倒入水伯仁面前的酒杯，泛起厚厚的泡沫。水伯仁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这才拿起筷子，说：“吃吧。”
　　席间，水芙蓉数落父亲：“老水呀，我都这么大了，就不能出去一回？看你吊着个脸，就跟我要上刑场似的。”
　　“你如果去日本，去东南亚，去欧洲，澳大利亚，我都不会怪你。可是，”水伯仁的脸有些红：“你为什么偏偏要去伊拉克呢？那是什么地方？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
　　“那儿有文物呀，那儿有最早的城市，有最早的文字，还有巴比伦空中花园，日本有吗？欧洲有吗？什么都不懂，真是的。”水芙蓉抢白父亲。
　　夏阳瞪她：“别这么说。”他又举起茶杯，“伯伯，我敬您一杯，祝您健康长寿。”
　　水伯仁一饮而尽，说：“欧阳啊，这次你能陪她去，我真的该好好感谢你。到了那里，你们千万要注意安全，天黑以后不要出门，不走偏僻小路，尽可能在美军控制区内活动，但不能站在美军旁边。乘飞机时不能携带手枪，但下了飞机，在巴格达机场就有卖手枪和防弹衣的。防弹衣一定要买，手枪嘛，最好也买两把，以防万一。”
　　“您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芙蓉的。”夏阳豪爽地说。水芙蓉扭动身体，含情脉脉地看着他。
　　水芙蓉说：“老水呀，你也要注意身体。萧大师不是教你气功了么？你要经常练习，好吗？”
　　水伯仁的右手在空中不停地摆：“以前我不信，现在还是不信。”他用手比划着说：“我给他一个新药瓶，瓶口用腊封住，没打开过。我让他不开瓶盖，把里面的药丸抠出来，他抠了半天也抠不出来。”
　　夏阳想说什么，水伯仁打手势制止他，继续说：“我又在一张纸上写字，团成一个纸团，放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让他猜上面的字，他呀，还是猜不出来。”
　　夏阳张嘴，试图插话。水伯仁拦住他，继续说道：“最后，我让他坐在客厅里，我进入书房，在桌子上立一本字典，让他隔着墙把字典推倒。结果呀，还是不行！接连三次测试，都没有通过，你们说，这岂不是证明了气功是假的吗？”
　　夏阳终于有了说话的机会：“伯伯，您不能这么看问题。您想啊，就算一个人能够从瓶中取药，能够远距离猜字，能够隔山打牛，那对于他的身体健康，又有什么用？气功注重的不是那些虚头八脑的特异功能，气功注重的是修身养性。您只要通过练习气功，能够强身健体，那就行了，何必管它能不能隔山打牛呢？”
　　“这倒也是。”水伯仁点点头说：“萧远山也是这么说的，他是有水平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两人起身告辞。水伯仁把他们送到门口，想说：“一定要活着回来呀！”又怕女儿嫌他说话不吉利。
　　“爸，您回去吧，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水芙蓉向他招手。
　　“哎！”水伯仁的眼睛湿润了。
　　在车上，水芙蓉用手帕擦眼睛。夏阳问：“你哭了？”
　　“很小的时候，我妈就死了。我跟爸爸相依为命，从来没离开家这么远。”
　　夏阳看着她：“如果你不想去，现在还来得及。咱们把机票退了，损失点儿钱没关系。”
　　水芙蓉注视着前方，车灯灯光在茫茫黑夜中开辟出一条路。她坚定地说：“要去。”
　　第二天，两人乘坐超音速客机，飞过七千多公里，来到亚洲的西端，降落在沙特首都利雅得。北京没有直飞巴格达的航班，必须在第三国转机。
　　利雅得飞巴格达的航班很多，一天好几个。两人没出机场，很快就买到了机票，他们与别人一起在侯机厅等候登机。在这里很少能看到黑头发黄皮肤的中国人，大多是白中带黄的阿拉伯人，也有欧美白人和黑人。阿拉伯人有的穿西装，有的穿传统长袍、戴头巾。
　　水芙蓉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阿拉伯人，听着他们用阿语交流，感到特别兴奋。
　　“你看，”夏阳低声说：“那个阿拉伯人在胸前别一个星月标记，这是什么意思？”
　　“这表明他信仰伊斯兰教。”水芙蓉低声回答：“美国有一项规定，在美国及其管辖国家的人，以及要前往这些国家的人，如果是阿拉伯人，而且信仰伊斯兰教，就必须在装束上标明自己的身份。你看那些穿长袍的阿拉伯人不戴星月标记，而这个穿西装的，他就要戴。”
　　“哦。”夏阳明白了：“可是，这样是否有歧视和侮辱的含义呢？”
　　“我也不知道。当初美国制订这项规定，是为了防止劫机和恐怖活动。如今已经实行二十多年了，我想阿拉伯人可能也习以为常了。有机会的话，可以问问他们。”
　　侯机大厅广播：“飞往巴格达的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乘客准备登机。”
　　入口处排起了长队。忽然，队伍后面有人用英语大喊：“我抗议！我抗议！”
　　抗议的是个金发碧眼、满脸皱纹的老太太。一名机场工作人员跑过来，问她有什么问题。
　　老太太指着站在她前面的那个挂着星月标记的阿拉伯人，愤怒地说道：“他是伊斯兰！哦，上帝呀，你们怎么能让他跟我一起登机！他身上很可能藏着炸弹！”
　　“夫人，进入机场的每个人，都经过了严格的安全检查，我可以保证，他身上没有炸弹。”
　　“我不相信！他是伊斯兰！他是阿拉伯！你看他的表情，他的眼神，多么邪恶，多象一个恐怖分子，他可能就是个恐怖分子！”
　　那个受到指责的阿拉伯人，一点儿也不生气，他整了整胸前的星月标记，抬起头仰望天花板，那神情仿佛在说：我就是伊斯兰，你能把我怎么样？
　　工作人员有些哭笑不得，只好拿出手持探测器，说：“好吧夫人，我当着您的面，检查一下他的身体。”
　　他将那个伊斯兰从头到脚，包括两腋、胯下、还有他的行李，细细地扫了一遍，探测器并没有发出警报。
　　“现在您相信了吧，夫人？”
　　“他是恐怖分子，即便没有炸弹，也会用其他方法杀人！他会催眠术！他会控制飞机撞向地面！”老太太神经质地尖叫：“你们必须让他换乘其他航班！否则，我将拒绝登机！而且还要通过我国政府向沙特国王提出严重抗议！”
　　尖叫声在大厅中回荡，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旅客们对这个老太太很不满，但只能低声地抱怨。很明显，这是个美国人。
　　登机时间快到了，工作人员急得直跺脚，幸亏他们的经理来了。问明情况以后，他做那个伊斯兰的工作，请他换乘下一个航班。
　　“先生，真对不起，这是我们工作的疏忽，我们将退给您购买机票的费用，您可以免费乘坐下一趟班机。”
　　“看在真主的份上，好吧。”这个人并不想难为大家。
　　然后，经理和工作人员再三赔礼道歉，把老太太送上飞机。
　　飞机起飞了。老太太忘记了刚才的不快，愉快地谈论着：“真是太巧了，今天总统先生要到巴格达视察，我们都有机会见到他。”
　　“哪个国家的总统？”有人不识趣地问道。
　　“当然是美国总统！”听老太太的口气，仿佛世界上只有一个总统。她继续讲道：“总统先生睿智，英俊，才华横溢，是个天才的领导人。哦，”她把手放在自己胸口，陶醉地说：“总统先生，我爱你，每个美国人民都深深地爱着你！”
　　她又用命令的口吻对乘客们讲道：“到了巴格达以后，你们应该在停机坪欢迎总统先生！他保护了你们，他为你们带来了福祉，他是你们的救世主！”
　　机舱里响起一片轻轻的嘘声，乘客们又开始抱怨：“我还有急事要做！”“我不想欢迎他，为什么要欢迎他？”“真见鬼，他来干什么？”
　　“今天是4月9日，伊拉克的国庆日。”老太太回答道：“四十七年前的今天，伟大的美国人民把你们从萨达姆的独裁统治下解放出来，美国人民给了你们民主，给了你们自由，给了你们粮食，给了你们石油。”她张开双手，激动地说：“美国人民给了你们一切！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你们每个人都应该牢记在心！你们应该记住，是谁解放了你们，是谁拯救了你们！”
　　乘客们大皱眉头，咕咕哝哝，似乎并不象这个老太太那样热爱自己的国庆节。有几个人更是用奇怪的眼神盯着她看。
　　老太太用手摸自己长满皱纹的脸，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当年我还是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通过电视画面，我深深地爱上了我国年轻勇敢的战士们。后来，我终于如愿以偿，嫁给了一位从伊拉克退伍的军人。我经常听他讲在伊拉克的奇妙历险和英雄事迹。后来，我与他一起来伊拉克旅游，我们能感受到伊拉克人民对于美国人民的爱戴，这儿就是我们的第二故乡······”
　　乘客们打起了呵欠，有的聊天，有的打盹，没人再听老太太的故事。
　　水芙蓉对夏阳说：“哎，太好了，我们可以见到希仆了！”
　　夏阳冷冷地说：“那个老太太让你欢迎，你就欢迎？凭什么听她的？”
　　“不是听她的，”水芙蓉解释：“咱们只是看看希仆长什么样子而已，人家毕竟是总统嘛！”
　　“好，那就见见。能不能见得着还难说呢。”
　　“看看下面，多美呀！”两人把头凑到舷窗，鸟瞰一望无际的沙海。飞越沙漠后，大地上出现一条玉带似的洁白明亮的河流，河流两边分布着城镇。
　　“这就是幼发拉底河！”水芙蓉赞叹道：“伊拉克的幼发拉底河和底格里斯河，就象中国的长江和黄河一样著名。它们孕育了最古老的两河文明。你知道吗，它们发源于土耳其的亚美尼亚高原，流经土耳其、叙利亚和伊拉克，然后汇成一条河流，叫阿拉伯河，最后注入波斯湾。”
　　夏阳向下张望：“底格里斯河在哪儿呢？”
　　“巴格达横跨底格里斯河两岸，我们肯定能见到的。”
　　飞机降落在巴格达国际机场。乘客们走出舱门，立刻感到热气扑面而来。
　　夏阳说：“现在才四月份，就这么热了！”
　　“你应该感到庆幸。到了五六月份，气温能达到四五十度呢。”
　　停机坪上铺着红地毯，地毯两边站了好多人，有衣着笔挺的官员，扛摄像机的记者，手捧鲜花的孩子，还有许多身着传统服装的男男女女，他们高举牌子和横幅：“欢迎总统先生访问伊拉克！”“伊拉克人民热爱您！”“美国——伊拉克友谊万岁！”每个人手里还拿着个小星条旗。当然，也少不了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美国大兵，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人群。
　　老太太从旅行包中取出一个牌子举起来，上面写着：“我爱你，希仆！”她走进欢迎的人群，兴高采烈地等待着。
　　“看来美国人和伊拉克人已经能够和平共处了，咱们的旅行应该很安全。”夏阳和水芙蓉边议论，边向人群走去。
　　一名美军拦住他们：“你们要去哪儿？”
　　“去欢迎总统呀！”
　　“请出示你们的护照。”
　　美军检查完护照，取出手持探测器，将他们扫了一遍，挥手说：“可以过去了。”
　　两人站在人群中，静静地等，等啊等啊，一直等了一个多小时，飞机倒是降落了不少，就是没有总统专机。烈日烘烤着大地，没有一丝风，每个人都大汗淋漓。人群中开始有人抱怨：“怎么还不来？不是说好两点钟就来了么？我都站了三个小时了。”“就是，这么热的天，出来晒太阳，热死我了。”“真渴呀，真想喝点儿水。”
　　美军也感到很渴，他们从背包里取出大瓶的纯净水，咕咚咕咚地灌，看得伊拉克人们很眼馋。于是几个人想去买些水。
　　“干什么！”他们一出队伍，马上被美军用枪拦住。
　　“去买些水喝，实在太渴了。”
　　“不行！回到队伍里去！”美军挥动枪管，驱赶他们。
　　“长官，”伊拉克人盯着美军插在兜里的纯净水：“给我们发些水好吗？这么热的天，总得喝水呀！”
　　“你自己怎么不带！”
　　“说是两点就完事，可现在都快四点了，我们没想到要等这么长时间啊！”伊拉克人添添干裂的嘴唇，右手小心翼翼地伸向美军的纯净水：“我只喝一口······”
　　“去去去！”美军用枪托打他的手：“谁领你们来的，就问谁要，我就这么一瓶，自己还不够呢！”
　　“谁领我们来的······”伊拉克人左右张望：“嘿！他们去哪儿了？那些当官的去哪儿了？”
　　“他们去侯机楼休息了。”有人回答。
　　水芙蓉和夏阳也晒得全身是汗，夏阳问：“我们还有水吗？”
　　水芙蓉打开旅行包：“还有两瓶。”她递给夏阳一瓶，又送给一个伊拉克人一瓶。
　　“你喝什么？”夏阳问。
　　“我喝你的！”
　　水芙蓉又从包里取出一顶凉帽，戴在头上，向夏阳做鬼脸：“好看吗？”
　　“好看，不过你已经晒黑很多了。”
　　他们看到，那个热爱希仆的老太太也在不停地喝水。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惊叫，原来是一个手捧鲜花的小女孩中暑晕倒了。一个伊拉克人背着她跑出停机坪，别的人也想跟着跑，又被美军喝止。
　　又等了一会儿，有人欢叫起来：“嗷——”
　　“来了吗？来了吗？”水芙蓉和夏阳向天上张望，可是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架飞机。人们边喊边跳：“起风了，起风了！”他们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风从西面吹来，虽然是热风，但起码不那么闷了，大家感到舒服一些。忽然，有经验的伊拉克人指着西边的天空，惊恐地大喊：“不好啦！沙尘暴来了！”
　　西边天空黑黄黑黄的，空气中开始弥漫着一股沙土味。风由小变大，天空由明变暗，顷刻之间沙尘暴就来到眼前，漫天黄沙遮天蔽日，席卷机场上的一切，吹得人们东倒西歪。
　　训练有素的美国士兵们立刻戴上防风帽和防风镜，坚守自己的岗位，平端激光枪和机关枪，阻止人群逃散。
　　穿长袍、戴头巾的伊拉克人也好办，他们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抵御沙尘的袭击。那些穿西服的伊拉克人最倒霉，沙子打在他们的脸上手上，钻入他们的耳朵、眼睛、鼻子、嘴巴，甚至钻进衣服和裤子。
　　夏阳和水芙蓉也难逃此劫，水芙蓉一只手按着帽子，一只手抓着衣领，夏阳抱住她，防止她被吹走。
　　风沙肆虐了半个小时，终于过去。整个机场，包括候机楼、停机坪、跑道、飞机都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黄沙，欢迎的人们满头满脸满身都是沙土。沙土沾在汗湿的身上，把人们变成一个个泥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水芙蓉看着夏阳狼狈的样子，大笑不止。
　　“别笑了，你也好不到哪儿去。”夏阳边说边吐出口中的沙粒。
　　“今天晚上，可得好好洗个澡。”水芙蓉说：“我还是第一次经历沙尘暴呢。”
　　“就是。不过我听说，以前北京每到四五月份，也有沙尘暴。”
　　官员们从侯机厅里走出来，有伊拉克人也有美国人，还有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他们是联军管理当局、管委会成员以及巴格达市领导。伊拉克官员向欢迎人群宣布：“我们刚刚接到消息，因为沙尘暴和安全的原因，美国总统希仆改变行程，取消了对伊拉克的访问，直接飞往利雅得。总统先生向伊拉克人民问好。”
　　人群立刻哗然：“等了一天，又不来了？”“不来也好，早点儿回家，省得在这儿活受罪。”
　　伊拉克官员一挥手：“大家都回去吧！”
　　人群却没有动，有人喊道：“您得先把工钱付了呀，不是说好，每人给一百第纳尔吗？”
　　伊拉克官员回头看了美国官员一眼，美国官员摇摇头。于是他说道：“总统没来，就没有钱。你们都回去吧。”
　　“总统来不来，关我们什么事？我们只管站队，我们多站了两个小时，还应该多给一百第纳尔呢！”
　　“胡说！”伊拉克官员吹胡子瞪眼：“谁说你们来站一站就有钱了？如果你们天天站在这儿，难道我还要天天付给你们钱！快走，快走！”说着，他与其他官员们就打算离开。
　　人们不干了：“这算怎么回事！把我们骗来，在烈日下站了三个半小时，没有水喝，渴得要命，还挨了一场沙尘暴，最后却一分钱不给！”“我今天请了假来站队，公司里请一次假扣两天工资，你总得把我的损失补给我吧！”人们越说越气，挥舞着拳头，向官员们涌来。那些“欢迎总统先生访问伊拉克！”“伊拉克人民热爱您！”“美国——伊拉克友谊万岁！”的横幅和牌子，以及小星条旗，早被丢在地下，践踏得不成样子。
　　美军立刻冲上来，把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他们，喊道：“后退！立刻后退！”
　　“美国佬滚回去！”“打倒管委会！”“打倒希仆！”“打倒美国佬！”愤怒的人群毫不畏惧，高举手臂，挥动拳头，挺起胸膛向前进。
　　美军向人群中投掷催泪弹、震撼弹，然后冲进去，挥舞枪托痛打他们。有的记者举起摄像机要拍摄，被美军夺了下来。最后，伊拉克人被打得落荒而逃，美军把几个带头闹事的押进装甲车，开走了。
　　夏阳把水芙蓉拉到一边。水芙蓉按着剧烈跳动的心口说：“吓死我了，怎么会这个样子，一场欢迎会竟然变成了打群架。”
　　“我们走吧。”
　　两人出停机坪，在海关大厅，又被拦住进行一次全面的安全检查。
　　操纵仪器的美国安检员说：“透视仪显示，你们携带有照相器材。”
　　“对，”夏阳反问：“有什么问题吗？”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为了避免拍摄一些不该拍的东西，你们不能携带小型照相机、录像机以及有拍摄功能的手机。”
　　“可是，我听说美国有完全的新闻自由呀。”夏阳跟他理论。
　　“那是在美国，”安检员微笑着回答：“但这儿是伊拉克，伊拉克是准军事地区，拍摄任何东西都必须经过军方批准。”
　　水芙蓉恳求：“先生，我们绝对不会拍摄军事目标的，我们只是拍一些文物古迹。”
　　“那也不行。”安检员坚持原则：“手机和小型相机暂时扣留在这里，离开伊拉克时才能带走。你们可以在侯机楼里买一架较大的照相机。”
　　没办法，两人只好去买了一架巨大的古董似的化学胶卷照相机。如果用它照相，方圆一公里以内的人都知道你在干什么。
　　旁边有一家安全用品商店，两人走进去。商店里摆放着各种各样的防弹衣、头盔、手枪、电棍、喷雾器等等。一个肥胖的白人老板迎上来：“嗨，你们好！”
　　“你好！”
　　老板向他们推荐：“在伊拉克，所有这些你们都用得着，它们会保护你们不受到暴徒的攻击。”他色迷迷地看着水芙蓉，从货架上拿下一件女式连体防弹内衣，说：“小姐，穿上它，你不会感到丝毫的累赘，反而会更加凸显你的完美身材。”
　　水芙蓉把内衣放在身上比了比，“嗯，挺合身的。”
　　夏阳也选了一套男式防弹内衣。
　　老板建议：“你们每人还应该再配备一件防弹马甲、一件防弹大衣和一顶钢盔，这样才可以万无一失。”
　　“不用了吧！”水芙蓉睁大了眼睛：“这么热的天，穿着厚厚的马甲和大衣，戴着沉重的钢盔，满伊拉克乱跑！”
　　“老板说的有道理，”夏阳劝诫：“伊拉克还是不太安全，刚才美国兵和伊拉克人还打了一架呢。”
　　“没有那么可怕，”水芙蓉说：“伊拉克人向美国兵要水，美国兵还给他喝了呢。”
　　“给他喝了吗？”夏阳怀疑地问：“我怎么没看见？”
　　“美国兵只有一瓶水，所以没给他喝，如果有两瓶，就一定会给他一瓶的。”水芙蓉狡辩。
　　“防弹马甲可以不买，”老板在桌子上摆出三把手枪：“但手枪一定要买。这是勃朗宁，这是贝瑞塔，这是中国五四，你们可以选一款自己喜欢的。平民不允许持有激光武器，但对付伊拉克暴徒，用这些老式火药枪就足够了。”
　　夏阳拿起五四式手枪，说：“没想到，在伊拉克还能见到自己的老乡。”
　　“你们是中国人？”老板眨着小眼睛问。
　　“对啊。”
　　“真对不起。”老板忙把手枪收起来，包括夏阳手里的那把。“我还以为你们是日本人呢。”
　　“怎么了？”夏阳有些不悦，“你慌什么？”
　　“呃，是这样，在伊拉克，除了军人和警察，只有美国人、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可以持有武器。我刚才以为······”老板又拿出三个喷雾器：“你们可以买这个东西，对着歹徒一喷，就可以将他们迷倒。它比手枪更有效。”
　　“不用了。”夏阳付了防弹内衣的钱，拉着水芙蓉离开商店。
　　出了机场，两人坐上一辆老式的丰田汽油出租车。上车前，他们看见了那个热爱希仆的老太太，她边拍打身上的沙土，边钻进一另辆出租车。
　
　

第五章 死亡之旅
　
　　司机是个年轻小伙子，他的车里挂着个十字架，胸前也挂了一个。
　　水芙蓉问：“你是基督徒吗？”
　　“对，挂个十字架，就容易拉到客人了。”司机从反光镜里看他们：“我叫阿布，你们是日本人吗？”
　　“不，我们是中国人。”夏阳强调。
　　“中国人？”阿布惊奇地扭过头来，仔细观察：“我跑了三年出租，还是头一回拉到中国人。”
　　“没什么好稀奇的，好好开你的车吧。”
　　阿布来劲儿了，滔滔不绝地讲道：“我听说，中国是个伟大的国家，有着跟伊拉克一样悠久的历史，也曾遭受过帝国主义的侵略，但你们成功地赶走了侵略者，现在已经强大起来了。”
　　“是啊！”水芙蓉喜滋滋地说。
　　“可是你们为什么不来伊拉克呢？除了大使馆，伊拉克可能没有一个中国人。”
　　“这······”水芙蓉想说：因为伊拉克不安全。可又怕伤了阿布的心。就安慰他说：“我们不是来了么？这回呀，我们专门来观看伊拉克的古迹和文物，还要拍好多照片带回去。”
　　“太好了！”阿布兴奋得肩膀都耸了起来：“你们应该向中国人介绍伊拉克的文化！伊拉克人欢迎你们来参观！我的生意也会更好！”
　　夏阳向窗外望去，远处是一片荒漠，荒漠上横卧着一座面积很大的城堡，城堡四周是高大的城墙，墙上拉着铁丝网，四个角上修有塔形碉堡。在斜阳的照射下，城堡在无边的荒野上拖出长长的影子，显得阴森恐怖。
　　“那是什么？”夏阳问：“是军事基地，还是······集中营？”
　　“就是集中营。”阿布看都不看，他知道夏阳指的是什么。“据说，萨达姆当政的时候，在全国修了好多监狱，用来关押政治犯。后来美国人来了，把萨达姆赶下台，于是就用原来的监狱关押战俘、复兴党和敢死队。后来要关押的人越来越多，有嫌疑恐怖分子、萨达姆支持者和同情者、反美人士、伊斯兰教极端分子，还有近几年出现的萨拉赫丁。美国人发现，原有的监狱远远不够用，所以就在全国各地新建了几所大型战俘营，或者叫管理营，其实就是集中营。象这一所，里面关着五千多名犯人呢。”
　　“哦。”夏阳又问：“萨拉赫丁是什么？”
　　“我知道，”水芙蓉抢着说：“十一、十二世纪，西方基督教国家派遣十字军东征，占领了耶路撒冷和巴勒斯坦。这时出现了一位阿拉伯英雄，他统一阿拉伯国家，击退十字军，夺回了巴勒斯坦。这位英雄的名字就叫萨拉赫丁。”
　　“对，对极了。”阿布赞叹：“没想到中国人也知道萨拉赫丁。”他继续说：“这个萨拉赫丁，据说是萨达姆的同乡，也是提克里特人。当初萨达姆也以萨拉赫丁自居。萨达姆死后，伊拉克人嫌他杀人太多，名声不好，因此就借用萨拉赫丁的名字，成立了一个伊拉克独立运动组织，简称萨拉赫丁。组织的领导人代号是萨拉赫丁，每个成员也可以说是一个萨拉赫丁。在众多反美组织中，这个组织最受伊拉克人欢迎，当然也最遭美国人痛恨。”
　　“那你是萨拉赫丁吗？”
　　“你说呢？”阿布嬉皮笑脸地说：“可能是也可能不是，谁知道呢？”
　　在高速公路的尽头有一座检查站，在离检查站二十米远的公路路面上画着一条红线，阿布把出租车停在红线前。
　　检查站的美军躲在钢筋混凝土掩体里，只露出钢盔和黑洞洞的枪口，他们通过喇叭喊话：“所有人下车！站在红线前接受检查！”
　　三个人下车，在红线前站成一排。
　　在掩体旁有一台象电冰箱一样的机器，闪烁着红灯和绿灯，并发出“呜呜呜，吱吱吱”的声音。夏阳感到身上有电波扫过。稍顷，那台机器说道：“通过检查！没有危险品！通过检查！没有危险品！”
　　夏阳问：“那是什么？”
　　“强力探测器，”阿布回答：“可以隔着二十米，一次探测十个人。”
　　夏阳想：一个气功大师。
　　但事情还没完。从掩体里走出来一个身穿黑色防爆服的美军，由于衣服太厚，行动十分迟缓笨拙，活象个宇宙警察。他手里拿着一支长杆探测器，走到出租车旁，把探测器伸到车厢里，里里外外探了个遍。
　　折腾了五六分钟才放行。
　　出租车驶入市区，街道上破破烂烂，冷冷清清，除了坦克和装甲车，一个行人都没有！一辆民用车都没有！
　　水芙蓉大失所望：“不会吧！一千年的阿拉伯古都，阿拉伯的文化中心，伊拉克的首都，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阿布笑了笑：“当然有人了，只不过都在家里呢。今天下午希仆要来巡视，为了防止发生意外，全城实行戒严，任何人都不准外出。”
　　“可是，希仆没来呀！”
　　“对呀，咱们是在机场，所以知道得早一些。但城里人知道得就要晚一些了。”
　　“哎哟，那怎么还不赶快通知他们出来？要把他们关到什么时候？”
　　正在这时，一大片乌云压过来，将出租车和街道笼罩在阴影之下，同时头顶上传来滚雷般的声音：“所有居民注意了！所有居民注意了！戒严解除！戒严解除！你们可以外出！你们可以外出！不许投掷石块！不许投掷石块！不许喊口号！不许喊口号！不许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不许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
　　声音用英语和阿语轮流广播，显然是一台高音喇叭。“喇叭的声音够大的，”夏阳向车窗外张望：“可它在哪儿呢？”
　　“就在我们头顶上，”阿布用手向上一指：“这是一艘管理者。”
　　“管理者！”夏阳记起来了，他曾经看到过关于它的介绍。它的全称是“不稳定地区管理者”，其实是一艘武装飞艇。飞艇长二百五十米，载重两百吨，是个真正的空中巨无霸。艇内装有计算机、监视器、电台，外壳覆盖着太阳能电池板，在白天可以获得廉价的电能，并向蓄电池充电。它的安全性非常高，钛合金骨架坚固无比，气囊由一万个小气囊组成，即使打破其中的一千个也不会坠毁。火力十分强大，激光枪、机关炮、空空导弹、空地导弹一应俱全，还可搭载两架武装直升机或者旋翼战斗机。它的机动性虽差，但续航能力惊人，加一次燃油，可续航三十天。因为它靠气囊产生浮力，不需要消耗能量，而且在大多数时间里可以使用太阳能。特别适合于管理伊朗、伊拉克、古巴、利比亚这样的占领地区。美军造了一百多艘管理者飞艇，基本上每个占领城市一艘，大城市两艘。
　　高音喇叭的声音渐渐远去，从车窗里能够看到管理者巨大的雪茄形气囊，气囊上画着一个半躺着的近乎全裸的金发女郎，正在喝一瓶可口可乐，旁边打着广告词：“这才是真家伙。”
　　“你们知道，我们叫它什么吗？”阿布指着飞艇问道。
　　“叫它什么？”水芙蓉问。
　　“叫它······”阿布忍不住笑：“我不能说！”
　　“哎呀，你就说吧。”
　　“我们叫它大鸡巴！”
　　水芙蓉的脸腾地红了，再也不问。
　　喊话过后，大街上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仿佛从地里冒出来一样，有卖水果的，卖报纸的，烤羊肉串的，赶路的，还有玩耍的小孩。车辆也满大街跑，不管大车小车，全是老式的汽油车、柴油车，弄得大街小巷乌烟瘴气，难闻得很。
　　车辆和行人都能够很小心地绕开坦克和装甲车，偶尔也停下来，接受美军的检查。
　　“对了，你们还没说，要去哪儿呢。”阿布问道。
　　“我们想去一间安全的旅店，档次不要太低。”
　　“我带你们去美国人开的恺撒大酒店吧。”阿布打方向盘。
　　出租车停在一间豪华气派、门前有裸女雕塑和喷泉的酒店前。两人下车，夏阳要付给阿布车钱。
　　“不着急，”阿布摆手说：“你们订好房间以后再付钱，如果没有房间，我拉你们继续找。”
　　“太谢谢了！”
　　一位金色头发的小姐站在前台，笑容可掬地说道：“欢迎光临！我能为你们服务吗？”
　　“还有双人间吗？”夏阳问。
　　“有，双人标准间五十美元。”金发小姐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犹豫：“请问，你们是日本人吗？”
　　夏阳极为不爽：“不！我们是中国人！”
　　“很抱歉，本酒店只允许美国人、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入住。”
　　“为什么！”夏阳的头发竖了起来，他把双手按在前台上，盯着金发小姐质问：“为什么不允许中国人入住！中国人怎么了！中国人是恐怖分子吗！”
　　“不不不，您误会了。”金发小姐解释：“我并没有说不许中国人入住，我是说，只允许美国人、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入住。”
　　“那不是一个意思吗！你们为什么要歧视、敌视中国人！”
　　“这不是我们的规定，这是军方的规定······”
　　夏阳要继续发作，水芙蓉拉住他，说：“算了，没必要跟她生气。”她问金发小姐：“那么，巴格达有可供中国人入住的酒店吗？”
　　“有，当然有。”金发小姐赔着笑说：“伊拉克人开的拉希德饭店，任何人都可以入住。”
　　夏阳气冲冲地拉着水芙蓉出门，上车。
　　阿布又把他们拉到拉希德饭店，可是，已经客满了。
　　“怎么办呀？”水芙蓉焦急地说。梦中美好的巴格达，没想到竟找不到落脚的地方。
　　“阿布，你有什么办法吗？”夏阳问。
　　“其实呢，巴格达有许多小旅店，如果你们不嫌弃，可以住在里面。”
　　“别的倒无所谓，只是一定要安全。”
　　“我推荐给你们的，一定是最安全的。再说，你们是中国人，美国人跟你们无冤，伊拉克人跟你们无仇，你们怕什么呢？”
　　“好吧，就听你的。”
　　出租车三拐两拐，拐进一片平房，这儿的街道上已经见不到坦克、装甲车和美国人了。车子停在一个院落前，阿布下车，冲里面大喊：“阿里！来客人了！”
　　屋子里传出嗡嗡呀呀的声音，却没有人出来迎接。阿布靠在铁门上说：“真烦人，他正在祈祷呢，一天要祈祷五次。等着吧。”
　　终于祈祷完了，阿里走出来，这是个英俊的男青年，鼻子下的小胡子修得很整齐，身穿无领长衫，头缠头巾，是个典型的穆斯林。与玩世不恭的阿布不同，他彬彬有礼，透露着一股学者气。
　　阿里打开铁门，与阿布拥抱。为防止被当成日本人，夏阳主动做自我介绍：“我们是中国人，她叫水芙蓉，我叫欧阳夏阳。”
　　“啊，中国人，我的朋友！”阿里热情地与夏阳拥抱：“欢迎你们来做客！”
　　阿布说：“你们进去看看，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帮你们找。”
　　所谓旅店，其实就是阿里的家。主人住中间的房间，客人住在两边。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房间里收拾得整整齐齐，中间摆一张双人床，桌子上有电视、电话，地上铺着地毯，墙上挂着壁毯，说不上豪华，但富有民族特色。
　　夏阳问：“还有别的客人在这儿住吗？”
　　“没有别人，”阿里说：“如果你们需要的话，我就不再收别的客人了。”
　　“不必。”夏阳问水芙蓉：“你觉得呢？”
　　“可以洗澡吗？”水芙蓉恨不得马上洗掉身上的沙土和汗渍。
　　“可以。”阿里带他们看洗澡间，“不能盆浴，只能淋浴，而且每次只能洗十分钟。因为用水是有限制的，每天接满一缸，然后用一整天。”
　　“不会吧，底格里斯河不缺水呀。”水芙蓉说。
　　阿里有些无奈地说：“底格里斯河的上游在土耳其，土耳其协助美军占领伊拉克有功，所以可以多分一些水源。河水流到巴格达以后，又要首先满足美国人、英国人、澳大利亚人和日本人的使用，至于说伊拉克人，就只能限量供应了。”
　　“原来是这样。”水芙蓉深表同情。她对夏阳说：“人家也挺不容易的，咱就住下吧。”
　　两人付了车钱，又多给阿布一些小费。然后从车上取下旅行箱，提到房间里。阿布给夏阳一张名片，说“我走了，如果用车的话，给我打电话。”
　　“再见！”
　　夏阳跟水芙蓉商量：“先吃饭吧，我已经饿坏了。”
　　“好啊。”水芙蓉问阿里：“嗨，老板，这附近有饭店吗？”
　　“多着呢，不过今天晚上别处去吃了，我请客。”
　　夏阳谦让：“你赚钱也挺不容易的，怎么好让你破费。”
　　“我说请就一定要请，”阿里拦住他们：“你们大老远从中国赶来，我总得表示欢迎。不管怎么说，我也是······”阿里把头扭向一边，低声说道：“也是主人啊。”
　　夏阳和水芙蓉只得同意。
　　阿里家并没有第二个人，做菜做饭都是他一个人动手。好在他做的饭比较简单，就是把小米、胡萝卜、辣椒、牛肉放到一个锅里蒸。蒸了四十分钟，用盘子盛着端到餐桌上，上面是红的萝卜绿的辣椒，下面是黄澄澄的小米，就象一座金字塔，还挺好看。
　　三个人围绕餐桌盘腿坐下。夏阳看到没有酒，略感意外，他小声问水芙蓉，水芙蓉告诉他，穆斯林既不吸烟，也不喝酒。
　　阿里用右手抓起一把饭，在手里捏啊捏就捏成了一个圆形饭团，然后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夏阳和水芙蓉也学着捏，却捏不成个。不过吃到嘴里味道还不错。
　　阿里问：“你们是夫妻吗？”
　　“还没结婚，”夏阳看一眼水芙蓉：“不过快了。”
　　“真主会保佑你们的。”
　　“谢谢，”水芙蓉说：“你有心上人吗，她在哪里？”
　　阿里的脸色变得忧郁起来：“有个非常漂亮的姑娘，她很喜欢我，我也很爱她。但我们却不能在一起。”
　　“为什么？”
　　“因为我信奉真主。在伊拉克，信仰伊斯兰教的人不能进入外国公司工作，也不能在军队、警察和政府部门工作。这就意味着他很难找到好的工作，很难过上好日子。而且信奉基督教的人一般不与伊斯兰通婚，那个姑娘家就是基督教。”
　　“书上说，阿拉伯人主要信奉伊斯兰，没想到信奉基督教的人也很多。”水芙蓉惊讶地说。
　　阿里苦笑了一下：“以前，阿拉伯人全都信奉伊斯兰，但现在已经发生很大变化了。一个伊斯兰走到哪里都受限制，伊斯兰的图书、历史、文化正在被抹杀。而基督教正好相反，走到哪里都受到优待，从美国英国来的传教士，与他们的士兵一起，推行他们的统治。”
　　夏阳说：“那你也可以改信基督教啊。”
　　水芙蓉立刻捅了他一下，低声说：“别乱说！”
　　“你们并不了解伊斯兰。”阿里温和而执著地说道：“真主要求人们节制欲望，团结一致，勤奋工作，认真学习，这些都是很好的戒律和规范。那些美国人，他们野心膨胀，毫无节制，腐化堕落，追求享乐。他们带来的东西污染了伊拉克人的精神家园，败坏了社会风气，使年轻人道德沦丧。我宁肯过得苦一些，穷一些，也决不会放弃伊斯兰，反而要宣传、发扬伊斯兰，这一切都是真主的旨意。”
　　水芙蓉附和地说：“是啊，在中国也有许多穆斯林，比如说宁夏回族。虽然他们与你们相隔很远，但他们跟你们一样祈祷，一样斋戒。而且他们的寿命都比较长。”
　　“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到中国去。”阿里兴奋地说：“穆罕默德说过，要不辞辛苦地追求知识，学习知识，即使是到遥远的中国。”
　　“你去中国的话，千万别忘了找我们！”
　　晚餐过后，两人谢过阿里，回到客房。阿里的房间里又传出了虔诚的祈祷声，两人忍不住偷偷地笑。
　　水芙蓉洗完澡洗完衣服，换上性感的防弹内衣，走进房间。夏阳正坐在椅子里，观看不堪入目的电视画面。夏阳说：“阿里说得对，美国人真的把那些腐化堕落的东西都带到伊拉克了，不过我喜欢。”
　　水芙蓉扑通一下倒在床上，在床上滚来滚去，象一条大鱼。仰望着天花板和墙壁上的阿拉伯图案和文字，她兴奋地大喊：“啊！巴格达！伊拉克！阿拉伯！我终于来了！我喜欢这里，我喜欢这里的一切！”
　　夏阳站在床边，俯下身子，抚摸她，吻她。
　　忽然，电视上插播一则新闻：“今天下午，美军在机场高速公路路边的沟里，发现一具无名女尸。女尸年龄在六十五岁左右，死亡时间大约为二至五个小时。身上没有证件和财物，没有被强奸的痕迹。死亡原因是被人用绳索勒住脖子窒息而死。”
　　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又不约而同地“啊”了一声：电视上显示的女尸照片，正是今天遇到的那个“热爱希仆总统，并且受到伊拉克人民爱戴”的老太太！
　　“美军估计，被害人是来伊拉克的游客，凶手杀人的动机是为了抢劫财物，也不排除恐怖分子、伊斯兰极端分子或萨拉赫丁作案的可能。美军已将此案移交给巴格达警方。如果您知道被害人的身份，或者凶手作案的线索，请向警方提供，您将获得一千第纳尔的奖励。热线电话是······”
　　水芙蓉捂住自己的脸：“天哪，下午我们刚刚见过她，现在就······”
　　夏阳眉宇凝重地说：“她讲话也太没有顾忌了，说伊斯兰是恐怖分子，说美军拯救了伊拉克，还要求伊拉克人民永远牢记这一点。在飞机上，我看到好几个人在暗中恶狠狠地盯着她。”
　　“不管怎么说，她也不应该死呀，她是无辜的。”水芙蓉心地善良。
　　夏阳点点头：“对，我们可以提供一些线索。我记得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那辆出租车有很大的嫌疑。型号······我不熟悉汽油车的型号。车牌号······没注意。颜色······好像是红色。”
　　“我记得是黄色。”水芙蓉提出不同意见。
　　经过讨论之后，夏阳抓起电话——不带显示屏的老式电话——拨打警察局。对方电话一直占线，夏阳拨了七八次才接通。
　　“是巴格达警察局吗？我刚才看到了那则无名女尸的新闻，我有线索要提供。”
　　“请讲。”
　　“今天下午我乘飞机从利雅得飞到巴格达，在飞机上见到她了。”
　　“她是沙特人吗？”
　　“不是，她是美国人。”夏阳想了一下，又说：“好像是美国人，我不能确定。出机场时，我看见她坐上了一辆出租车。”
　　“出租车的牌号是多少？型号呢？”
　　“没注意。不过颜色好像是红色的，也可能是黄色的，不能确定。”
　　“还有吗？”
　　“就这些了。”
　　“先生，”对方显然在极力克制自己的不满情绪：“新闻播出以来，我已经收到五十多个自称是提供线索的电话了，有的说她从伊斯坦布尔来，有的说她从科威特来，还有的说是以色列。出租车的型号有十种，颜色有六种，加上你提供的，就是八种了。”对方大吼：“如果你是为了一千第纳尔，就请不要拨打这个电话！一千第纳尔是美国人的悬赏，警察局一分钱也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没有！！！”
　　电话“咔嚓”一声挂断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被隔壁响亮的祈祷声惊醒。
　　“天还没亮呢，是谁在大喊大叫。”水芙蓉半睁着眼睛说。突然，她腾地坐起来，张开手臂说道：“哇，我是在巴格达！真不敢相信，我是在神所赐的恩物、阿拉伯帝国的首都巴格达！”
　　她抓起电话，给国内的亲朋好友一个个地打。
　　“老水啊，我们中午昨天就到了，一直没时间给你打。现在是早晨六点，刚起床。什么？北京已经十一点了？哇······好着呢，很安全，美国人和伊拉克人相处得可好了，没什么冲突。而且他们对中国人都很友好。买了买了，老板说能抵御什么AK步枪呢。他也很好。哎呀烦不烦，就这样，拜拜！”
　　“哇，京京！想死我了······我死不了的······这儿的防弹内衣可好了，穿上去可性感了，比国内的强多了，我一定给你带一件······就怕你太胖，穿不上······可帅了，高鼻子，大眼睛，浓浓的胡须······要不是他跟着来了，我早就······哈哈哈哈，拜拜！”
　　夏阳起床，出去买了些面包和牛奶作早点。夏阳问水芙蓉：“今天我们去哪儿？”
　　“五天的旅行路线，我都计划好了。”水芙蓉摊开一张地图，“今天游览巴格达市区景点和郊区的巴比伦古城遗址。明天去东南部的乌尔古城遗址。后天去西北部的尼尼微古城遗址。第四天参观伊拉克博物馆，伊拉克博物馆最大，要花一整天时间。第五天参观巴格达博物馆和其他博物馆。好吗？”
　　“都听你的。”
　　夏阳给阿布打电话，很快，丰田出租车就停在门外了。两人向阿里打个招呼，便钻入车里。
　　“······不许投掷石块！不许游行示威！不许有任何不友好的举动！任何反抗行为，都会遭到残酷无情的镇压！······”一艘管理者大声吼叫着，从头顶上压过。
　　巴格达是个美丽的文化名城，市内古迹、寺院、花园、雕像很多。朝拉公园里有“空中花园”复原景观。花园有好几层，墙壁上绘着狮子图案，里面栽种着美丽的花草和高大的椰枣树。
　　中央门是巴格达仅存的一座古城门，建于公元1100年，曾命名为胜利门、凯旋门。城门上有高塔，塔上有《古兰经》铭文和砖饰。
　　市区有很多圆顶、黄色的清真寺，也有很多尖顶、彩色的教堂。清真寺普遍都比较破旧，教堂则很新，色彩艳丽。
　　穆斯坦西里耶尔书院始建于1227年，是阿拉伯世界最高学府之一。不过他们去的时候得知，书院早已关门了，里面空无一人。水芙蓉四处打听，书院什么时候能开放，却没有人知道。
　　街心花园和广场上耸立着许多雕像，有《一千零一夜》中的国王与王妃、渔夫和魔瓶等等。不过那些都是上个世纪的东西了。上个世纪还曾经有许多萨达姆的雕像，在四十七年前被美军坦克推翻，后来在基址上建造了新的雕像。比如日月雕像，一个伊拉克家庭举着太阳和月亮，太阳代表苏美尔文明，月亮代表伊斯兰文明。还有十字架——月亮雕像，代表基督教与伊斯兰教和平共处。还有圣母玛丽亚、耶稣的雕像。最新的雕像是美伊友谊雕塑，一个高大俊朗的美军站在伊拉克家庭中央，脸上挂着亮晶晶的汗水以及军人的尊严、慈善的微笑和神圣的使命。他的肩膀上栖息着一只和平鸽，枪口里插着橄榄枝，脚下踏着邪恶的恐怖分子的头颅。穿西装的、心满意足的男人向美军献上一瓶纯净水，穿长裙的、甜蜜漂亮的女人给美军递来一条毛巾，还有一个茁壮成长的儿童，手里拿着钢盔玩耍。
　　下午，三个人去参观古巴比伦遗址。古巴比伦在巴格达东南九十公里，是公元前1800年的第一巴比伦王国和前600年的第二巴比伦王国首都，是两河流域的政治经济中心。当年的巴比伦，宫殿、庙宇豪华，街巷纵横，繁荣殷富。从蔓草荒沙下挖出的古遗迹里，仍能见到当年的宏大规模和壮观面貌。从遗址出土的文物有：伊什塔尔女神门，北宫，南宫，巴比伦宫，以及前6世纪的巴比伦空中花园，古石雕巴比伦狮，还有举世闻名的《汉谟拉比法典》石碑。
　　汉谟拉比是古巴比伦王国的开国君主，他不但统一了两河流域，建立了帝国，而且制定了人类最早的法典。他在法典的引言中说，古时诸神早已预定，巴比伦应是世界上的至高无上者，巴比伦应担负起“让正义之光照耀整个大地，消灭一切罪人和恶人，使强者不能压迫弱者”的使命。
　　回到巴格达，太阳已经快落山了。阿布将他们拉到一个闹市区，便回家了。这儿离旅店不远，可以自己走着回去。
　　阿布临走的时候，对夏阳诡秘地说：“回去的时候你们要经过一个红灯区，小心别被肚皮舞娘勾走了！”
　　闹市里有小饭馆、小商店、羊肉串、水果等等。几个美国大兵也来这儿买东西。夏阳和水芙蓉吃了些烙饼和羊肉串，走进一家商店。商店里的日用品多是从中国进口的，两人各自选了一件T恤衫。
　　往回走的时候，穿过一条街，街两边的店铺门口站着许多浓妆艳抹、穿着暴露的女郎。路边停着许多装甲车和吉普车，看来是美国大兵们消遣的地方。
　　夏阳说：“这就是阿布说的红灯区了。”
　　“真讨厌，咱们快离开这儿。”水芙蓉拉夏阳。
　　两人经过一家小店门口时，忽然从里面闯出来两个身披防弹马甲、脑袋上扣着钢盔的赤膊大兵。他们一黑一白，满嘴酒气，嘻嘻哈哈，走起路来东倒西歪，险些撞在夏阳身上。
　　夏阳刚躲开他们，没想到紧接着从店里又冲出来一个人，一头扎在他的怀里。这是个瘦小的女孩，连衣服都没穿就跑了出来。
　　“真不要脸！”水芙蓉一把将她拉开，然后训斥夏阳：“你怎么搞的！干吗抱着人家不放！”
　　“没有，我没看见······”夏阳捂住鼻子，皱着眉头说：“怎么这么臭呀！”
　　那个女孩追上两个赤膊大兵，一手抓住一个，尖声叫道：“你们这两个坏蛋！还没付钱就想走人！快给我钱！”
　　“滚开！”赤膊大兵胳膊一晃，便把她摔在地上，转身继续走。女孩向前一扑，紧紧抱住白人大兵的腿，任凭他怎么踢打，死也不撒手。
　　白人大兵使劲儿地甩腿、踢腿，女孩象狗儿一样飞起、落下、飞起、落下，光身子重重地摔在石头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和刺耳的哭喊。
　　黑人大兵弓着腰仔细观看女孩的表情，还伸出大拇指夸奖：“好样的！加油！好样的！”
　　远处聚了几个穿长袍的伊拉克人，对这个女孩指指点点，低声骂道：“活该！不要脸的女人，伺候美国人，打死你活该！”
　　夏阳实在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前，指着白人大兵的鼻子说：“把她放下！”
　　“小子，看清楚点儿，”白人大兵又踢了一下腿，女孩又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很难听得出她是用嘴巴还是用身体发出的声音。“是她在抓我！”
　　“你们嫖了她，就要给钱！”
　　黑人大兵直起身子，搡了夏阳一把，“小子，这关你什么事？快滚蛋！”
　　这时，一队巡逻兵从大街上经过，听见喊声走过来。为首的是个女军官，红褐色皮肤，头戴钢盔，身披马甲，由于身体较为纤细，看起来象一个穿大人衣服的孩子。
　　“少尉！”看见女军官过来，两个大兵立刻并排站立，行标准的军礼，还用力地把野战靴一并，夹得女孩象杀猪般地嚎叫。
　　“一等兵！怎么回事！”女少尉严厉地训问比她高大肥壮得多的大兵。
　　“少尉，我们······”
　　女孩边哭边说：“他们俩来玩我，说好了每人五美元，完事以后不给钱就想溜······呜呜呜······哇哇哇······”
　　女少尉眼睛向下，冷冷地扫了女孩一眼，然后喝问：“一等兵！是这样吗！”
　　“长官，”黑人大兵嬉笑着说：“我们事先说好，干一次五美元。可是，您问问她，我们干她没有？”
　　女少尉皱了皱眉头，眼睛向下问道：“那你说，他们到底干了没有？”
　　“他们······”女孩趴在地上，抬起头，惊恐、羞辱的目光从两个大兵之间穿过。她仰望着女少尉，悲愤地喊叫：“他们不是人！他们把我按在床上，用皮带抽我、打我！他们还······他们还在我身上撒尿！”
　　夏阳和水芙蓉吃惊地互相看了一眼。远处聚了一大群身穿西服或长袍的伊拉克人，他们低声咒骂：“臭婊子！把伊拉克人的脸都丢尽了！”“活着干嘛？赶快死去吧！”
　　“一等兵！”女少尉吼道：“赶快付给她钱！如果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情，我就把你们铐起来！”
　　“是，长官。”两个大兵极不情愿地掏出皱巴巴的五美元，递给女孩。
　　女孩伸出黑瘦的小手，快速夺过两张绿绿的钞票，紧紧地攥在手里。她从地上爬起来，身上沾满了沙土，与尿液混合在一起，污秽不堪。女孩的身子骨几乎摔散架了，走起路来一步一晃。她既不揉捏疼痛的皮肉，也不遮掩暴露的部位，而是用两只手将钞票抱在怀里，生怕再被别人抢去。
　　女孩艰难地走了两步，她一回头，看见那个女少尉还在怜悯地俯视着自己，立刻叫起来：“喔，长官大人，求求你，别再象圣母一样看着我了！我变成今天的样子，就是因为你们这群美国猪！你以为你是圣母玛丽亚，可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营妓！”
　　她又冲着远处的伊拉克人哭喊：“我不想这样，我也不想这样！我的父亲被他们打死了，哥哥又死在了集中营，家里只剩下多病的妈妈。我总得给妈妈弄口饭吃，总得给她买些药啊！我一个十四岁的女孩子，没读过书，没上过学，我能干什么，我能干什么？”女孩撕心裂肺地哭喊：“可你们不一样呀，你们是男人，你们有钱有势，你们有力气，有文化，你们为什么不把这些该死的美国猪赶走？为什么不救救你们的姐妹？为什么呀······”
　　伊拉克人们立刻象老鼠一样地消失了。女少尉也带着大兵们走了。水芙蓉动了恻隐之心，她取出一千第纳尔，送到女孩的面前，用阿拉伯语说：“拿着吧，给你妈妈治病。”
　　女孩厌恶地说：“不，我不要，我不要日本人的钱，我不要你们的可怜！”
　　“我们是中国人，”水芙蓉耐心地解释：“我没有可怜你，我是在帮助你。你很坚强，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会过上好日子的。”她的眼睛里噙满了泪花。
　　“呜——”女孩痛哭。
　　夏阳和水芙蓉继续赶路，两人都不言语。走进居民区，道路狭窄，路灯昏暗，水芙蓉有些害怕，靠在夏阳身边。
　　突然，叭叭两声，两块石头飞来，打在他们的后背。两人回头，只见后面十几米的地方有一群小孩，他们边跳边叫：“日本鬼子！滚回去！日本鬼子！滚回去！”
　　“我们不是日本人！我们是中国人！”水芙蓉用阿语大声解释，孩子们愣住了。水芙蓉走到孩子们身边说：“中国人是朋友，中国不派兵来杀人。”她又取出一些零钱，分给孩子们：“以后不要再丢石头了，好吗？”
　　“嗷，嗷！嗷，嗷！”孩子们兴奋地欢呼跳跃，一哄而散。
　　“怎么回事？”夏阳问水芙蓉。
　　“又把我们当成日本人了。”水芙蓉沮丧地说。
　　回到旅店以后，两人坐在房间里商量：“我们总是替日本人挨打、挨骂、挨石头，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说不定哪天飞来的就不是石头，而是步枪子弹了。”
　　“要不，我们再去买防弹大衣和钢盔。”夏阳说。
　　“哎呀，又热又累，还难看得要命。”水芙蓉转了转眼珠，灵机一动：“哎，有了！”她从旅行包里翻出两面小国旗，那是去年国庆节时买的。她用国旗遮住乳房，说：“我把国旗缝在T恤衫上，咱们穿上T恤衫，别人远远一看，就知道咱们是中国人了。”
　　“好是好，”夏阳说：“可我们只有两面国旗，缝在后面的话前面的人看不见，缝在前面的话后面的人看不见，还是不行。”
　　“这样，我的国旗缝在前胸，你的缝在后背，大多数时间咱们都在一起并行，这样前面后面的人都能看见了。”
　　水芙蓉找出针和线，很快就缝了两件国旗T恤衫。两人穿上一看，火红的旗子上缀着金黄的五角星，挺鲜艳的。
　　第二天，按照计划应该去参观乌尔古城遗迹。看见他们穿的国旗T恤，阿里和阿布羡慕不已。
　　“什么时候，如果我们能够穿绘有伊拉克国旗的衣服就好了。”他们说。
　　乌尔在巴格达东南方向。丰田车出了市区，经过美军检查站的检查，沿高速公路向乌尔驶去。
　　相对于四十四万平方公里的土地面积，三千万人口的伊拉克算得上地广人稀。高速公路上车辆稀少，阿布把车子开得飞快。夏阳和水芙蓉吹着风，欣赏着美丽的沙漠风景和优扬的阿拉伯音乐，感觉自己很象阿拉伯人。
　　前方的停车带上泊着一辆皇冠，一个人趴在车上修车，还有一个人站在车旁打手势。阿布停下车，把头探出车窗喊道：“喂！什么事儿？”
　　打手势的人走过来，他大脸盘，仁丹胡，身材矮胖，在大热天仍然穿着笔挺的西服。夏阳和水芙蓉立刻猜到，这是个日本人。
　　“嗨！”仁丹胡对阿布说：“我的车子坏了，司机正在修。我有重要的事情，不能耽误，请你把我送到巴士拉。”
　　“你是中国人吗？”
　　“不，我是日本人，我叫山本，请多关照。”
　　“你有什么事儿？”阿布象美军一样盘问。
　　“今天有一笔重要的货物抵达巴士拉，我必须去接。大客车先出发，我的皇冠本来能赶上客车的，没想到出了一点毛病，到现在还没修好。你一定要把我按时送到达巴士拉。”山本向阿布下命令。
　　“你还有一辆客车啊，那你可以让它回来接你嘛。”
　　“不可以！”山本的手用力向下一劈：“那样就更耽误时间了！我们日本人不象你们阿拉伯人，我们从来都不能迟到！”
　　“好吧好吧。”阿布勉为其难地说：“不过我的车可不是白坐的。”
　　山本坐在副驾驶的位子上。从皇冠旁边经过时，山本大声训斥修车的伊拉克司机：“蠢货！赶快把车修好！到巴士拉接我回来！再不好好干，我就解雇你！”
　　山本回过头，发现了夏阳和水芙蓉：“你们是······中国人？”
　　“对！你好！”见到黄种人，水芙蓉热情地说：“我们来伊拉克旅游，今天要去乌尔古城。”
　　“嗯。”山本点点头：“伊拉克有许多文物古迹，我们日本人也很喜欢。不过我们日本人同样注重来伊拉克投资，发展伊拉克人民的经济。日本人富有进取精神，努力开拓海外市场，不象中国人，随遇而安，鼠目寸光，仅仅依靠本国的市场，只敢在国内投资。”
　　夏阳立刻反驳：“据我所知，中国在美国、欧洲、俄国都有投资，在伊拉克还有大量的中国商品。这不能说是鼠目寸光吧？”
　　“哼！”山本轻蔑地说：“你们的商品，还是我们日本人贩来的呢！在伊拉克，除了中国大使和你们两个以外，我还从没见过别的中国人！你们不敢来伊拉克，这是事实，何必否认呢？”
　　“这······”夏阳和水芙蓉感到很尴尬，因为他们自己也没见过别的中国人。
　　山本拍打着座位扶手，摇头晃脑地说：“不过呢，你们也不必太自卑。这个世界上有好多人连中国人都不如。比如阿拉伯人，比如伊拉克人。他们又馋又懒，愚蠢无知，不可救药······”
　　“闭上你的臭嘴！”阿布突然冲着山本大吼：“你这头日本猪！再敢胡说八道，我就把你推下车去！”
　　山本马上不说了，转而用日语低声地咕哝。
　　水芙蓉试图化解车厢内沉闷的僵局，她问山本：“哎，刚才你不是说要到巴士拉接货吗？接的什么货，还要用大客车？”
　　山本来了精神：“在伊拉克驻扎的联军士兵有十万人之众，多是欲望强烈的年轻男子。他们常年远离家乡，远离亲人，远离女人，必然会空虚寂寞，士气低落。我正是看准了这个商机，在巴格达开了一间樱花夜总会，为联军提供安全可靠的全方位的性服务，让他们享受家庭和女人的温馨。”
　　他得意地说道：“夜总会开门以来，夜夜爆满，供不应求，深受联军官兵的欢迎。所以，我打算加大投资，扩大规模。针对联军士兵国籍不同、口味不同的需求，我不仅招收伊拉克本地女孩，还从世界各地招收不同肤色的女孩。今天我要接的这批货物，就是来自于日本、韩国、东南亚、非洲、东欧的五十个女孩。对了，还有一个中国妞。”
　　“你！”夏阳怒不可遏：“你是个人贩子！你组织卖淫嫖娼！你这种人应该去蹲监狱！”
　　“哈哈哈哈！”山本咧嘴大笑，仁丹胡一抖一抖，象一只苍蝇：“年轻的中国人！你要明白，做生意就是要满足别人的需求！我为联军提供漂亮的女人和优质的服务，他们怎么会送我去监狱呢？正相反，他们将我奉为上宾，对我的生意格外关照呢！”
　
　

第六章 救命像章
　
　　公路前方又出现一个检查站，检查站旁耸立着一座碉堡，停放着一辆坦克。这儿既无城镇又无村庄，四周一片荒漠，美军之所以在这儿修建据点，是为了控制公路，遏制游击队的机动。
　　公路上除了丰田出租车外，只有一辆大巴，它正停在红线前面，接受检查。
　　阿布停下车，指着大巴问山本：“喂！那是你的车吗？如果是的话就赶快滚，我讨厌你！”
　　“嘿嘿，可惜不是。恐怕你还要把我送到巴士拉。”山本陪着笑说。
　　从大巴里下来二三十个头裹白布、身穿白袍的年轻人，有男有女，眉清目秀，看来是伊斯兰大学生。他们乖乖地站在红线前，准备接受强力探测器的检查。
　　“探测器坏了！探测器坏了！”美军通过喇叭喊道。
　　“探测器怎么会坏了？”“那可怎么办？”大学生们惊讶地说。一个学生问：“探测器的指示灯不是还在亮着吗？”
　　“坏了就是坏了！”美军喊道：“你们分成男女两队，脱光衣服检查！”
　　“啊！？不行！不行！我们不能脱衣服检查！”大学生们抗议。
　　“如果不检查，就不能通过！”美军威胁道：“赶快！男人到大巴后面！女人脱衣服！接受检查！”
　　男学生们被迫走到大巴后面，女学生们开始除掉长袍，露出五颜六色的乳罩和内裤。
　　“脱！继续脱！”美军恶狠狠地喊道：“我们要看清楚，你们是不是在内衣里藏了炸弹！”
　　女学生们一个个低着头，一动不动。男学生们在车后面大喊：“不能脱！不能脱！”美军也不停地喊：“脱吧，脱吧，脱了就放你们过去！”
　　女学生们在烈日下烤了三分钟，终于忍不住了，相继摘掉乳罩，褪下内裤。一片白花花的肉体反射着强烈的阳光，格外刺眼。
　　“嗯，很好。”美军躲在掩体里，津津有味地欣赏：“奶子小了点儿，不过这毕竟是真的。现在，向右转！嗯，好，好，线条很好。现在，向右转！哇！”美军的眼珠子都瞪了出来：“这背，这腰，这臀部！哇！太妙了！”
　　“向右转！向右转！向右转······”美军流下了哈拉子。
　　女学生们一个个又羞又恨，眼泪汪汪，被折腾了十分钟，才被允许穿上衣服。
　　“现在，女人到车后面去，男人过来接受检查！”美军们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和快感。
　　男学生们排在红线前，其中一个愤恨难忍，冲着美军叫骂：“你们这些乌龟王八蛋！为什么要侮辱我们的姐妹！老子不怕你们！你们出来呀，你们出来！”
　　美军果然出来了，他们抡起枪托打在那个男生的头上，男生的头流血了，他用手捂住伤口，继续叫骂。一下，两下，沉重的枪托砸在他的头上、手上、后背、前胸，他终于支撑不住，到在地上。
　　其他学生见状，惊呼着要冲上来。“后退！后退！不然就开枪了！”几名美军端起机枪，站成一排，挡住学生。他们的同伴继续用枪托殴打那个男生，用皮靴踩踏他的肚皮和胸口。男生在他们脚下滚来滚去，最后不动了。
　　学生们尖叫着、痛哭着抬起男生，回到大巴里。大巴飞快地开走了，公路上只剩下几个若无其事的大兵，还有一滩殷红的鲜血。
　　除了山本，出租车里的每个人都惊得浑身哆嗦。美国大兵似乎心情特别好，没进掩体，向他们招手：“过来，接受检查！”
　　出租车开到美军旁边，山本下车，掏出一本特别通行证，深深地鞠躬，将证件高举过头，说道：“请多关照！”
　　美军看了一眼证件，挥挥手说：“走吧走吧！”
　　出租车驶离检查站，山本开导车里的人：“美军也是人，只要你们尊重他们，服从他们，必要时给他们一点好处，他们就不会难为你们的。”
　　“可是，他们在侮辱我的姐妹！他们在殴打我的兄弟！”阿布气得要哭，把喇叭揿得震天响，“我刚才应该开车压死他们，我真没用！我真没用！”他用力地捶打驾驶面板。
　　“你可千万别想不开，不然你的一家老小，还有我们三个，都玩完了。”山本急忙制止。
　　又行了几十公里，公路前面横着一段路障。阿布停车，下去推路障，夏阳跟他一起推。忽然，从两边的沙丘后面冒出十几个人，呼啸着跑过来，翻过隔离网，将他们团团围住。这些人头戴黑色尼龙头套，只露出两只眼睛。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有长袖短袖，也有袍子。他们有的端着老式AK步枪，有的扛着火箭发射器，还有的手里握着明晃晃的阿拉伯弯刀。
　　山本叫苦不迭：“糟了！糟了糟了！遇到游击队了！”
　　几个人冲着车厢里挥了挥枪，山本和水芙蓉只得下车。四个人被围在中间，一个腰间别着手枪的大个子首领走上前，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长官，听我说，他们是好人。”阿布向他解释。
　　“滚到一边去！你这个背叛真主的狗腿子！”首领一把扯下阿布胸前的十字架，掷在地下。首领先审问夏阳：“你说！你是不是日本人！”
　　夏阳把后背给他看：“看清楚点！这是中国国旗！我们是中国人！中国人是阿拉伯人的朋友，难道你们就这样对待朋友吗？”
　　“嗯？”首领不认识中国国旗。一个军师走上前，仔细端详片刻，说：“对，这就是中国的五星红旗。”
　　“那么，你真的是中国人了？好，你可以活命。”首领又走到水芙蓉面前，看到她胸口的国旗，点头说：“嗯，你也是中国人。好。”
　　首领刚要走，突然把脸凑到水芙蓉脸边，凶狠地说道：“不对!你别是假的吧！”
　　“哎哟，长官，我真的是中国人。”
　　“除了国旗，你还有什么证据！快说！”周围的游击队员们挥舞刀枪，跟着起哄：“快说，快说！”
　　水芙蓉摸摸裤兜，掏出钱包，想找出一张人民币，钱包里却只有美元和第纳尔。她看见一只缔造者像章，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水芙蓉举起像章，在首领和游击队员们的眼前晃了一圈：“喂，你们都看看清楚，这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缔造者的像章，他能证明我是中国人！”
　　“缔造者？缔造者是谁？”
　　“就是毛泽东！”水芙蓉大声说道：“毛泽东赶走了日本鬼子，打败了美国鬼子，毛泽东是中国的萨拉赫丁！”
　　军师仔细一看，说：“这真是毛泽东！”
　　“嗷，嗷！”游击队员们一个个高举刀枪，欢呼雀跃：“萨拉赫丁！毛泽东！萨拉赫丁！毛泽东！”
　　首领把大手放在水芙蓉的肩膀上，满意地说：“很好！你是中国人！很好！”
　　首领最后走到山本面前，严厉地训斥：“你身上没有中国国旗，你一定是日本人吧！看你那副丑恶的嘴脸，就象是日本人！”他回身对队员们说道：“弟兄们，本来应该把这个日本人押回去喂狗，可现在时间不多了，咱们就在这儿把他献给真主安拉吧！”
　　“嗷，嗷！嗷，嗷！”队员们更加兴高采烈地欢呼。两名队员拉开山本的胳膊，一个胖子提着尖刀走上前，眼里露出贪婪的目光。他扯开山本的西服和衬衫，露出白白的肚皮，左手轻轻拍了两下，右手握着尖刀，慢慢抵近心窝。
　　山本呼吸急促，双目圆睁，冷汗直流。他盯着闪着寒光的刀尖，声嘶力竭地吼道：“不！我不是日本人！！我是中国人！！！”
　　“等等！”首领把胖子推到一边，质问山本：“你说什么？”
　　“我说，我是中国人！我是个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你们不能杀我！”
　　“那你有什么证据？”
　　“他们，”山本看着夏阳和水芙蓉：“他们可以为我作证！”凭直觉，他感到这两个中国人不会见死不救，况且他也只能靠他们了。
　　水芙蓉给了夏阳一个眼神，夏阳明白，是让他替山本说好话。夏阳虽然恨山本贩卖人口，逼良为娼，但毕竟罪不致死。于是他对首领说：“长官，他确实是个中国人，因为穿了西装，就不方便缝国旗了。您就放了他吧。”
　　“嗯。”首领点点头，正要放掉山本，军师突然说话了：“且慢！中国人向来仁慈善良，自己不杀人，也不忍心看别人杀人。我想，肯定是这两个中国人有意要救这个日本人吧！”
　　“没有啊！”夏阳急忙申辩。
　　“你不要说了！”首领制止他，重新审问山本：“你是不是中国人，要你自己证明！”
　　“我，我······”山本的眼珠子迅速地旋转，然后停住：“能！我能证明！我会背毛主席语录！”
　　包括夏阳和水芙蓉在内的所有人都一愣：他真的会背吗？
　　山本的嘴里居然真的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了汉语：“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首领模仿他的发音：“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山本看到了一线生机：“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日本，这些帝国主义国家看起来强大得象老虎，但其实是纸糊的。只要你们勇敢地跟他们斗争，就能赶走他们。”
　　“他说得对吗？”首领问夏阳。
　　“对。”这回夏阳倒没说谎。
　　首领又问军师，军师激动地说：“这确实是毛主席语录！”
　　“嗷，嗷！嗷，嗷！”游击队员们振臂高呼：“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帝，国，主，义，都，是，纸，老，虎！”
　　首领亲自给山本合上衣服：“让你受惊了！”他对这三个“中国人”说：“你们都是阿拉伯人的朋友，阿拉伯人欢迎你们来伊拉克！现在，你们可以走了！”
　　夏阳看见，阿布已经被反剪双手捆了起来，急忙对首领说：“你们也要把他放了！他是个好人！”
　　“这是我们伊拉克人自己的事，”首领恶狠狠地说：“他背叛真主，投降耶稣，应该得到叛徒应有的下场！”
　　“你们不能这样！”夏阳搜肠刮肚地查找毛主席语录：“毛主席说过，反对帝国主义，反对侵略者，要建立广泛的人民战线，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阿布虽然改信基督，但他与你们一样痛恨侵略者。你们应该抛弃宗教偏见，不管是伊斯兰也好，基督徒也好，联合起来力量才能强大，才能战胜帝国主义侵略者！”
　　“他说得对啊！”军师帮助夏阳劝谏首领。
　　“好吧！”首领大手一挥：“把他们统统放了！”
　　四个人互相搀扶着钻进车里，再向窗外望去，游击队已经不见了。
　　阿布揉了三分钟被勒红的手臂，然后才开车。阿布和山本对夏阳和水芙蓉千恩万谢。
　　在车厢里不能鞠躬，山本回过身，对他们不住地点头：“多谢二位关照！多谢！多谢！多谢！多谢······”
　　“行了吧。”水芙蓉用手指点住山本的脑门：“只是，你不能再招收中国女孩来卖身。”
　　“一定，一定！我见到那个女孩后，马上买机票把她送回去。”山本说：“我还不知道二位尊姓大名。”
　　“我叫水芙蓉，他叫欧阳夏阳。”
　　“水小姐，欧阳君，嗯，好，好。”山本的眼珠子不停地在水芙蓉身上转。
　　水芙蓉没好气地说：“喂，你看够了没有？你要看到什么时候！”
　　“哦，对不起，对不起。水小姐误会了。请问水小姐，你还有国旗吗？”
　　“没有！”
　　“嗯，好，好。还有像章吗？”
　　“没有！”
　　“嗯，好，好。”山本摸了摸仁丹胡，又问：“那我可以看一下水小姐的像章吗？”
　　水芙蓉从钱包里取出像章，递给他。
　　山本把像章放在手里翻来覆去看了半天，不住地说：“嗯，好，好。嗯，好，好······”
　　夏阳不耐烦地说：“你如果喜欢的话，送给你得了。”
　　山本立刻笑逐颜开：“啊，多谢，多谢！不过，我不能白要你们的东西。”他掏出钱夹子，点出几张美元，说：“我身上没多带钞票，只有五百美元，请你们不要嫌少！”
　　“哎哎哎！”水芙蓉瞪夏阳：“我的东西，你凭什么把它卖了？”
　　“我的姑奶奶，”夏阳哄她说：“我不是还有一个吗？把它给你不就行了嘛！”他用手推开山本的钞票：“这是我们花十块钱买的，还不到两美元。你留着作个纪念吧。”
　　“多谢，多谢！”山本把钞票塞进钱包，又取出两张名片，给他们一人一张：“我得到了你们的关照，如果有事需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尽力！”
　　到达乌尔时，已经是中午了。山本请客，四个人吃了一顿饭，然后阿布送山本去巴士拉，夏阳和水芙蓉参观古迹。
　　乌尔古城是人类最早的文明——苏美尔文明的都城。苏美尔人来自于两河流域上游的山峦密林。在公元前3500年，他们来到干旱荒芜的下游地区——美索不达米亚平原，成功地适应了新的环境，发明了灌溉和种植，从以采摘打猎为生的新石器部落进化为以耕种为生的农业文明。
　　除了开垦农田和兴修水利以外，苏美尔人还发明了犁、风车、炼铜术和车轮。技术的进步导致了社会的变革，于是有了贫富分化，有了阶级。剩余食品的不断增多，使一部分人可以脱离农业生产，于是出现了祭司、士兵和官吏。部落首领变为国王，他们通过掌握武力、通过建筑城墙来推行自己的统治，于是出现了城市。
　　苏美尔人在文化方面也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他们发明了最早的文字——楔形文字。他们用削成三角尖头的芦苇杆当笔，将楔形文字刻写在泥版上，然后将泥版烘干，以便于保存。他们发展了最早的计时、计量、测量距离和面积的各种方法，并开始观测天体的运行。
　　之所以说苏美尔文明是人类最早的文明，是因为：它出现于公元前350O年前后，而埃及文明出现于公元前3000年，印度河流域的文明出现于公元前2500年，中国黄河流域的文明出现于公元前2500年，美洲文明出现于公元前500年。
　　一般认为，埃及文明和印度河流域文明是在苏美尔文明的促进下发展起来的，美洲文明是在中国文明促进下发展的。至于说中国文明，它究竟是土生土长的，还是在苏美尔文明的间接影响下发展起来的？这是一桩历史疑案，至今没有确切的答案。
　　乌尔古城建于公元前3500年，被历史学家公认为人类最早的城市。作为苏美尔文明的都城，乌尔有四五千年前的王室陵墓、城墙、坚固的房屋、寺院等等遗址。乌尔甚至还是《圣经》中的先知亚伯拉罕的出生地。
　　如今，乌尔古城的充满想像力的奇异寺庙和金字神塔，都已被彻底炸毁。王室陵墓的地上赫然躺着四个巨大的弹坑，墙上留有四百多个弹孔，这些都是海湾战争中美军飞机的杰作。美国人显然并不因为这里曾经诞生了自己每日念诵的圣人，而对它格外开恩。
　　晚上，夏阳和水芙蓉回到旅店，阿里正与一个客人谈话。看到他们回来，客人便起身告辞。
　　夏阳对阿里说：“如果他是来住店的，你完全可以收下他，我们不会介意的。”
　　“他不是来住店的。”阿里改变话题：“今天玩得愉快吗？”
　　“哇，太美了。”水芙蓉摆动双臂，煽情地说道：“蓝天，黄沙，古迹，所有的一切都很美。”
　　“不过也有些不好的东西。”夏阳提到了脱衣检查和王陵弹坑。
　　“他们迟早会遭到真主的惩罚。”阿里冷冷地说道。
　　水芙蓉提出异议：“可是，我听说，以前伊拉克人把飞机和导弹放置在古迹周围，这才迫使美军轰炸古迹。”
　　“这是诡辩，这是强盗逻辑！”阿里激动地说：“文物是伊拉克的，飞机也是伊拉克的，不管我们怎么放置，都是我们自己的事！1991年以前，萨达姆采取严厉的法律保护文物和遗址，全国没有一件盗窃和破坏文物的现象。1991年以后，美国人轰炸文物，然后指责伊拉克不爱护文物！美国人轰炸医院，封锁药品，然后指责伊拉克医疗条件差！美国人屠杀平民，然后指责伊拉克没有人权！美国人挑起暴乱，然后指责伊拉克治安恶化！美国人掠夺石油，然后指责伊拉克生活水平下降！最后，美国人干脆派兵占领整个伊拉克，却还要向我们收取保护费！真主不会宽恕这帮强盗的，不会！”
　　夏阳和水芙蓉上床以后，一边看电视一边纵情欢娱。
　　“······沙漠豺狼行动已经进行到第八天。以美国为首的联军部队行动迅速、目标准确，取得了辉煌的战果。联军打死打伤三百多名萨拉赫丁以及伊斯兰圣战组织成员，俘虏五百多名，捣毁了数个据点。从明天开始，沙漠豺狼行动将进入第二阶段，重点打击巴格达以北提克里特地区的恐怖分子游击队。指挥这次行动的美军司令声称，沙漠豺狼行动是今年在伊拉克展开的最大规模的军事行动，集中了海军陆战队两个师、两个航空联队以及英国、澳大利亚、日本共计六万五千人的兵力。行动分三个阶段，将彻底剿除躲藏在伊拉克的恐怖分子······”
　　“不许收容恐怖分子！不许藏匿恐怖分子！不许向恐怖分子提供食物和药品······”伴随着管理者震耳欲聋的训话，夏阳、水芙蓉和阿布又开始了新的征途。
　　按照计划，今天应该前往北部城市摩苏尔。摩苏尔城内有许多古迹和博物馆，城市北郊有著名的尼尼微古城遗迹。
　　今天，巴格达通往摩苏尔的高速公路特别拥挤，民用车辆只能在边上的一个行车道上行驶，中间的两个行车道都被军车占据了。坦克、装甲车、突击车、运输车、指挥车、工程车、维修车、野战救护车、野战炊事车都被涂成黄沙的颜色，一边发出嘈杂的轰鸣声，一边喷着呛人的尾气，一边蜿蜒前进。头顶上攻击直升机、旋翼战斗机、喷气战斗机象蝗虫群一样席卷而过。
　　丰田出租车就象胆小的老鼠，时走时停。
　　水芙蓉开始抱怨：“哎哟，这得走到什么时候呀！”
　　“三天两头都能遇上军事行动，我们已经习惯了。”阿布把手放在车窗上。
　　“军车和民车一起行驶，这样能好吗？”夏阳提出疑问。
　　“不这样又能怎样？”阿布摊开双手：“如果禁止民车通行的话，我们这些个体户倒无所谓，只怕美国日本的跨国公司不干了。再说，混合行驶对军车也有好处，他们让民车开道，就不用扫雷了。”
　　忽然，前方传来“轰”的一声巨响，不但民车停了，军车也全部趴窝了。接着“哒哒哒，哒哒哒”，架在坦克装甲车上的重机枪向两边沙丘疯狂扫射，攻击直升机在空中悬停，发射出一枚枚拖着白烟的空对地导弹，将沙丘掀起十几米高。
　　三个人探出头向前望去，只见前方升起滚滚黑烟，好像是车队遭到伏击了。阿布下车，走到前面的一辆大巴旁边，问司机：“怎么回事？是不是游击队发射火箭了？”
　　“没有！”大巴司机坐得高，看得清楚一些：“好像是踩地雷了。”
　　“不是有民车开路吗？”
　　“遥控地雷呀！”
　　走来一名维持秩序的女美军，冲着阿布挥舞枪口：“回到车里去！不许下车！不许探头！”
　　阿布慌忙钻回车里。女美军经过每一辆车时，还用一个探测器对着汽车和地面扫描。
　　“这不是那个女少尉吗？”夏阳说，他对这个红褐色皮肤的女军官有印象。
　　“真的哎，”水芙蓉顽皮地问夏阳：“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美军不愧装备先进，五分钟以后，飞来一架救护直升机，将几名死伤人员运走了。然后又飞来一架巨大的起重直升机，将焦黑的军车残骸吊起，放在高速公路外边。一共有三辆军车，全部化为烂铁，足见地雷威力之大。在起吊的时候，一辆军车在空中散架了，炙热的钢铁碎片落下来，又砸伤了两名美军和一辆民车。
　　足足等了三十分钟，道路才清理干净，庞大沉重的军车与矮小纤弱的民车重新开始蠕动。此时，公路两边无辜的沙丘已经被炸成大坑了。
　　经过提克里特时，这儿已经闹翻天了。天上是黑压压的攻击直升机和旋翼战斗机，地面上每隔五十米就有一辆坦克或者装甲车，房屋、街道、空地甚至废墟，到处都在爆炸。荷枪实弹的美军大呼小叫，押着伊拉克人在一块平地集中，如果有人跑动，马上开枪射击。远处的山谷上空，同样盘旋着战斗机，同样回响着枪炮声。偶尔有一两架飞机不知是遭到袭击还是出现故障，斜着身子坠落在地面，在这宏大的交响乐中增添一声巨响。
　　“哇，太可怕了！我们赶快离开这里！”水芙蓉闭上眼睛，捂着耳朵，惊慌地催促阿布。
　　“美军今天战绩不错，”夏阳评论道：“抓了这么多恐怖分子。”
　　“哼！”阿布不屑地说：“恐怖分子早不知躲到哪儿去了！美国佬只不过是抓些跑不动的老百姓，凑个数而已。”
　　经过严格的安全检查，丰田车驶出了提克里特地区。对面的车道上源源不断地开来军车，不过同行的方向就没有军车了。丰田车终于可以开足马力狂奔。
　　摩苏尔是伊拉克北部尼尼微省的省会，尼尼微省离土耳其比较近。进入尼尼微省时，又要进行安全检查。奇怪的是，这次执行安全检查的不是高大白皙的美国大兵，而是身材粗短、满脸黑胡子的土耳其士兵。
　　“这是为什么？”夏阳问阿布。
　　“土耳其协助美军占领伊拉克有功，而且美国兵力又不足，所以就让土耳其人控制邻近的杜胡克省和尼尼微省。”阿布气愤地说：“以前，土耳其人与阿拉伯人同样信奉伊斯兰，相互之间以兄弟相称，现如今却心甘情愿地做美国人的狗腿子，共同欺压伊拉克人。”
　　到达摩苏尔，已经是下午了。古城摩苏尔的博物馆藏品丰富而珍贵，其中包括公元前几个世纪的雕塑、牌匾和其他手工制品等。北郊有尼尼微古城遗址。尼尼微是第二亚述帝国的都城。第一亚述帝国开始于公元前1500年，大致相当于中国的商朝；第二亚述帝国开始于公元前1100年，大致相当于中国的周朝。
　　铁制武器、训练有素的军队、有效的官僚机构和架置在车轮上的铁制的破城槌，使亚述人能稳步地扩展他们的统治。到公元前七世纪，第二亚述帝国以尼尼微为首都，囊括了整个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伊朗高原的部分地区、小亚细亚、叙利亚、巴勒斯坦和向南远至底比斯的埃及。但是，帝国的过分扩张和被征服民族的无法平息的敌意最终导致灾难性的结果。公元前612年，梅德人和加勒底人结成联盟，与北面的西徐亚游牧民一道，摧毁尼尼微，永远结束了亚述人在历史上所起的作用。
　　亚述人自觉地把自己看作是苏美尔人和巴比伦人的古代文化的保护者。这是他们为自己选派的角色，也是他们引以为自豪的角色。有关美索不达米亚过去的重要遗产，通过数千片楔形文泥版保今下来，受到人们的尊敬。亚述人在艺术方面有杰出的成就，他们的艺术在某种程度上继续了先前美索不达米亚的形式和传统。虽然亚述人石块的来源极为丰富，但他们的建筑物，包括神庙，大多是仿效较早的美索不达米亚的建筑物，用砖块砌成。
　　与乌尔古城一样，摩苏尔的博物馆和尼尼微古城也在战争中和战争带来的动乱中损失了大量文物。
　　在回去的路上，几乎没再看见军车，看来数千辆军车要在提克里特逗留一段时间。
　　出租车的收音机里播放新闻：“······美国、英国、澳大利亚、日本四国政府派出文化代表，组成考察团，于今日抵达巴格达。考察团将对伊拉克各地博物馆的文物保护情况进行为期十四天的考察，并提出文物保护和修缮的计划······”
　　“太好了！”水芙蓉欢喜地说：“终于有人要保护和修复这些珍贵的文物了！”
　　“······沙漠豺狼行动进展顺利。在今天的行动中，海军陆战队第一师、第三师及其配属航空联队在提克里特完成铁壁合围，萨拉赫丁已成瓮中之鳖。英勇的美军战士打死打伤一百多人，俘虏三百多人。美军遇到轻微的抵抗，有三人死亡，十人受伤。今后几天，美军士兵将彻底铲除邪恶的萨拉赫丁恐怖组织······”
　　水芙蓉不解地说：“美国人怎么这么傻，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说出来，这不是帮了那些游击队吗？”
　　“这样才能起到震慑的作用，”阿布回答：“而且还能鼓舞美军的士气和美国人民的信心。”
　　回到旅店门口，已经是深更半夜了。铁门紧闭着，夏阳用力地拍打铁门，却没人应声。
　　“咱们回来得太晚了，阿里不给咱们开门了。”水芙蓉沮丧地说。
　　一个人象幽灵一样地飘过来，他头戴黑头巾，身披黑长袍，在黑夜里几乎看不见，吓了夏阳和水芙蓉一跳。
　　“别害怕，是我。”黑衣人低声说，原来是阿里。
　　阿里打开门，先让他们进去，自己向左右张望两眼，才关上门。
　　“你们怎么现在才回来？”阿里问道。
　　“今天公路上全是装甲车，堵了一上午。”夏阳反问：“你怎么回来得也这么晚？”
　　“我去拜访一位朋友了。”
　　第二天早晨，两人吃完早饭，向阿里打招呼，然后就出门了。
　　两人站在门口等车。小巷里的气氛与往常有些不同，居民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有人手里还拿着一张纸。夏阳低头一看，附近的墙角飘落着一张纸，他弯腰捡起来，水芙蓉也好奇地凑过来看。
　　这是一张象报纸但又不是报纸的东西，有报头，有文字，有图片，黑白两色，是在普通纸上复印的。
　　文字用英阿两种语言写成。报头是《伊拉克解放报》，绘着伊拉克国旗。正面的文章标题是《美军在巴格达以北遭到伊拉克游击队伏击，美军在提克里特伤亡惨重》。文章说：“昨天，在巴格达通往提克里特的高速公路上，美国侵略者遭到预先埋设的地雷的袭击，两辆装甲车、一辆运输车被炸毁，四名美军士兵死亡，八名美军士兵受伤。美军车队因此迟滞了三十分钟。在提克里特，萨拉赫丁战士英勇地抵抗敌人的进攻，击落四架直升机、一架旋翼战斗机，击毁两辆坦克、五辆装甲车、三辆突击车，至少打死三十名美军士兵。萨拉赫丁战士必将粉碎敌人的阴谋！”文章附有一张照片，是堆在高速公路路边的装甲车残骸。
　　“萨拉赫丁的报纸！”水芙蓉和夏阳互相看着对方，眼睛里既有担心，又有兴奋。
　　夏阳把报纸翻过来，背面的文章标题是《萨拉赫丁与伊斯兰圣战组织联合行动，拔除美军检查站》。文章说：“在美军集中全力围剿提克里特的时候，一部分萨拉赫丁战士跳出包围圈，与伊斯兰圣战组织联合作战，袭击了巴格达东南方向的一处美军检查站。萨拉赫丁敢死队员驾驶装有炸弹的汽车撞向美军掩体，伊斯兰游击队则利用火箭发射器、迫击炮向碉堡和坦克发动猛烈攻击。这次战斗打死十二名美军士兵，摧毁了检查站、碉堡和坦克，缴获了四挺机枪、四把激光枪、弹药若干。四名游击队员在行动中牺牲，其余队员在美军飞机到来前安全撤离现场。伊拉克人民团结起来，一定能战胜帝国主义侵略者！”
　　文章附有两张照片，第一张是受袭后的检查站外景，检查站炸得七零八落，公路上散落着水泥碎片、钢盔和肉块；停在旁边的坦克炮塔被击穿，盖子飞了出去；碉堡塌了半截。
　　“好像就是前天我们经过的那个检查站！”夏阳说。
　　第二张照片是一具较为完整的美军尸体特写镜头，他的头上脸上布满了血和土，嘴巴微张，目光忧郁恐惧，失去了欣赏裸体女学生时的神采。
　　两人不由得感慨：“才过了一天，就变成这个样子！”
　　气势汹汹的吼声打断了两人的感慨：“······不许阅读恐怖分子的报纸！不许传播恐怖分子的报纸！不许藏匿恐怖分子的报纸！一旦发现，必将受到严厉的惩罚！······”
　　伊拉克人们突然将报纸丢在地上，惊慌失措地躲回家里。不知什么时候，巷子里闯进来两名美军巡逻兵，还没等夏阳和水芙蓉明白过来，他们已经冲到面前了。
　　“你们竟敢阅读恐怖分子的报纸！”巡逻兵大声呵斥：“你们被捕了！举起手来！”
　　“长官，我们是中国人，来伊拉克旅游，什么都不知道！”夏阳辩解。
　　“少废话！快走！”巡逻兵挥舞枪管。
　　水芙蓉急中生智，摸出两张十美元的钞票，举到巡逻兵面前：“长官，我们真的是无意的，你们行行好，放我们一马，我们再也不看了。”
　　巡逻兵一把抓过钞票，一人分一张，然后互相讨论：“他们不象是恐怖分子。”“就是，总统说美中要保持友好的关系。”
　　“你们走吧，下不为例！”巡逻兵招手放行。
　　夏阳和水芙蓉逃到巷口，阿布的出租车已经等在这儿了。“我看见巡逻兵进了巷子，所以就没敢进去。”阿布问：“你们没事吧？”
　　“没事。”两人钻进车子。
　　按照计划，今天要去伊拉克博物馆参观。在路上，阿布欲言又止：“你们知道吗，昨天······”
　　“昨天怎么了？”
　　“哎呀，我不能说。”
　　“你是不是想说，昨天美军的检查站······”
　　“对对对！别说了！”阿布急忙打断夏阳的话，“真解气呀，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驾驶一辆汽车，装上炸弹，撞向美军！”阿布腾出右手，向上扬起：“轰，轰，轰！哈哈哈哈！”
　　把他们送到博物馆，阿布便离开了。博物馆门前戒备森严，停着两辆装甲车，守卫着一队美军。
　　“不会吧，”水芙蓉惊奇地说：“伊拉克博物馆警卫如此严密，那怎么还会丢失文物呢？”
　　“今天好像有特殊活动。”夏阳说：“我记得前两天还没有这么多警卫呢。”
　　两人走到门前，立刻被美军拦住：“干什么的！”
　　“参观呀。”夏阳心想，我们来博物馆，难道要住店不成？
　　“今天考察团在博物馆里考察，不准任何伊拉克人进去参观！”这队美军的头儿说。
　　“哦。”夏阳明白了。他说：“长官，我们不是伊拉克人，我们是中国人呀。”
　　“中国人？唔，中国人······”头儿沉吟。
　　夏阳仿照水芙蓉，掏出一把美元，递给美军头儿：“长官，弟兄们这么热的天还要站岗放哨，挺不容易的。这些钱分给弟兄们买些冷饮喝吧。”
　　“不行不行！”头儿嘴上拒绝，手里却接下了钞票。他回头问别的士兵：“上头没说不让中国人进去参观吧？”
　　“没有！”异口同声的回答。
　　“那你们还不赶快进去？”
　　博物馆门厅里站着五个人，有傲慢肥胖的美国代表、富有绅士风度的英国代表、又高又瘦的澳大利亚代表和矮小精明的日本代表，还有一个伊拉克官员。
　　看见进来两个外国游客，伊拉克官员问道：“你们是来参观的吗？”
　　“对呀！我们是中国来的游客。”水芙蓉兴奋地说：“我认识您，您是伊拉克文物局局长，我看过您的论文。”
　　“是吗？我真是太高兴了。”局长喜上眉梢。他说：“今天我陪同代表团参观，由我亲自讲解。博物馆的讲解员提前下班了，你们也跟我们一起参观吧！”
　　“哇，真是太荣幸了！”水芙蓉掏出笔记本说：“局长先生，您先给我签个名吧！”
　　局长领着一行人开始参观。“这座博物馆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博物馆之一，我曾经在这里工作了二十年，当过十年的讲解员和十年的馆长。”局长自豪地说：“我熟悉这里的每一件文物，就象熟悉我的孩子一样，不，远远超过了我的孩子，因为我几乎把全部时间都花在博物馆里了。我热爱我们的文物，它们是伊拉克人的珍品，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凝聚了整个人类历史。”
　　局长领着大家参观博物馆的每一个陈列厅和回廊。博物馆的展品，按历史阶段分别被陈列在二十个大厅内。
　　第一厅和第二回廊是史前文明展厅。这两个展厅内放有属于早期人类所使用的物品和工具，时间距今十万年到一万年前，属于旧石器时代。在这两个厅内有一些最能表现古代伊拉克的村落特征的展品。这些文明的阶段通常被称为史前时代。
　　第三厅和第四回廊是苏美尔文明展厅。参观者可以在这两个展厅中看到，由伊拉克人和外国探险家从多个苏美尔人聚集城市出土的珍品。在这一阶段，文字的出现是伊拉克文明中最重要的发现。
　　第五厅和第六回廊是阿卡德、巴比伦和喀斯特文明展厅。在这两个地方的重要展品包括阿卡德萨贡青铜头像、雪花石浮雕和一个密封性能完好的容器。古巴比伦时期的文明特别以能反映当时历史、社会、文化和宗教信息的文件为标志；知识和文化在这一时期得到广泛传播，而巴比伦城市则成了最优秀的教育和文化中心。伊拉克文物理事会在巴格达附近的特勒哈玛尔发现了超过三千个这一时期的陶土碑，上面刻有与数学、文学、政府和法律相关的文字。
　　第七厅是古币展厅。这个展厅中展有多达一千六百个的珍贵古币。这些古币以年代顺序和出处摆放。
　　第八厅和第九展厅是教育区。这里是穆斯林文化和教育的区域。
　　第十厅是亚述雕塑品。这个展厅是伊拉克国家博物馆中最大的一个厅。这里放有巨大的雕像和雕塑，这些雕像和雕塑曾被放在伊拉克宫殿、豪尔萨巴德和尼姆罗德城市入口处的墙上、宫殿表面和庭院内。在这些展品中有著名的大型有翼公牛雕像和亚述王雕像。
　　第十一厅是季节性展厅。这个展厅有时被用来展出一些新发现的文物，这些新发现的文物在被博物馆进行永久性展出之前将在这里进行短暂的展出。
　　第十二厅是亚述人展品。这里所展出的物品，是从包括尼尼微在内的四个亚述人首都和其他地方所发现的亚述人的物品。
　　第十三厅是象牙展品。该展厅放有由英国探险家在尼姆罗德发现的象牙制品，这些优秀的象牙工艺品可以被分为三种风格，主要有亚述风格、腓尼基风格和埃及风格。
　　第十四厅是占星术物品。这个展厅中放有公元前1000年左右的物品和人工制品。这些展品中有卢里斯坦青铜器、珠宝、金器、银器以及其他不同物品。
　　第十五厅是石桌展厅。这个展厅位于亚述展厅和帕提亚展厅之间，放有一些三腿圆形石桌。这些石桌曾被用来供奉祭祀物品，是在豪尔萨巴德的神庙中发现的。
　　第十六厅是帕提亚文明展厅。这个展厅中放有来自巴比伦文明后期的物品。这个厅中的许多展品，特别是大型雕塑都是从哈特拉城获得。
　　第十七厅是萨珊王朝展厅。本展厅中放有萨珊王朝时期的文物。这个厅中有一些曾用来装饰宫殿的建筑装饰品。
　　第十八、十九、二十厅是阿拉伯伊斯兰文明展厅。在这三个伊斯兰展厅中展出了属于不同伊斯兰时期的文物。
　　走完长长的展厅和走廊，大家仿佛走过了漫长的人类历史。局长把他们带到休息室，取出饮料、香烟和零食招待他们。
　　“所有的文物都非常珍贵，非常有价值。”各国代表赞不绝口。
　　“局长先生，你谈一下文物的受损情况。”美国代表下令。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海湾战争中，”局长说道：“战火直接毁坏了一批文物。而且由于国际制裁，经济恶化，文物局缺乏资金，无力支付工资而不得不解雇许多警卫人员，以至偷盗者可以轻易地将几吨重的文物遗址运走。加之境内外走私集团的相互勾结，使得私自挖掘文化遗址的现象几近泛滥，大量文物不断破坏、流失。本世纪初的伊拉克战争中，又毁坏了一批文物。萨达姆垮台以后，国内陷于动乱之中，暴徒打破大门冲了进来，抢走、破坏了好多文物。”
　　美国代表皱了皱眉头：“后来呢？”
　　“由于美军的长期驻扎和伊拉克管委会的成立，”局长给美国人脸上贴金：“大规模哄抢文物的现象逐渐平息。但在村庄和山区，偷盗文物的现象仍然时有发生。本人希望四国政府或者民间组织能捐助十亿美元，用于本国文物部门修缮文物、加强管理、改造博物馆和追回流失文物。”局长得寸进尺：“如果能再增加五亿美元，就可以建设伊拉克网上虚拟博物馆，各国参观者可以在网上浏览文物。大多数国家已经建设了这套系统，伊拉克因为财政困难，所以······”
　　“口气不小。”美国代表吸一口烟：“依照伊拉克目前的混乱局势，恐怕投入再多的钱也没有用。”
　　“不不不，”局长讨好地说：“现在伊拉克总的局面是好的，当然了，这与联军的努力是分不开的。我保证，只要有十五亿美元投资，所有的文物都会焕然一新······”
　　美国代表打断他的话：“局长先生，我们有一个更好的主意，您不想听一听吗？”
　　“当然，当然要听。”局长洗耳恭听，夏阳和水芙蓉也在一旁好奇地支起耳朵。
　
　
　
　

第七章 四国代表
　
　　“多年以来，伊拉克政局一直动荡不安，暴徒遍地，恐怖行动时有发生。珍贵的文物放在这样一个环境中，是极其危险的。”美国代表看看旁边三位代表，他们都点头表示同意。“世界各国的学者和博物馆对此深表忧虑，唯恐发生针对伊拉克博物馆的恐怖活动，那样的话，人类最古老的文明将毁于一旦。”
　　局长由衷地感谢各位代表的关心。
　　“因此我们认为，”美国代表提高音量：“伊拉克的珍贵文物应该转移到更安全的地方存放！”
　　“转移？”局长的脸上失去了笑容：“为什么要转移？它们放在这儿挺安全的。”
　　“局长先生，刚才是你自己说的，伊拉克博物馆曾被暴徒洗劫一空。我们必须防止此类事情再次发生。”
　　“那是四十年以前，后来暴徒再也没进过博物馆的大门。”
　　“据我所知，今天仍然有形形色色的萨拉赫丁、伊斯兰圣战组织游击队在四处活动，他们随时都可能冲进来。”美国代表再次看看其他三位代表，他们再次点头。
　　“那么，这些文物转移到哪儿更安全呢？”局长向美国代表伸出两只手，似乎在寻求这个安全的存放地。
　　“美国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很适合存放这些文物。”美国代表吐一口烟圈。
　　“大英博物馆是全世界最大的博物馆。”英国代表挺直腰板。
　　“东京国立博物馆非常欢迎伊拉克的文物。”日本代表用力点头。
　　“澳大利亚博物馆设施先进，条件优越。”澳大利亚代表不甘落后。
　　局长张大嘴巴，愣了半晌才蹦出一句话：“你们要瓜分伊拉克的文物！”
　　美国代表微笑着摆摆手：“不要使用瓜分这个词，它会使人产生一些错误的联想。我们只是暂时帮助你们保存文物而已。”
　　“不！”局长站起来，愤怒地向下挥手：“伊拉克的文物不能交给你们！一件也不能！”
　　“局长先生，正如你自己所说的，”美国代表弹落烟灰：“这些文物是全人类的宝贵财富。人类的财富不能毁在你们手里。”
　　“这是我们祖先留下来的东西！”局长用双手按住自己的胸脯，激动地说道：“每一个伊拉克人都象珍视自己的生命一样爱护它们！它们不会受到一丝一毫的损伤！”
　　“可你刚才说的不是这样。”美国代表紧盯着局长的脸。
　　“我······那不是我们的错！那是你！你，你，还有你！”局长的手指用力地点着四个代表的脑门：“是你们毁坏了文物！是你们打烂了伊拉克！是你们夺走了石油！现在又要抢夺文物！”
　　美国代表若无其事地扬了一下眉毛，将香烟屁股摁在烟灰缸里：“局长先生，我们不能跟你浪费时间了。这件事情已经通知了驻伊美军司令部和伊拉克管委会，他们完全赞同我们的意见。我们会制订一份详细的计划，你只要照着办就是了。”
　　伊拉克文物局局长一屁股坐在沙发里，呆若木鸡。夏阳和水芙蓉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四国代表围坐在一张古典的圆桌前，取出纸、笔和笔记本电脑，开始讨论问题。
　　日本代表低声说：“咱们应该先把他们赶走，防止他们走漏风声。”
　　“不必担心。”美国代表傲慢地说：“中国人向来不爱管别人的闲事，如果他们走漏了什么消息的话，我们不承认就是了，总统都可以不承认。至于局长先生，”美国代表故意让他听见：“我想，他是不会打算在集中营里度过下半辈子吧！”
　　“我们开始吧！”英国代表已经有些急不可耐：“我建议，我们应该首先讨论文物的分配比例问题。”
　　各国代表一致同意。
　　“这个问题再简单不过了，应该按照各国控制的省份数目来分配。”美国代表一边掰手指头一边说：“伊拉克总共18个省，英军控制了巴士拉一个省，日本和澳大利亚没有控制单独的省，只是控制着本国在各大城市设立的侨民区，姑且算半个省吧。这样还剩下16个省，全部在美军的控制之下。如此算来，美国的分配比例是88%，英国6%，澳大利亚3%，日本3%。”
　　“美国什么时候控制16个省啦？”英国代表反唇相讥：“东北部的苏莱曼尼亚省、塔米姆省和埃尔比勒三省一直由库尔德民兵管理，北部的杜胡克省和尼尼微省由土耳其士兵管理，如果真的按照省来分配文物的话，是不是也要给土耳其人和库尔德人分一些珍珠宝贝？”
　　“他们做梦也别想！”美国代表气哼哼地说：“我们帮助库尔德人打倒了萨达姆，又给了他们自治，他们还不满足！时常跟美军发生冲突！拖延上缴石油收入！要不是美军腾不开手，早就把他们炸回石器时代了！至于说土耳其，美国人给了他们水，给了他们石油，又允许他们入驻伊拉克北部，他就飘飘然不可一世，做起奥斯曼帝国的美梦了！告诉你们，”美国代表压低声音，神秘地说：“根据可靠消息，土耳其境内有伊斯兰圣战组织活动的迹象，而且得到了土耳其资本家甚至官方的帮助。美国有可能对土耳其某些目标发动先发制人的打击！”
　　“哦！”各国代表低声惊呼。
　　英国代表回到正题：“土耳其怎么样，我们不管。总之，美军根本就没有控制16个省，因此，你提出的分配方案是不合理的！”
　　“哼！”美国代表冷笑道：“我说控制16个省，还是少的呢。在伊拉克的所有联军部队，包括你们国家的部队，以及伊拉克民兵、库尔德民兵等等，都要受美军司令部的指挥！所以，实际上美军控制着伊拉克百分之百的土地！分你们一点儿文物，那是给你们面子！”
　　“你！”英国代表猛然站起，用尖鼻子指着美国代表的脑门，“你这么说，太令盟友失望了！如果盟友全部撤出伊拉克，看你们如何控制！”
　　“诸位不要发怒，”日本代表伸开两只手向下按，“我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讨论问题，每个人都有机会发表自己的见解嘛！”
　　英国代表恢复了绅士的优雅。他拿出一张纸，说道：“人民是国家的根本，士兵是军队的根本，一个国家向伊拉克派遣的军人多少，最能体现这个国家为伊拉克所作的贡献。因此我认为，应该按照各国派往伊拉克的兵力来分配文物。”
　　英国代表一边看纸上的数据，一边说：“四国驻伊军人总数为10万人，其中美国7万人，英国2万5千人，澳大利亚3千人，日本2千人。各自所占的比例为：美国70%，英国25%，澳大利亚3%，日本2%。这也应该是我们分配文物的比例。”
　　澳大利亚代表和日本代表立刻表示不满。澳大利亚代表嘲笑自己的前宗主国：“英国虽然派了两万人，却整天躲在巴士拉巴掌大的地方不出来，真不知道大英帝国的威风都到哪儿去了。难道几个游击队就把你们吓成那样？”
　　“说得好。”美国代表赞许地说。但英国代表却很不高兴：“你们才派了三千人，有什么资格教训我们！”
　　澳大利亚代表并不理会前宗主国，他站起来阐述己方观点：“武力是解决不了问题的，真正管理伊拉克人民、为伊拉克人民谋福利的是管委会。管委会由25人组成，其中有10个基督教阿拉伯人，3个什叶派阿拉伯人，2个逊尼派阿拉伯人，2个美国人，2个英国人，2个澳大利亚人，1个日本人，1个土耳其人，2个库尔德人。当然了，那些阿拉伯人、土耳其人、库尔德人只是摆设，没有说话的权利。因此真正的权利掌握在我们四国的六个人手里。美国34%，英国34%，澳大利亚16%，日本16%，按照这个比例划分文物，将是最民主的。”
　　“这个方案很好。”英国代表举双手赞成。
　　“我看······可以吧。”日本代表勉强点头。
　　“胡扯！”美国代表重重地捶桌子，他这才意识到澳大利亚表面上投靠自己，实际上与前宗主国串通一气，引他上钩。他用手指着澳大利亚代表的鼻子，脸涨得通红：“你说阿拉伯人是摆设，你却不知道你们统统都是他妈的摆设！管委会是谁选出来的？都是行政长官一个人选出来的！行政长官是谁？是美国人！他能推选你们，也能废了你们！你们做出的决议，他拥有完全的否决权！说到底，你们一个个都是美国人的傀儡！”
　　“这个，这个······”澳大利亚代表高大的身材似乎矮了下来。他坐回到椅子里，“可以再商量，再商量。”
　　“诸位，”轮到日本代表发言了，他从笔记本电脑里调出制作精美的数据图表，笑吟吟地说：“一个国家的根本，既不是兵力，也不是官员，而是经济。我们只要统计一下各国在伊拉克掌握的股份，分配文物的问题，就迎刃而解了嘛！大家请看，”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张大饼，被分成大小不等的四块。“伊拉克的经济，基本上掌握在我们四国手中。其中美国40%，日本40%，英国15%，澳大利亚5%。文物该怎么分，我就不用多说了吧？”
　　澳大利亚代表没什么话说，但美国和英国却表示强烈的不满，特别是美国代表，尖锐地指责日本：“开玩笑！我们死了那么多的人，打下伊拉克，赶走法国、俄国和中国资本，给你创造良好的投资环境，你却拣了便宜卖乖，妄图用一张漂亮的饼图换取40%的文物？没门！依我看，还是要按照统治的省份来分配！”
　　“按照投送兵力分配最科学！”
　　“按照管委会成员分配最民主！”
　　“经济股份最能说明问题！”
　　四国代表唇枪舌剑，唾沫横飞，你争我夺，互不相让。
　　在一旁，伊拉克文物局局长目光呆滞，面如死灰，浑身颤抖，双手紧紧地抓住沙发，十个指头竟然插入结实的皮革垫子里。看着他这痛苦的样子，夏阳想到了中国古代的酷刑：千刀万剐。
　　水芙蓉轻轻扶住局长的胳膊，她生怕这个发表过数十篇论文的杰出学者承受不住打击，昏死过去。
　　经过一个小时的讨论，四国代表口干舌燥，不得不稍事休息。他们吸了几支烟，喝几口水，吃了一些零食，感到放松了许多，语言也变得柔和可亲。
　　“我们的工作是符合全人类利益的。”美国代表高瞻远瞩。
　　“每个国家都应做出一点让步。”英国代表具有绅士风度。
　　“客观真实地反映实际情况。” 澳大利亚代表大公无私。
　　“从伊拉克人民的切身利益出发。”日本代表有菩萨心肠。
　　于是，四国代表一致同意提出并审议新的文物分配方案。
　　美国代表首先发言：“我们为伊拉克人民和世界人民所作的贡献，归根结底，是推翻了萨达姆的独裁统治，打击了恐怖主义势力，消除了他们对于世界和平的威胁。因此，消灭的恐怖分子的数目，就应成为分配文物的依据。”
　　他又开始掰手指：“如果从海湾战争开始算的话，在六十年的时间里，四国总共打死了50万伊拉克暴徒，其中美军打死了40万，占80%；英军打死了7万，占14%；澳军打死了2万，占4%；日军打死了1万，占2%，这也就是我们分配文物的比例。”
　　英国代表撇撇嘴：“你们打死40万人，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恐怖分子和暴徒，甚至有好多妇女和儿童。这不能算数的。”
　　“你这叫假仁假意，”美国代表戳破英国人的伪善面具：“你们就没有屠杀妇女和儿童么？你们就没有滥杀无辜么？伊拉克妇女身上很有可能携带炸弹，伊拉克儿童长大以后很有可能参加游击队，所以即便他们不是恐怖分子，也算得上是潜在的恐怖分子。”
　　“我还是不能接受这个血腥的分配方法。”英国代表充满感情地说：“我想，每个国家派来的士兵，都是年轻的富有活力的生命，都有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爱人，和自己的孩子。他们在与恐怖分子的战斗中流血牺牲，给自己的家庭，自己的祖国带来了巨大的损失。如果按照各国士兵的死亡人数来分配文物，将可以弥补他们的祖国的损失，也可以使他们的亲人得到安慰。”
　　他取出另一张纸，“根据四国公布的数字，四国在六十年里总共死亡的士兵人数为：12000人，其中美国8500人，占71%；英国2500人，占21%；澳大利亚500人，占4%；日本500人，占4%，我想，按照这个比例分配文物，会更合理一些。”
　　“你怎么知道美国士兵的死亡人数为8500人？”美国代表不屑地说。
　　“这是贵国军方最新公布的数字！”英国代表据理力争。
　　“那只不过是为了安抚国内的民众罢了，真正的死亡人数，恐怕翻一番都不止！”美国代表扬起手臂：“而且，据我所知，贵国死亡的2500人中，有很多人不是被敌人打死，而是死于机械事故，或者友军火力！”
　　“那么请问，这个友军是谁？”英国代表用指头点桌面，严厉地谴责：“我不得不承认，在杀害英国士兵方面，贵国士兵确实比恐怖分子于得更出色！”
　　美国代表耸耸肩膀，只当没听见。
　　“诸位，”日本代表打圆场：“是死于暴徒袭击，还是死于机械事故，或者死于友军火力，我看都一样，只要死在伊拉克，就算是为世界和平献身。不过，”他又提出异议：“日军死亡500人······这个数字显然被大大压缩了，上个月还有四名日本人在南部沙漠被打死了呢。”
　　“我这里统计的是死亡的军人，”英国代表重申：“平民不包括在内。很显然，平民没有为打击恐怖分子作贡献。”
　　“可那四个人就是军人呀。”
　　美国代表好奇地问：“日本官方不是说，他们是游客吗？”
　　“嗨，你们要我怎样解释才好。”日本代表有些着急：“日本军方经常派遣军事间谍化装成商人啦，游客啦，什么的，到敌人控制的地区展开侦察活动。因为是秘密间谍，所以我们当然不能承认啰，但实际上，他们是地地道道的军人。”
　　“哦！”代表们恍然大悟。
　　澳大利亚代表站起身，来回踱步：“不管是统计敌人的死亡数字，还是统计联军的死亡人数，都是血腥的，反人权的，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我认为，”他站住脚步，用钢笔顶住自己的鼻尖，“联军俘虏的战俘人数，以及逮捕的暴徒人数，能够真正反映联军为教育伊拉克人民、改造伊拉克人民而作的努力。据我所知，在这六十年的时间里，联军把前前后后100万人投入集中营，其中美国70万，占70%；英国20万，占20%；澳大利亚7万，占7%；日本3万，占3%，按照这个比例分配文物，岂不是更好看？”
　　“数字虽然好看，但是，”美国代表实事求是地说：“实际上好多罪犯死在了集中营里，并没有真正起到教育和改造的效果。”
　　“你们都没有抓到问题的本质。我问你们，在现代战争中，飞机靠什么起飞？坦克靠什么开动？军舰靠什么航行？数十万大军靠什么动起来？战胜敌人的关键是什么？”日本代表对同伴们进行智力测验。
　　“是高科技！”美国代表抢答。
　　“是石油！”澳大利亚代表不甘落后。
　　“是自由民主！”英国代表后发制人。
　　“你们全都错了，”日本代表通过否定同伴来显示自己的高明：“答案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钱！有了钱才能装备高科技武器，有了钱才能收买盟友，有了钱才能给士兵发工资，有了钱才能挑动伊拉克人互相争斗······总之一句话，我们打败萨达姆，解放伊拉克，靠的是高昂的军费开支！”
　　日本代表调出另一张诱人的大饼：“大家请看，这是六十年来各国在伊拉克的军费投入。总计是2万8千亿美元，其中日本承担了1万4千亿美元，占50%；美国承担了8千亿美元，占28%；英国承担了5千亿美元，占18%；澳大利亚承担了1千亿美元，占4%，我想，按照这个比例分配文物，肯定会得到大家的同意！”
　　“简直是无稽之谈！”美国代表大摇其头：“你在后面花钱，让美国人在前面卖命，然后你把文物拿走！你以为美国人是你的雇佣军吗？”
　　“没钱还打什么仗！”日本代表反唇相讥：“就你那点儿军费，还都从伊拉克的石油收入中扣除了呢！日本人自己花自己的钱，把文物搬回自己的家，这完全是合情合理的嘛！”
　　“我就不让你搬，看你能怎么着！”美国代表摆出我是流氓我怕谁的架势。
　　针锋相对，剑拔弩张。
　　然后又是抽烟，喝饮料，吃零食。绷紧的面部肌肉重新放松，语言也格外动听。
　　“我们有着共同的利益。”美国代表宽宏大量。
　　“要保持大国的风度。”英国代表气质高雅。
　　“没必要伤了和气。”澳大利亚代表八面玲珑。
　　“应该给伊拉克人民留一些。”日本代表心慈手软。
　　四国代表终于达成一致，综合考虑占领省份、驻军人数、管委会人数、资本股份、打死暴徒数目、被打死士兵数目、逮捕暴徒数目、军费开支八项指标，美、英、澳、日四国应按照68%、16%、4%、12%的比例分配伊拉克文物。
　　然后是签署协议，交换协议复本，最后是亲密的握手、拥抱。
　　“亲爱的局长先生，请过来一下。”美国代表召见伊拉克文物局长。
　　局长象木乃伊一样走过来。
　　美国代表微笑着拍打他的肩膀：“局长先生，我们有个好消息要带给您。四国同意无偿捐助您的部门两亿美元，用于清点、整理和打包伊拉克境内所有博物馆内、城市里和城市郊区的文物。那些个头太大的建筑和石头雕像，要用激光切割，分开包装。至于农村和偏远山区的文物，四国将把它们慷慨地赠送给贵国人民。”
　　“联军的飞机将把文物运送到更为安全的地方，在那里，它们会受到妥善的保管。”英国代表给局长吃定心丸。
　　“数百万件文物，经过上万公里的辗转运输，难免会有一些发生破损，这是很正常的事情。”澳大利亚代表给局长打预防针。
　　“欢迎你到东京国立博物馆参观！你将享受九五折优惠！”日本代表热情好客。
　　“哈哈哈哈哈！”美国代表用食指轻轻地戳局长的胸脯：“不要光顾着高兴，有了钱，还要好好地干活，嗯？”
　　他们甚至没忘记夏阳和水芙蓉：“到我们国家来旅游吧！你们可以在参观中国文物的同时，欣赏伊拉克文物！”
　　四国代表心满意足地离去了，或许是零食吃得太多，他们居然打起了饱嗝。
　　在回旅馆的路上，水芙蓉忍不住地叫：“我受不了了，我简直受不了了！他们，他们竟然这样！”
　　“嘿！美女，有人骚扰你吗？告诉我，我去揍他！”阿布对此一无所知。
　　“你们的文物都要被搬光了，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夏阳严肃地说。
　　吱！——一声急刹车，丰田车停在路边，把车里的人晃了一下。阿布转过头，瞪着夏阳：“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们的文物要被搬走了！”
　　“不可能！！！”阿布用双手抓住自己的头发，很快他就意识到，这两个中国人是认真的。“是谁！谁敢这么做！”
　　“还能有谁！”
　　阿布用双拳敲击自己的胸膛，发疯似地大叫大嚷。
　　“快下车！你们快下车！我跟他们拼了！”阿布准备开车撞美军。
　　“阿布！你要干什么！冷静一点！”
　　“我没法冷静！我们的土地被占领了，石油被夺走了，我们还有什么？我们只剩下祖先留下来的文物了！”阿布痛哭流涕：“现在，文物也要被他们拿走了！我，我不活了！”
　　“你听我说！”夏阳劝慰阿布：“在他们搬走文物之前，还要经过很长时间清点、整理、打包，至少要花去半年时间。我们应该动脑筋、想办法阻止他们，你这样毫无目的地开车压美军，还没压着，就被他们打死了。一点用都没有。”
　　水芙蓉递给阿布一块纸巾：“我们会帮助你的。”
　　阿布用纸巾擦眼泪：“你们说，该怎么办？我听你们的！”
　　夏阳与水芙蓉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们都是小人物，力量非常微小。
　　“去找管委会！”水芙蓉提议，但她接着又懊恼地说：“不行，管委会已经同意了。”
　　“找媒体记者！”夏阳提议，但他接着又否定自己：“也不行，他们的新闻都要经过美军审查。”
　　“找中国大使馆！”两人异口同声地说。大使未必能阻止搬运文物，但他的力量肯定比他们两人大。
　　阿布很快查到了中国大使馆的电话，夏阳使用车载电话拨打号码。
　　出乎夏阳的意料，电话很快打通了，原本以为这个电话很繁忙，会一直占线呢。
　　“您好，请找贝大使。您就是呀！”夏阳喜出望外，改用汉语说：“太好了，我是中国公民，来伊拉克旅游。我遇到一些问题，想请您帮忙。您看您什么时候有时间，我去登门拜访。现在就可以？哎呀，太好了。我们马上去，再见！”
　　“那真的是大使先生吗？”水芙蓉惊奇地问。
　　“那当然。”夏阳把头抬得高高的：“我们现在就去！”
　　一路上，阿布不停地叨念：“你们一定要帮我这个忙，求求你们！伊拉克不能没有这些文物！”
　　车子在一座陈旧窄小、毫不起眼的院子前停下，要不是看见院子中央高扬的五星红旗，夏阳和水芙蓉还以为来错地方了呢。
　　伊拉克门房将三个人引入使馆。院落虽然陈旧，但还算整洁干净，种着几株高大的椰枣树。里面只有一座两层小楼，楼里象放假一样，空荡荡的。
　　听见脚步声，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个年轻的中国人，微笑着说道：“贝大使说有中国游客要来，就是你们吧！”
　　“对呀！”几天以来，夏阳和水芙蓉第一次见到中国人，感到格外亲切。
　　“我是贝大使的助手，你们随我来吧。”
　　助手将他们带入另一间办公室，宽大的办公桌上竖着五星红旗，桌子后面坐着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国人，沉稳干练，眉宇凝重。看见来人，他马上起身迎接：“欢迎，欢迎啊！俗话说，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哈哈！”
　　“大使先生，您好！”夏阳和水芙蓉感到受宠若惊，阿布也很兴奋。
　　“别叫我大使，叫老贝就行了。”贝大使指着沙发：“坐，你们都坐。”
　　水芙蓉恭维地说：“贝先生，今天放假，您还加班呀？”
　　“放假？放什么假，我怎么不知道？”贝大使一愣。
　　“我看，别的人都没来上班嘛。”
　　“别的人？”贝大使哈哈大笑：“你以为这里还有别的人是吧？”他用手指指助手和自己：“告诉你，这里就我们两个中国人，此外还有两个伊拉克雇员。”
　　“这么少！”夏阳和水芙蓉目瞪口呆：“中国是个大国，伊拉克也不算小，我们以为，大使馆怎么也得有十好几个人！”
　　“以前呀，”贝大使回顾历史：“四五十年以前，大使馆还有三十多人呢！后来就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就剩两个人了。”
　　“中国人那么多，竟然找不出会阿语的人。”水芙蓉甩动秀发：“我会阿语，我来！”
　　贝大使摆手：“中国会阿语的人不少，而且巴格达好多人都会讲英语。这不是语言的问题。我问你们，设立大使馆的目的是什么？”
　　“签证吧？”
　　“不对，设立驻伊拉克大使馆的目的，主要是给在伊拉克的中国人服务。”贝大使说：“在伊拉克的中国人一年比一年少，最后几乎没人了。大使馆无事可做，当然人员也要相应地裁减了。”
　　“是啊，我们在大街上从没见过中国人，伊拉克人和美国人都把我们当成日本人了。”水芙蓉问：“那中国人为什么不来？是不是都害怕······怕死？”
　　“那只是一方面，但不是主要方面。”贝大使看了一眼阿布，说：“阿拉伯人对中国人并没有成见，从未发生过蓄意攻击中国人的案例。”
　　“对，对。”阿布似乎听懂了贝大使的话。
　　“那为什么还······”夏阳和水芙蓉就更不明白了。
　　贝大使又回溯历史：“上个世纪末到这个世纪初的时候，伊拉克受到联合国制裁，条件非常艰苦，在那种情况下，在伊拉克的中国人还有几百多个呢。有中资机构，有媒体记者，当然还有外交人员。中国与伊拉克合作的项目不少，有石油项目、建筑工程、交通、通讯、电力、贸易等等等等。中国并不象有些国家那样歧视伊拉克人，所以伊拉克人也很愿意跟我们打交道。当然了，法国和俄国也与伊拉克有着广泛的合作。”
　　“伊拉克战争过后，美国人推翻了萨达姆政权，建立了伊拉克管委会。中国人想继续完成未完工的工程，继续按照合同执行石油电力等等合作项目，他们说不行，那都是旧政权的合同，全部作废。至于说新的石油、电力、水利、建筑等项目，全部交给美国、英国、日本、澳大利亚。于是乎，”贝大使摊开双手：“中国公司只能背着巨大的损失，离开伊拉克。法国和俄国也是一样。”
　　“那他们为什么非要把中国公司赶走呢？”水芙蓉问道。
　　“很简单，因为中国反对美国武装占领伊拉克。”贝大使分析事情的来龙去脉：
　　“起先，美国指责伊拉克境内有核武器，要求无条件接受联合国的核查。萨达姆一开始不愿意，后来也不得不同意了。但这时美英的二十万大军已经部署好了，他要求得到联合国安理会的授权，立即入侵伊拉克。中法俄不同意，说既然萨达姆愿意接受核查，那还是应该采用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不应采用武力。美国人说，我让你们授权，是给你们面子。既然你们不识抬举，那么好，咱们走着瞧！于是美英澳联军在未得到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悍然入侵伊拉克，推翻旧政权。”
　　窗外传来一阵吼声，压倒了室内所有的声音：“······你们必须保持友好的姿态！不许投掷石块！不许喊口号！不许向恐怖分子提供帮助！任何敌视行为，都必将遭到残酷无情的、毁灭性的打击！······”
　　吼声远去，贝大使继续刚才的话题：“推翻萨达姆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你就回家吧？但他不。美国最初说要在伊拉克保留驻军四个月，后来说要延长一年，一年变两年，两年变四年，结果到现在，四十七年过去了，美国仍然没有撤军的打算。”
　　“保留驻军对他是有利的，这样他就可以全面控制伊拉克的政治、经济、文化。当初中法俄不是不同意我攻打伊拉克么？现在你们就后悔吧！想继续以前的项目？别想！想追讨欠款？一分钱也没有！想在伊拉克开展新的投资？没门！”
　　贝大使举例子：“去年，有个老板要在巴格达开一间中国餐馆。我说这是个好事呀，我作为大使，应该帮这个忙。我前前后后跑了一个月，磨破了嘴皮子，军方和管委会总算勉强答应。”
　　水芙蓉插话：“那家餐馆在哪儿呢？我们一定要去吃一顿。”
　　“你先听我说。餐馆开了，客人还挺多，老板乐得不得了。可是没几天就不乐了，警察、管理人员、美国大兵走马灯似地来转悠，问你是不是中国特务啊，问你有没有向游击队提供武器啊，问你有没有窝藏违禁书籍报纸啊。伊拉克的警察和管理人员态度还算好，美国大兵可就不得了了。吃了白吃，拿了白拿，你还要倒贴几百美金才能把他打发走。况且他们三五成群，端着机关枪在大厅里一晃，你就是有几个客人，也吓跑了。更惨的是，有一次老板气不过，跟大兵顶了几句嘴，结果被他们打得满脸是血，还要把他送进集中营！给他加的罪名是：妨碍安全！幸亏店里的伙计及早通知我，我四处托关系，好说歹说，赔钱送银子，这才把他放了。集中营那个地方，进去以后，能不能活着出来都难说！”
　　水芙蓉和夏阳倒吸一口凉气：“这么恐怖！”
　　“可不是嘛！老板出来以后，立马乘飞机离开伊拉克，什么餐馆呀，房子呀，投资呀，全都不要了。我去机场送他，他只说了一句话：这辈子再也不来伊拉克了。”
　　“萨达姆不是个好东西，”夏阳冒失地说：“那当初中国为什么不支持美国打伊拉克？弄得中国人现在在伊拉克都呆不下去了。”
　　“为什么？”贝大使腾地站起来，郑重地说道：“年轻人，你了解中国的历史吗？从1840年鸦片战争开始，英国人、法国人、八国联军相继入侵中国。日本人从甲午战争开始，就一步步地蚕食中国，一直到抗日战争结束，前后长达半个世纪！美国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支持国民党打内战，枪杀中国平民，强奸女大学生，出兵台湾海峡，甚至轰炸中国边境！不管是英军也好，日军也好，美军也好，进了中国，都是烧杀抢掠，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他们杀害的中国人，累计超过五千万！建国以后，经过一百年的发展，中国富了，强大了，但我们怎么能够好了伤疤忘了痛，昨天还惨遭受帝国主义的蹂躏，今天就帮助他们蹂躏伊拉克？萨达姆确实不好，但这怎么能够成为入侵伊拉克、占领伊拉克、屠杀和奴役伊拉克人民的理由呢？”
　　“对不起，我错了。”夏阳惭愧地说。
　　贝大使强调：“中国反对任何国家在未经联合国授权的情况下，武装入侵其他国家。以前反对，现在反对，今后也永远反对。这是个原则问题！”
　　“贝先生，我们今天来，有一件要紧事要跟您谈。”水芙蓉切入正题。
　　“说吧，”贝大使坐下：“如果能帮上忙，我一定帮忙。”
　　夏阳环视房间的门窗和墙壁，低声问道：“这儿没有窃听器吧？”
　　“什么事情这么机密？”贝大使宽慰地笑道：“别担心，美国人的窃听器，我们能把它找出来。”
　　“是这样，”夏阳把在伊拉克博物馆里听到的消息大概陈述了一遍。
　　“有这种事？”贝大使和助手都难以置信。
　　“千真万确！”
　　贝大使皱紧眉头，摸出一支香烟点上。过了半支烟的功夫，他点点头：“美国连年对外开战，耗资巨大。占领五个国家，开销也不小。美国不会做赔本买卖的，他总得想办法捞回来。伊拉克除了石油以外，只有文物。美国人把文物搬回家，保留一部分，拍卖一部分，既可以提高本国文化品位，又可以大赚一笔。”
　　贝大使望着窗外美丽的椰枣树，“帝国主义所到之处，除了杀人放火以外，掠夺文物也是一项必修课。建国以前，帝国主义从中国搬走了无数珍贵国宝，如今轮到伊拉克了。”
　　贝大使摁灭香烟：“此事关系重大，我们不能坐视不管！但我也不能擅自行动，必须尽快通知国内，听从上面的安排。”
　　“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告辞了。”夏阳等人起身。
　　贝大使送他们：“你们来伊拉克旅游，我很欢迎。但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谢谢！”
　　“大使先生！”阿布热泪盈眶：“求求您，您一定要帮忙啊！我们伊拉克人，就剩下这些文物了！”
　　“放心吧！”贝大使握住他的手：“掠夺文物的行为是违背国际法的，是不会得逞的！”
　　阿布把夏阳和水芙蓉送回小旅馆，阿里刚好做完祈祷。阿布急不可耐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不！不！他们不能这样！这些坏蛋！这些恶魔！这些现代十字军！”阿里抱住自己的头，失去理智地大叫。
　　“阿里，放松一点，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夏阳劝慰他。
　　“我们在战争中死了那么多人，丧失了主权，丢失了领土，我们在痛苦中生活了半个世纪，为什么没有人帮助我们？为什么没有人理睬我们？难道所有的国家都睡着了吗？难道他们就这样纵容帝国主义侵略我们、奴役我们吗？这到底是为什么！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弱小可欺吗？这个世界上还有没有公理，人类还有没有良知啊！”阿里和阿布抱头痛哭。
　　夏阳安慰他们：“中国、俄国和法国都严厉谴责美帝国主义的侵略行径，我们强烈要求外国军队撤出伊拉克。”
　　“谴责？你们只会谴责，而这有什么用！美国人是野兽，他们根本不会听你们的谴责的！”
　　夏阳和水芙蓉面面相觑，他们只是两个小人物，面对这么重大的问题，他们无能为力。
　　阿里和阿布继续痛哭，边哭边呜咽地说：“兄弟啊，我们没有别的办法，我们只能拿起武器，跟敌人战斗，保卫我们的土地，我们的姐妹，我们的石油和我们的文物。即使在战斗中死去，也比活着当亡国奴强。”
　　“总有一天，你们会胜利的。”水芙蓉陪着他们一起掉眼泪：“一个世纪以前，美国也曾试图侵略朝鲜，侵略中国，被毛主席打了回去······”
　　“毛主席？”阿布抬起头问道，“就是那天救了我们的毛主席吗？”
　　“对呀，”水芙蓉从钱包里掏出一只红底像章，她的像章送给山本以后，夏阳又把自己的给她了。“这就是他的头像。”
　　“我知道，”阿里说：“毛主席是新中国的缔造者，他推翻了反动政府，赶走了日本鬼子和美国果子，他是中国的英雄，也是全世界的英雄。”
　　阿里和阿布争相目睹主席的英姿：“哇，好威武，好神圣呀！还闪着金光呢！”
　　阿布双手紧紧攥着像章，“水小姐，你是用多少钱买的？”
　　“没有多少钱，”水芙蓉说：“但这个不是一般的商品，对于中国人来说，他有着特殊的意义。”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阿布语无伦次地说：“我是说，你肯把他转让给我吗？我出多少钱都愿意！”
　　“啊，”水芙蓉见阿布攥得那么紧，想要回来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做顺水人情：“你喜欢的话，就送给你吧。”
　　作为回报，阿布送给水芙蓉一个十字架。
　　晚上，水芙蓉给父亲打完电话后，坐在床上，用笔记本电脑打字。
　　“干什么呢？”夏阳关闭电视，靠到水芙蓉身边。
　　“我要写一篇游记，向中国人民和世界人民介绍伊拉克辉煌的古代文明，以及她正在遭受的奴役和压迫。”水芙蓉的眼里闪烁着泪花：“他们实在太可怜了。我们不能直接帮助他们，我们只能大声呼吁，引起世界的注意。”
　　“好主意。”夏阳说：“不过今天太晚了，回去以后有的是时间写。”
　　水芙蓉合上笔记本，躺在床上，两眼仍然噙满了泪花。
　　夏阳本来想跟她作乐，看她悲伤的样子，也就打消了念头。他说：“明天是最后一天，下午我们就坐飞机回国吧。”
　　水芙蓉无语地点了点头，她的眼睛里重新焕发了光彩，向空中举起白玉般的双臂：“祖国，啊，祖国，生活在您的怀抱里，是多么的幸福啊。”
　　突然，她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夏阳！”她抓住夏阳的手，把脸凑到他的脸边：“你说，美国会不会侵略中国，象占领伊拉克那样，占领中国？”
　　“不会的，”夏阳感到好笑：“美国和中国，分别是世界第一和第二大国，两国之间相互投资达数百亿美元，贸易往来达数千亿美元。有如此巨大的经济往来，即使想打也打不起来。”
　　“我不要听经济！”水芙蓉执拗地问道：“万一呢？万一美国要侵略中国呢？你说，中国能打得过美国吗？”
　　夏阳止住笑，思考了五秒钟，然后说道：“中国的军费开支大约是一千四百亿美元，而美国是一万亿，是中国的七倍。美国几乎所有的武器都是最先进的，而且连年作战，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中国只在收复台湾时有过军事行动，但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情了。况且美国又有英国、日本、澳大利亚一大帮子盟友，它们每一个都不是等闲之辈。所以，”夏阳的语气变得沉重：“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美国的军事力量都远远强于中国，中国几乎没有取胜的机会。”
　　“可是，毛主席不是曾经打败过美国人吗？”
　　“以前和现在不一样。”夏阳分析：“那时候双方的武器装备都很落后，美国相对要先进一些，无非是机枪大炮多一点，飞机坦克多一点。这些东西中国军队都有，只是数量少而已。并且中国军队人多，能够填补装备的不足。所以呢，就能够打败美国人。但现在不行了，现在是高科技战争，如果人家的技术比你高一节，那么你无论增加多少兵力都补不上。何况，中国兵力两百万，美国兵力两百五十万，即使在兵力上，咱们也不占优势。”夏阳悲观地说。
　　“这么说，如果美国愿意的话，他可以顺利地侵略中国，打败中国，然后占领整个中国？他可以象奴役伊拉克人那样，奴役中国人民？”水芙蓉惊恐地捂住自己的脸颊：“太可怕了！这太可怕了！”
　　“别担心，”夏阳安慰她：“那样的事情不会发生的，那样对美国造成的损失也很大。除非美国总统发了疯，除非全体美国人都发了疯，他们才会这么干。”
　　水芙蓉紧紧抓住夏阳的肩膀：“你说，万一出现那种情况，我们怎么办？我们怎么办？”
　　夏阳腾地坐起来，怒火中烧：“那还了得！那样的话，我也不活了！我去参加游击队！没有游击队，我就上街刺杀美国人！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还赚一个！”
　　水芙蓉也坐起来，乳房急剧地起伏，泪水涟涟地哭道：“我不想让你死！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生孩子！想跟你过一辈子！可是，我又不想忍受美国人的欺辱，他们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她边哭边抚摸夏阳的脸，仿佛夏阳马上就要上街杀鬼子，仿佛这是他们诀别的时刻。
　　经过夏阳的再三劝慰，水芙蓉才恢复了平静，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