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阵法之道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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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56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一章 直面黑帮
 
  无论我怎么勤加苦练,内力没有丝毫的深厚,好在灵活性大大提高了,神奇的力量也逐渐步恢复。在这个拳头说话的世界自然是让我激动万分了,只是大幅衰退的精神力却让我惋惜不已,可徒呼奈何?
  十三篇兵法很快就结束了,几乎是同时《孙子兵法》就被装订成册了,不过得大哥给定的名字是《星火兵法》,还真改得!同时出现的还有几乎人人传诵的《我有一个梦想》演讲辞,那已经成为事实上的“星火”精神支撑与最高理想。这是我们最核心的特级机密,现阶段绝对不允许泄漏,不过有得大哥当宝贝似的亲自保管也就用不着我提醒了。
  我心急如焚地又过了一个月,可女妖怪的鬼影也没有出现,这可如何是好?到底要我在这里傻等到猴年马月?我在这里苦苦等待,她不会就躺在什么姘头怀抱......咦!要不在孔许拉城?因为孔许拉是塔拉斯克中西部的大城市,而塔拉斯克与奥尔梅克相邻,也就是说她很快就能够看到从孔许拉的流出去的划时代纸张,或者现正在那里试探着寻找我了。唉!山不转水转,为了早日回家我能不急着赶去吗?即使这还仅仅是一个猜测。
  晚饭时我简单说了自己的决定,嘴里塞满食物的月丫头兴奋地含糊着道:“老大,能不能带我们一同去啊?”茜丫头与空丫头也露出向往的神色。雨姐飞快地瞄了得大哥一眼,一脸关注地看着我。得大哥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反对的话,只是平静道:“什么时候回来?”
  只要找到女妖怪,一问清楚情况就立即赶回来。我粗粗估算了一下,开口道:“最多半年!我准备七天后动身,尚未教完的这几天时间里全部结束。”说完转首看着三丫头又道:“你们跟着雨姐与叔叔好好学,不要老想着这儿那儿玩的!”
  饭后我把自己对“星火”现阶段发展构思与得大哥交了个底,包括人员分流、因材施教,以及我们的势力逐步侵入到各帮派与权力机构中去等等。我又把布匹严严实实包裹的宣纸给他看,想不到他一下子就愣住了。我马上道:“这个市价万盾一张,出手时只能分散,但也不要省,到时候要多少有多少,重要的是发展实力。”
  他突然转头看着我,剑芒般的目光极是刺眼!那应该表示清楚知道我们手中已经握着金山银山了,可我怎么觉得自己好像是在交待临终遗言?最多不过离开半年时间,也用不着说这么多吧!
  七天后,我怀揣十万盾就出发了。临行我对泪眼朦胧的丫头们交待了几句,当然是乖乖听话,好好学习、天天向上之类的老调调了。但看她们情深义重的样子,不由难得地拍起胸脯保证到时给带好玩的回来。我当着送行的全体人员的面对雨姐也说了一句:“雨姐,你除了照顾几个丫头,还得照顾好得大哥!”听得她红着脸直低头,遗憾的是对方还是一副心如止水的秃驴模样。
  一扬马鞭,身后就变成一个模糊的背景了。我沿着官道日夜驰骋,穿过赤刃峡谷、日落森林,三天后终于到了一个叫“克阿鲁”的城市,应该就是“面目全非大叔”提到过的大城市了。看着口吐白沫,也就差没有倒毙在地的所谓千里马,不由一叹,还是进城住一休吧!顺便也打探一下消息,因为也有可能女妖怪赶着往兀阿城来。
  我穿行在街道的人流中,论商业氛围这儿与贸易天堂的兀阿城比都无法比,但治安不知好了多少倍。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三天干粮吃得我嘴巴都淡出鸟来了!这不,前面不就是我众里寻他千百度的客栈了?有趣的是店名翻译成中文恰恰就是“有间客栈”,让我徒生一种中国文化的亲切。
  我现在扮演的是一个叫“胡一刀”的武林豪客,还准备闯出点名号以备后用,就学着金庸武侠小说中的豪客把腰刀往桌上重重一放,粗声粗气道:“伙计,给爷将一壶酒来。”当然,我还得装出三分皇者之气,以免闲杂人等来打扰我雅兴,也顺带着为将来的“天下第一刀”形象造造势。
  小二一看如此高人光临,立马小跑着过来了,恭敬道:“客官还要些什么菜?”
  “有什么好吃的尽管上来!”我充着财主冷冷吩咐道:“再给我一间上房。”
  小二点头哈腰着立即去了,酒菜也果真很快上来了。我是很想痛快淋漓些来个风卷残云,但饿死鬼投胎的吃相与我表现的高人样貌实在不合,也只得作罢!但既然是武林豪客,那大口喝酒,大块吃肉总还是可以的。唉!三天不知肉味,这肥肉咬在嘴里真是香甜嫩滑、油溢满唇,而玉米陈酒喝在胃中更是爽透全身、神聚天顶。我一个人吃得兴高采烈,忘乎所以。
  突然,一阵急遽的马蹄声从不远处迅速传来,在我皱眉侧首间就停在了大门外。风尘仆仆的七个精壮汉子翻身下马,直往店内走来。带头的是一个麻脸,紧跟着是长着三角眼的......咦!那不是兀阿城竞拍宣纸时站在“毒煞”舍幺旁给出主意的那小子吗?这世界还真是小了,刚出家门就路遇熟人了。不过,我知道“黑月帮”实在没一个好人,估计面前的就是流窜杀人犯了。
  刚才的马蹄声已经先声夺人了,这下自然是吸引了所有的目光。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因为现在只有我才独踞一桌,并且我这副样貌实在太年轻了点,这三分皇者之气也不一定......咦!我心虚什么?难道大庭广众之下他们也敢以众欺寡?真要这样,那就是一炮打响“风云一刀”名号的时候了,大不了走为上策!
  麻脸眼睛一扫,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射向了我,这就是自私冷漠的大众心理。果然,七个满脸横肉的“康大叔”从鲁迅笔下走出,径直朝我走来,我的脑瓜子立即高速运转起来。看他们风尘仆仆、行色匆匆,还脸色沉重的样子,应该是去执行重要任务了,而既然到这种普通饭馆用饭,那应该表示他们在这个城市也是无权无势。一搞清楚这两个要点,胸口的竹笋立即长成参天毛竹,心里自然是踏踏实实了。
  首先走到面前的“麻脸”一掌拍在桌上,冷冷道:“这张桌子我要了!”
  气焰这么嚣张!桌上的腰刀好歹也表示我是个武林人物不是?看来年少总是让人轻看,还是一点一点丰满这个豪放威严的高人形象吧!我面目含煞,冷冷一瞥,道:“阁下对谁说话?”
  我的镇定自若令他们一阵意外,强狠的脸上立即凶光毕露了,麻脸更是双目发出凌厉的电光直罩下来,看来精神修为不弱。可惜我现在的精神力所剩无几,要是以前,我保证给他们一个惊喜。看来他们也不愿动手,那是最好!毕竟我势单力薄,并且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高招,那就相互玩玩心理战术吧!
  虽然他们气势如泰山压顶,我暗捏不动明王印,只当清风拂面。“麻脸”凶光大盛,但就是看不透我的深浅,脸色一沉,突然道:“请兄弟行个方便!”
  兄弟?就这帮流窜杀人犯?呸!我猛一口喝掉酒,杯子在桌上重重一顿,沉声道:“我胡某今天不想行方便,只想看看黑月帮到底有多少能耐!”
  话才出口就听到此起彼伏起身离桌,甚至还有碗翻盏倒的声音,这是胆小怕事的大众心理!素质差的肯定想趁机赖酒菜钱了,掌柜与小二急得在门口直拦,但哪能挡住汹涌的人流?也只有靠窗的一个青色长衫中年人,犹在那里喝着水酒欣赏窗外的风景。
  麻脸硬是一愕,眼中凶光暴闪,却抬手一拱道:“兄弟哪条道上的?怎么称呼?”而“三角眼”与其他人手按刀剑,那恶狠狠的表情看得我一阵好笑,离开地盘的地头蛇只能算爬爬虫!现在身份已经被揭破,还是多留意仇人吧!
  我浑身散发着霸气,冷冷道:“就是舍幺看见我也得毕恭毕敬,你也配问?”说着又冷哼一声,命令道:“都给我滚!”霸道的口气中有一种不容违背的威严与力量。
  “唰”一声,六把明晃晃的刀剑同时出鞘,狠不得把我剁成肉酱,也只等一声令下了。“三角眼”眯成了一条缝,“麻脸”更是白麻皮变成了黑麻皮,脑门上青筋宛如游蛇,眼中的怒火简直可以让整个玛雅灰飞烟灭了。恶形恶貌的人渣还不自动消失?
  我皮笑肉不笑着一字一顿道:“立即给我眼前消失!”冷冷的语调中自有一种不言而喻的残酷与威慑。
  “麻脸”一双死鱼眼睛死死盯着我,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就是不敢动手。突然猛力空中一挥,怒吼道:“走!”
  我听得差点一个巴掌扇过去,做缩头乌龟还吼呀吼的?那胜者的我这样该怎么着了?就在歹毒目光消失的同时,窗外就传来器皿坠地破碎的声响。一侧首,中年人手中的酒杯已然不见。
  只见他长身哈哈而笑道:“小兄弟好胆色!天下闻名的黑月帮“离”字组竟连对方名号也不知道就被吓得抱头鼠窜,不是亲眼看到只怕没人会相信!”
  只见他清瘦的面庞中透着尔雅气度,可眉目中难掩的是精明干练,想刚才坐得稳稳当当,应该不是泛泛之辈。既然人家有结交意思,我也没必要拒人于千里之外不是?再说顺路结交四方豪客也是此行一个目的,如果从中得到一点女妖怪的资料那就值了。不过,他这样说敢情是让我自报家门。
  我就抱拳道:“谬赞,谬赞!小弟胡一刀,敢问大侠怎么称呼?”
  “久仰,久仰!”他抬手一拱道:“胡小弟果然英雄出少年!我是什叶派的阿斯汀。”
  听着他嘴里的“久仰”,我心中直想笑。阿斯汀是谁我不清楚,但作为托尔特克地方帮会的什叶派还是听说过的,那仰总还得仰几下吧?于是抱拳也“久仰”起来。
  “胡小弟还是初次行走江湖吧?”他看着我突然道。
  眼光这么毒辣?我装出的架势应该是老江湖啊!哪里露出破绽了?这个问题一定得搞清楚,要到时可能把小命断送在这个细节上。我故作一惊,马上大笑了起来,道:“大侠眼光果然犀利!还请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他笑着热情建议道:“如果胡小弟不介意,不如找个清静点的地方一叙如何?”
  我豪爽点头道:“大侠所言极是!”说着随手丢出十几个金币在桌上,向畏畏缩缩的掌柜道:“走掉的都算我帐上了!”
  我知道所有的酒菜也只值几个金币,此举主要是表达自己身份的高贵。他那已经放入怀中的手只得缩了回来,倒也没有客气,一扬手道:“请!”
  我们往繁华的大街走,既然有地头蛇带路,我就只顾欣赏异国风情了。他突然拐入了一个大院,我一抬头,立时一愕:“迎春楼”!耳中马上传来老女人的娇嗲:“汀官人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丫头们可想死你了!”
  我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刚刚吃下的直逼喉头,忙皱眉苦苦压抑着。我现在对女人是感兴趣,但仅仅是因为女妖怪的身份,就算把我当色狼,也不用选档次这么低的妓院吧?
  只听到阿斯汀冷冷道:“你自己忙去吧!”那语调中居然也有几分威严。
  浓妆艳抹得鬼似的老妖婆突然侧首,抛了一个媚眼,我只觉得西伯利亚的寒风猛然刮过,不由全身一颤。她得意地大笑着转身而去,天哪!那不停扭动着的硕大肥屁股简直就是强奸我的眼睛!
  是入乡随俗?还是怒挥清袖?两种截然不同的思想猛撞在一起,一撞就撞出了火花:腐化堕落与否的关键在于人的本质,而不是外在的糖衣炮弹!俗话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把腐败归罪于行贿是不道德的。好在我有金钟罩、铁布衫,出淤泥而不染、濯青涟而不妖的自信,那还怕个啥?进!为啥不进?也进去开开眼界!不由欣然而入。
  大白天的当然是少有客人了,多在屋外百无聊赖地透风乘凉。我们才进入院子,一个个就搔首弄姿、媚眼乱飞着作出各种挑逗动作,令我大开眼界。勾栏处突然传来一声娇笑:“小心肝,来姐姐这里吧!包你爽翻天!”然后就是一阵咯咯大笑,真是放浪形骸之极。我知道这些都是下等脚色,这个阿斯汀的品味不会如此低下吧?
  果然!我们去的是后院。穿过拱门,沿着走廊,迎面就是几颗高大的墨西哥落羽杉,三幢各自独立的精致小楼隐约出现在其中,仿若含羞遮面的少女。庭院中散乱地开着一簇簇洁白花朵的韭莲,散发的幽幽清香不禁让人感觉一阵心旷神怡。
  一个身材袅娜的淡妆少妇含笑迎了出来,很让我有种高级宾馆公关小姐的错觉。这后院与前院就是不一样,除了隔绝嘈杂、喧闹与淫言秽语,一看园林布置与老鸨长相打扮就知道格调的不同。前院应该是招待赤裸裸的畜生,后院则是为披着人皮的......咦!这不是说我自己吗?咱醉翁之意不在酒,例外,例外!
  她看了阿斯汀一眼,笑着道:“两位客官是清吟、问茶,还是弹唱?”
  “叫阿秀陪茶!”阿斯汀说了一句,背着双手径直往中间那幢小楼走,老鸨连忙移步跟上。
  一间上房,窗明几净,墙上是素雅的花纹,厚实柔软的织花地毯上一字排开摆放着三张矮几与几个蒲团,让我有种回到师父“悟道轩”的错觉。我们还没坐下就进来两个拎水壶、端茶具的丫鬟,手脚麻利地把矮几摆成了三角形,还饶有兴趣地偷看了我几眼,安置妥当马上又匆匆去了。
  我看着窗外轻轻摇曳多姿的树叶,又有缕缕幽香随着微风在鼻尖浮动,不由心神一爽。随着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一个素妆淡雅,眉月弯弯的古典美女就出现在了眼前。只见她碎步轻移,盈盈一礼道:“奴家红秀,两位大爷请入座。”后面跟着的两丫鬟轻轻合上门,各自站到了左右墙角。
  我看她明眸丽质没有一点残花败柳之色,不由一阵惋惜,卿本佳人,奈何做妓!面前的怎么也该是这烟花之地的红人了,也就是说招待规格很高了,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企图。我们各自占一张矮几盘坐蒲团上,她跪着开始燃起炉头煮茶表演茶艺了。
  阿斯汀看着我感慨道:“胡小弟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
  这话入在耳朵里怎么那么刺耳?是不是说我鲁莽?可是没有金刚钻,哪敢揽瓷器活?天下闻名的“黑风二十四煞”给我灭了两煞这是事实,而有了易容神术我还用怕事后报复?不过,现在还是塑造第二形象要紧,就露出铮铮铁骨的样子,豪气干云道:“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此之谓大丈夫!”
  我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立即引得一阵注目,红秀飞快地抬眼看了我一下。阿斯汀击掌赞道:“好个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的大丈夫!想不到胡小弟竟有如此见地,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我刚要谦虚作秀一番,他似笑未笑道:“胡小弟知道一些黑月帮的势力情况吗?”
  我恭敬着道:“略有所知,愿闻其详!”
  他哈哈一笑,马上露出严肃神色,道:“由于排外与组织严密,很少人知道内部情况!甚至连下面的小头目也仅仅知道龙头老大的一个代号!但他们的势力已经成功渗入阿兹台克的贵族阶层,并逐步控制了国家命脉,可以说国王度哭有些事情还得求着他们。”说着一顿,看着我到:“就算其他国家的很多城市也都分布有他们的爪牙,按他们一贯的有怨必报的作风,胡小弟独自行走江湖可不能不小心哪!”
  我暗自心惊,这一下得罪的还不是几个人,而是一个帝国了!不过,听他把“独自”两字加重的语气,就稍微摸出了点明堂。看来我在饭馆表现的威严霸道的气质、覆雨翻云的手腕与从容不迫的风度,加上初出茅庐的清白身份,再联想他帮派的背景与毒辣的眼光,那一切就容易理解了。
  我却装着迟钝道:“谢大侠提醒,小弟在此谢过!不过,大侠是怎么看出小弟才行走江湖的?”
  他微皱着眉道:“我看你的目光清澈如水,没有沾染任何的风尘,就作此推测。”
  原来如此!师叔老早就提醒过我,眼神是最容易暴露身份的,怎么给忘了?他也能从这点推测,倒是我始料不及的,也可算是高人了。我刚谢过指点,他就微笑道:“听你口音怎么也分辨不出是哪里人,莫非是兀阿城的?”
  查户口?我知道很多时候判断一个人国籍的标准就是看使用的语言、口音与习惯,但兀阿城是一个特殊。既然他想知道,就把那个经得起推敲备查身份报上吧!滚瓜烂熟的内容我用毫不犹豫的口气念出,还根据他刚刚提醒的特别注意了眼神。就在我滔滔不绝讲得口干舌躁、喉咙冒烟的当儿,红秀终于给我们沏上了茶,我一口泼进大嘴,“咕咚”一声就下肚了。这是渴时的暴饮,没觉出什么味道,只觉得唾沫星子灵活多了。
  阿斯汀微微点着头,看似无意随口道:“胡小弟准备往哪里去啊?”
  看来是打探消息的时候了,我有点尴尬道:“我准备去塔拉斯克找一个人。”
  “只要他在我们国家,我就有办法帮你找出来,但远在塔拉斯克就鞭长莫及了!”他为难道。
  听来还是个大帮派啊!在兀阿城怎会没怎么听说过?不是阿斯汀吹牛就是办事很低调了。我想报上女妖怪的资料,却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想想回家的大业就一咬牙道:“我找一个操奥尔梅克语言的女人,她也不一定在塔拉斯克,不知道名字。”
  唉!我听着连自己也感觉别扭,看来要别人不往其他方面想也难了。这不,一眼瞥到角落上两丫鬟弯着眉月,捂着嘴巴拼命忍着笑。面前的美女低着头吃吃地笑了,虽然没笑出声来,但这个表情像话吗?唉!想我易翔什么都被人当过,白痴、精神病人、恶魔......但还从来没让人把我当痴情少男!这脸丢大了,要是让几个丫头知道,那还怎么在玛雅混?
  这个可恶的阿斯汀更好,火上添油着哈哈笑道:“原来胡小弟也是多情之人啊!”
  我暗暗一叹,这下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连人家姓名也不知道就不远万里追了去,这甚至已经超出痴情的范畴,可以说是花痴了。可我能说真相?心中这窝囊啊......这笔帐就暂且记在女妖怪头上,到时连本带利收回来!我有且只有搔着头皮尴尬地笑着,但脸上已经感觉火辣辣的了。
  阿斯汀终于放弃了我怎么看都是又淫又贱的笑容,正色道:“奥尔梅克是盛产美女的国家,因为战乱等原因流落到其他国家的女人少说也有几十万,就是在我们国家至少也该有几万吧!”
  我一想,道:“她是自由之身,未婚,应该是有名的美女。”
  “哦!”他又露出淫贱的笑容道:“这点不妨听听我们的秀美女怎么说。”
  我一阵讶异,要知道艺妓还是妓女,如果不是自由之身就根本没有人格、尊严可言,只是取悦人的工具。他这样高明手腕,再答应一点什么什么的,还会不顺利收买人心的?高层次的消息也就源源不断了。这个道理他不应该不懂!这么一推算,红秀是他的人无疑了。
  红秀抬起头,含笑道:“在奥尔梅克符合条件的实在太多,但身在其他国家的倒不多。最有名的当数才女凤雏,今年20岁,未婚,不过听说追随者都超过我们这个城的人口了,现应该在塔拉斯克首府图兰朵给国王贺寿。艺妓梅露丝、采语雁,歌妓兰瓦娜多等卖艺不卖身也该符合条件,却不知现在流落哪个异国他乡。”说到这里声音就低了下来,却道:“这些都是天下闻名的,其他小有名气的就恕我孤陋寡闻了!”
  我不由眼前一亮,三大名女之一的凤雏符合条件我知道,但每次听到的都是身无定踪,想不到去图兰朵了。我关心的是谁会出现在孔许拉,又对“宣纸”这个划时代的信号特别感兴趣,谁就最有可能就是我要找的人。
  我正思索间,只听到阿斯汀含笑道:“你最好尽快找到她,因为近来阿兹台克在萨波特克边境频频挑起战争,实力壮大很快,有迹象表明大乱将生......”他说着突然停下,盯着我问道:“胡小弟以为如何善身?”
  看来这段时间只顾着培植“星火”与打探女妖怪的了,天下局势倒是忽略了,回去还得尽快建立自己的情报网,要知己不知彼的,到时肯定吃亏无疑!不过,这会不会是危言耸听?按记载的玛雅历史至少还有十来年时间才会天下大乱,而现在与阿兹台克接壤的东、西玛雅与托尔特克国力都相差不大,除非特殊情况,否则应该不会很快发动大规模战争的。
  我知道他想趁机点化我,这收买的意思已经很是赤裸裸了,但只表现这么一点实力怎么让我心甘情愿投靠?我头一仰头喝掉茶水,霸气顿生,道:“一刀在手,快意恩仇!我胡一刀怕过谁来着!”
  他果然微微皱起了眉头,我就装着一拍脑门道:“找到她后,再跟随汀大侠一般的英雄人物,然后轰轰烈烈干一场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英雄所见略同!”他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男子汉大丈夫以天下为己任,又岂能婆婆妈妈的!”
  我冷冷一挥手道:“我分得清轻重!”
  他一阵苦笑,道:“我给你引见一位真正的英雄人物如何?”说着一顿,盯着我道:“不过还要等三天!”
  原来主角还另有他人,看阿斯汀如此能耐也对那个英雄人物充满了期待,怎么也该是个枭雄了,但要等就不值了。我刚露出喜色,马上就遗憾着道:“明早我必须上路,早一天找到我想找的才能早一天考虑其他的。”
  他皱着眉,苦笑着连连摇头道:“胡小弟此情天地可表,老哥我也不强求了,但无论怎样,到时一定来克阿鲁找我!”说着拿出一块小铁牌道:“这是我派信物,在江湖上也有一点薄面,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不妨出示这个。”
  我看着牌上三片相互缠裹的叶片,心中不禁有点得意,就哈哈笑着道:“谢汀大哥美意!”
  我巧妙地用了一个“汀大哥”的称呼,他马上就感觉出来了,大笑着道:“小事,小事!”却长身而起,道:“阿秀替我招呼一下客人!”
  奇怪的是两个丫鬟也跟着一同去了,莫非上厕所也有女人伺候?我突然也似乎也感觉有了一些尿意。不知道阿斯汀出去时的一眼到底表达了多少的意思,刚才还温柔可人的美女马上就变得热情起来,挨近的柔软身子体香扑鼻,还语带双关让人浮想连连,特别是想到可以任由采摘这一点,更是一阵莫名的兴奋。
  亲身体会之下,感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话实在有些道理,看来反腐这个话题真是任重道远哪!阿斯汀肯定想用美色绑住我的心,但我的心已经留在时空之外。一想到若蓝,所有色心、色胆、色念立即化为当头浇落的冷水,顿悟“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真义!我有如出尘般圣洁与淡泊的眼光一扫,她一愕间所有的挑逗都烟消云散,却缓缓垂下头去,还全身微微颤抖着,有一种动人的楚楚可怜。
  在害怕什么?我不由对阿斯汀又多了一层认识,但这个忙我实在帮不得。这家伙撒泡尿不会掉到茅厕里面去吧?好在过道传来轻缓的脚步声,偷听?果然!声响在门外停住了。我就看着有如天鹅般的美丽头颈道:“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要不我先走了!”
  她一听急了,立即抬起泪花滚动的脸,真是我见尤怜!我一脸平静道:“汀大哥心胸不会如此狭窄,我也没有小气量的朋友!不过,你这样子可让人看见就不太好了,就算没有人,隔窗、隔门恐怕还有眼睛、耳朵呢!”话声刚落,蹑手蹑脚的偷听就溜走了。
  她看了看我,又黯然地低下头,用衣袖拭着泪水,却轻轻念道:“几度春秋几度客,云薄风淡。红颜易老心亦老,梦啼阑干。残月如勾,高楼望断,天涯何处是归鸿......”
  我听着她的内心之言不由满心沉重,自然想起了白居易的《琵琶行》。她期待一个好归宿,我又何尝不是?区别仅是我已经有努力的方向,她却还在寻觅而已!这个忙我是怎么也......心中突然一动,就学着佛陀微微一笑,用安详有如天籁的声调缓缓道:“人世万物皆有缘,无缘对面不相逢,有缘千里来相会。缘分到时要珍惜,缘分过处空奈何!”
  她抬起头来傻傻地看着我,眼珠子竟是定住了,好在外面传来了已经熟悉的脚步声,可直到门声响起才令她悚然惊醒。推门进来的阿斯汀看到我这个新形象也是一愕,扫了旁边低头的美女一眼才抱拳赔礼道:“招待不周,还望胡小弟谅解!”
  我还是一副出世之人的样貌,无喜无忧道:“世上本无物,何处惹尘埃!”
  一句话马上把气氛带入了玄之又玄的佛法世界,虽然被世尘蒙蔽心眼的他不可能体会其中的真义,但一瞬间也不由一愣,却马上肃穆稽首道:“胡小弟是不是师从正德上师?”
  天下三大宗师之一的正德上师也会这一套?也真是奇怪了!不过,这个路边的响名头可不能不捡来利用一下,马上含糊着道:“不提也罢!汀大哥请!”他这才“知道”我的身份是多么高贵,这下态度就恭敬多了,只是我自己有狐假虎威的可笑感,知道留我不住,只得放行。
  第二天清晨,有人送来包裹一个,我知道是阿斯汀收买人心的货色,估计是不会轻的。反正他收买的是叫胡一刀的,与我易翔易老人家没有半点干系不是?那就笑纳着上路吧!
 
 
 
 
只看该作者 57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二章 擦肩而过
 
  我打开阿斯汀赠送的包裹看了看,入目的地图不由令我眼前一亮,虽然画得很是简单,但横穿托尔特克还是有如长了一双雷达眼,行程实在是方便了很多。那道官方核发的身份牌一点也不稀奇,但齐全的塔拉斯克通关文牒却让我一阵刮目相看!这么短时间就搞定这么复杂的手续只能用“手眼通天”来形容了,这应该是在向我展示实力了!但赠送的区区100万盘缠让见惯大场面的我感觉实在寒碜了点。
  我沿着官道途径洪泽瓦,越过坠星山就看到了辽阔的哈马斯特河谷,碧蓝的海加圣湖半环着的就是首府高加索了。那是一个因水而美的超级大城市,相比克阿鲁的伤痕累累、洪泽瓦的战火痕迹,这里简直就是一块处女地。高大坚固的城墙外一马平川、良田万顷,城内贾商云集、权贵穿梭,还真有国家首府的感觉。不过,禁卡也是随处可见,没有身份牌还真有点麻烦。
  我没被繁华的古代都市迷惑双眼,只是饱餐了一顿,又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驽马换成了自己认为的千里马,马上就上路了。果然!一路从权贵马匹上悟来的相马术怎么都比奸商的嘴皮子强,耐力也好,骑着也舒服多了。
  我取道优索兰,途经艾尔达,绕过“死亡之地”的达哈可拉沙漠,直抵边境的血色峡谷。因为有石爪山脉作为两个国家的天然屏障,这个峡谷是唯一的通道,两边都是重兵把守,哨卡森严。想这一路来我看到除了城市驻扎有军队之外,战略要地都设州置县、屯兵积粮,很多峡谷更是重兵把守。看来被得大哥批为昏庸无能的托尔特克国王还没到“昏晕”的程度,不知那个纵情礼乐的塔拉斯克国王是不是老年痴呆症。
  看高耸入云霄的石爪山脉与峡谷两边陡峭险峻的山岩,真有一种“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不是老鹰要想过去估计还真有些难度。幸好有阿斯汀给准备的通关文牒,可以省去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穿过血色峡谷就是狭长的雷帕古盆地,远处的杰伦弗已然在望。每个大城市都住上一晚几乎已成为惯例了,那就休马净身、打探消息,时间充裕就顺便看看民族特色与城市建筑等。这一路来白花十几万盾,但就是没在经过的城市出现红秀提到过的女妖怪嫌疑人,只有一点不是收获的收获:除了才女凤雏,艺妓采语雁、歌妓兰瓦娜多也在图兰朵贺寿。
  想夕尽完颜那老家伙还真会享受!估计请到的歌妓、艺妓、舞妓,卖艺不卖身的妓女、卖身不卖艺的妓女或是既卖艺又卖身的妓女不计其数了,到时八仙过海,各显神通,那该是怎样宏大而感人的场面?就是想想都令人激动着向往不已!当然,既然有美女云集,还会没有嗡嗡乱叫着铺天盖地而去的“苍蝇”?那就让人大倒胃口了!
  我牵着马走在车水马龙的街道上,眼睛却在美女身上流转。看惯了平民单调无彩的穿着,这里色彩鲜艳,缀满各种饰品的民族服饰实在让我眼前一亮。那类似舞台装的打扮把她们衬托得婀娜多姿,光彩照人,不多看几眼实在有伤天理!还不仅仅在服饰,街道两边的建筑、雕刻及沿街叫卖的工艺品与其他国家很少有类同的。
  我边看边琢磨着到时该带点什么特别的礼物回去。突然,耳边响起一个女声的悲惨尖叫,猛回头,只见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睁大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已经触手可及的疾驰马车,小手还紧紧捏着一串冰糖葫芦。
  我没有任何思考,猛一步前滑,右臂倏地一长,手指刚好够着衣服,电闪火石间给一把拖了过来。也几乎就在小孩身子移开的同时,疾飞的铁蹄就落了下来。妈的!千里奔丧也没这么急,而一眼瞥到驾者面无表情漠然直视前方的样子,心中怒火一窜三丈高。但就在我准备横刀而起的同时,车厢侧窗的布帘突然拉了开来,露出半张雪白的粉脸来。
  只见刀削般笔挺的鼻梁上长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一道柳叶长眉直入发梢,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异与和谐。一愕间,那黑白分明的眼睛突然一睁,一道华光流转而出,在露出翘起的嘴角同时,对着我飞速一眨。我硬是一个激灵,满腔怒火顿时消散无影,“狐狸精”三字猛跳出脑海。虽然狐媚得可以称绝色,但连差点死人还可以笑?其心狠毒可见一斑!真是“国之将亡,妖孽必生”!看来阿斯汀对天下大乱的猜测还真不是空穴来风。
  回头就看到一帮傻目张口的真情汉子,那嘴角的道道银丝还真让我怀疑是不是银河落了九天。唉!他们要是娶到这样的“狐狸精”,我敢保证一月之内必精尽人亡,一命呜呼!尤其让我惊心的是女性竟然也一副呆呆的模样。什么是红颜祸水,又什么叫祸国殃民?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了,祸灾!祸灾!
  我看着呼啸着擦身而过的驷辕马车一阵苦笑,摇摇头牵上马就走。还没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恩公、恩公”的哭腔。唉!难道做一次无名英雄的机会也不给我?回头就看见一个泪眼朦胧的少妇抱着那小孩踉跄着追了上来。虽然算不上美女,但五官端正、皮肤白净细腻,还颇有几分......咱不亵玩,只品品头论论足总还是可以的吧?说出来怕被别人当作色狼,可自个想想总还不犯法吧?
  一看到她放下孩子的样子就知道又是要磕头什么的了,这个套套我清楚。可我最恼的也正是来这一套,试想:对方得到了心理的解脱,我得到了什么?荣誉,能当饭吃?“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在我眼里只是愚昧!我只知道“物质决定意识”这种肤浅的道理。
  这个道理的背后就叫务实!中国人最是容易被虚名所累,所以为国家献出生命就能用一朵大红花了事,却留下身后数不清的凄惨。中国也正是因为被完全空头的东西所累,所以才会陷于政治斗争的泥潭而不能自拔,好在务实的小平同志站出来了,挥着拳头一锤定音道:“黑猫白猫抓着老鼠就是好猫”、“发展才是硬道理”。从此,中国才走上了强国富民之路。
  回顾历史,我们看到:只有务实才能救中国!也只有务实,中国才有可能再次崛起在亚洲!同理,我们可以得出结论:只有务实的我们才是民族的精英,中国的脊梁!现在既然是我有恩于人,对方当成理所当然那倒也无所谓,但把空头的磕拜当成回报给我,那岂不是对我的侮辱?即使她出发点恰好相反!
  我伸手阻止了少妇的屈膝,虽然不知道直接接触她身体是不是合适,又皱起眉道:“大姐,这样我会折寿的!举手之劳的事情也用不着如此多礼了。”
  她擦了一把迷离的泪眼,看着我露出犹豫的样子。小男孩在旁边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突然手一伸把紧紧捏着的冰糖葫芦向我递了过来。我不由一叹,真是“大蟹不如小蟹乖,小蟹打洞会转弯”,这实实在在的物质奖励不是比空头的磕呀拜呀强多了!
  我微笑着问道:“给我?”
  看他重重点头的样子,我就放开他妈妈,伸手接了过来。肚子还真有点饿了,但也不能饿死鬼投胎似的不顾形象不是?就笑着道:“谢谢你的糖葫芦!”又用另一手摸摸他的头,道:“有缘再见!”说完牵马拔腿就走,免得麻烦。
  还真十几年没吃这个了,不知道玛雅的冰糖葫芦又是如何一般风味?但看着成串的大个儿山里红,却很让我想起了自己童年的点点滴滴。就在我刚要放入大口咀嚼的紧要关头,催命似的声音背后又响了起来:“恩公要往哪里去?”
  我只得放下嘴边的糖葫芦转身,拉着小男孩的少妇马上就到跟前了。我一瞬间就想好了能够轻易脱身的借口,但就在张嘴间,不争气的肚子就“咕咕”叫了起来。这死肚子什么时候不可以叫就偏偏现在叫?我尴尬着连声道:“没事,没事!我急着赶路,急着赶路!”可越说越觉得自己欲盖弥彰,语气越是苍白无力。
  叫者无心,听者有意!这感恩戴德的少妇哪还肯放我走的?与小男孩一个拉一个拖的不去她家搓一顿还真不成。罢!这好歹也代表她的一片心意,只是不要让孩子他爹误会为奸夫才好!
  原来她叫依梅,孩子叫库库赛,家就在隔一条街道的小弄堂里。一路上我被她左一声“恩公”、右一声“恩公”叫得头都大了,这英雄还真不是人做的。看她家门面应该是殷富的人家,但摆着的家什好像很廉价的样子。看我打量,她微红着脸尴尬地说了一句:“恩公请稍候片刻!”然后转身忙开了。
  我看小孩子很是可爱,就与他到院子里玩了起来。我教他范晓萱的《健康歌》,还用手打着节拍边跳边唱:“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們來做運動。抖抖手啊抖抖腳啊勤做深呼吸......”他眼睛一下子睁大了,露出兴趣得要命的神色,那就放缓节奏每句重复一遍着教。
  虽然歌词简单易记、动作好玩易学,但才两遍就跟上还是让我小吃一惊,领悟力不低啊!小家伙卖力地跟着我扭起脖子扭起屁股,开心地跳着唱着,让我也仿佛感觉年轻了很多。我看到依梅隔着老远不时看我们一下,眼中的惊讶与诧异不言而喻。
  这一唱一跳不要紧,院门外很快就鬼鬼祟祟探进几个小脑袋。库库赛马上跑出去开门,我也停下动作微笑看着,进来一男三女四个小孩,最大的也才十几岁。“叔叔能不能也教教我们?”一个女孩走近,看着我认真道,其他几个也露出关注的神色。
  我刚要答应,马上想到了老鹰抓小鸡的游戏,就含笑道:“这个待会你们让库库赛教就可以了,现在我教你们一个更刺激好玩的。”
  我认为没有游戏的童年是寂寞与孤独的,拥有一个快乐童年往往就是拥有一个乐观健康的身心,而各种心理残疾与变态者大多是因为有个不幸的童年。这个伴随我度过了快乐童年的游戏,应该也能给他们带去快乐吧!只是几个小丫头还没教,现在倒先教给外人了,让给知道肯定提反对意见。
  看着五双好奇的眼睛,我就把游戏规则讲了一遍,然后让那男孩做老鹰,我就凑合着充回母鸡了。四个小家伙嘻嘻哈哈着一个挨一个跟我屁股后面,年龄最小的库库赛拉我衣角,个子最高的在最后面。我张开双臂刚宣布游戏开始,小男孩就灵活地左突右冲来抓“小鸡”了,屁股后面的小家伙们“咯咯”笑着一阵左忽右闪。
  她们躲得好我就不能捅捅篓子?我左扑右挡的身手马上就漏洞百出了,后面立刻响起一阵阵尖叫与大笑。小家伙们步调一给打乱就得靠我救驾了,我每次总在毫厘之差间把“小鸡”从寒光闪闪的“鹰爪”下抢夺了出来,而她们稍微站稳脚跟,我就踉跄着大放水了,哪还能让她们有得稍喘片刻的?
  觉得自己实在有到幼稚园做男阿姨的潜质,这一玩简直让她们玩疯了,整个院子到处都是笑声,都成快乐的海洋了。我看着她们忘情的欢笑蹦跳,突然明白了若红想做幼稚园教师的原因,因为从中可以感受生命的激情,找到失落的纯真童年。
  可惜我知道自己那个时代已经不可挽回地过去了,自己再也无法真正融入那个单纯的世界。虽然现在也开心,但她们可以做心无旁鹜,我却不能。唉!每个人都会长大,每个人也必将长大,谁都是那样过来,谁也必将那样过去!无论美好还是不幸,过去了就过去了,我们只能注视着那远去的背影默默无语。
  偶抬头间,看到依梅在厨房中拿着锅铲愣愣地看着我们,不知在想些什么东西。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吃到饭?我就重重一声咳嗽,她一惊,脸上飞起一朵红云,立即转头烧菜了,再也不复回头。我看小家伙们都满头大汗的样子,就让停下来休息休息,什么都得有个“度”不是?但他们正兴头上,哪能轻易说服的?
  正吵吵闹闹间,男主人回来了,看到我硬是一愣。小孩们立即停下吵闹,匆忙招呼着一哄而散了,而拉着我衣角的库库赛更是缩在了身后。那是一个并不比我大几岁的小伙,身材颀长,相貌英俊,让人感觉有种玉树临风的风度,可惜所有的都让浮滑不定的眼神破坏无遗。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是伪装的人皮不能披及之处,而眼神浮滑漂移的肯定是天生奸诈淫邪之徒无疑,真是可惜了一副好卖相!
  迎出来的依梅如此这般一说,事情自然是一清二白了,他虽然热情地让我屋内说话,但眼中疑色半丝不减。唉!这运气还真他妈的背!随便的胡乱猜测居然会正中红心,现在还有可能把“奸夫”的黑锅从背上取下来?早知道如此就是打死我也不会来了。不过这个依梅明明知道会有这样的误会,却还把我强拖回家吃饭,这应该是淳朴与善良的一种条件反射吧?可惜落在了浮滑之徒的多疑之上。
  既来之,则安之!反正黑锅也已经背上了,还能怎样?一番客套之后,他斟着酒随口问我从哪里来的,因为我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实在是惹眼,问这样的问题很是正常,但很快就感觉不对了。他看似随意带出问我将去哪里、是不是经常来杰伦弗、每次在这里逗留多长时间等等,这不是盘问我子乌虚有的奸情吗?虽然语气亲切,语言得体,但那丑恶的心态如刻般写在脸上。
  中肯地说这盘问还蛮有一些水准的,没有直接说:“哎!奸夫你老实交待,与我老婆到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奸情败露之前到底发生过多少次苟合之事?什么时间、什么地点,又有什么人可以证明......”虽然依梅频频给她丈夫打眼色,但对方根本眼睛弹也不弹她,而库库赛缩在她母亲旁边,只敢偷偷看他老爹几眼。
  妈的!就为了一顿饭这样?这不窝囊透顶嘛!特别是一想到自己兜里鼓鼓的尽是黄澄澄金灿灿的,一股无名火顿时不知打从哪儿猛冲脑际。就在我刚要拂袖而起的当儿,一个问题突然跃出脑海:我为什么发怒?我怒什么?就为卑鄙小人的无耻之言?但如果我不坐在他家的饭桌上,他敢这样盘问我?早一个巴掌劈翻在地,哪还轮得到在我面前恶心的?
  原来是自己立场站错了,我以接受别人恩惠的心态来处理这事,那自然是处处受制于人了。我就一直没有意识到自己现在是“恩公”,是为见义勇为收取理所当然回报的债主。我救人一命收取一顿饭的回报总不为过吧?那坐在这里吃喝还不是天经地义、理直气壮的!
  心态一转,绷紧的脸立即冰消雪融,还微笑着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既然他用语言激怒我,那我也用语言激怒他,目的就这么一个,手段不限。恶人最怕恶人磨,无耻最怕更无耻!我今天就自毁形象,客串反面角色,怎么也得把一口鸟气出了。
  我突然哈哈一笑,一仰头喝掉杯酒,命令道:“满上!”
  他们都是一愣,不知一脸阴沉的我为什么突然高兴了。我马上学起师叔的烂脚农民坐相,屈膝把一只脚收到凳子上,半蹲半坐着重重一拍斟酒的陶边负肩头,残忍道:“兄弟!干我们刀尖舔血的一行除了杀人还会啥?我们来是杀人,去是杀人,停留还是杀人!”
  我说着自顾夹了筷菜塞进大嘴,眼睛弹也没弹被我拍得整个肩头沉下去的他,皮笑肉不笑着道:“兄弟啊!这斩草不除根,他日春风吹又生,只有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这才淋漓痛快,永绝后患哪!就算砍头也不过碗大一个疤,怕什么来着?”
  我很清楚地点明了自己是黑帮成员,还是非不分,只知逞强斗狠,并且是不怕牺牲,勇于献身于江湖仇杀事业的那种。表达的意思也很明确:不要惹老子不高兴,小心灭门。依梅眼睛睁得大大的,但里面尽是迷茫。库库塞看看我又看看他妈妈,再偷眼瞄一下令他害怕的他老爹。
  奸诈无耻之徒居然也有一些胆色,没有被我吓着,只见他皱着眉眼珠一转,马上哈哈笑着道:“天下英雄我听说过很多,但这次总算让我亲眼看到了!敢问大侠高姓大名。”
  先踞后恭是奸诈无耻之徒的惯用伎俩,而欺软怕硬是这种人的本性!我一口闷掉斟满的杯酒,手背一抹嘴角酒渍,豪气顿生,道:“好男儿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争霸于江湖,决战在疆场,就算革马裹尸还又如何!岂能龟缩一隅,抖如筛糠!却为子乌虚有的婆婆妈妈小事算尽心机,岂不徒惹小儿嗤笑?”
  我的豪言壮语包含着十足的讽刺意味,不料他眼睛一阵发亮。这可不行!这几句含金量颇高,要是让悟了点什么回去,到时为恶天下岂不让我成千古罪人?反正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就用不着再研究说什么,只要能激怒他就成!
  我用老子教训兔崽子的口吻道:“我说陶兄弟啊!做人要正派,为人要厚道,不可奸淫、不可偷盗,不能聚众斗殴,捡到东西要交公,饭前便后要洗手,别人打你左脸,你应该主动把右脸也伸过去......”
  陶边负开始还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但越听脸色越黑,眼中杀机一闪而过,却低着头苦苦忍受着。我越说越不象样,却越说越兴奋、越说越激动,简直是手舞足蹈、唾沫横飞。看来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也并不是一件不舒服的事!依梅听得两眼发直,库库赛却苦憋着笑直往他妈妈身后躲。
  我还真不清楚从自己口中到底还出去了什么话,只知道不能对方有丝毫插话发挥的机会。突然想到“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马上就用恨铁不成钢的语调接着道:“小陶啊~俗话说万恶淫为首!奸淫妇女,猥琐娈童,偷窥变态的事可做不得呀!说你还别不承认,就算心中有淫念,你也已经犯奸淫了......”
  看他绷紧全身,捏着拳头直颤的样子,我心中大乐,胸中的一口鸟气就陆续飘散了。不过,这算什么态度?就数落道:“你看看你,你看看你!良药虽然苦口,可利于病啊!忠言虽然逆耳,但利于行呀!可不能一意孤行、顽固不化哪!就算万一没有,那也得虚心接受,更加勉励不是?”
  看他脸色铁青,青筋毕露的样子应该是忍无可忍了,再下去就不是我所要的了。能够阴忍到这种程度,不能不说也有一些能耐!既然大火已经燃起,那下面得给泼盆水了。我突然敛容凝眉,宝相庄严有如得道高僧,用肃穆祥和的声调缓缓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我暗用内力的真言如青莲化出,狮驯象伏,令人尘心顿洗。他在一愕间,暴发的怒火如釜底抽薪般猛一下萎掉了,旁边的母女俩也是傻傻地瞪着我,完全不能适应我从极恶到极善的突变。该教训的已经教训,该威风的也已经威风,一个字:走!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十分感谢陶兄弟的热情招待,希望有机会再续此缘,咱们后会有期!”说着抱拳一礼,转身扬长而去。还没走远就听到身后不远处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但愿这一声叫就是化去一身暴唳,从此归依佛门。
  我犹是饥肠辘辘的肚子只得再找饭馆解决,顺便打探消息。坐在有钱就是大爷的饭馆中,感觉就是不一样,好菜美酒唤了一大桌,又随手打赏着小二,让叫几个消息灵通人士过来。
  这次的信息就振奋人心了,才女凤雏一贺完寿就去了孔许拉,而艺妓采语雁、歌妓兰瓦娜多尤按兵图兰朵。看来就是凤雏凤妖女了!她是不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我不清楚,只知道对新奇事物很感兴趣,还特别喜欢邀请权贵、文人墨客等高谈阔论。因为本身就是大美女,这自然是正中嗡嗡乱叫的“红头苍蝇”们下怀了。
  目标锁定!问题是美女一定是攀权附贵的,她肯定是住在防卫森严的什么王府了,出外坐豪华马车,旁边还有凶残胜比狼狗的保镖们压阵,平常人想看一眼估计也难,让我现在一个普通江湖刀客的身份又如何接近?屈尊当一回采花大盗?可一想到了拉奸商那三个保镖就两眼皮直跳。
  找拉奸商?他给的信物倒在怀里,但宣纸的影响力实在太惊人,而他在孔许拉既是主祭的接班人,又是地地道道的地头蛇,并且性格冷酷阴沉、刚愎自用,使用那个身份实在凶多吉少。只有不肯想的办法,没有想不出的办法,还是先赶去弄清楚情况吧!
 
 
 
 
只看该作者 58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三章:才女凤雏
 
  五天后我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孔许拉城,首先的当然是打探消息。谢天谢地!凤妖女果然没离开,还是寄居在“大得”负嘹府上。这就有机会了,因为“大得”是对有大学问老者的尊称,那我的拜帖大概可以到达凤妖女手中吧?只要她能够看到,我就有办法让她发痴、发呆、发骚,简称“三发”。
  能不能得到接见全在一张拜帖之上了,看来得好好找曲千古绝唱,内容得突出胡一刀的豪放性格,最好还能表达应有的爱慕之情什么的。脑中马上跳出苏轼的《念奴娇.赤壁怀古》、辛弃疾的《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与岳飞的《满江红》,但立即又给我一票否决了。
  虽然开首都很能吸引一下眼球的,但后面怎么变成老头子的无病呻吟了?什么“早生华发,人生如梦”、“廉颇老矣,尚能饭否”等等,让我只觉一股强烈的福尔马林气味扑鼻而来,而岳飞的“精忠报国”用在这里简直是个笑话。因为我的身份牌是托尔特克人,根据口音也可以冒充与兀阿城接壤的东玛雅人、阿兹台克人,但绝不会是塔拉斯克人。我这样到其他国家大发血腥杀敌的豪言壮语,述说自己保家卫国的崇高理想是不是很可笑?尤其可笑的是对象很可能是敌对国家的人。
  我脑中一阵搜索,还真没有一首很是符合要求的千古名篇,而符合要求的都不能震古烁今。我思量一番,决定采用东坡老人家的《水调歌头》,就是缺少一种铮铮铁骨的英雄气概。好在英雄也并不一定都要叫嚣战争、抖着满脸横肉残酷进行种族灭绝的那种,侠骨柔情也是英雄!不过,我看还得在最后加上句“诗赠凤雏小姐”,那暧昧了不是?呵呵~
  书法向来不是我强项,门面工程还是请专业人士替为设计、书写妥当,要不人家看都不看直接扔垃圾就不妙了。我特意让在拜帖封面加了一句:“不扫一屋,何以扫天下?不通古今,何以称才女!”这句霸气十足的激将之语,怎么也该让自以为才女的她一阵不服吧?那还会不看看里面内容的?而看了内容我就不怕她不给“三发”掉,要不她就不是才女,也不可能是我要找的女妖怪!
  出高价让给设计的“岭南胡一刀”签名气势非凡,与旁边的豪言壮语相得益彰,很有一种震撼人心的魅力。当然,我也顺便弄清楚了还不知道的几个字写法,下面就是亲自捉刀写“三发”正文了。玛雅文字根本就是一个个小图案,我抓着毛笔如幼稚园小朋友画画般歪歪扭扭描着,心中充满大象抓虱子的感觉。
  大汗淋漓的我直起腰,晃晃酸麻的手,看着满纸逶迤爬动的虫子一阵惊叹。只见墨条一扭一扭着忽而蛇吞大象,忽而蛆行裂缝,忽而一个趔趄如牛粪坠地,马上又似苍蝇飞起、蝗虫盖面,真是“万类霜天竞自由”啊!看来我的书法外形并不讨好,但师承自然,每个字都仿若浑然天成,妙之处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低能者见山是山、见水是水、见虫子是虫子,但天下公认的才女该不会被浮浅的表象所迷惑吧?
  我自己跑腿去“大得”府上,敲门很快就出来一个老者,一看到我就脸色一沉。我忙把拜帖递了进去,他面无表情随手接过,履行公事般道:“帖我会送到的,但小姐什么时候有空看就不知道了。”
  这不公然是索贿吗?有什么样的仆人就肯定有怎么样的主人不是?我还以为“大得”与“大德”是同义词,看来差别大着呢!那负嘹在我心目中的形象顿时一落千丈。我手一晃,掌中就多了几枚金币。
  他一瞥,呵呵笑着眼睛旁边一扫,立即接了过去,道:“凤小姐现在出去了,我想她一定会很快看到你帖子的。”两句话就轻轻松松抵得平民几个月的辛勤劳动,真是生财有道啊!
  这贪婪与私欲为什么会不分年龄、性别、民族与时代等而顽固存在?唉!太阳也有黑子,也许人性本身就存在着阴暗的一面,只是我们不愿意承认而已。因为承认了这点,也就等于肯定了腐败堕落的必然,那精神文明建设还不是扭曲人性的做法?对此我们从来都是永不反思,永不认错!可我又琢磨着如此顽固,那又比日本人高尚多少?
  我只得先回客栈,第二天一早就赶了过去。都七点了还睡?莫非昨晚春风几度玉门关,现在颤抖着两腿下不了床?这大概就是艳名远扬的原因了!我突然很后悔加“诗赠凤雏小姐”那一句了,早知道内容或者改为《万恶淫为首》更为恰当。
  我撞了半鼻子灰,悻悻而归。一个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不成?如果今天还不能见到,那就得考虑使用非常手段了,但下午一去形势就直转急下,一瞄贼老头那晴雨表脸就知道个清清楚楚了。只见他献媚地笑着巴结道:“老朽可在这里等你老半天了。”说着急急忙忙带我往里走。
  我一跨入门槛就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不由环目一扫,立即被惊得膛目结舌。只见南面倒座房、东西厢房、北面山墙的格局赫然在目,而山墙中间的“只垂花不月亮门”更是触目惊心。老天!没搞错吧?北京四合院布局的玛雅古建筑?考古发掘为什么从来没有出现过?就是连已经翻译的文字中也没有任何记载啊!
  我仿佛僵尸般跟着往前,忽然耳中传来“噗”的一声笑,惊醒的我一眼就看到垂花门旁掩嘴而笑的侍女。她肯定把我看成进大观园的刘姥姥了,这不冤枉吗?经过门就换这个笑黛如花的侍女引路了。
  院子为三进院落式布局,由9座厅堂、6个院落、10座厢房和长廊巷组成。其结构布局严谨、虚实相间,厅堂轩昂,庭院宽敞幽雅。全院的门、窗、墙、廊、栏等处处均雕刻有各式精美的木雕、石雕、陶塑、铜铸等工艺装饰。图案题材广泛,造型生动逼真,雕刻技艺精湛,用刀简炼粗放却又精雕细琢。
  我越看越心惊,虽然建筑样式、装饰风格、雕刻图案等千差万别,但大的格局活脱脱就是京城的四合大院。可是四合院属于明清建筑,根本不可能传承自老家伙,但两个不同的文明相似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夸张?心中一时只觉得好笑。
  想来这个玛雅实在有点不伦不类,先是出现了绝对不应该存在的铜器、铁器,再是得大哥吟出“十年一觉黄粱梦,一朝醒来两手空”的七言绝句,现在又是北京四合院,还有似是而非的人名、称呼以及与现代很有些相通的说话方式等等,我真怀疑史学家到底是不是吃饭的?难道是所有的文明都有共通性,不是步入消亡就必然走向相同的归宿?可心里又隐隐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我跟着侍女进入第三进也是最后一进院落,就听到一阵唇枪舌剑从主楼上层传来,好像在争论着有关禽兽的什么事。正经事不干倒凑在一起讨论这种问题?酒足饭饱的贵族就这么无聊!务实的我顿时对才女的印象大打折扣,但还是得吸引她的注意力以获得单独相处的机会,然后才是其他的。
  我一敛神凝眉,气质立即180度大转弯,一个高雅深沉、雄浑豪放、不怒而威的年轻人就出现在了眼前。这也是胡一刀,只不过我把若干年以后的艺术形象先拿来派用场了。偶回头的侍女不由一愕,那小吃一惊的模样很让我有种清新的感觉,就报以一个春风般的微笑,慌得她红着脸一下子转回了头。
  我们进入装饰得富丽堂皇的主楼,沿着楼梯迎面就是一个巨大的龙蛇雕刻屏风隔断,语气中的火药味扑面而来。只听到一个尖细的男声道:“......人可以摆脱本能和欲望的驱使,有自己的理想与思想,哪会如禽兽般只知道饱食与交配......”我一听几乎要拍案称快,这不就在说:只知道狂吃滥嫖的贵族都是畜生?但这样尖细的音调说出来总嫌不够说服力。
  我跟在侍女后鹰视狼顾、龙行虎步着昂首踏入客厅,见我进入都是一愕,刹那变得鸦雀无声。只见四组方几矮榻上各坐了几人不等,一面之交的拉枚赫然在目。他左边的正是令我心有戚戚的三大保镖之一,右边的年纪较轻,身穿黄色衣袍,一看那阴沉的马脸就知道是谁的崽子了。
  我目光一转,马上把视线移到了强悍之气横溢之处。只见左方靠窗一组龙盘虎踞般坐了三个魁梧大汉,特别是中间的那个手脚粗壮、肩宽体厚、脸骨粗横有若峻岳崇山,在披肩长发衬托下更是气势轩昂、突兀峥嵘,但一看铜铃双目中闪着的阴鸷神色就知道不是什么善类。
  咦!等等,这个好像依稀有那么一点印象,经过我眼睛的应该不会......啊!我猛一惊,难道是“黑风二十四煞”的首领?虽然当初只看到一个背影,但某些特征应该很是接近。我刚想仔细辨认,却看到他双目猛睁,一道如剑光芒疾刺而来,只得转首暂时避开锋芒。
  另一个引起我注意的是右方那组四个文士打扮的人物,其中的老者虽然精骨老瘦,一簇山羊胡须也已经花白,但两眼很有些神气,大概就是什么“大得小得”的负嘹了。最后一组只有两个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刚才音调尖细的就是较矮者了,看他其貌不扬、神色木然的样子,还真没料到那真知灼见会出自他的口。
  这时,耳边传来一个轻柔飘逸有若天籁的声音道:“来者可是岭南胡壮士?”
  我马上把目光转向上首的主座,一位肤若凝脂,容光明艳有若仙女般的美女出现在视线中。只见她身穿白地青花长裙,头梳堕马髻,在修美洁白的玉项辉映间更觉妩媚多姿,明艳照人。特别是那两只明澈的眸子又深又黑有如一碧无底清潭,对视间却又光华流转,让我感觉仿若置身七彩光芒照耀的神仙境界,真是美妙动人之极!
  凤妖女虽然艳丽,可实在不像人可尽夫的“破鞋”,这腹有诗书气自华我还是看得出来的。可我为什么没有一点特别的感觉?第六感虽然大幅减弱,但总不至弱到连这么重要的事也没任何感觉的程度吧?我又努力回忆着,可惜当时怎么尽力也没能看清她的脸面,而根据身材判断一个人也太可笑了不是?对了!这个音调与那轻柔缠绵而执着的幽幽呼唤好像并不是十分符合,但耳边的低喃与正常说话根本是两码事!
  我哈哈大笑着抱拳一礼道:“想不到草民的名字还真入得凤大家法眼,真是三生有幸哪!”
  虽然我自称草民,但表现出来的举止、谈吐、气质哪有半点拘拘束束的草民味道?相反,让人徒生一种君临天下、睥睨众生的超然感觉。我说着视线就离开了风姿绝代的凤妖女,随着侍女往仅有两人的一组入座。他们马上移动着身子给我让出座位,我含笑拱手一礼算是谢过了,然后大马金刀坐了下来。
  我感受着疾射而来的目光,拉枚的还是那么富有穿透性,但最让我不舒服的却是“头煞”投射过来的阴冷凶光,应该是恼我在凤妖女面前抢了风头吧!她现在是一块人人都想啃而谁也没啃到的肉骨头,虽然我对抢骨头没有丝毫的兴趣,但一表现有这个实力,那“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下,我还会不被敌视的?
  我对照着记忆中的“午夜恶鬼”,趁机仔细分辩着。我有七成把握面前的就是臭名昭著的“黑风二十四煞”首领,可仇家遍天下的他们也敢公开露面?还敢落单?估计是有实权人物在后面撑腰了。
  只见凤妖女闪闪生辉,彷若宝石般的乌黑眸子飘到我身上,滴溜溜打了个转,又飘往同桌的“细喉咙”,柔声道:“请余先生继续刚才的话题。”
  余姓文士木然开口道:“人有自己的思想与理想,对将来充满希望,并知道哪些事应该做,哪些不应该做,哪会如禽兽般只知道饱食与交配的!”我听着只有苦笑,本来很有说服力的两句话,被木头太监的音调说出来,哪还能有一点感染力的?但我看他下巴少有的胡须,应该不会是太监。
  果然!“头煞”冷笑道:“正是因为人有思想,才会变得虚伪狡诈、卑鄙无耻,作出卖主求荣、背叛朋友之事。嚣某人常年以大自然为师,观察禽兽生活,得出只有顺乎天性才能顺乎自然,只有遵循老天给定的自然法则,才能让人性不至泯灭,才能享受生命丰富的赐予,余先生以为然否?”
  姓嚣,莫非就是以凶狠残暴著称的凶神嚣横?我听说他睚眦必报,手段狠毒到老少妇幼,甚至连家畜也不放过的程度。听他学畜生那弱肉强食的竞争法则,再回想当初地狱般的一幕,这身份应该八九不离十了。原来“黑风二十四煞”有行动时是集体出动,平时以这种面目出现在他人面前的,怪不得我无法掌握他们的行踪!一个大胆的构思不由浮上心头。
  只见凤妖女深深注视着他,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刚心道不妙,耳边突然传来气恼的细声道:“那...那怎相同!思想有善恶之分,理想有高尚邪恶之别,不能因为一点就就否定了全部!”
  我微侧首就看到他一脸的激动,遗憾的是越激动,嗓门就越尖细,表达越是苍白,看着着实让人有些可怜。旁边的那个肯定是不善辩论,一脸的愤慨之色,但就是没有办法。
  凶神嚣横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充满了残忍的讥嘲之色,道:“连天性都泯灭了还哪能分辨什么?怕是把黑夜说成白昼,把背叛说成忠义,把阉割说成男人雄风吧!”说着又哈哈狂笑起来。
  一时哄笑阵起,嚣横旁边的两凶徒更是一个前俯,一个后仰,做出滑天下之大稽的模样,极尽嘲弄之能。地头蛇的恶祭拉枚不消说了,就是所谓的“大得”负嘹也对恶意人身攻击没有一点点的同情心。
  余姓文士余勒气得脸都红了,张开的喉咙中发出垂死的老鼠般尖细的声响,但就是没有说出话来。幸亏凤妖女人性还没泯灭,蹙起黛眉一个横扫,与我冷眼旁观的目光一触就转到了旁边,露出同情与无奈之色,看来该是我表演的时候了。我不怕得罪人,大不了到时候随便变个身,总不至于这里当场动手吧?重点是能吸引凤妖女的注意力以获得单独问话的机会了。
  我运功突然放声一阵大笑,赫然就是佛门的“狮子吼”,一下子把群魔狂笑压得服服帖帖。待所有的嘴巴都闭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身上,我又突然刹住笑声,冷冷道:“一只再雄辩的畜生它还是畜生!而一个有缺陷的勇士他还是勇士......”
  我才把中性的“禽兽”换成贬义的“畜生”,一下又被暴起的哄笑声打断了。不过,这次作为笑料的对象就换成刚刚还是得意嘲笑的嚣横了。看拉枚笑得欢的样子,可以肯定两者的关系并不好,但没有一丝笑意的负嘹就暴露了某种利益的牵连。而那三张丑恶的嘴脸一下子就凶光毕露了,没有了刚才的镇定,特别是被我比作畜生的,露出一副恨不得生裂我的模样。
  等笑声稍微回落,我马上接着道:“人很多时候是虚伪狡诈、阴险狠毒,但首先得看用在谁身上。记得有位圣人说过:对待朋友要像春天般温暖,对畜生要像冬天般残酷无情。我们对待禽兽就是要无所不用其极,否则还不让给吃了?当然,卖主求荣、背叛朋友是不对,但自古邪不胜正......”
  一脸沉色的负嘹突然冷冷打断我,一针见血道:“你说的只是手段,不是本质。手段可以多变,但本质不变。我们现在的辩题是人与禽兽的本质区别,请胡壮士先弄清楚辩题再来发表高论如何?”
  帮腔的来了?看来这老家伙也实在有一点能耐,至少这个偷换概念立即给揪住了。不过,看刚才嚣横也如此发挥时他笑眯眯屁都不放一个,现在狼狗般窜出来,那应该表示相同的利益还不小。遗憾的是刚才没有我发言的资格,要不早抓住落水狗狠狠痛打了,好在手段我还是有的。
  我哈哈一笑道:“要说到人与禽兽的根本区别,那应该就在人脑内部结构与禽兽截然不同,人可以凭此支配欲望、管理社会、构建理想,而禽兽是被欲望与本性所支配的,除了饱食就是交配,在大自然中是茫然与被动的......”
  嚣横冷哼一声打断我,嗤笑道:“人脑兽脑我全打开看过,还不是骨壳和肉酱,两者没有什么分别!”
  哈!我还以为他能看出陷阱,既然同时中了我“引蛇出洞”、“请君入瓮”之计,哪还有他不出局的资格?我潇洒一口喝掉余姓文士亲自为我斟上的茶水,微笑着一伸大拇指,平静道:“嚣先生果然高明!此言正是道出了人与畜生的本质区别!”
  凤妖女突然举袖掩嘴,但遮不住眉目间的笑意,竟然有一种小女儿家的可爱。恶祭拉枚一愕,立即仰天失声狂笑起来,大厅马上暴起一阵惊天的狂笑,这次连同一战线的负嘹也憋不住了脸上的笑意。嚣横胸口剧烈起伏着,血红的眼睛凶光暴闪,要不是这里实在不是撒野的地方,估计当场就发作了。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众生相,仿佛自己是一个完完全全的旁观者。
  耳边忽然传来凤妖女安详而柔和的声音道:“嚣先生请后面休息一会,改日再请教如何?”
  也是!这个话题已经被我浑打混插给捣乱得一塌糊涂,根本没有可能再接下去,而如此狂怒攻心的嚣横怎么也不再适合唇枪舌剑的辩论了。不过,凤妖女那声音还真有点魔力,让我感觉如夏日里清凉的风拂过。嚣横脑门上蜿蜒的青筋悄然消褪,却冷哼一声长身而起,眼中寒光一闪,又往主位抬手一礼就带着爪牙们灰溜溜去了。
  拉枚大笑着道:“胡壮士果然英雄出少年,让拉某人不由感慨良多,不如移驾共叙一席如何?”
  我还没找上门去,他倒先向我示好了?不过,现在是给凤妖女留下好印象的时候,势利不得。
  我微笑着抬手一礼,模棱两可道:“改日当登门拜访,到时不要说不认识才好!”
  他有点尴尬着一阵哈哈,我没理会那穿透性的目光,而是趁着侍女换茶水,添瓜果的一点点空闲时间虚心向旁边请教了。原来他叫余勒,旁边也是一脸感激之色的叫谭邦德,是他客卿,却再没详细一点的介绍。凶神嚣横的爪牙分别叫黑骨打与兀突征,都是阿兹台克的有名剑手。阴沉马脸的年轻人果然是拉枚的儿子,叫归夭娄,而那让我有点顾忌的保镖叫肯地舍。
  我正想知道得稍微具体一点,上首就传来一声仙乐:“请问胡壮士,你认为不扫一屋,就不足以扫天下,那是不是说成大事者都必须得从琐碎的小事做起?”
  话声刚落,就听到负嘹弟子思誉恒讥嘲道:“我家女奴们天天把屋子打扫得干干净净的,那岂不是个个都可以管理天下了?”
  负嘹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捋着花白的山羊胡须,张开狗窦呵呵笑着道:“大家想像一群手拿扫把的妇孺,一窝蜂涌到殿堂去管理天下苍生的模样。真是何等壮观,何等可笑!”
  那群弟子们马上摇头晃脑着边笑边附和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哪!”
  “此言差矣!”恶祭拉枚的声音马上凸了出来,嘿嘿奸笑着道:“我相信只要凤大家肯出马,那治理天下也不是什么难事,在座的各位以为然否?”说着还拿贼眼瞄了脸带春霞的凤妖女一眼。
  看来他实在是抓机会溜须拍马的能手,怪不得在众多祭司中能成为主祭的接班人!负嘹略微露出尴尬的神色,但几个弟子脸皮就没那么厚了。
  我沉声道:“不扫一屋,不足以扫天下!这并不是说扫了一屋,就一定能扫得天下了。这道理就如同我们不吃食物就一定不能生存,但吃饱了、撑足了也不一定能够活着一样简单!我们无论怎么饱足最终都得生老病死,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瘟疫都可以让饱足的我们变成一具尸体,何况人霉起来走路摔倒都给跌死、喝口水还给哽死、洗把脸还让淹死不是?”
  我说着突然一抬手吱了一口茶,卖弄道:“不要光看扫,扫是外在的肤浅表象,内在的思想才是能不能最终扫得天下的根本。假如扫一屋的时候仅仅就是为扫一屋而扫一屋,那就永远只能是扫一间小小的屋子了。只有胸怀天下,以扫天下为目标扫一屋子,扫出智慧,扫出勇气与毅力,才能最后扫得天下。有先生问一帮读书郎:为什么要读书?有说为权力、为钱财、为美女的,却有铮铮铁骨的声音‘为国之崛起而读书’请问各位,谁更有可能扫得天下?”
  大家都露出思索的神色,我立即感受到余勒那炙炙的目光,凤妖女更是美目异彩连连。姜毕竟还是老的辣!只见负嘹一捋胡须,哈哈一笑,冷笑道:“我皇从不打扫屋子,却怎地把天下扫得干干净净的?”
  狗屁!夕尽完颜那老家伙根本是草包一个,除了精通享乐外,其他可以说是白痴的楷模!做个寿可以说把全世界一半以上的雌性动物都给宴请了,气派是气派,风光是风光,但这是以综合国力直线下降为代价的。在其他国家休养生息的最后阶段,阿兹台克人磨刀嚯嚯的当儿,他还给自己来个釜底抽薪,实在是愚昧之极!更愚昧的是水利不修建、农业不发展,却赶几十万苦力十几年如一日地修造自己的豪华坟墓,真可谓是自己的掘墓人!我知道仅拉枚就为此带兵血腥镇压过两次奴隶暴乱。
  夕尽完颜所有的信心应该就在有天险可以凭借了,所以才有血色峡谷的森严防备。但最坚固的堡垒往往是从内部被攻占的,而现在的塔拉斯克从内部被攻占的几率几乎是百分之百,甚至已经被攻占了都不一定,或者等待的只是一个时机。可以说国家已经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了,但我刚才耳朵还听到什么来着?干干净净?唉!人是不是越老越无耻?还“大得”?
  对了!这老无耻用政治大帽子压我,那我就同样用政治大帽子压他吧!我冷冷一笑道:“我皇是神的使者,当然例外!但我倒想知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例子,可以与我皇平起平坐的。”
  大厅一下子变得鸦雀无声,根本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要不就是满门抄宰、株连九族的大罪了。老无耻眼中寒光闪闪,想咬我?凤妖女目光辣辣,却没有说任何赞美的表示。
  她突然慵闲地一伸懒腰,露出万般娇艳的别样风情,微笑着道:“凤雏有点困了!”
  一时下面只有色授神与,竟然连老无耻也是一愕。唉!妖怪就是妖怪!这就是逐客令了,看来只有明天......咦!我如此卖力表现,而应该是苦苦寻找我的凤妖女还不能看出一点苗头来?回想耳边那一遍复一遍的幽幽呼唤,可以说是整个玛雅千年的呼唤与期盼,就是她对新奇事物的兴趣,也没有可能轻易放我走的!那我还担心个啥?
  余勒站起来向我深深一躬,道:“谢胡壮士援手,异日如有差遣,必不推辞!”说完转头就走。
  谭邦德向我一抱拳,轻声道:“胡壮士小心路滑,一路顺风!”然后跟着去了。
  我也学着往主座一抬手,头也没转就拔腿往外走。
 
 
 
只看该作者 59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四章 长巷血战
 
  果然!故意落到最后的我脚步还没迈出巨型屏风,凤妖女轻柔的声音就传来了:“胡壮士请稍候片刻!”
  此言一出,惊讶、怒目、冷笑、忌恨等各种表情迎面扑来。唉!就算能够啃到也不过一根肉骨头而已,紧张什么?不由暗自摇头苦笑。
  我装作诧异地转过身,只见凤妖女盈盈一笑,颇含深意道:“胡壮士精通诗歌韵律吧?”
  我轻描淡写道:“算是认识几个字吧!不过,雕虫小技何足挂凤大家之齿!”
  “雕虫小技?”她面显惊容,却马上笑吟吟道:“那首怪模怪样的诗莫非是胡壮士自个信手涂鸦?”
  听她口气分明是把我看成捡他人牙慧,却冒充自己才能的无耻之徒!虽然事实也正是如此,但我的长相就这么大老粗?估计问题出在自我感觉良好的书法上。
  我眉一挑,故作紧张道:“莫非......莫非已有人如此涂鸦过了不成?”
  旁边的侍女憋着笑看着我,特别是引我进来的那个。凤妖女却微皱眉道:“那倒不是!不过,能够写出如此格调高雅、构思奇特、意境绝美,却又寓意深刻诗歌的作者,他肯定是出身高贵、才情出众、思想深刻、性格孤傲而又多愁善感的。”说着用深不可测的黑眸罩定我,竟是一眨不眨。
  一首词就能看出这么多东西?才女的名号还真不是盖的!看那咄咄逼人的雪亮目光简直能穿透人心,我实在没有多少把握能蒙过她,也只有浑打混插着混过去了。我马上双手负背、眉峰深隆,还高扬粗横的下颌让两鼻孔直迎苍穹,露出性格孤傲的绝代才子不可一世的样貌。那两个侍女这次怎么也憋不住了,“噗唏”一声笑出声来。
  我用最深沉的语调道:“不知小弟这个孤傲才子的造型还符不符合凤大家的要求?”
  余光瞥到凤妖女也憋不住了笑意,却上下打量着我道:“可我怎么越看越不像样了呢?”
  我故意重重一叹道:“想当年我胡某人当街吆喝‘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之类的豪言壮语,怎么弃笔从武后连低声细语几句‘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之类的小调也老遭人怀疑?”
  一低头就看到凤妖女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却轻声道:“莫非......”
  我暗中一叹,却装出高深莫测的样子,道:“那不如请凤大家随便出个题,我当场吟上几句如何?”看她狠狠盯着我的样子,忙求饶道:“凤大小姐请出题吧,我随便捏造几句或者也可以顺便请教两个问题。”
  她露出微笑,道:“如果牵涉到国家机密与个人隐私,那就恕我不能答了。”
  还把丑话说前头了?这妖女!我马上想到了拜帖封面上的那句激将之言,含笑道:“是有关古代神话的一些事,应该不会为难凤大家的,现在还是先验明我不是浮滑轻言之辈吧!”
  她露出一丝不自然的神色,转首望着雾霭空朦、烟雨含翠的窗外,道:“那就以‘小楼一夜听秋雨’为题吧!”
  脑中一阵搜索,立即跳出李后主的《虞美人》,那应该很符合题目,不过还得稍微改动一下才成。我故作姿态地凝眉低头把题轻念了两遍,然后学着作《七步诗》的曹植踱出一步,略显感伤地吟道:“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
  听着她呼吸一沉,就往窗口迈了两步,继续道:“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土不堪回首月明中......”
  我不由想起了时空之外的家乡与隔世的心上人,就环顾着木雕石刻的厅堂,缓缓一趋一吟道:“雕栏玉砌影犹在,只是红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场秋雨乱...心...头...”感伤的声调逐渐变得低沉而缓滞。
  我负着双手临窗而立,曾经的点点滴滴如飘垂的雨丝划过眼帘,一时心乱如麻。唉!今夕明夕,何处是归期?烟雨中沉沉的楼台彷若横亘时空的高墙,让我不能凭窗远眺,只得低叹一声,转过身来,却见凤妖女目光直勾勾地看着我,竟是脸带泪光。看来她也很有领略这曲流传千古名词的魅力,但没有一点相同经历,能有如此感触?
  惊醒的她低下头掩饰着自己的神色,柔声道:“公子高明,凤雏自叹不如!能不能先问公子个私人问题?”
  让我不准问她私人问题,自己却一点也不含糊,但看她温柔小女子模样还能拒绝不成?对了!怎么连称呼也变了,壮士与公子好像有所区别吧?我嘴角一牵,苦笑道:“凤大家请放胆垂询,小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她抬起头,奇怪地看了我一眼,道:“公子为什么要弃诗书入草莽?”
  为什么?鬼才知道为什么!我心神犹在现代徘徊,不由情绪低落道:“我觉得拳头比嘴巴更能说得话,就这样了!”
  看得出她对我敷衍了事的回答非常不满,却半歪着头似笑非笑道:“就不为富贵,不为名利?”
  我强打精神顺口道:“大口喝酒、大块吃肉岂不快哉!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
  咦!这应该是在验明正身了,可怎么老问些无关痛痒的事?她有如此耐心,我可没空跟她瞎磨蹭,就刹断话题道:“不谈这些了!我对羽蛇神特别感兴趣,特别是有关他重回玛雅的承诺,不知凤大家能否指点一二?”
  她微蹙黛眉道:“我们可以追涉的历史只有短短五百多年,之前是一片无知的空白。奇怪的是所有其他神或多或少都有一些记载,唯独缺羽蛇神。数不清的雕刻与民间众多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传说是认识这个神唯一的途径,而几乎所有的传说都提到这么一个承诺,可惜谁也不知道真伪。”
  这应该意味着五百多年之前的玛雅只有老家伙一个神,后来才疯长地面,多如牛毛的。五百多年前也就是公元三百多年了,那不是前古典时期的末期吗?以灾难终结一个时代,又开创另一个时代的是历史的普遍现象,但怎么会变成“一片无知的空白”?神既然来到远古的玛雅,应该也同时传授了文字,那不可能不有所记载啊!还有,这文字为什么会与甲骨文差异这么大?我脑中一时塞满了问号。
  她认真看着我,奇道:“这对只知道打打杀杀的行走江湖很重要吗?”
  这算什么话!行侠仗义在她口中怎么就变成地痞流氓的斗殴了?我装作神色一黯,重重一叹道:“原来我们自命清高的江湖侠客,在凤大家心目中的面目竟是如此狰狞!想当年江湖代有人才出,各自风流数百年,不料竟凋零至下流货色也浮出了水面,真是可悲可叹!”我痛心疾首地抬起头,望着并不存在的青天,深情呼唤道:“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才!”
  她默念着那两句诗词,目光中有一些迷茫,轻声道:“公子与一般的江湖人物不同,恕凤雏孤陋寡闻了!”
  “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如是而已!”我信口开河道:“江湖人物分为三流九等,你说的正是最低等的下流江湖人物。”
  她突然嘴巴一抿,忍着笑道:“那怎样才算一等上流的江湖人物?”
  我看着她的笑容,硬着头皮继续捏造道:“那不仅需要一身入千军万马如入无人之境、取敌将首级如探囊取物的绝世武功,还必须德才兼备、智谋过人、风度翩翩。他在和平年代是行侠仗义的侠客,一逢时代变迁就脱颖而出,成为时代的弄潮儿,与那些只知道打打杀杀的下流胚完全不同!”
  我越说表情越自然,好像还真有这么回事似的,直把没什么社会经验的两侍女给唬得一愣一愣的。凤才女抬起若有所失的脸,露出笑意道:“听来让人耳目一新!但不知公子又属于什么档次的江湖人物?”
  “大概刚刚脱离下流的档次吧!”我抓着头皮,谦虚道:“所以才趁着这个亲耳聆听凤大家教诲的机会恶补历史知识,期待更上一个层次,只是不知道别人肯不肯把历史空白等讲解得稍微具体一点。”
  “兜了一个圈又回到这个话题了,还由不得我不说!”她笑着看了有些尴尬的我一眼,继续道:“我们猜测那应该是一场大灾难,但到底是什么灾难,破坏程度如何,持续时间多长等等我们都不得而知。”
  灾难带给人的记忆总是最深刻的,那怎么都应该大书特书,是不是记载者怕提起那段悲痛的历史?可一个人如此不难理解,但所有历史记载者都如此婆婆妈妈,那就太令人匪非所思了!莫非......莫非灾难的原因还一直存在着?那就是说玛雅也产生过一统天下,随后又“焚书坑儒”的秦始皇?
  我疑惑着问道:“有记载的历史是不是开始于一个统一的国家?并且这个国家长久存在着?”
  她平静道:“那确实是开始于一个统一的国家,但历时才短短几十年,随着太阳神的消失,整个帝国马上就分崩离析了。”
  老天!原来古中国与古玛雅不仅文明雷同,连历史也照搬照抄了。奇怪的是太阳神在位时间这么短,那是怎么控制住后人的口舌手笔的?这中国的秦始皇我见识过了,还曾经勾肩搭背着称兄道弟,玛雅的“秦始皇”就肯定是没机会见了。
  至此,我也肯定了面前的才女不可能是我要找的女妖怪,否则绝对不可能保持这样的表情!不由心中一阵莫明的失落,诚恳道:“你知道的那个承诺具体内容是怎样?”
  看我这个态度,她欣然道:“传说羽蛇神承诺会在某个适当时候再次回到这里,并带给世人一个梦想。很多人都相信这个承诺,甚至包括部分祭司......”
  带给世人一个梦想?说我的《我有一个梦想》?这老家伙怎么知道我会发表这个题目的演讲?心中一动,不由问道:“关于羽蛇神有些什么特殊的传说吗?譬如有些特别标志什么的。”
  “还真有这样的说法!有传说神的左臂有一个特别的记号,所以很多地方左臂有胎记的婴儿都不得存活,否则一家人都会因亵渎神的名义被石头活活砸死。甚至还有传说,说神会在每个时代召唤一个仆人进行沟通,直至神的再来,但凡自称是神特别召唤仆人的也都被石头砸死了。”她娓娓道来,别有一种风情。
  我突然哈哈大笑起来,道:“我也听到过一句这样的召唤,凤大家不妨听听。”说着就自顾学起了妖女幽幽的呼声,为了让才女最大程度的辨认,我把女妖怪的音调、声线及语气中包含的感情都模仿得惟妙惟肖。
  她一听乐了,笑道;“你这是哪听来的?怎么有些象丝大家的声音?可她从没说过这种语言,并且那样肃穆庄严可不是她的风格。”
  丝大家?妖女丝雅?奶奶的!我老早就应该想到是她了,女妖不是妖女哪是什么?语言可以学,我不是已经熟练掌握了好几种语言?再说翻来覆去这么一句,就是白痴也背了个滚瓜烂熟不是?
  我恍然大悟着道:“原来是丝雅丝大家!怪不得引得小弟终日魂萦梦牵的,不知凤大家知不知道她的行踪?”
  “......”才女神色好像不那么自然,略沉默就平静道:“几天前才见过一面,现在应该在托尔特克了。”
  几天前在这个城市,方向往托尔特克?我一惊,马上忆起了疾驰的车厢里那半张狐媚天下的脸,不由问道:“是不是丹凤眼、柳叶眉的、刀削脸,看上去又媚视烟行的那么一个?”
  她面无表情道:“丝大家相貌气质特别,很容易分辨。”
  怪不得当时有心惊肉跳的感觉,应该不仅仅是因为那媚眼。我长身而起,道:“谢凤大家指点迷津,小弟改日谢过。”说着一抱拳转身离去,还边走边大笑着吟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求之不得,辗转反侧......”只是很有些感觉背后的目光。
  踏出负府,雨丝如麻、雾霭笼纱、深巷空空,稍远处层叠参差的楼台、瓦房、高墙在雨雾中朦朦胧胧、时隐时现、若有若无,很有一种烟雨江南的情调。我独自走在寂静的无人深巷,倾听着脚步踏在条石铺就地面的声响,任凭细雨斜风打湿衣衫,感觉湿淋淋的空气中有一种久违的空灵与神明。
  经过一段长长的风雨廊,在远处低沉而苍凉的缥缈萧音中,一幢阴沉浑雄的过街骑楼就隐约露出了一角。很快,一面酒旗就从朦胧中飘来,在阴霾的背景中摇曳成千军万马的帅旗,让我无声中感受金戈铁马的悲壮。一串串红灯笼在雨雾里逐渐清晰,散发着一种摄人心魄的美,仿若盛满鲜血的月光杯。
  我侧首看着几个木制窗棂格式不一、花样不同,各显奇巧。心中惊兆突起,几乎同时一点寒光从侧窗暴起,电射而至。我条件反射般拔刀疾退,却猛然感觉头顶一缕劲风无声而至,竟是配合得天衣无缝。
  生死关头,反而心头一片清明。我嘴巴一张,“临”一声暴喝如晴天霹雳耳边炸响,两道如虹气势顿时一滞。电光火石之间我错身反刀横背,“叮”一声,泰山压顶之力被我硬接,不由仰天喷起一蓬血雾,同时左肩一阵剧痛。
  内息狂跳的我无意识地旋身狠命劈出一刀,锋芒暴长,赫然就是苍澜回风剑。一脸狠毒的黑骨打、兀突征没能挡我神来一刀,不由疾退一步,生机立现。我一脚猛踩,身子如大鸟般飞跃而起。
  刚踏足瓦面,触目就是抱剑狞笑的嚣横,那铁塔般的身型一如崇山峻岭横亘在面前。想不到这么大的块头肉,心胸竟会如此狭窄!心胸狭窄也就狭窄了,但三个成名前辈对付一个毛头小子那就无耻了不是?无耻也就无耻了,但再用偷袭手段,怕也只能用“畜生”两字来形容了!怪不得一直叫嚣着要学畜生,真他妈的三只畜生!
  看那阵势是准备赶尽杀绝了,要不让人知道还有脸面在江湖上混?前有虎后有狼,如何是好?我只清楚一点:一旦让他们三人形成合围之势,那就算苍澜回风剑法再厉害,今天也断无生离的希望了。
  所有想法在脑中瞬间流转,灵光一闪,双脚猛一用力,在瓦碎木断声中身子凭空消失在屋顶,手倏地一长就吸附在了横梁上。随着一声怒吼,嚣横激射而入,几乎同时两道身影就从不同窗口扑入,配合还真他妈的默契。
  我顾不得疼痛,双手一用力,身子从洞口激射而出,在碎瓦断木坠地声中传来三鬼的怒吼。我疾走两步,猛催所有内力,反身往空空的洞口劈下死命一刀。既然对方想赶尽杀绝,那我一息尚存就不能不回以颜色!畜生一怒还会保留多少脑子?我就不信不被我两下脚步声瓦解防范。
  果然有狗头伸了出来,这下还不劈得你稀巴烂!“凶神”的绰号还真不是盖的,一缩乌龟头就引剑挡我风云一刀。兵刃交击,一声暴响,双手执刀的我如断线风筝般倒飞而起,伤口顿时血流如注。但即便强横如千年凶神,在仓促发力之下还是没能完全接住我的泰山压顶之势的一刀,刀气入侵,脸上顿时绽放出一串血花,有一种地狱般的恶毒之美。
  我看着长发乱舞,形如厉鬼的嚣横,知道“刀疤第二”是产生了,想当年的“刀疤”就肯定也没他的好下场!那在狗洞中远去的愤怒怨毒目光让我一阵大爽,顿时忘了肩上钻心的疼痛。
  突然,整个屋顶如力拉朽崩般塌落下去。奶奶的!原来他早已把大部分杀入体内的真气成功转移,估计受伤就是皮外。不过,我仅有的那么一点内力也能产生如此效果?实在是意料之外!但见两道人影凭空窜出屋顶,可惜没了借力之处,眼睁睁地看着我飞向远处,而自己跌回尘埃。
  狂颤的内气迅速归正,在体内自然流转,伤痛顿时大减,血流也立即放缓。我飞跌的身子立马一轻,一改“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在屋脊处一点迅速远去。如此雨雾中,一拉开距离根本追无可追,那背后传来的狼哭鬼嚎在朦胧的雾色中倍显凄惨与悲凉。唉!学畜生叫都学得这么深沉感人、富有内涵?不得不令我打心底一阵佩服!要知道学畜生容易,但学得比畜生还畜生那就稀奇了不是?除非他本身就是畜生!
  我借着雾气隐入一个巨大的后花园,突然感觉全身一阵虚脱,不由靠着树干缓缓滑下。应该是失血与透支体力的缘故了,特别是重创嚣横时把吃奶的力气也用上了,不过怎么算来都是划算!我一侧首,血已然止住,疼痛也不那么强烈了,虽然长长的伤口与鲜红的血迹还是触目惊心。对了,我当时明明感觉透肩而入的剑与骨头的接触并不轻微,但骨骼好像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要不今天应该是尸横当场了。
  我这内气虽然怎么练也只有一点,但那么激烈的真气对碰也只是狂跳猛颤,却没有丝毫的散乱,真是一团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的铁真气!当然,也可能是散乱的最小单位了,已经散无可散!又想到自己气势如虹的一刀以及差点狗头被我劈得稀巴烂的嚣横,嘴角不由浮上一抹笑容,这“千年凶神”一世英名肯定是付之东流了,我实在很想看看脸上带着耻辱标记的嚣横还怎么嚣张横行。
  对了!这个面目暂时不再适合公开暴露了,那就换张吧,我伸手随便一阵摸捏了事。这次倒不用怕狗鼻子了,就算它们也能飞檐走壁,但血迹很快被雨水稀析着流入地沟,空气中的腥味更是随风而散,哪还能顺着气味实施追踪的?这应该就是“刀疤第二”哀哭嚎叫得那么深刻的原因吧!
  现在得赶紧换身衣服,再找个安静安全的地方打坐以恢复体力。我打起精神,竖起耳朵监听着对面房间的动静,很快就确定楼上好几个房间没有人,就借着草木、雨雾的掩护接近,又一跃而起,却在窗檐处借力才得以横入上层的窗子。双手才触地就被满屋的胭脂味刺激得直皱眉,刚弹身而起就见梳妆台上的大铜镜与密密麻麻的化妆用物。那肯定是爱美的俏姐闺房了,也就是说衣柜中很可能有男性的衣物。
  果然不出所料!但我才脱下湿漉漉的血衣,外面过道就传来两个匆匆的脚步声。这么多房间不会独独看中这一间吧?心一慌,手忙脚乱着更是错误百出,脚步声很快就到了门外,我暗骂着脚一拨就缩入屏风后。几乎是同时两个人影就闪了进来,入耳尽是衣服摩擦的声音,听那慌急的声音肯定是偷情无疑。
  咦!偷情不往床上往窗前干什么?只昕到“嘎吱”一声,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怎么把窗撑给放下了?奸夫淫妇是增加了偷情的刺激,但让我还怎么出去?耳中马上响起重物倒在床上的声音,还有哼哼唧唧的热吻声,奇怪的是男子急促地喘着气,女的心跳频率却是一点也没变,看来还不是单单偷情那么简单。
  随着床板一阵轻颤,一个淫腻娇嗲的女声传来:“小怨家!是你的就是你的呐,慌急什么嘛!可把事情办得怎样了?”
  这声音实在是要多淫荡就有多淫荡,怪不得搞得小色鬼这么猴急了。听来应该是为谋取私利勾搭成奸了,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罚》第二百三十九条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哈哈~不过,我估计这刑法还不能挡住狗男女的恋奸情热!
  年轻的男声含糊着哼声:“嗯…嗯…”声调还高低起伏着,与其说是回应,还不如说是忘情的淫唱。
  娇嗲声马上不悦了,冷冷道:“你也和老不死一样,只对我身体感兴趣!”
  剧烈的衣服摩擦声马上停了下来,男声叫屈道:“三姨!到底要我发几遍毒誓才肯相信我?我......我都恨不得把心都剖给你看。”
  三姨?乱伦!真是道德败坏,人性尽丧!不过,那应该属于家庭内部矛盾,估计刑法什么的不管用了,但一听小色鬼的音调我就敢肯定:淫妇已经牢牢控制了奸夫。
  “那你到底把事情办得怎样了?”娇嗲声又道。
  “你知道边防军的升降、调动是除近卫军外最严格的,老不死紧紧捏着兵权,又把我看得死死的,我实在没有办法一下子进行这么大的调动。”男声一顿,语气一转,洋洋得意道:“不过,我已经把那个伺后伏给弄成偏将了,只要他表现不是太差,人事一有调动我就能让他顶替副将。”说着衣服摩擦声又起,声调也变得淫荡,道:“今趟我就是瞒着老不死特意赶回来报喜的,不知三姨......”
  边防军?我一惊,边防军守卫着国家的边防,直接关系到外敌入侵,可以说是夕尽完颜乃至所有塔拉斯克人的心理底线,意义极其深刻。当然,如果防守的是血色峡谷这种边关,那油水就大了,这点我就深有体会。可那么一块肥肉谁不想争着咬上一口?怎么会轮到小色鬼去指手划脚?但如果守卫蛮荒边陲的边防军,那淫妇也会有兴趣?
  估计关键还是在手握兵权的“老不死”,我肯定自己误打误撞着摸到军方要人三姨太的床边了,可惜我很不熟悉他们国家的情况,否则屈指一数就知道头上绿油油的老家伙是谁了。当然,我对老家伙从来没有任何好感,这顺手帮着捉奸的念头也就不翼而飞了。
  稍稍沉默之后,淫妇喜滋滋道:“三姨果然没白疼你,今天就奖励你一下吧......”那淫声腻得有如化不开的猪油,听着都让人一阵鸡皮疙瘩,可小色鬼呼吸立即放粗,床板就传来一阵不规则的呻吟。
  “怎么有股怪味?”淫妇突然道。
  我脸一沉,右手立马搭上了刀柄。“哪有?”小色鬼停下动作,淫笑着道:“是不是这怪味?”随着一阵淫荡透骨的笑骂声响起。
  刚舒出一口气的我耳际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小色鬼慌急的喘息声。随着“轻拢慢捻抹复挑”,淫妇的心跳声逐渐加快,我才敢小心翼翼一点点继续穿衣。“间关莺语花底滑”很快变成床板“吱吱嘎嘎”的吟唱,还有哼哼唧唧的淫叫,空气中淫腻的气味远远盖过了残留的血腥味。
  问题是我还没经历过这些场面哪!不由血脉一阵怒张,平时麻利的手脚大打折扣,而虚脱感更甚,甚至已有轻微的昏眩。我清楚知道一点:不在短时间内找地方打坐恢复体力就危险了!忙收摄心神,很快就穿好了衣物,又用脚轻轻一拨,血衣就到了苦难呻吟的床下。就算被发现,这精明的淫妇也不会愚蠢得大声嚷嚷,而可能让奸情暴露。
  听着声声入耳的风声雨声淫叫声,我一咬牙,一个虎跃轻推开窗子扑出,还学着猫“喵”的一声叫。嚣横说的也不是一无是处,有时候学畜生果真能够把一些复杂的问题简单化,不过这么一下肯定是扫了奸夫淫妇的淫兴,不要因此而萎掉才好!扑在树干上的我居然化不去冲击力,引起树干一阵轻颤,好在有这一声猫叫。
  哪里才是打坐的最佳地点?寻思间眼前一亮:柴房。因为雨雾的影响,我并不知道这建筑到底是什么格局,但四合院的柴房应该设在什么位置我清楚得很,也只能碰运气了,就克服着昏眩的感觉迅速找去。
  我简直是熟门熟路就找到了柴房,却弹跳着好几个借力才上了并不高的宽阔横梁。盘膝而坐,闭上双眼缓缓调整着呼吸,很快就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不知过了多少时间,才从入定中逐渐清醒,感觉神定气凝,心头一片的清明。不轻的内伤已然痊愈,让我激动不已却的是只见灵活不见深厚的内气似乎有了变化,但不会要每每在生死殿前打滚才能练成高深内力吧?这次能重见生天除了脑瓜子灵活,身手了得,还实在是侥幸,而下次......还有下次?我顿时感觉手脚冰冷。
  我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光滑如初的受伤处,不得不惊叹神功的奇妙。看来咱这内功心法不仅仅是争雄武林的工具,还是治疗内外伤的无上圣药,估计还能凭此得道成仙呢!这好是好,但假如当场给人......这逃命的功夫还得加倍......唉!被畜生咬一口,胆量好像咬掉了很多,这或者就叫成熟吧!
  咦!这满屋子的柴火好像不是原来的,不会是已隔几个春秋吧!还是赶紧回去找丝妖女,这次总不会再错把冯京当马凉了吧?她应该是去最早出现宣纸的兀阿城,想那在繁华街道都疯驰的马车,她焦急的心态可见一斑!
  我如一片树叶飘落,引头一探,后院有不少女人在活动,却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迹象。我看准时机,凭着高超的身手,借着草木的掩护,很快避开闲杂人等从容出来了。洒脱走在街道上,哪怕是对我有刻骨仇恨的嚣横迎面走来,也是对面不相识着擦肩而过。
  我走进嘈杂的饭馆,还没坐定就听到纷纷的议论声,居然很有一些提到我与嚣横他们的那场生死搏斗的。虽然版本各种各样都有,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嚣横的声名扫地成全了一个叫胡一刀的声名鹊起。我听着一阵大爽,窝在胸膛的鸟气终于彻彻底底烟消云散了。不过,这是谁传出去的?不会是嚣横老人家亲自现身说法吧?对了!这帮俗人敢公然议论,应该可以肯定对方已经不在塔拉斯克境内了。
  也是!丢尽脸面的他还好意思呆在这里?当然,在阿兹台克等待他的也绝不会是好脸色,因为失败者从来都是与耻辱划等号的。想睚眦必报的他以前肯定树敌颇多,对手还会不趁机奚落?估计就是日常交际,也是被别人时刻掂量在手中的笑料了!他现在就是把我踩扁、剁碎、磨粉,也永远不可能恢复原有的声名了,这对心胸狭窄的他是怎样一个打击啊!
  唉!早知如今,何必当初!每天清晨早几分钟起床,做做扩胸运动,那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境地不是?但想到死在他手上无数无辜的生命,那真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时辰一到,易翔长笑,风云一刀,替天行道!”
  我这一高兴,自然是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以示庆贺了,还哼哼唧唧吟起了小调。猛然发现旁人侧目讶异而视,这才注意到自己哼的竟然是扬州小调《十八摸》。嘿嘿!人逢喜事精神爽,就是哼上几句荤曲儿也是可以理解不是?我哈哈笑着长身而起,一抹嘴角,抛下一枚银币飘然而去。
 
 
 
 
只看该作者 60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五章 天降符瑞
 
  七天后我出现在了血色峡谷附近的缚龙镇,但必须出示通关文牒才能过境,幸亏有强盗看顾照拂。因为从血色峡谷到优索兰途中强盗土匪众多,其中最著名当数沙盗,他们居住在大漠深处,来无影去无踪,不仅打劫商队,甚至有时连官府也不放过,让过往的商旅闻风丧胆。虽然各股势力多次围剿,但不是无功而返就是沉沙折戟悲剧收场,更增加了传奇色彩。“沙漠狼”之称的首领齐沙陀一把弯刀使得出神入化,少有对手,项上人头价值百万。
  所以商队对保镖需求极大,武艺高强的更是千金难求,哪还顾得上身份不身份的!我看装载着陶器瓦罐的商队规模最大,估计上层关系也应该最好,就毛遂自荐了。方头大脑、五短身材的中年人一看我使出的招数,大喜着当场就定下优厚的报酬,还连连问我能不能长期雇佣,条件可以商量云云。看来做保镖虽然地位低贱,但收入还是颇为丰厚的,可有我如此身手还会把那点钱财放在眼里?早攀权附贵捞取功名去了!
  有了商队的掩护,我顺利混蒙过关,但一进入边境的射雕镇就下马解手,人就凭空蒸发了,同时胡一刀的“真面目”就出现了。因为我已经决定横穿“死亡之地”恶誉的达哈可拉沙漠,虽然选择夏天穿越沙漠并不是明智,而没有后援的独自一人上路应该就是愚蠢了,再加上不可能有的探险装备简直与自杀没有任何区别了,怕说出来都会吓坏最老资格的沙漠探险者。
  我当然不是活腻了,也不是撑着了而去表现一番余壮士的豪迈与悲壮。除了争取时间,我想知道自己对饥渴与高温的生理极限。要想“百战必殆”必先“知己知彼”,特别是经过这次生死边沿的打滚,我觉得必须尽快搞清楚自身的这些基本生理数据,而我现在才了解对缺氧与寒冷的生理极限。当然,这绝不是不带干粮与水的背沙一挺,相反一切得大大带足,而只要身体有明显感觉,那就算是极限了。
  我最怕的是沙漠中迷失方向,但白天能够利用太阳成影原理判断方位,夜里可以观察天象,镇上也有粗糙的指南磁石出售,凑合着也能指引方向,可谓三重保险。我根据需要买了一些沙漠探险装备的替用品,譬如白衣长衫、大头巾等。两大皮袋清水应该够我与骆驼走出沙漠的了,因为沙盗打劫时每人也只带这么点水,我总不会比他们差吧?干粮只能带风干的牛肉了,想当初上珠峰是牦牛肉,现在入沙漠是野牛肉,还真是与牛肉有缘了。
  人马饱食一顿就西出阳关,往黄沙朦朦处疾驰而去。这“三不象”的马其中有一象就是象骆驼,飞驰在沙堆上还真是非常平稳与快捷,就是不知道耐渴程度。随着灌木丛逐渐变得矮小稀少,地表温度急遽上升,估计有50度左右,但骑在马上高结头巾、一身白衣的我只感觉温度,提不上什么不舒服的字眼。
  沙堆缓慢过渡成大大小小的沙丘,风过沙背,滚动的沙粒犹如地面上浮着的一股青烟,很有一种别样的诗情画意。天风耳际掠过,响起千年不变的音埙,一种豪情顿时在胸膛激荡不已,不由仰天长啸、壮怀激烈!特别是驰上一座百米高的大沙丘后,自然忆起了拿破仑过阿尔卑斯的那幅著名油画,不由激动得扬起腰刀连声高呼:“小的们,征服欧洲的时候到了!过了阿尔卑斯,美女、金钱大大的有!”
  沙丘很快变得此起彼伏、连接天际,那背风面浮沙很厚,马蹄每一步都深入半米以下,身体与沙丘斜面几乎一致了,而四周的沙粒如流水般倾泻下来,我甚至能够看到波浪般的纹路在身边涌动,感觉就像是骑着天马穿梭在云层之上,真是棒极了。
  时间在我得意的扬鞭疾驰中过去,天色很快就暗下来了,气温更是骤然下降。肚中是有点空荡荡的,但精神一点不减,也没有什么口渴的感觉,那就省去一顿吧!不过,“三不象”的马匹终究不如骆驼耐渴,乘着气温刚好就放马沙丘,让它喝水休息一番,自己也盘坐丘顶闭目养神。随着地表温度的遽降,耳边尽是沙子热胀冷缩引起的“咯咯”声响,我拿着磁石看了看方向,一跃上马,披星戴月继续上路。
  银色的月光如水般洒落下来,给高低错落的茫茫沙海蒙上一层科幻的色彩。明处平滑如绸缎,圆润若情人的乳房;暗处阴森恐怖,仿若张开大口的恶魔;明暗交界处沙脊如刃,沉着深刻,很像我现在的形象。天高地阔,万籁俱寂,一人一骑,真有一种天涯孤旅的味道!
  两天后地形就变得复杂了,沙梁、沙坑、沙坝、沙谷无尽起伏,无尽坎坷。沙丘群更是宛若憩息在大地上的条条巨龙,横亘在面前,高度都有几百米,两天前的单个百米沙丘简直就是沙龙的点心。同时沙面也呈各种蜂窝状、羽毛状、鱼鳞状,丰富多姿,变幻莫测。但一路看到的沙蜥、麻蜥等都绝迹了,只有偶尔露出沙面的动物骷髅,甚至还有人的森森白骨。
  应该表示进入沙漠腹地了,那该是一片不存在生命的死亡之地。起初的兴奋已然回归,我觉得在沙漠中最难耐的不是炎热与干渴,也不是自然带给人的种种困难,而是孤独,一种没有任何生命气息的孤独!望着眼前的一切,处处显示着无尽的孤独,一种无形的压力逼迫着胸膛,要是平常人估计很快就会透不过气来了,而长时间的结果只有一个:发疯!
  两天来我没喝过一口水,没进过一片牛肉,自从肚子空荡没有补充食物后倒也没感觉饥饿,也却没有感觉体力异常,估计多余的脂肪开始转化为能量了。好笑的是已经近一整皮袋水进马儿的肚子了,看来从今天开始得控制它的饮水了,要不还真怕走不出大漠。对了,脱胎换骨就是脱胎换骨!虽然紫外线异常强烈,但裸露的手背皮肤到现在也没一点变黑,与学校军训结束给某些无知小女叫“煤饼哥哥”截然不同,那还用做丧事似的头顶白帽、身着白袍?我随手一甩,累赘就甩了个无影无踪,也甩掉了拖泥带水的感觉。
  我突然远远看到一片青翠,这在茫茫黄沙中要多夺目就有多夺目,心中不由一阵狂跳,忙定睛细看。只见宽阔的湛蓝大湖、高耸的尖顶古堡,我甚至还能看到湖边汲水的美女,马上低头一看自己满身尘沙,形如叫化子的模样,兴奋得狠狠在马屁股上抽了一鞭。这下倒好!本来好好的马儿颓然倒下,还口吐白沫。我口中直骂娘,唉!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反正已经能看到绿洲了,那就开袋放水吧!
  我边给马嘴灌水,边在旁边苦口婆心劝道:“马儿啊马儿!那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这驽马十驾,功可在不舍哪!”在水的滋润与我深沉的打气下,可怜的马儿终于清醒着站了起来,但看它奄奄一息的样子怎么也得好好休息一阵子。
  这时,不远处风卷黄沙扶摇直上,在天空中弥漫似蘑菇状,狂风夹杂着沙尘遮天蔽日而来,刹那间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似乎回到了开天辟地前的混沌世界。这就是著名的沙尘暴了,不过我已经一路领教了它的威风,只得下马低头伏下。只听“唰”的一声,沙尘如网覆盖而下,立刻一片寂静。
  抬头就见大多沙尘又被狂风刮卷而去,这虽然很让我想起“黄沙百战穿金甲”、“谁持彩练当空舞”的诗句,但头颈、发际、脸面、唇边全是沙尘,那怎么可能还有雅情闲趣?只想找个清澈的湖中......咦!我一下子傻眼了:没有绿洲,没有湖泊,没有人烟!难道刚才看到的是海市蜃楼?我还因此把大量的水给马儿狂饮,这下惨了,惨了!
  我垂头丧气牵着饱食鬼般的马儿,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前,傍晚时分就到达一个到处都是胡杨残枝傲然兀立的古湖边。看着远处已然西沉的血色太阳,只想到“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的悲凉,却迎面看到三个森森的人头骷髅与臂骨交叉绑在一截枯槁的胡杨上。我知道这是最严重警告:绝对不准进入!否则就是“格杀勿论”的结局了。当然,我如果也被这种小玩意吓退,那就太可笑了!
  我不由眼前一亮,这应该表示离开沙盗大漠深处的老巢并不很远了。只要不迎面碰上齐沙陀亲自带领的大队人马,我就有信心对付,否则只能逃之夭夭了,但也有马屁股挂的强弓以善后。看这驽马实在不能一驾,那就暂且在此休息一晚吧!
  我脚踏着僵硬黄土的湖底,能看到的只有当年水草丰盛时留下的美丽小贝壳,可惜再美丽也仅仅是尸骸,生命已经飘然消逝。也许一切不用伤感,因为谁都不能永恒,但存在的毕竟存在过,美丽的也毕竟美丽过,而拥有的都值得眷恋!一如那枯槁苍老,死而不倒,倒而不烂的胡杨残骸,即使死了还在默默守望着自己的家园。
  经过一晚的休养生息,马儿已经精神饱满,那就上路吧!才翻过两座大沙丘,目光所及的沙脊上突然出现了五骑人马,雕刻般清晰凸出在湛蓝的背景上,煞是夺目。他们一副沙特阿拉伯人打扮,都是头缠沙巾、长袍裹身,只在腰上束了一道皮带,别着腰刀。我知道面前的就是让商旅闻风丧胆的沙盗,但不清楚中间那个黝黑精瘦,有一双老鹰般眼睛的汉子是不是“沙漠狼”齐沙陀。
  他们镇定地勒马看着我,目光中只有惊奇、诧异与疑虑,倒也没有拔刀相向。也是!我这样孤身单骑深入大漠腹地,却一副生龙活虎的样子,甚至连裸露的皮肤都没变黑,那自然令他们惊心而不敢轻举妄动了。当然,要知道我三天没有进食,只喝了一口水,那估计七双眼珠子立马跌破沙土,煮如鸡蛋了。问题是茫茫沙海他们是怎么知道我的到来的?又如何能在刚刚越过警戒就截住我?
  我哈哈长笑着边靠近,边打出友好的手势,还放开喉咙大声道:“古来天地皆寂寞,唯有强者留其名!来者可是统领大漠的齐领主?”
  他们冷冷地看着我,中间精瘦汉子喝道:“来者何人?为何闯我血戒?”
  闯“我”血戒?那就是说面前的就是“狼头”了。不过,他随便挂几个骷髅头,偌大一片沙漠就是他的地盘了?那我放个屁,整个天下还不都是我的天下了?什么逻辑嘛!当然,想归想,不战而安全通过才是上策!想我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看上的,语气客气一点应该不会为难高深莫测的我吧!
  我放慢马步戒备着向上,抱拳道:“齐领主安好!小弟胡一刀借贵道过境,还往通融一下。”
  只见狼头的鹰眼暴起一道精芒,怪叫一声,拔出弯刀挥舞着如饿狼下山般冲下坡来。这算什么?不肯借道就明说嘛!就算闯了血戒要赶尽杀绝也得先说明啊!好在其余四个都勒马沙脊而不动,这赢得我一丝好感,没有以多欺少。
  面对危险大脑立即飞转:他以逸待劳,从坡顶直冲而下,气势如虹;我长途跋涉,步步设防着缓慢向上,其差距何止千里!看来只能扬己轻功之长,避气势之短,立即镇定着勒马拔刀,顿时一种“谁敢横刀立马,唯我易大将军”的霸气弥散全身。
  狼头杀气腾腾,俯冲而至,我默默计算着距离,就在刀芒近在咫尺的刹那,猛然当空跃起,双手持刀,疾劈而下。这下大出他意外,避无可避之下只有硬接我这“力拔山兮气盖世”的一刀。
  “叮”一声暴响,错身而过,我内气一阵颤动,却安然坐回马背。这么霸气盖世的一刀他竟然连马腿也不颤一下就接下了?看来我们之间的实力根本不是一个档次的,与他硬拼只有折戟沉舟、横尸沙海的结局。
  我勒马转身,皱眉抱拳道:“齐领主,小弟只不过借个道,用不着赶尽杀绝了吧?”
  “那还得问我手上的刀肯不肯!”他冷笑着一挥手,那拖泥带水的沙巾、长袍立即随风飘走,露出里面的武士劲服。
  他一转马头疾飞而来,刀势化作一道历芒。我马上想到了马屁股后面的弯弓,但现在还不是火候,只有咬紧牙关苦支着消耗他的体力,然后才是回马箭奏功的时候。
  我忙拍马直下,就在触脚可及处左手一按马背,旋身踢出,同时右手引刀横架,蓄势备力。他突然矮身消失马背,几乎同时马腹另一侧窜出一道彩虹,撩胸而上。我一惊,右手一转,斜刀直下。“叮”一声,炙热的真气狂杀而入,内力顿时一滞,幸好根本没有再发刀的机会,要不我今天就血染黄沙了。
  杀入体内的炙热真气马上如遭狂风怒撕般四散开来,转眼消失于无形。我不由莫名诧异,没有被内气炙伤到倒还可以理解,因为我全身经脉本身就经历极热与极寒考验的。但怎么会自动分解,消失无形?
  不管了!既然自己身体还有这能耐,那就得扬长避短力压对手。我刀芒一长主动与掉头杀来的他战在一起,一时入耳只有密集的兵刃交击的声音,似如忙碌的铁匠铺。果真!我身子虽然是节节败退,但进入体内的拨拨真气自动消失于无形,没有给我带来任何麻烦。
  我只想仰天长笑,终于掌握了战胜更强者的无上秘诀!这种狂喜与激动又融在刀法中发泄出来,刀势顿时狂暴如黄河咆哮、惊涛拍岸,激昂如战马嘶奔、旌旗飘摇,转身间却又轻柔如轻歌曼舞、闲庭信步,凄婉如杜鹃啼血、柔肠寸断。
  他鹰目暴亮,奋刀而起,刀势犹如黄沙泻地、无孔不入,把弯刀的特性发挥得淋漓尽致。雄厚的内气更是变得熔沙铸铁般炙热,如层层惊涛袭礁岸般疾杀而至,愈发衬托出刀法的惨烈无比,还一刀快似一刀,一刀紧似一刀,刀刀迅如疾雷,刀刀危如倾巢。
  这种拼杀最是消耗体力,但他体力有穷处,而我几乎没有!正盘算间,光线突然暗了下来,大风吹着沙尘直打身上。我不由横挡一刀,身子往后疾退着抬眼一瞥。只见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乌云翻滚,疾速变幻着形状,连接大地的龙卷风仿若千万黄蛇在远处疾游。“沙尘暴”三字立即跳出脑际,但这个沙尘暴与一路遇到的有些特别,因为它象一口倒置的大锅,中间暗黑,外沿灰白。
  我忙张开五指往前一虚按,沉声道:“齐领主!待沙暴过后再战如何?”
  “擅越血戒,格杀勿论!”他杀红了眼睛,怪叫着一刀逼来。
  我猛然发现一直勒马沙脊的其余四骑狂舞着弯刀疾冲下来,原来刚才的只是猫玩老鼠的游戏,杀我的决心早已定下!一对五我还能生离此地?虽然师叔神吹苍澜回风剑可以在群殴中保得小命,但我多次使用发现除了剑法精妙有特色,实在没什么很特别的功效之处。
  我双目发出寒光,杀意顿起,双手猛一个重拍,身子顺着风如离弦之箭般脱马飞出。“叮”一下,他已经大大消弱的体力居然没能挡住我借风势的全力一击,马前蹄一矮就往前摔倒。双脚落地的我刚想趁机擒贼擒王,他就弹身而起了,心中一动,迎着大风冷冷喝道:“有种跟我来,没种回家抱婆娘!”
  这激将之言对他实在太有效了,古铜色的脑门上青筋毕露,半眯的鹰目中凶光更是恨不得生吞活剥了我。我长笑一声,飞跃上马,往沙尘暴深处疾驰而去。我当然不会进入沙暴狂猛处,在大自然面前人实在是一粒沙子那么渺小,“人定胜天”只是无知小儿口出的狂言!我准备利用沙尘暴外围的狂风与尘沙,凭着灵敏的视听能力轻松制服他。
  杀?看来暂时还是不杀为好!虽然“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是我办事原则,但原则是死的,人是活的,目的才是最高原则!如果手中有这么一个俘虏在,还怕群沙盗不把我当成亲爹娘?当然,如果有人肯献上巨额财宝、绝色美女,那我肯定对区区几百万的项上人头没啥兴趣了。
  沙尘随着狂风袭击而至,身后响起一长两短的狼嚎,还有群狼此起彼伏的回应。那音调愤怒而悲壮,有太多不应该存在的感情,我不由诧异转首。只见尘沙狂舞的灰蒙处一骑疾追而来,但才冲下一半沙坡的四骑却又掉头直上。不是追来?看来“狼头”还讲那么一点义气,没有让兄弟们一起来送死,但他自己面对侮辱与挑战......
  我突然看到紧追着的马猛然扬起前蹄站了起来,同时传来一声狂嘶,立即也感觉自己前身突然崛起。忙转回首,只见沙尘暴已经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却分不清是乌云还是黄沙,只能看到中间如波浪般层叠、扭曲着,又像无数条毒蛇撕咬、翻滚着,仿佛那里正经历着大洋深处最激烈的旋涡风暴,却随着连接大地的无数条黄蛇急速扩散开来,但颜色不仅没变淡,反而更加黑沉骇人。
  这也是沙尘暴?不由又回头看祖祖辈辈都生活在沙漠的狼头,只见他迎着猛烈的风沙,张着嘴呆呆地看着天空,连狂嘶乱跳的马也不能稍微惊醒他。那就是说,这是不可能有任何存活机会的超级灾难?他可以死,我不可以!大难当头,脑袋分外好使。这黑沉沉的黄沙肯定得落到覆盖之下的大地,脑中根据初中物理知识立即模拟出漩涡落地后的情形,唯一的生门是尘沙落定前,站到漩涡中心覆盖的地面,因为那里是静止且没有风沙的。
  当然,要真这样还是不免一死!因为理论上静止的漩涡中心只是一个没有大小的点,但我们肩宽体胖!并且实际上的漩涡中心从来是游移不定的,就是落下的过程也肯定不是垂直的。看漩涡扩散的方向,应该正往这边偏移,眼前即刻浮现出隔两个沙丘外古湖底那坚硬的黄土。我有且只有在漩涡降落之前飞抵那里,挖洞潜伏,才有可能万死而一生。
  凡是来得猛者,去的肯定也快,这是自然规律,我只能争取这瞬息即逝的时间完成所有工作。所有念头脑中急转而过,却看到呆子还是呆子。唉!好歹也是条人命,能帮就帮一把吧,能不能活命就看他造化了,但愿“沙漠狼”不是“中山狼”的代名词!我突然横空往前跃出,同时用起自悟的狮子吼,对着狂风冷喝道:“要命跟我来!”说着一脚点地,往古湖狂奔而去。
  黑沉沉的漩涡飞速旋转、变幻并扩散着,覆盖之处已经少有光线,但越去风沙愈小,应该正在靠近漩涡中心。回头一瞥,狼头正疾速跟来。事急从权是惯例,他六神无主,权威当然是我了。今天活命就靠脚上功夫了,我把所有内力与潜能贯注双腿,什么“踏雪无痕”、“百步赶蝉”、“凤舞九天”的绝世轻功全都用上了。
  我很快越过了沙脊,俯冲着直飞而下,狼头轻功原逊与我,距离越拉越远。飞抵第二个沙脊时,光线暗至猫眼才能看见了,好在我脱胎换骨后的金睛比猫眼只强不差。漩涡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一如恶魔狂张的血盆大口,那阴沉浓黑之处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哪还能看得清中心?但风静得半丝都不起,透着一种灭绝天地的强烈死亡气息。
  很远处传来狼头的狂喊乱叫,在这样死寂的环境中简直是震耳欲聋,但音调却悲惨如丧考妣。他肯定是睁眼若瞎了,我只得皱着眉发声引路,却一跃20几米,倏又一个蜻蜓点水疾飞而出,很快就看到仰天挺起的黑沉朦胧的胡杨残枝了。
  正常挖洞肯定是来不及了!离最近的死胡杨还有30多米,我就猛一个飞跃,竖刀头顶,急速旋转着往坚硬的黄土俯冲而下,同时内力全部转移至手臂,刀体散发着一种淡黄的光,刀尖却一点金光闪闪,我感觉自己仿若一颗坠地的流星,狼头应该能够看到吧!
  “嚓~”一阵巨响,坚硬的黄土如苹果皮般飞卷而起,却只有半身入土。我立即剑走疾芒,发疯似的挑飞泥团,一时黄泥舞满空中,地下立即变成可以容纳两人的洞。又猛一刀横插洞壁,几乎是同时,狼头的怪叫带着劲风疾扑下来。
  我只感觉一股无比强大的吸力要把人扯向空中,幸亏早已经算计到这一幕,双脚牢牢夹住仅留的刀柄,身子极力往洞底一点点蹲下。这时,极远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唰~”巨响,瞬间越过千里接近着。我知道漩涡边沿的沙尘已经着地,过不了一秒半秒就该波及到中心了,但狼头怎么还没进洞?
  心中突一动,贯注内力的左臂往洞壁疾插,同时右臂信手挥出。果真抓到一只手臂,但同时一股巨力猛然传来,瞬间把半屈的我拉如极限的弹簧;绷直的两臂更是一阵剧痛,仿佛要离身而去;头皮感觉仿佛要被拉暴,脑门青筋不由一阵狂跳。双脚虽然纹丝不动,但刀身尽处立即弯如弦月。
  我猛咬着牙死命一扯,却不知道扯进洞的是整个的人,还是仅仅为一只手臂,只有耳鼓一阵轰鸣,全身一阵剧压,脑中一阵玄乎,却又立即清醒。没了?就这样结束了?这才感觉自己根本不能呼吸,只能靠胸腔中最后一口气爬出......
  我突然手脚一阵冰冷,因为根本不能动弹分毫,这表明头顶就是厚实的沙山了!虽然耳中传来暴雨声,但心中只有无限悲凉、欲哭无泪!难道真要葬身在这个时空之外,与我浑身没有半点牵连的古玛雅?这难道就是老家伙的本意......咦!我猛然感觉到水流上头顶,万念俱灰的心中顿如烈火滔天。
  那就是说压在头顶的沙土并不太厚!我咬紧铁牙,使出全身包括吃奶的力气,狠命伸直腰腿。只觉脑中一阵发黑,却又很快清醒,但总算动弹了一点点。看来这一下已经使大脑缺氧,应该算是身体对我发出的警告信号,虽然自己生理特别,但能坚持多久实在不敢估料。我感觉胸口气闷更甚,但心中的激动却难以言传。
  能动弹一点就能动弹两点,能动弹两点就可以动弹许多点,动弹了许多点就能运动全身,进而爬出沙丘,并且越往上越轻松,能不能活命的关键就在能不能坚持了。不过,抓救命稻草般紧紧抱着我大腿的狼头还有点麻烦,看来视死如归外貌的他实在命要得紧!我克服着窒息感与巨大的压力缓缓站起,脑中又是一阵发黑一阵清醒。
  站直身子的我果然感觉手臂活动轻松了一点,却又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拔出了深插洞壁的左掌。又摊开手掌靠着手力让身子向上拱起,再靠腰腿伸直之力往上。我咬着牙关苦苦忍受着肉体带给我的痛苦,象虫子一般扭动着身子一点一点缓缓向上爬着。缺氧感越趋强烈,眼前一黑的时间越趋而长,好在身上压力已经大减,速度自然是加快了。
  眼冒金星的我突然感觉空气狂涌胸腔,不由大声咳嗽起来,倾盆大雨浇在头上顿时清醒了很多。这才发现自己距黄土裸露的底部只有十余米间隔,根据坡度这处沙土厚度也只有四、五米,那怎么会有如此压力?好在选择的地点实在准确,要不......我突然被自己抬头看到的吓傻了眼,只见环形沙丘沿着30度左右的坡度往外,极远处才是沙梁,我还真不敢贸然判断沙丘的高度......
  咦!抱着我大腿的狼头还在地下,还真差点给忘了。双手在沙背一拍,竟然坚硬如铁,怪不得有如此压力,可以想象那下坠力之强。内力作用下身子弹跳而出,飞起漫天铁砂,还有死都不肯放手,昏迷不醒的赤身狼头。我却被他背后一道触目惊心的深长伤疤吸引了注意力,那样伤口还能活命真可谓是命大福大了,看来做强盗也不容易啊!
  还是救命要紧!根据抢救溺水三要,首先是畅通气道,在这里就是排出口中的沙子,我连忙动手挖出“狼口”中满嘴的沙土。第二......对着臭嘴的人工呼吸就免了,能不能成活就看胸外挤压有没有效果了。才几下他就大声咳嗽着弯腰坐了起来,命还真是够有强的!
  我抹掉一把雨水,这才有心思仔细观看天山似的环形沙丘,那最高处离开这里足有两公里,也就是说内径足有四公里了,估计覆盖直径有六公里多。虽然因为没有参照物判断沙丘的高度,但根据坡度,那耸立的沙梁处该高达近千米了。这是怎样的一种力量才造就如此壮观的景象?谁还敢说“人定胜天”几个字,我迎头就批他几个巴掌!
  耳边传来一阵“阿库沙拉”的喃喃自语,不由诧异转头。只见他跪在沙土上,伤痕如铁,望着巨型沙丘念咒语般念着这么一句,神色严肃得无以复加,估计是“真主安拉”之类的意思了。我也不管他,只顾扒着坚硬的沙土打捞深埋的腰刀。就在这时,暴雨骤然而息,天空烟消云散,万道阳光直射而下,立刻恢复了沙漠应有的气象。
  他突然仰天狂笑起来,还笑得混身一阵狂抖,但落在我耳朵里要多刺耳就有多刺耳。惊吓过度疯掉了?就在我侧目间,刺耳的笑声嘎然而止,只见他腰板挺如标杆,犀利的鹰眼紧盯着我道:“你真是胡一刀?”
  我一惊,才十几天功夫就连大漠腹地的沙盗都久仰我的大名了?这可是交通基本靠马、通讯基本靠讲的原始社会!我看着他咄咄逼人的目光,立即想起了那句“擅越血戒,格杀勿论!”,就没好气道:“因为越血戒,让人赶尽杀绝了!”
  他厚着脸皮没有半点尴尬,哈哈大笑着道:“天下能有几人留得下迎头痛击嚣横的好汉!”
  话是悦耳动听,让我怎么也不能再生得起气来,可听来怎么好像还是他的赶尽杀绝占理了?遭到嚣横偷袭,事实上我只是侥幸逃得一命而已,不由皱眉一脸苦笑。
  “既然阿库沙拉已经从天而降,那说明传说不单单是传说,神对大难不死的我们肯定有深意!”他鹰目异彩连连道,露出热切的表情道:“我们何不以此为证结成生死兄弟?”
  我马上来了兴趣,不过不是对他的拜把子提议感兴趣,而是因为听来“阿库沙拉”可能是一个有关老家伙的远古传说。上了贼船的我现在不得不面他加我头上的使命,可现在就连这个使命本身也只是自个推敲着摸到了个大概,所以有关他的事就是有关我的事。但很多东西已经被刻意抹去了,那些远古的传说、失落的文明、残缺的记忆对我而言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我哈哈笑着正色道:“结拜贵在结心!心中当我兄弟那就是兄弟,否则形式再复杂也没啥意义!现在我们怎么也算是有过命交情,小弟借个道过境总不会再赶尽杀绝了吧?”
  他失望地苦笑着连连摇头,站起身子道:“大恩不言谢!今后胡小弟有什么事就随便吱一声,老哥我必定......啊~”他这才注意到自己赤身露体的样子,一惊,马上哈哈大笑起来,道:“只要传种之棒还在就好!”
  我被他不拘小节的豁达所感染,也面露笑容,但借衣服嘛......呀!胸口怎么变得空荡荡的?不由一把拍掉满掌的沙土,伸手往怀里乱掏,却只摸到那块什叶教信物的小铁牌。
  “老哥我稀世珍宝多如牛毛,你要多少就给多少,但我们还得有命去享用!”他说着看了衣冠楚楚的我一眼,又抬起头往着毒辣万分的太阳。
  既然人家这么慷慨豪爽,我倒还真不好意思不借点遮羞布给他,就笑着道:“小弟我还真从没出借过穿着的衣服,今趟我们患难与共,理应同舟共济,那就借你上衣吧!”说着脱下上裳抛给他。
  他一把抄过,却看着我裸露的上身,疑惑道:“胡小弟不是给嚣横伤到上身吗?”
  这也知道?真是神通广大得令人难以置信!也怪能来去无踪却每每斩获颇丰。我停下动作,扬眉道:“你认为我冒充他人充英雄?”
  他边扯下布条束腰,边哈哈笑着道:“能够在阿库沙拉中不死的英雄豪杰,不需要冒充天下任何人!”
  这话中听!可我怎么感觉他有种老王卖瓜的味道?我终于看到了坚硬黄土里面的黄沙,一催内力,右臂如利剑般插入沙土,耳边就传来狼头的疑问:“这是干嘛?”我刻意乱抓的手没有抓到任何遗落的,只接触到了刀柄,一拔而起。
  “就为这破玩意?”他看着我手中的精钢腰刀,忧心忡忡道:“神兵利器到时任你挑选!但现在我们没有任何水与食物,早一步上路就多一分活命的胜算!”
  听来离沙盗老巢路程还不短,那就上路吧!我一点沙地,身子往前疾飞而出,却不见他跟上来,只传来紧急叫停声。我诧异回头,只见他摇着头苦笑道:“这样狂奔很快就会变成人干的!我们这种情况不可能独自走出沙漠,只有尽量保持体力以争取时间,等我的人马到来。”
  原来如此!没了水与食物作为后盾,我也不想冒没有任何意义的险,可是这救援在哪里?不是指望凶多吉少的那四个吧?一想到死人,马上扯开话题道:“你刚才说这大沙丘还有个传说?”
  “我一直以为是老爷子们自己编造,哄伢儿们的鬼话,却怎么也没料到是真的,还会落在我们头上!”他感慨着道:“我不会讲故事,也背不来‘环沙现,世道变;符瑞出,天下殊”之类的诗句,反正这个东西一出,表示整个天下将陷入流沙般的血腥暴力之中,原有的一切都要改变!”
  听那诗句好像是小孩子念的《三字经》,可内容应该是表示“阿库沙拉”的重要征兆,不过就算这样也已经难为了他。天降符瑞?天人感应?这不唯心主义嘛!可现代的我实实在在来到了古玛雅,还打算来个彻头彻尾的思想大革命,这是勿容置疑的!其中肯定牵涉到根本利益的冲突,大规模的血腥暴力在所难免。
  我心中一动,马上问道:“这个传说流传得广不广,会不会有很多人相信?”
  “应该有很多人知道吧!”他随口回道:“但信不信鬼才知道!”
  我看着他,认真道:“那狼头大哥认为呢?”
  他略一思索,沉重道:“本来我是什么都不信的,但现在我什么都信了!”
  我平静道:“既然如此,小弟有一言相劝,不知当不当讲!”
  “胡小弟怎么也落得如此婆婆妈妈!”他不悦道:“自家兄弟什么话都不必顾忌!”
  “争取时间就是争取明天!”我沉声道:“划地为禁,封锁消息,备粮备战,静观其变!”
  他一愕,肃然躬身向我一礼道:“多谢胡小弟提醒!”
  我一阵讶异,强盗头也能有如此风度?不由想到了阿斯汀的眼光,把手中的小铁牌递了过去,道:“认识这个吗?”
  他鹰目精光暴闪,色变道:“你是什叶派什么人?”
  我哈哈一笑道:“将来可能是其中一员,也可能是势不两立的对头,所以想知道一些他们的底细。”
  他锐利的目光盯了我好一阵子,才略微放松道:“你是如何得到他们核心人物信物的?”
  我道:“知道阿斯汀这个人吗?”
  “阿斯汀......”他皱眉摇头,有点忧心忡忡道:“我已经知道的他们三个核心人物中并没有叫阿斯汀的,看来他们的实力还远远没有暴露。”
  原来什叶派组织严密,行事低调,还与官府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很难知道其真正的实力。估计是吃过大亏的狼头暗中不惜工本调查,这才知道他们采用逐步渗透的方式在极力扩大着势力,并让成功实现和平演变的帮派保持原有的面目,以其子帮派的形式存在,所以外面听到的什叶派一直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帮派。
  对于核心人物,除公开的派主洪都律明,只调查出一个“钦差大臣”与“外交官”,奇怪的是他们均以自然人的形式存在。可笑的是真正掌权的头头,只调查出一个代号:公子!应该就是阿斯汀没引见成功的“真正英雄人物”,听来怎么也该是个枭雄,可惜道不同不相为谋!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我自然一路打探自己关心的,好在他确实把我当兄弟对待的。
  原来因为国王哈马南依的昏庸无能与亲近小人,托尔特克朝廷帮派林立并相互侵轧,地方势力横生又血拼不止,民生疾苦却无人顾及,国家形如一盘散沙。这也正是狼头能够如鱼得水的重要原因,因为损耗实力就意味着被吞并,导致谁也不敢为围剿沙盗而尽全力,甚至还有冒充沙盗消弱对方实力的!但随着什叶派实力一步步加强,这种平衡正逐步被打破,这也正是狼头所担忧的。
  我还知道了他要杀我的真正动机。原来他年轻时走出大漠行走江湖,却因为开罪嚣横,遭到截杀,留下背后那道永不磨灭的剑伤。外伤虽然愈合,但心理的障碍却留了下来,虽然发奋刀术,奈何少有长进,雪仇无望!突然传来仇人伤在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手里,还破相得不成面目,二十多年的恨意才稍稍得到缓解。
  一听到面前的就是“大败”仇人的毛头小子,心中的冲动根本无法抑制,唯一的念头就是杀了我,这样不仅间接得以报仇雪恨,并且轮到嚣横对他恨之入骨了,因为嚣横翻本的机会已经被剥夺。我这才知道与嚣横的实力差距有多远,自己在遭偷袭负伤下还能有如此成果是多么幸运,再来一次我断无生机!
  我们顶着毒辣的太阳,沿着滚烫的沙坡向上爬着,感觉就象热锅上的两只蚂蚁。我一眼就看到狼头赤脚上烫起了水泡,但他连眉头都不皱一下奋步直前。鞋子对我而言只是一种装饰,既然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就一脚踢掉给了他,他断然伸手就要拒绝。
  打肿脸充什么胖子?我道:“兄弟有难同当,有富同享!等我脚上也起水泡再给我!”他看了我一眼就收回手,把话头吞回肚子,穿上了。
  我们边走边聊,感觉不久就踏上了沙梁。回首凝望,地如沙锅,环起青天,天似穹庐,笼盖四野,烈风吹过赤裸的胸膛,一种忧伤荡然而生。极目远眺,所有沙龙都匍匐在了脚下,却不见任何人烟,只有天苍苍地茫茫,黄沙尽处还是黄沙。
  突然,耳边一声尖锐的哨音窜起,不由侧首。只见狼头两指伸进嘴里用劲吹着,天空一个黑点迅速扩大。原来有扁毛畜生充作间谍卫星,怪不得能有如神算般知道我进入沙漠,又在我越过警戒就截杀我。哨音立即一变成一长两短,只见苍鹰停下俯冲,迎着风在万米高空来回盘旋着,这大概就是鹰语了。
  “他们没能走出阿库沙拉!”神色黯然的他沉痛道,然后迎着猎猎天风用我不知道的语言唱起了一曲低沉而悲壮的挽歌。
  歌曲来来回回只有几个音,但沉郁顿挫、跌宕起伏、苍劲悲痛,顿时让人一颗心沉如坠铅。我突然似有所感,不由合着节拍随口念出:“人之百年,弹指一挥间。一生相随,终为苍龙一脉。随缘而聚,遇风而散,生死缘灭,不外如是!悲者可悲,喜亦可悲!来者何来,去者何去?仰天长笑,一世追求皆为利空,尘土者复归尘土......”
  我感觉自己声音逐渐变得苍凉而缥缈,又慢慢转化为丽萍悲婉凄绝的呜咽,视线就逐渐模糊了。只见深深的环沙底部静静躺着僵硬的若蓝、丽萍、老爸老妈、弟弟......我所有的亲人、朋友都已经长眠于此,再也没有任何的生气,锅盖似的天空就徐徐落下。却猛然看到自己站在巨坟旁痛念祭文、长歌当哭,心中顿时悲愤狂荡,但就是张不开口,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突然,一声尖锐的哨声贯穿胸膛,猛然惊醒,这才发现自己埋头跪于黄土,无声痛哭,满脸热泪。我望着沙锅似的巨型环沙,脑中灵光一闪,那不象征一个巨环套到沙土爬出的我头上?一时福至心灵,不由伸出拳头击打着坚硬的砂土,心中默念:神啊!脚下的是不是我们的契约?如果是,那就订了罢!在我完成任务之时请抹如从前。
  我站起身子开始为陡峭的下坡探路。原来沙土依稀疏松,可以滑沙而下,不由盯了默默无语的狼头一眼,坐上沙土一滑而下。风声呼啸而起,吹在赤裸的胸膛上,逐渐带走了纷乱的情绪,索性叠手胸前任由加速,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舟山驾摩托艇在碧波中风驰电掣的欢乐时刻。唉!时光如箭,一去永恒,不知那个叫王大峰的朋友是否安好!
  坡底急速接近中,我两手一插就控制了速度,很快就两脚落地了,狼头也尾随而至。我们又向着茫茫沙海进发,可惜他心情不好,我不便打扰。最后那一声尖哨应该就是向苍鹰发出的求救信号,可到傍晚还是不见救援人马出现。滴水没进的他干裂着嘴唇,满脸沉重说只有撑过明天才有可能等到救援。晚上的气温很快就下降到了冰点以下,这就不用担心身体的水分流失,应该最是适合极力狂奔!但强横如精铁的他也不由脚步有点虚浮,哪还能飞奔?
  人是铁,饭是钢,一餐不吃饿得慌!第二天,粒米没进却连续赶路的他浑身无精打采了,又炙烤在七八十度的高温中,才到中午就满唇龟裂着脚步踉跄了,可望穿秋水的救援没能提前出现。我不知道拖着脚步的他还能走多久,虽然他对我的体能是惊讶不已。是兄弟就得帮上一把!看来也只能俯首做一回“横眉冷对千夫指”的沙盗牛了。他还想充好汉,但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下了拒绝的手。
 
 
 
 
只看该作者 61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六章 大漠好汉
 
  狼头终于撑过了难熬的两天,但已经是半昏迷状态了,要不是我不时大叫着他让他保持清醒,说不定就“壮士一睡兮不复醒”了!虽然有那场倾盆大雨,但两腿狂走确实比骑马花费体力,还第一次感觉到身体传来的渴意,也说明自己只是生理比普通人特异而已,而绝不是金刚不坏之身。
  茫茫黄沙、滚滚热浪,救援在何方?我知道骆驼在夏天的沙漠三天不喝水就不行,而这样的狼头还能支持多久?到中午时分,背上的他摊如脚下的细沙,只剩下短促而微弱的呼吸,我怎么喊叫也没有什么效果了。
  心急如焚、望眼欲穿的我突然看到烟尘朦胧处弹现几个黑点,绝处逢生的狂喜猛跃心头,不由一把扔下奄奄一息的狼头,长啸着挥刀而舞。只见又有几十骑人马应声弹射而现,挥舞着腰刀狂叫着如一道青烟般迅速扩大。额头系着红带的长发壮汉更是一马当先,气势非凡,不愧为称霸大漠的沙盗。
  随着轰鸣的蹄声他们如一阵风般刮到。领头壮汉一把抓过水囊,突然从马背弹身而起,凌空横跃几十丈,准确地落在狼头身前。几个精壮汉子也灵巧地飞身下马,抢到狼头身旁。随着扬起的尘烟,尾随的三十六骑团团把我们围在中间,倒还是一个面目清秀的小伙子丢了一个水囊给我,让我不是十分感觉备受冷落。
  我一把抄过半瘪的水囊,报以感激的微笑,然后仰头直灌。清冽的水才入咽喉,全身毛孔就一阵舒展,胃壁如久旷的怨妇般疯狂地吮吸着,不由浑身舒泰,一种勃发的生命力很快充盈胸膛。狼头在水的浇灌之下也终于缓缓睁开了眼睛,但身体虚弱得说不出一句话,壮汉们沉滞的脸色这才放松一些。
  我把还有少量的水囊递回一脸奇怪之色的小伙子,他边伸手边问道:“还有其他弟兄呢?”
  此言一出,凑在一起的七个头“唰”一下就转了过来,沉重的脸上露出极其关注的神色。我一看就知道这帮人马是沙盗的精锐所在,而面前的七个肯定是队长一类的人物。
  我一脸肃穆道:“等你们领主清醒些,自己问他吧!”
  他们都是一愕,小伙子古铜色的脸一下子变成煞白,而其他汉子脸色变得青黑,形成鲜明的对比。他们又马上齐转回头去,看到狼头一脸沉痛地缓缓闭上了眼睛,就又转过头来。
  红带缠额的壮汉浓眉斜挑、瞪着我粗声粗气道:“怎么回事?”
  我抬眼望着来处延绵起伏的黄沙,叹了一口气道:“先回去吧!”
  他们又盯了我一下,才默默扶起狼头上马,我自然与比较友善的小伙子同乘一骑。中天的日头在群马默默的狂奔中逐渐西斜,早出的弦月在暗沉的天幕中悄悄探出了头,显出日月同辉的沙漠奇景。我们又看到来零星露出沙面的胡杨残骸,红带领头勒马停步,下令在这里休息一晚。
  为了他们对付晚上的寒冷,我也帮着收集树根。那死去不知多少年代的胡杨已经完全脱水,几乎轻得没有重量,而一遇火就劈劈啪啪燃烧起来,很快就成为一堆红色的炭火。我还以为就这样烤火,却是燃烧后用沙子掩埋而成一个个热炕,还可以用沙子厚度来调节温度,真是长见识。
  含着咀嚼了半天干肉片的狼头已经清醒了很多,也能说话,但他不主动开口就是没人敢问,就连红带领头也只能干巴巴看着。我听到他暗暗叹了口气,开口却是给我们相互介绍,原来那个红带领头就叫“丹顶红”度沙历,其他分别为拉沙哈、谷沙卫与归沙坦等。对我的介绍只有五个字:胡一刀胡兄弟!但其他人看向我的目光中马上就充满了惊奇与诧异,甚至还有那么一点点对强者的尊敬之色。
  然后,他才笼统地说遇上沙暴,那四个手下不幸遇难,我们侥幸才得以身逃。一确认最坏的预测,篝火前的人围顿时变成了一圈无声的塑像,只有风的呜咽、火的狂舞。悲痛的气氛很快如涟漪般扩散开来,在凄清的月色与一片死寂中让人倍感压抑,我旁边叫巴沙的小伙子更是不断地偷偷抹泪。狼头一脸的面无表情,却呆呆地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动不动。
  谁也没有说话,却一个个缓缓倒在自己的炕头上,睁眼看着头顶璀璨的星空。因为日夜全速疾驰的辛劳,在热炕头上的他们陆续进入了并不甜美的梦乡。静静的夜里,一颗心却绝不平静,特别是目光触及如雪的大漠沙,思乡之情油然而生,不由学着古人抬头望月,低头间心中一阵刺痛。人生最大的不幸莫过于活生生割离心爱的一切,万幸的是我还有盼头,虽路漫漫其修远兮,但一息尚存,吾必上下而求索兮!
  第二天清晨,经过一夜休养生息的狼头重新变得生龙活虎了,一队人马就向南疾驰而去。还没晌午几个墨西哥仙人掌就横空跃入视线,在这样荒凉单调的背景之中可谓风华绝代、夺目之极!虽然一路只有零星点缀的绿色,但再也没有一片死寂的感觉老。第三天,小动物与矮小的植物就多了起来,我们甚至还碰到了几只孤独的野狼。
  忽然,远处有光亮一闪,我不由双眼猛睁。水?那肯定是个大湖!本来没啥感觉的一身尘沙忽如群蚁众蛆乱爬,难受至极!要是飞身一个鱼跃斜插入水,那该是怎样的一种痛快淋漓?待会大家畅游大湖,到中流击水,浪遏飞舟......想想也让人激动不已的!
  随着距离的拉近,沙山背风面青翠碧绿的成片胡杨林如半面西施般迎面而来,对视觉冲击力可谓震撼人心、摄人魂魄!我们驰上一个沙坡,弯弯的湛蓝大湖就露出了庐山真面目,那波光粼粼的水面跳跃着万点银光,在沙主导的世界里奇幻灵动。我看着面积巨大的绿洲,不断对比着记忆中的虚景,这次总不会是海市蜃楼了吧!
  我看到的房子大多比较低矮,但数目众多,大概有几千户吧!奇怪的是少了高高耸立的古堡。急遽的蹄声惊动了如盖华荫下悠然自得的羊群,草色青嫩处静如处子的马群不由引颈远眺,色彩鲜艳的服饰在风中变得轻盈而飘摇,喜悦的叫声就此起彼伏响了起来。
  我们很快进入高大的胡杨林,穿梭着往集居处疾驰。还没到三层的大房子前,男女老少就迎着聚了过来,她们诧异地看着我这个陌生人,但更多的却是望向脸色沉重之处的疑色。虽然也不乏年轻貌美的女子,可惜阴盛阳衰,这对刀尖血光中讨生活的沙盗不能不说是一种灾难。
  本来在这种最具民族特色的地方作客是很有意义的一件事,但一下子死掉四个精壮汉子,待会还不笼罩在一片悲痛之中?才勒马停步,我就听到背后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却不是我懂得的任何一种语言。回头就见一个满脸疑色的粉衣少女看着巴沙,急切地表达着什么。
  巴沙犹豫着刚要开口,面无表情的狼头突然回头,眼一横道:“巴沙,招呼好胡兄弟!”然后又朝我一抱拳道:“大哥我先理会些事情,回头再给兄弟接风洗尘!”说着就往大房子走去。
  首先的自然是去后山的沙湖洗去满身的尘土了,虽然沿途绿树成荫、鲜花吐蕊、蝴蝶纷飞,但我哪有半点心思欣赏?目光一接触湛蓝的湖面,胸口的激动就再也难以压抑,不由大叫一声,拔腿狂奔而去。身后立即催命似的响起巴沙的大呼小叫声,诧异回头,只见他慌急得双手交叉在胸前乱摇着。
  我马上想到了问题的可能所在,皱眉大大咧咧道:“神仙?妖怪?”
  他听得直皱眉,原来月亮湖还真是神湖,只能在规定的地方取水,除非宗教需要,游泳是绝对禁止的事。唉!很多事情一牵涉到宗教就复杂了严重了,特别是愁雾笼罩、悲歌高扬的当儿。可眼睁睁看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而不能畅游,这简直是对灵魂赤裸裸的拷打!
  实际情况还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糟,因为也有一个石头砌成的小池可以泡澡。我顾不得水浅,甚至连腰刀也没解就一个饿虎扑食。“啪”一声巨响,整个身子直接拍打在水面,可我只感觉一种透顶的舒服从接触处瞬间传遍全身每一寸肌肤。双手在池底一撑,头朝下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了,形如一具因腐烂而浮出水面的死尸。
  我感觉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就溶化在绿水中了......幸福在哪里?我突然对这个问题有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幸福不是在柳荫下,不是在温室里,也不在别有用心的人所描绘的辛勤劳动中,她在微笑的嘴角、她在深情的回眸、她在汪汪一池清水之中......她仅是一种自我满足的个体感觉而已!
  我浑身舒泰地翻转身子,睁开眼睛,望着湖畔芳草萋萋、芦苇丛生、水鸟嬉戏的如画江南风景,感触良多!月亮湖——这个有若童话中的名字,恰如其分地赋予了大漠腹地这湾湛蓝的生命之水。
  煞风景的是背靠沙枣树,对着湖水发愣的巴沙。唉!活生生的伙伴转瞬就成永别,任谁都一样悲痛,但作为大漠的铁汉怎么都应该用痛快淋漓的方式发泄出来,烈酒狂醉也好,激情性爱也罢,总之不能用深闺怨妇般的忧伤愁苦!
  我开导道:“死只是代表又一个轮回的开始,而不是生命的终结!”
  “轮回?”他愕然回首道。
  “肉体会生老病死,但灵魂不灭!”我露出高深莫测的样子,肃然道:“当肉体死亡,灵魂就会重新入六道轮回,投胎开始另一段生命的历程,就如同这清清湖水,她凭空蒸腾,化为云霞漂移四海,最后又变成空山灵雨重归湖中,周而复始,没有穷尽。”
  他露出思考的神色,却开口道:“我们这里一年都难得下几滴雨,但月亮湖无论冬夏都是这样的水位,从来没有丝毫的增减。”
  “有这事?”我奇道。
  刚才只是随便一个比喻,仔细想来这大漠腹地的降雨量与蒸发量相差何止千倍?根本不可能维持面积达几平方公里的沙湖。可偌大的月亮湖根本没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河流流入,这水......我突然记得蒙古西部阿拉善高原的巴丹吉林沙湖也有这样的现象,虽然很多学者对此都有自己不同的观点,但地层断裂猜想无疑是最有想象力的。
  我估计这沙漠下面就隐藏着一个巨型的地下水库,而这个地下水库与六百多公里外的石爪山脉积雪之间,又存在着一条巨大的“调水通道”——石爪山脉深大断裂。这么长的“调水通道”以及巨型地下水库,那蓄水量会是怎样一个天文数字?当然,猜想毕竟只是猜想!
  “月亮湖的灵魂是湖神,他吐气为水,维持着湖水的平衡。”巴沙露出敬仰的表情,看着微风吹皱的湖面,肃穆道:“在每年的春分与秋分,湖神都会浮出水面享受我们的祭物,这七年一次的大祭也差不多快到了!”
  尼斯湖湖怪?长白山天池怪兽?我马上来了兴趣,问道:“是不是远远泛起一层层的涟漪,出现“圆圈”形、“一”字形、“人”字形的波纹,然后浪花一翻,有蛇头似的黑色头颈露出水面?”
  他惊讶转头道:“你也看到过湖神?”
  真有这么回事?看他表情肯定不是瞎编乱造,但尼斯湖湖怪的造型怎么会与月亮湖的湖神相似?西藏纳木错的湖怪其实就是巨大的电鳗,这里所谓的“湖神”又会是什么?真有史前蛇颈龙的后裔?我突然产生一种下湖一探的强烈冲动。
  他一看我眼神,立即出言警告道:“谁对湖神有任何不敬,或对神湖有任何不良企图,谁就是与我们整个守护族为敌!”
  守护族?我一惊,马上又释然了,这是个与湖相依相存的民族。随口道:“好奇怪的族名。”
  “不知守护些什么,却把我们的脚步限制在了茫茫沙海!”他看着远方,眼神有些向往,有些迷茫。
  我脑中突然显出六个字:失落的守护族!他们原先肯定负有特殊的使命,只是年代久远得连使命本身也遗忘了,那不就是只有羽蛇神年代的事情?我忙刨根究底着追问,因为那很有可能就是老家伙对我的指示,但问题是巴沙根本就不知道任何事。他也曾经想搞清楚这事,为此请教了村里所有的老人,但没有得到任何有效的线索,就连传说的碎片都没有留下。
  听他说的,他们也经历过一次差点灭族的大灾难,百年后才得以稍微恢复元气,但只能沦为强盗了。而他们与生具有沙漠中辨别方向与判断流沙的异能,这才是几百铁骑就称霸大漠的真正原因。虽然我估计这都与他们的神秘使命有关,可惜我并不能从中推测出任何有用的线索。我看巴沙个性虽然有点婆婆妈妈,但思路清晰,语言得体,还是三十六精锐之一,应该大有可为,可惜让沙漠局限了目光。
  我突然想到一个题外的问题,就微笑着道:“你这样把秘密透露给一个陌生人,就不怕给狼头怪罪?”
  他又露出奇怪的神色道:“大哥怎么会叫你兄弟的?”
  原来他们的民族意识很强烈,外人很难得到认同,被狼头称为兄弟的更是绝无仅有,按照巴沙的说法那就是自己人了,自然是不用隐瞒什么,还可以在这里自由行动而不会受到限制。看来我以德报怨,危难时刻奋不顾身的施以援手,已经取得狼头绝对的信任。
  我看已经成功引开他注意力,就如石块般沉入池底,大鳄般蛰伏起来,清心感受着全身毛孔有节律的呼吸。这一泡就是老半天,感觉自己洗如处女般干净了,才从水中爬出来。穿上狼头不知派谁送来的光鲜干净衣物,看得巴沙眼睛一阵发亮,估计自己就算不刻意表现,也该有几分不凡的气势吧!
  才回来,满桌的酒席就摆上了。那盛菜的盆子有脸盆大,看来真是吓人,但更吓人的是墙边一溜排开的酒坛。狼头主位,我被安排在右首,左首是“丹顶红”度沙历,其余就那六个小队长,巴沙却还不够资格列席。
  我看菜多是熏烤的肉类,鱼类很少,蔬菜更是只有粗长如山药的一种。硕大的肉块让我很容易分辩出羊肉、狼肉、沙鸡等,好在有刀子可以切割,但看着面前斟满酒的特大号高脚杯,还真想知道李白老人家遇此场面,是否还有“会须一饮三百杯”的豪气!
  狼头抬眼扫视了一下,沉声道:“第一杯酒呈给死难的兄弟们,使他们可以挺直腰杆上路,!”说完肃穆起身,双手捧杯,把酒缓缓撒入大地。我们也默默站起身,学样把酒倾倒在地上。
  “我们失去了兄弟,但也得到了新的兄弟,所以我们还应该高兴!”狼头抬起头,语调一转,豪爽道:“满上!为远道而来的胡兄弟干一杯!”
  “干!”他们一声断喝,抬手向我一示意就仰首狂饮。
  那声音与动作中有种说不尽的豪迈,让我突然记起白日梦中的梁山好汉,一种豪气徒上胸口,就学着也大喝一声,捧起巨杯往口中猛灌。只听到喉头“滋”的一声,同时感觉一股熔岩直下丹田,泪水不由夺眶而出。我皱眉一咬牙,闭上眼睛一阵“咕咚”,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全身血液顿时沸腾起来。
  我刚苦着脸睁开朦胧的眼睛,就听到耳中传来一阵大笑,忙擦去妨碍视线的泪水。这下看是看清了,但他们的笑声变得更是宏亮而激昂,可我总觉得那笑容有点怪怪的,虽然没有感觉丝毫的恶意。
  “痛快!痛快!”狼头哈哈长笑着带头坐下。
  “胡兄弟果然也是爽快之人!”度沙历击掌赞道。
  “想不到胡兄弟也有大哥当年的豪气!”、“第一次就敢这么喝‘不倒翁’,真是好样的!”、“胡兄弟无愧英雄豪杰的称号!”......他们翘起拇指对我一阵赞叹,可我怎么听着有种上了大当的味道?
  这酒进口虽然比烧刀子还狂猛,但现在只觉得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我特意添了一口仔细咂摸着,味道有一点苦,有一点辣,总之很怪!我不是老酒鬼,难以判断酒精度,更不要说是知道用什么酿造的了。但他们这么说肯定有他们的道理,必须得防着强大的后劲。
  “怪不得能把嚣横这直娘贼打得满地找牙!”突然一个感慨声凸了出来。
  我把嚣横打得满地找牙?我惊讶得差点连眼珠子都蹦了出来,这传言也传得太离谱了!忙对着发话的归沙坦,正色道:“不是兄弟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如果重来一次,我必无逃得一命的侥幸!”
  “天下能有几人敢说自己可以躲过嚣横的联手刺杀?”归沙坦沉声回道。
  “嚣横饮恨胡兄弟手下,这是没人能改变的!”旁边的谷沙卫斩钉截铁下结论道。
  度沙历哈哈一笑,道:“直娘贼仗着身手了得、势力强大,仇家结得比沙子还多,但就是没有人能拿他怎样,胡兄弟那一刀真是大快人心!”
  狼头却看着我,凝重道:“嚣横已经扬言天下,不把你全家杀个精光就不叫嚣横!生擒你者更能富甲天下,听说很久没有行动的“黑风二十煞”已经望风而动......”
  不是“黑风二十二煞”?这到是根梗在心头的刺!金钱驱动之下鬼都愿意推磨,何况人?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我这个好不容易才稍微丰满起来的身份就这样蒙尘了?这......一个朦胧的念头在脑海逐渐形成。
  “胡兄弟不如留下来!”度沙历提议道。
  我冷冷一笑,道:“嚣横我自有办法对付,各位兄弟不用为此担心!”
  “为直娘贼生不如死干杯!”狼头举杯,大声道。
  众汉轰应着又是抬手海饮,我这次学乖了,没喝两口就放下了。鲸吞完的度沙历浓眉一挑刚要说话,狼头就命令道:“今天谁还没有趴下,这酒席就不散!”说着又朝我道:“胡小弟!今天你是主客,这酒席特意为你安排的!”众目更是虎视耽耽看着我。
  不就一杯酒嘛!我一把抄过酒杯,大声道:“把酒当歌,人生几何?喝!”说着仰首猛进,我就不信脱胎换骨的身子还撑不过这一关!
  “好!好个把酒当歌,人生几何!”狼头高声赞着手一招,只见一群长裙委地、莲足系铃的歌舞女郎鱼贯而入。
  也是!有酒哪能无管弦、歌舞助兴的。她们才分成两列相互对峙,鹰笛、手鼓的音乐就响了起来。笛声音色美妙、动听,仿佛月亮湖的湖水般清澈、透亮。手鼓浑厚、沙哑,有种大漠般的粗犷、豪放。交叉合奏在一起却是天衣无缝的和谐,俗气的气氛顿时无形拔高,让人有种融入自然的感觉。
  舞女应声而动,左右首女徐展着双臂缓步靠近,形似双鹰展翅盘旋于苍穹。众舞女低首弯腰,互搭肩膀,如云浪般起伏不定、摇曳多姿。随着音乐节奏逐渐转快,两女旋转着一撞,又骤然分开,相互追逐、争斗起来。众舞女顿时散乱成云朵片片,很快又围成一个大圈在旁边游走,叮叮当当的足铃声合着笛声、鼓声如暴风疾雨般响了起来。
  只见两女忽如鹰隼跃起,扶摇直上;忽如猛禽疾落,飞身扑地;忽又拧腰急转,飘忽如风。快捷时如闪电惊虹,人影晃摇,衣袂难分。缓慢处凝神互视,膝部微颤,节节移动。我看着不由暗中叫好,狼头狼颜大悦,捏着嘴角的小胡子直乐。度沙历他们更是摇头的摇头、晃脑的晃脑,还有用手打着节拍的。
  沙哑的手鼓突然崛起、跳出、沉寂,鹰笛嘹亮的音调顿如流星般坠落,拖着长长的颤音划过黑暗死寂的长空,往极远处逐渐消逝。一女翻身弯腰,手脚落地如磐石般稳固。另一女飞身而上,双手如蜻蜓般落在她高突的腰身上,双脚凌空飞起。众女如潮般涌入,匍匐在脚下,顿时变成一组苍鹰落地的群雕。
  我拍案大赞道:“鹰击长空,凤舞九天!技艺超群,神妙莫测! ”
  狼头笑眯眯地一挥手,道:“重赏!”
  “为我们的鹰舞干一杯”拉沙哈大笑着建议道。
  又要干杯?苦着脸也没用,那还不如高高兴兴喝!我仰天长笑着道:“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干!”
  这一浮又是一大白。我一抹嘴角,用刀挑了块番薯一类的东西猛啃,有点脆有点甜,味道不错!击鼓声又起,居然是狼头领头高唱,这次不是那种哀伤的音调,而是让人热血沸腾的豪迈。我领教过他的歌喉,在鼓声与合唱的伴奏下,让人有“荡胸生层云”之感,特别是高昂处只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
  好是好,但想到待会又得喝酒,那就不那么好了。果不其然!这次才是真正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不吃不喝还不行!反正“白”字带头,我怕过谁来着?可怕的是还得行酒令,就是双手猜拳,但这个我最不拿手!
  这一喝真是天昏地暗,如果说他们的武力称霸大漠,那酒量估计可以称雄天下了!我不知喝了多少,反正墙边的酒坛已经全部换上新的了。我不知喝了多长,反正高照的艳阳已经暗沉了。幸亏酒精对脱胎换骨后的身体影响不是顶......顶......
  这舌头怎么有些僵硬了?抬眼细看,虽然歌舞奔放,气氛热烈,但他们醉眼朦胧如一座座菩萨般坐着,笑容仿佛已然凝固。归沙坦拱着头,手挽着一个舞女一起跳着,但那舞姿根本是打醉拳,而坐对面的塔沙洼差不多已经人事不省了。看来真是不醉不归了,我马上就装得奄奄一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当然,没气管没气,招呼还得打不是?
  我摇摇晃晃起来,大着舌头道:“狼...狼...狼头大...大...大哥!我......”说着一下子软倒下去,马上有人扶住了了我。只听到狼头道:“大...大伙...今天...今天...到此为止!”说着就是一个饱嗝声。原来他比我还醉,只是硬挺着!
  有人扶着我往外走。风一吹,我不仅没有感到一丝冷意,相反觉得浑身燥热,酒精不由一点一点爬上脑际,甚至连男根也有了反应。我一惊,知道醉酒最忌风吹,但我能睁开眼睛说:“兄弟!风吹会醉的,好歹也给件衣服挡挡风!”好在我身体虽然有醉意,但久违的第六感却异常清晰:不会有危险!
  随着心火一点点上来,浑身热得难受,男根更是高昂起来,而灵台的清醒被一丝一丝剥夺着。我觉得自己脚步不那么稳健了,眼皮也沉重了起来,看来真是醉了。扶着的手突然一松,身子一歪,头就靠上了枕头一类的物体,手也接触到柔软光滑的丝绸。意识逐渐模糊,但还想着:铁马冰河不知能否入得梦来!
 
 
 
 
只看该作者 62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七章 梦回垓下
 
  我感觉自己在天与地的中央无规则地翻滚、旋转着,忽而飘飘在云端,忽而空中坠落般难受,忽又火山喷发般暴起。沸腾的热血如钱江浪潮般涌起,很快就一浪叠起一浪,一浪高过一浪,犹如千
  军万马齐头并进,转瞬又变成汹涌澎湃的惊涛骇浪,千锤百炼般击打着模糊的意识。四周微弱的光线逐渐暗淡成伸手不见五指,却死一般安静。
  我忍受着晕乎四处张望,幽幽道:“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耳朵中没有传来自己的声音,只有一片绝对的死寂,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在心底产生,不由大喊道:“有人吗?有人吗?”
  身后忽有“索索”声窜起,宛如万蛇疾行。我惊恐地猛然转身,声响却还在身后,再转!还在身后?就发狂似地转身,转身,再转身......我越转越疾,如同平地而起龙旋风,身体就象烧红的炭
  条般发出朦朦光亮来。我刚要停转细看,地面突然被转出了个洞,身子直坠万丈深渊,一种无限的失落感顿时充塞胸膛,郁闷得仿佛要爆炸开来。
  漆黑的空中,我是一颗燃烧自己而发光的流星,美丽仅在一瞬间!也许每个人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坠落大地是为......我突然看到下面一片火光流动的岩浆,还没产生任何意识,身子就激射而
  入,一片燃烧的炙热彻底包围了我。我咬牙苦苦忍受着熔铁销骨的热度,歇斯底里地四处撞击,意图挣脱、逃跑,可最终还是精疲力竭地垂下了不屈的头颅。
  我感觉身体慢慢熔化在烈火之中,就在意识即将迷失的时刻,耳中就传来尘世与上苍的对话,低沉而安详,彷佛悠悠的南屏晚钟,又如喇嘛庙里肃穆而庄严的梵音,在耳中百转千回。心底顿如一
  阵凉风吹过,四周的熔岩潮水般退去,稍稍清晰的意识却在朦胧的光线与祥和的音调中,逐渐进入一种若醉非醉、似醒未醒、虚幻却又如真实的处境中。
  “劝君王,饮酒听妾歌,解君忧闷舞婆娑......”一个轻柔万分的美妙声音耳边响起,彷佛若蓝的低喃,又如妖女的幽幽呼声。
  我浑身一震,猛然抬首,只看到自己鼻子前两颗硕大的眼珠子,同时感觉到她吐出的如麝如兰的热气。若蓝?我突然忆起若蓝耍手段逼我承认真才实学的情形,我认识那两粒斗大的漆黑眼珠。不
  由激动万分地往后一仰,一张千娇百媚的粉脸惊世骇俗般出现在眼前,却是花颜尽展,轻颦浅笑,眉目间依稀有几分若蓝的神态。
  在我咄咄目光下,她温柔低下头去,专心把壶斟酒。我这才看清红衣盛装的她纤瘦而柔美,有着长长直垂腰际的乌发、风舞杨柳的腰肢,举手投足间都洋溢着无限风情,一颦一笑更是妩媚倾城。
  听她刚才称呼,莫非?心中大震,低头一看,我......我怎么会披着龙袍?
  “贱妾欲借王宝剑一舞!”耳中又传来柔如流水的声音,抬眼就见美人低头跪坐面前。
  意念还未动,可手已经拔出寒光森然的佩剑,递了过去。她双手接过,起身退后。我这才注意到自己置身于一个宽大的蒙古包内,十几盏羊脂灯把整个空间照得光明一片、典雅富丽。饮着琼液美
  酒,又有如玉美人相伴,怎么都应该高兴啊!可心里怎么就感觉空捞捞的?还很有一种穷途末路的萧瑟?
  远处缥缥缈缈传来琴鼓与歌声,苍劲而悲凉。我心中一阵狂跳,那赫然是湖北口音,而楚国就在现今的湖北!四面楚歌......垓下之战......霸王别姬......我惊恐欲起,但身子却安坐案前,纹
  丝不动,目光定定看着场中曼妙婀娜有若京剧般含蓄内敛的绝美身姿。
  只见虞姬一脚点地一脚支撑,一手舒展一手束胸,天鹅仰首般缓缓旋起。一时彩袖飞舞、群裾飘扬,特别是血色罗裙中露出的玉藕莲足,让人目为之夺!她越旋越疾,越转越快,犹如平地而起龙
  卷风。突然,一点白光从血影中如毒蛇吐芯般窜出,身子拔空而起,森森剑气顿有如实质般扩散开来。
  她踏步若虚,身如游龙,翩若惊鸿,虽剑而非剑,似舞而非舞,却有种天马行空的洒脱、彩云逐日的飘逸、羚羊挂角般无迹可寻,直把人带入一种千古绝唱、无韵离骚的绝美境界。
  远远的鼓声渐近,如更深夜漏,似雷声隐隐。又有胡琴如一根钢丝,纤细却充满韧性,高处可遏行云,低处可断流水,细而不断,丝丝缕缕,与鼓声演绎成一段愁肠百结,抵死缠绵的悲凉故事。
  琴韵鼓点声中的虞姬时而豪放如山、时而疏宕如风、时而冷凝如雪、时而温软如花,风姿卓著,仪态万千。
  琴逐渐低沉若鼓,鼓声缓缓怦然似琴,又悄然融合成楚歌四面中的忧伤不绝。虞姬舞影顿时变得矫健刚劲,剑气纵横,充满阳刚之气,仿若叱咤风云的巾帼英雄。我却隐隐感觉有一种“壮士一去
  兮不复返”的决然,那该是侠骨柔肠的女子最后一舞,而后便要以碧血作证,丹心为凭,将生命酬知己,化一缕清风飘逝而去。
  我魂所附兮的楚霸王却茫然不知,他最心爱的女人将为他手起剑落,斩断尘缘,以生命激扬他最后的斗志与勇气。那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雄伟身影此时显得萧瑟无比,成为虞姬人生画轴最华美一幕
  中无言的背景,灰暗而苍凉。我努力起身,却根本动不了。我想狂喊,但张开的大嘴只有酒水一泼而入。
  英雄双眼迷离终于醉了,醉在美人的剑光里,醉在爱姬的舞影中。我透过他朦胧的醉眼,虞姬绝美的身影逐渐与若蓝重合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彼此,也分不清这是幻,还是真。我只知道一点:
  舞尽即是虞美人生命飘散,若蓝身影倒下的时刻。
  趁楚霸王意志薄弱而拼命争取主动,终于有声音出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歌声雄浑而苍劲,却是长歌当哭,直把虞姬的剑舞衬托得
  凄美无比。
  看他心神已乱,我趁机猛一发力,歌声遽然改变,唱道:“我站在烈烈风中,恨不能,荡尽绵绵心痛。望苍天四方云动,剑在手,问天下谁是英雄......”顿时,一种天地英雄的霸气冲天而起,
  把接近中的鼓点胡琴压得惨淡无色、萧瑟万分。虞姬的身影却变得轻舞飞扬,剑如游蛇般灵动,翩翩袅袅,如梦似仙。
  “......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你那一种。伤心处别时路有谁不同,多少年恩爱匆匆葬送......”楚霸王不仅霸气超绝,还有女儿情长的感人一面,让我深深体味自己对若蓝刻骨铭心的爱恋
  ,不禁热血狂涌、老泪纵横。
  引吭高歌的楚霸王浑身散发着豪迈悲壮与柔情刻骨,直把这曲英雄悲歌演绎得感人肺腑、动人心魄之极。不知什么时候,虞姬已经停下舞剑,一脸粉泪痴痴地看着我,迷乱目光中有种说不出的情
  动,绝世容颜却有如圆月般透着光亮。
  歌曲在长长的尾声中逐渐黯淡、消逝,仿佛划着夜空远去的流星,让人徒生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不好!我突然看到虞姬温情脉脉的双眼中传来满含深意却充满生离死别,让人梦回千啼、柔肠寸
  断的眷恋与不舍,我们条件反射般猛窜而起,饿虎扑食般直扑过去,却不知发力的是我还是楚霸王。
  只见寒光一闪,那坚强而纤瘦的身子如棉絮般软倒,横在颈部的利剑直落下地,形如坠石。楚霸王的意识徒然几何级数遽增,我立即失去对身体的控制,只感觉他无以伦比的震惊与愤怒。虞姬香
  躯如梨花碎雨般倒在楚霸王怀里,“五凤!五凤!”我疯狂地叫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心中创痛无比。
  以生命诠释爱的美人终于微微睁开了星眸,目光中荡漾着大海般的深情,细若蚊吶的声音道:“羽!这曲好......来世......我......我......”她断断续续说着缓缓抬手。楚霸王伸手抓着她粉
  嫩光滑、修长冰凉的手掌,贴上自己粗犷的脸庞轻轻摩擦,泪珠却如雨点般落在她凄绝艳美的脸上。
  虞姬惨然一笑,柔声道:“傻......孩子......别......哭......”雄霸天下的楚霸王此刻温顺如做错事而垂头接受母亲软言批评的小孩,而心中翻天的巨浪被一只无形的手一把压平。
  突然,美人一声咳嗽,血从颈部标射而出,眼中的神光迅速黯淡,手也无力地垂落。我感觉楚霸王脑中猛一阵发黑,极度压抑的情感如蘑菇云般升腾而起,一种毁天灭地的悲痛在胸口无限膨胀,
  不禁仰天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嚎叫,声裂天地,悲怆无限。羊脂灯在极度闪烁中灭掉近一半,纷杂的脚步声迅速靠近,却没人敢进来。
  声嘶力竭中喉头一甜,一蓬鲜血仰天狂喷,又如天女散花般落在虞姬苍白的脸上,似一幅破碎的绝世油画,令人不忍睹视。楚霸王双手托着渐冷的尸体缓缓跪倒在地,高昂的头深深垂下,淡淡的
  百合香便凝在鼻端。一片虚无的脑中虞姬绝美的身影如泼墨般显出,双手奉剑,一脸期待,款款而来,不由焚心似火、刺痛无以复加。
  “让爱姬魂归故里!把子弟带回江东!”一个念头越空而起,楚霸王突然一扬手甩脱龙袍,又把它条条撕碎。正奇怪间,他就轻轻移过虞姬柔若无骨的纤细尸体,用撕成的布条绑到自己的虎背上
  ,每一个动作都是那么轻柔细致,每一个细节都是那么一丝不苟,似乎是在精心制造一件绝世艺术品。
  良久,他终于默默起身,一把抄过沾染满爱姬鲜血的宝剑,拾步走出。只见帐外十几个标枪似的猛汉竖立两侧,一脸紧张地看着,旁边的乌骓马却安泰如山,瞪着双眼一动不动。
  “项庄!”楚霸王面无表情地望着没有任何灯火的连天汉营,冷喝一声道。
  “末将在!”右首的壮汉排众而出,双手一礼答道。
  “还有多少将士可用?”楚霸王沉声道。
  “尚存八百子弟!”项庄略一犹豫,立即答道。
  “传我令!半个时辰后全军集合,准备突围!”楚霸王发令道。
  “是!”两排大将轰然应命,掉头散去。
  楚霸王出神地望着如血的火光,叹道:“成兮败兮,天所定兮!生也死也,皆为命也!”,又深情地抚摸着乌骓马飘逸的鬃毛,低首喃喃问道:“八千子弟,几人得归?”马儿晃着脑袋呜呜低叫
  着,一人一骑一尸在凄冷的月光下沉雄如铁,怪异万分。
  片刻之后,所有将士集中在帅营周围,庄严而肃穆,仿佛是临刑前的祈祷。楚霸王冷冷道:“从南突围,直指乌江!”说着横跨上马,却屹立不动,目光缓缓扫过所有将士,又远眺着漆黑一片,
  却无边无际若一个巨大坟墓的汉营。突然,他拔剑一挥,冷喝道:“杀!”带头往南面疾驰而去,急遽的马蹄声踏碎一片死寂。
  月光惨淡风凄清,战马飞疾如电,杀意在眼中凝成利剑。突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惊心动魄响起,箭如雨点般射至,霎时哀嚎惨叫贯满两耳,凄厉马嘶声中还伴有巨物轰然倒地的声音。楚霸王一
  马当先,旋剑如网,一阵狂拨;回首间将士已然死伤过半,心中感觉不到伤痛,只有浓烈无比的杀气与战意。
  众如蚁群的汉兵已然在望,裂帛声遽然暴起,同时战鼓如雷般轰鸣起来。随着破空声迎头而至,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悲叫哀鸣与怒吼,汉兵就如汹涌潮水般涌现连天帐营前。劈飞满空劲箭的楚霸
  王带着残余将士,状如疯虎般杀入的无穷的兵戈中,那贯注真气的剑尖红点闪烁,带着的脆异的气流出若惊虹。一串沉闷的金铁暴响中矛断戈裂,敌人如风吹鹅毛般飞跌开去,鲜血立即当空舞起
  ,断肢残身却飞坠散落,但破开的空袭瞬间又被填满。
  楚霸王直劈横宰,剑织如网,迅如疾雷,招招绝杀、招招博命、招招强压,没有一丝花俏与华丽,唯有纯纯粹粹的杀意与“壮士一去不回”的悲壮,让人顿生无坚不摧、惨烈无比、恐怖至极的感
  觉,直令风云变色,星月暗淡无光。
  杀!杀!杀!楚霸王剑势展开,有若切菜破瓜般血肉横飞,所到之处如遭遇飓风般倾倒无数,混乱一片,但马上又如断水抽刀水更流。惨叫声、狂嘶声、怒骂声、喊杀声、金铁交击声、擂鼓声在
  天地间混杂,刀光、剑光、血光、矛影、戈影、残肢影争相辉映,整个古战场沐浴在一片血雨腥风之中。
  没有诗人的浪漫,没有政客的深谋,没有将帅的筹划,只有痛苦的、愤怒的、剧烈的厮杀。无尽的血腥中视觉、听觉、嗅觉已经心中的感觉逐渐麻木,只留下不能停止的机械杀戮,那飞舞的鲜血
  、破碎的头颅、残缺的肢体只代表战争的残酷与血腥。生与死是如此的贴近,成与败是何等的亲密,但光荣与耻辱、胜利与败退对尸体没有任何意义!
  突然,一根巨矛毒蛇般窜出人群,闪电般杀至。“叮”一声,楚霸王剑势一缓,压力剧增,耳边响起一声闷哼,贴身护卫的项庄已然受伤。只见一员虎将持矛若无,疾戳如捣,疾杀而来。楚霸王
  一声怒喝,红芒暴长,一剑挑飞巨矛,紧接着剑势急走偏锋,闪电般攻出六刀,将四面八方的刀剑矛戈一一荡开,顿时压力大减。
  楚霸王剑势突变,寒光如惊虹般飞起,艳丽绝美,浑然天成,却又飘忽难测,后着无限。对方大将立即舞矛如网,泼水不入。楚霸王长剑一个虚点斜回,突又伸脚猛一用力,一根长戈贴地而起,
  如劲箭般直奔对方虎将胸口。矛影一颤,斜劈救主,左胸空门立现。楚霸王一声厉啸,长剑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飞斩而下,剑身一片通红。
  “轰!”巨矛崩断,对方仓促的横矛没能挡住楚霸王气贯长虹的一剑,头颅立时分成两半,铁塔般的身子轰然倒下。“乌阿!乌阿!”随着两声凄惨无比的怒吼,一左一右两员虎将飞马跃出,长
  刀霍霍,戟影重重,气势非凡,虎目中却燃烧着刻骨仇恨。楚霸王突然回剑腰际,双手一伸,两支重矛顿时凭空出现,腕一动,汉兵顿如劈风斩浪般分开。
  楚霸王心无旁骛,施展重矛与与刀光戟影厮杀在一起。猛回首,将士已经不见一个,只有茫茫汉兵,不由发出一声悲绝天地的怒吼,两员虎将趁机与我重矛纠缠在一起,人马立即同时受伤。楚霸
  王双臂一动,迎头往两员虎将直逼过去,刀、矛、戟顿时如胶似漆粘在一起,汉兵趁机兵刃加身,人马之血立即标射而出。
  两员虎将正兴奋激动,楚霸王腰际突然窜出一点红光,倏地变成一道红色的弧光,亮如艳阳,散发着强烈的死亡之光,让人睁眼若瞎。只听到一阵骨头碎断、金铁崩裂声暴豆般响起,却立即归于
  一片死寂,仿佛耳朵失聪般听不到任何声响,只有周围的人马如麦子割倒般缓缓倾倒下去。突然,耳朵又传来轰然的巨响,又恢复了视听。
  楚霸王催马疾进,剑出如虹,势如破竹,汉军之中再没一合之将,单身独骑往南面狂杀而去。血雨残肢的血路中突然看到黑沉高大的山,心中激动无限,重伤的乌骓马一骑突出,往乌江疾驰而去
  ,后面是汹涌如潮的无穷追兵。
  惨淡的月光下终于乌江在望,茫茫江中只有碎裂的倒影摇曳,却看不到任何接应的船只,心中顿时一片冰凉。“咕咪!咕咪!”远处黑沉的树丛中突然响起猫头鹰的叫声,一长两短,在轰鸣的马
  蹄声中还是刺耳十分。随着,一只小船悄然出现在岸边,“项王!项王!”一个还带着稚嫩的激动声音从江边传来。
  乌骓马一跃十步,疾飞如电,小船上瘦小的黑影很快清晰。楚霸王在靠近船只的岸边突然勒马,乌骓马一声狂嘶,前蹄高扬着直立而起。汇聚所有精英的八千子弟一个不留战死他乡,还有何脸面
  再见江东父老?逐鹿天下已成过眼烟云,爱姬一缕香魂已随风飘散,尸身回不回故土又有什么区别?生命对我还有何益?
  “项王!快上船!”瘦小伙子急切道。
  楚霸王冷静下马,看着伤痕累累、血流如注的马身,轻拍着沾满鲜血的马首,无限悲凉道:“这些年苦了你了!我们三个相遇或者就是一个悲剧......回去吧!”说着牵马上船,但乌骓马“呜呜
  ”低叫着,马蹄纹丝不动,硕大的眼睛却慢慢沁出泪来。
  楚霸王沉痛万分,暗叹一声,转头望着江心缓缓道:“告诉父老乡亲,项羽辜负了厚望,没脸再回江东!”说着上马掉头,平静望着汹涌而来的追兵。
  “项王!项王......”稚嫩的声音悲叫着还想劝阻。
  “回去!”楚霸王猛喝道。
  “项王......”稚嫩的悲叫声立即被轰鸣的蹄声淹没。楚霸王横剑立马,冷冷看着疯狂涌来的人潮,一种无敌的霸气如浊浪排空般发散开来。汹涌的汉兵立即三面层层包围,手持兵器严阵以待,
  却没人敢靠近30米之内。
  “直娘贼!这次总跑不掉了吧!”一个白面将军立于高头大马,在百米开外失声狂笑,语调中充满讥嘲之色。虎落平阳被犬欺?楚霸王突然冷冷一笑,乌骓马突然猛跃而起,直扑而去,剑如烟花
  般暴开,人潮如犁地的泥巴般飞跌两旁。笑容在白面将军脸上骤然凝结,丧魂落魄般狂抽战马往相反方向逃窜,口中还大叫着:“截住他!截住他!重重有赏......”面前的人潮一下子变得汹涌
  澎湃,距离马上又拉开了。
  拍马回首的他立即得意地狂笑起来,脸上满是猫玩老鼠的戏谑。楚霸王眉一皱,突然舍马跃空,踏着密密麻麻的人头疾飞而去,乌骓马立即被人潮吞没。白面将军骇然抽马,惊恐狂退,嘴巴疯狂
  喊叫着。“保护王子!”一个惊雷般的声音突然大喝道。
  王子?刘邦之子?面前一阵刀光矛影突然如城墙般崛起。楚霸王一剑强压,身子弹跳而起,如流星般往刘邦不知第几子投去。两道剑光毒蛇般从白面王子身两侧窜出,划着弧光一扫一劈,配合默
  契。楚霸王剑芒徒盛,划出一个完美的半圆,同时脚下以雷霆之势向白面王子胸口踢去。
  “叮!叮!”两声,毒剑被荡开,飞脚却踢在白面王子持剑横劈的手腕处,立时骨头碎裂声响起。飞身越过的楚霸王右手一晃,斗大的白面人头便离身飞抛,惊叫声合着强横的剑气矛影四面疾聚
  而来,一时压力剧增,身上血标如射。生当为人杰,死亦为鬼雄!一咬牙,无力感顿时退去,剑芒徒长,疯狂杀入最强横之处。
  “退开!退开!围着他!”那个惊雷般的声音又耳边响起,人潮“唰”一声闪开,却如铁桶般死死围困,形成一个半径20几米的空地。楚霸王睁着血红的眼睛,踏着死尸残肢缓缓往乌骓马吞没处
  走去,人潮移动,圆心也随之移动,天地顿时只有轻轻移动的脚步声,迫胸的压抑感却让人呼吸维艰。
  乌骓马已成一具破碎的尸体,突裂的双目似在怪罪主人弃之离去。楚霸王持剑半跪,伸出左手把圆睁的马眼抚上,又一催内力,身上的布条顿时片片飘落,虞姬冰冷的尸身就到了手中,她绝美的
  脸上平静如熟睡,但血色罗裙却艳丽极度,闪闪发亮。他缓缓把虞姬的尸体放平,又持剑慢慢站起,人潮呼吸顿止。
  楚霸王看也没看一眼包围的人潮,却仰首向天,呆呆望着苍穹一动不动。“命兮!”他吐出一口长气,一点一点闭上双眼。我突然觉得喉头一凉,眼前一黑如坠地狱,不由惊恐狂睁双眼,却看到
  了白色小帐的顶部。霸王别姬?亥下之战?自刎乌江?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一切不过黄梁一梦,但却真实得让我怀疑是不是......
  突然感觉胸口一团温热,心中大惊,骇然低头,一看呆了。只见柔和的羊脂灯下,自己裸露的肢体上全是汗水,胸口却是一团乌黑靓丽的如云秀发,还散发着一种幽兰般的体香,让我不由回忆起
  赵楠练武后的样子。难道......难道惨烈无比的亥下之战就是......就是以这个女人身体为战场?
  我伸出颤抖的手慢慢拔开遮盖她脸的秀发,一张如花似玉的面容就露了出来,清丽脱俗却又华贵典雅,有若出水芙蓉。她如小猫一般蜷缩在我赤裸的胸膛上,睫毛长而密,微蹙的俏眉间有一种痛
  楚,有一种感激,有一种爱恋,还有一种茫然,纯的让人又怜又爱。奇怪的是她不是这里的姑娘,因为裸露的雪白手臂上没有那圈手镯般的文身。
  看她熟睡不醒,我一咬牙,把盖在她身上的薄衾一点点揭起。只见一片炫目的白光中凸如山峰对峙,凹如深谷沟壑,粉嫩透红若......眼睛突然落到赤裸的身下那碎花泼琼般到处都是的斑斑落红
  ,脑中“轰”一声,身子缓缓软倒在靠枕上。一切都是影射的真实!她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变成男人了?又如何面对......
  无数念头在脑中闪过,看着她熟睡如婴孩的样子,心中微微一叹,轻轻抽出身子,走出帐外。东方已露鱼肚白,小帐原来是在湖畔幽深处,一顾左右无人就无声滑入水中。在冰凉湖水的刺激下顿
  时清醒了很多,却什么都不想想,只闭上眼睛在漆黑的水中潜泳,仿佛要游向外太空。
  我在对岸冒出头来,回望着白色的小帐直发愣。咦!怎么会有人来后山?好像是巴沙,但这么早干嘛?只见他在离开小帐很远的湖畔坐了下来,转首往湖中望来。我如幽灵般无声沉入水中,往他
  置身处潜过去。
  我若水鬼般在他跟前突然浮出水面结结实实吓了他一跳,但惊魂才定就立即紧张万分地四顾着,口中还焦急低呼道:“快!快上来!”
  看把他吓的!我爬上岸,他才神情稍定,边往小帐疾走,边埋怨道:“幸亏没让别人看到,要不我真不知如何向族主交待了。”又苦笑着道:“我就知道不能让胡兄弟住这里的。”
  我还没跟他们算帐呢!那根本是......对了!昨晚喝的到底是什么?拜师那次喝醉完全不是这个样子,不由皱眉道:“那‘不倒翁’到底是什么酒?”
  “喝几口问题不大!”他笑得怪怪的,却道:“那是用地卜酿造的酒,在沙下深埋50年才能叫‘不倒翁’,只用在祭神与招待重要客人......”
  问题果然在酒中!“地卜是什么东西?”我打断他问道。
  他脸微红,却看着不远处的小帐道:“还是穿上衣物后再说吧!”说着就停下了脚步。
  我踏入帐内,那女人还是蜷缩着沉睡不醒,就穿了衣物,看着她清纯高雅的面容呆立良久,又深深吐出一口气,揭帐走出。我一把抓着巴沙的胸襟,闷声道:“她是谁?”
  他支支吾吾就是说不清楚,却道:“你问族主好了!”气得我真想捏蚂蚁般一把捏死他。
  我才放开他,他就指着几米外一个粉红色芽尖道:“这就是地卜。”
  我把周围的沙土扒开,两个胡萝卜粗细的红褐色植物根块就显露在面前,形状酷似动物胯下那东西。玉苁蓉?这可是补肾壮阳的啊!怪不得!怪不得当时他们的眼神那么的淫贱!我这个傻冒还大
  喝猛喝。对了,那切成一段段的也是,还特别吃得多。他们阴盛阳衰需要那喝了连老人都可以金枪不倒的“不倒翁”,但我......
  看来狼头老早就算计我了!这帐当然要算,顺便还得辞行。巴沙红着脸阻止道:“族主最早也要午时才能出来!”
  那怎行?上午我一定得离去,就道:“带我去见它,我有重要事情。”
  大帽子压下,他只得老老实实带我去。狼头在一个红脸美妇的服侍下终于出来了,睁着朦胧的睡眼,有气无力问道:“昨夜还睡得好吗?”
  我就是为这个找他算帐!但这么多人让我怎么说?只得提出辞行!他眼神马上变得清澈,一瞪眼道:“天大的事情也明天再说!今天已经为你安排好了节目!”
  “为了争取时间,我宁可穿越沙漠,闯大哥血戒,你说这时间紧迫不?”我推理分析道。看他露出为难神色,我又接上道:“现在不走,那可能以后永远也没机会再来了!”
  他鹰眼盯着我,爽快道:“成!”又转首吩咐道:“巴沙,备马!”说着起身,道:“胡小弟跟我来!”
  我一看左右无人,忍不住问道:“那妇人是谁?”
  “你想知道?”他边点灯火,边看着我认真道。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选择放弃!我实在不像在感情上再有纠纠葛葛,狼头既然不想让我知道,那肯定有他的理由。
  我们沿着台阶进入地下室,一推开沉重的铁门就看到无数金色的反光。墙上的油灯一亮起,只见百多平方的空间到处都是光亮,中间还有堆积如山的珠宝,看来搜刮的奇珍异宝真是无数了,不过
  在我看来异常可笑。守财奴一般守着有什么鸟用?和平年代是垃圾,战争年代更是垃圾,把它们转化成实力才是正道。
  打开一道秘门,跟着他进入一个小房间,却是一个小型兵器库。我用力扭曲着把细长的剑,这才知道玛雅的炼铁工艺达到了什么程度,又随手拿起一把弓,居然比我的“易食”没逊色多少。陈列
  的矛、戈、刀、剑等各种长短兵器都堪称精品,依次拿了几把把玩,觉得还是一直在用的精钢腰刀顺手。
  试试这个吧!狼头突然抛过一把匕首,入手极沉而造型高古,不由一把拔出,清冽的寒光顿时四射开来。我看了他一眼,引匕向旁边的长矛斩去。“叮!”一声轻响,上截长矛掉落下来,下截却
  纹丝未动。我拿近匕首细看,只见锋刃处光滑如初,匕身仿佛有一股血光游动,脸上毛孔却一阵颤动。新月一文字?我看到游动的血光中显出淡淡的玛雅文字。我引匕回鞘,一把插入靴内,谢过
  大礼。
  狼头带领人马亲自送我出沙漠,到优索兰边界虽然只用了一天半的马程,但流沙众多,没有身负异能的他们引路极是危险,这也正是沙漠绿洲可以几千年不受战火侵扰的原因。看着高大的优索兰
  城已然在望,想到的却是让我从少男变成男人的美人,心中惆怅若失。忘了罢!还是忘了罢!我一拍马后股往城堡飞驰而去。
 
 
只看该作者 63楼 发表于: 2007-11-03
 
 
第八章 筹划退路
 
  我恢复自己本来的样貌出现在优索兰,才在闹哄哄的饭馆坐定,身后就传来一个奶油味十足的声音道:“......要说风头最劲,那还非得数两个月前还鸟名都没有一点的胡一刀,听说他一人独挡嚣横......”
  “狗屎运!”一个鄙夷的声音粗暴打断道:“鸟名都勿的愣头青也能一掌把他打趴下,什么嚣横鸟横,能在老子手下支几招!”
  “莫爷神功盖世,随便一伸手,嚣横之流就吓得直哆嗦!”、“要是莫爷在,哪还轮到那小子威风的?”、“莫爷亲自出马,嚣横哪还敢动手!”、“我们只要一抬出莫爷的大名,嚣横那种脚色早已抱头鼠窜了!”......随着一阵闹剧般的溜须拍马声,那粗暴的声音就开怀大笑起来。
  “莫爷!到时你老威风够了,也让咱们几个过过瘾头吧!想当年我独自把泼皮老二压在身下,双手一个双蛇抢珠......”一个还咀嚼着什么的声音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暴牙鼠,少抖你的‘英雄’史!”一个略沉的声音不耐烦插上道:“那胡一刀究竟是什么来路?想来也没资格得罪嚣横啊?”
  “还不是争风吃醋!”奶油声道:“听说那胡一刀为了在凤才女面前出风头,让嚣横难堪万分,还指着他的鼻子骂他是畜生!”
  随着一阵惊讶声,略沉的声音就疑道:“那还会不当面就动手的?”
  莫爷不悦道:“油阿三!你不是自个瞎编着骗我们吧?”
  “我哪敢骗莫爷、各位弟兄!”油阿三叫屈道:“我的小道消息虽然不那么可靠,但哪一次自己瞎编过?”
  “你说那凤才女到底喜欢咋样的?”一个声音有点自言自语道。
  “咋样?就我这个模样呗!”暴牙鼠马上接上道。
  一阵哄笑响起,一个声音讥嘲道:“就你那斗鸡眼、大暴牙的模样?”
  “斗鸡眼怎么啦!大暴牙怎么啦!含春楼的翠花就说我全身上下就这两样宝!”暴牙鼠反驳道。
  身后的哄笑声一下子变得嘹亮震天,我听着也不由面露笑容。才稍稍安静,油阿三就道:“我说凤才女不会真看上那小子了吧?”
  “就凭那狗屎运?”莫爷冷哼一声道。
  略沉的声音道:“如果说嚣横之事有凑巧,但独自截杀黑月帮的勇气与气魄却非是我辈能及......”
  截杀黑月帮?我端酒的手一下子僵在了半空,眼前立即浮现出阿斯汀那满含深意的目光。难道是“离”字组......我突然记起他那坠地的酒杯,现在想来并不是吸引我注意的手段,而是一个信号!也就是说他原先已经安排好人马对付黑月帮了,那该是集体追杀,怎么会变成“我”的独自截杀?
  妓院尿遁!看来是因为那一番谈话,特别是我含糊着“承认”自己师从正德上师这一点,目光毒辣的他还会不深刻认识我利用价值的?估计是借鸽子之类的传递信息取消原来的行动,而让潜伏在克阿鲁或兀阿城的超级高手亲自出马搞定的,为了达到以假乱真目的,兴许还有穿着打扮、语气说话之类的指示。
  嫁祸于我,利用黑月帮的势力对我施压,让我主动投靠他们?唉!使手段也得看人,我这人吃软不吃硬,本来还朋友一场,现在连朋友也没得做了。不过,一人截杀七个如此强横的对手?那说明什叶派隐藏的实力真是不可估量,但太强大的势力都不是我所愿意看到的,为私为公都得让给制造点麻烦不是?一个模模糊糊的念头在脑中逐渐清晰。
  我顾不得他们再说什么,匆匆抛下一枚银币就起身离去。
  狼头赠送的马儿果然耐力超群,才半个多月我就出现在了人山人海的兀阿城。洗去满身的风尘,肚中填满美食,才摆上商人派头,哼着小调去打探消息。不会吧!我听到风谋说丝妖女没有在这城里出现过,两眼不由瞪直了,难道......难道是途中突然得知我在孔许拉的表现,又掉转马头回去了?老天!不会这样捉迷藏吧?
  这个女人从来都是神出鬼没,很难打探到行踪的,要不用胡一刀的身份露一下脸?可如此一来兀阿城的形势肯定变得风起云涌,对我的计划有百害而无一利。唉!事情总有个轻重缓急之分,这事看来得暂时搁搁了。有些东西众里寻她千百度往往无觅处,而蓦然回首,说不定丝妖女就在灯火爤跚处了,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我垂头丧气地打道回府,才刚刚接近造纸的疏林,只听“站住!”一声大喝,前面三人横刀拦住去路。这不沙棘他们吗?看来是执勤的巡逻队了,但这只能防止闲杂人等误入,或是吓退一些小毛贼,看来还得为大股势力侵犯留必要的后路。他们马上就认出来了,激动地按着规定行军礼,我微笑着勉励了一句就催马进入。
  迎接的自然是兴奋而充满希望的脸,三个丫头更是一把丢下手中的东西,大叫着冲过来了。空丫头一拉妹妹衣角,最后面的茜丫头就跑到最前面了。
  “易哥哥!你总算回来了,我们每天都想着你呢!”被我托在半空的茜丫头稚声道。
  “老大!老大!”姐妹花兴奋的叫声马上耳边响了起来。
  “老大!”菲姐说着盈盈一礼,温柔地看着这温馨的场面,脸上有一种满足感。
  我哈哈长笑着放下茜丫头,一看月丫头眼睛偷瞄的地方就知道是在寻找答应的礼物,就指指自己脑袋道:“礼物在这里!”
  在她们一脸疑色中,得大哥微笑着走近道:“回来了!
  “发生了很多事,可惜要找的人还没找到!”我道:“训练得怎样了?”
  得大哥一声大喝,分散训练的小组立即穿上藤制的护甲,组合成两个纵队,紧握着兵器相互对峙起来。我看他们行动迅速、训练有素的样子,怎么都不能再说是一群乌合之众,虽然与特种部队还很有距离。随着得大哥手一挥,“杀!”一阵惊天动地的吼声暴起,林立的兵器顿时化为道道长虹,一时刀劈剑斩、矛飞戈舞,响起无数金属摩擦、交接的声音。
  我看着兵器煎熬中那起落腾挪的矫健身姿,感觉一种勇武不可阻挡的气势,不由连连点头。原来是对战训练,怪不得短短几个月时间就有模有样了,看来集训已经走上了正轨,但要想成为一支钢铁雄狮,非得经历真正的血雨腥风不可。
  对了!战争是群体艺术,不是表现个人英雄主义,否则楚霸王还会自刎乌江?那还得熟练掌握并灵活运用各种阵法。问题是这个我完全外行,只能按《孙膑兵法》中提及的八个基本阵名与作用发挥想像力了,譬如雁行之阵大概就是如雁翼般展开用于发挥弩箭的......咦!弓弩在这里还没有被发明,但那威力......脑中自然浮现家中成为装饰品的仿古弓弩。
  我一口啃掉丫头递来的人心果,哈哈一道:“擅长射技的有多少?”
  得大哥平静道:“除了我带来的几个,只有三个擅长弓箭。”
  “人数是少了点!”我看着场上的刀光剑影自言自语着,但让这群未来的各级将领做小兵实在有些伤料,兵源不够啊!我突然转头看着得大哥道:“我知道一种弓箭的制做,可以用脚力上箭,威力应该不会‘易食’差,小孩都可以轻松瞄准。”
  “是吗?”他一脸的狐疑,很快就露出一些少有的兴奋之色道:“真有这东西,那形势完全不一样了!”
  “等实物出来再说吧!”我笑着道:“我们没有时间再这样集训了,现在必须完成一个任务,着手两个长远打算。摆在面前的是需要派个机灵点的加入黑月帮......”
  得大哥道:“兀阿城几个大帮派都在招收人马,这事很容易办到。”
  “你看谁合适一点?”我问道。
  “离复吧!”他道。
  我笑着道:“离开大本营打入黑月帮内部,最后平安复返,这个名字好啊!”
  得大哥听着也不由面露微笑,我支开丫头们,道:“兀阿是咽喉之地,也是百战之地,没有极强的实力不可能抵挡住战火的蔓延。所以我们现在得召集工匠,设计打造战船,万一有事也可以全身而退。”
  “打船?”得大哥眼睛一亮,却道:“十米以上的大船一吃风浪很容易散架的!”
  奶奶的!原来玛雅有大船,只是某个技术难关没有攻克而已!我还明明问过渔村老渔民的,看来都是从没离开兀阿城的井底之蛙。一吃风浪大船容易散架,小船容易翻船,这大概就是不采用船舶运输货物的原因了。
  我自信地笑着道:“先可以打小船积累经验,等技术成熟,打造长二十几米、宽十米左右的组成船队。”
  我没看他不信的目光,只顾自己道:“兀阿城帮派林立、卧虎藏龙,要想在这里快速发展壮大实力肯定不行,所以我们得走出去。我想派一些人马到贫困之地去开辟新的训练场地,人员只招收头脑机灵与身体健壮的孤儿,这事还非得派稳重可靠的......”
  “我去!”他沉声打断我道。
  “此事还非你去主持大局不可!”我露出感激神色道:“但一走上正轨得立即赶回来,这里有太多急事等着你。”又略沉吟道:“此去需要多少人马?”
  “我带阿拖雷与亚秀,再挑几个技能特出点的就可以了。”他爽快道。
  我笑着道:“这里暂时用不上武力,你多带些人马过去!”
  定下了大事,开始召集人马训话:“经过我们共同努力,这几个月的集训取得了卓越的成效,你们已经成长为一个合格的士兵。现在摆在我们面前的是新的任务,集训到这里就暂时搞一段落了,但自个的修练不仅不能中断,还得加强、加强、再加强!”
  我顿了顿,继续道:“你们学到的不可能在其他任何地方学到,这些知识与技能将会使你们终生受益!我今天可以在这里说句话:只要坚定不移地修练下去,异日成就必不可限量!如果还能融会贯通,那封将拜相都不是难事!最后我再重复一遍:承诺不会改变!我们的肩上的使命也不会改变!”
  在他们激动的目光中我与得大哥往小会议室走去,下面就是安排具体的细节了,还要个别谈话。特别是准备打入敌人内部的边离复,很多东西都得交待清楚,包括联络的暗号等等。
  趁着有空我就凑合着做起了幼稚园的男阿姨,丫头们看着我演示的《健康歌》就两眼直放光,嘻嘻哈哈笑着跟我一同唱唱跳跳了起来,让旁边看着的菲姐眼睛瞪如怪物。一看她们越来越兴奋,就马上掉转枪头表示还有几个好玩的游戏,面前立即上下跳满拍手的丫头。我知道自己老大不小的了,将就着教会就算兑现了承诺,可是丫头们这一高兴还能让我脱得了身?就是旁观的菲姐也被拖下水来!看着面前兴奋得狂喊乱叫的“狂蜂浪蝶”,我心中直嘀咕:自己送这样礼物是不是明智?
  第二天清晨,入定中的我突然感觉有动静,原来是茜丫头轻柔的声音在门外低声叫着:“易哥哥!快起来了!天已经亮啦!”我只得收功“醒来”,天色才蒙蒙亮嘛!这么一大早的找我什么事?就随口吩咐她们进来,只听到门“吱”一声响,一阵风刮进两个小丫头。
  “易哥哥,快起床做游戏了!”茜丫头人还没到声音已经钻入耳朵。
  什么?我两眼瞪如灯泡,差点晕倒!大清早的做游戏?有没有搞错!太极一转,立马道:“去找菲姐姐啦!”
  “菲姐姐说她下不了床,阿姐正给她敲背呢!”月丫头一脸渴求道。
  啊!菲姐都这样了,她们全没一点事?真是太可怕了!我现在好歹也是个老大,成天蹦蹦跳跳的实在不那么象话,但看着两双渴望、祈求的眼睛,顿时一种“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大无畏猛然跃上心头,不由豪气干云道:“丫头!备水!”
  她们高兴地跳跃着涌出门去,过道中却传来月丫头的小声:“我就说老大也喜欢和我们玩游戏的嘛!”让刚站起身子的我差点跌翻在地。
  三个女人一台戏,三个游戏的女孩简直是一台疯狂的社戏,让脱不了身的我欲哭无泪。唉!什么礼物不可以?好吃的、好看的、好玩的......为什么就偏偏是还得把自己搭进去的游戏?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哪!
  负有重要使命的边离复悄然离去了,等待他的将是刀尖舔血的江湖生涯。得大哥一行九骑人马往西玛雅边境绝尘而去,却不知道将在什么地方安身下来。我已经被丫头们折磨了整整三天,带着阿土鲁与沙棘飞也似地逃往兀阿城去了。这里由得大哥弟子米律与马笑风负责,但他们也不能空着,得进行较大规模造纸的筹备工作。
  我这次以真面目示人,身份是准备自己打船组建船队的实业家,可以说是怀着远大的志向、崇高的理想踏入鱼龙混杂的兀阿城。但身后两个愣头青却只是因为可以钻出密林深处,到繁华的城市而笑得屁颠屁颠的,让我看着直摇头。首先的自然是带帐下阿蒙熟悉环境了,饭馆、妓院、店铺、市场,当然还有各个帮派势力的分布情况、区别标志等等,还让他们化三天时间满城奔走,熟悉必须熟悉的一切。
  我请人写招收工匠的告示,自拟的内容为:因公司业务发展需要,特招工匠若干名,有打船经验者忧先。薪金待遇:包吃住,月底薪一盾,上不封顶。报名截止时间:即日起十日内。报名地点:集贸市场东侧。联系人:阿土鲁。咦!怎么与电线杆上老红军治疗什么什么的一个腔调?好在意思也算表达清楚了不是?
  三天后,我们在人头涌涌的集贸市场东侧张贴告示、摆桌设摊,招收工匠。本着不放过一个手艺精湛的,不混进一个滥竽充数的原则,还得对报名者进行盘问。因为开出的底薪都已经是普通人的五倍了,应该很富有诱惑力的。
  我们才张贴完就吸引了很多好奇的目光,奇怪的是看告示怎么还侧着头,歪着眼......我突然一拍脑袋,他们不可能识字呀!马上让阿土鲁扮看客,装着识字的样子念出内容,还没念完桌子边就围满了人,耳朵更是如田鸡箩倒翻一般。这样闹哄哄的算什么?两愣头青总算还知道一些套路,马上大声嚷嚷着让排队一个个来。在金钱的魔力下他们还真听话得紧,立即按言排起了长龙,那就开始吧!
  “会什么手艺?”我摊开纸张,手握毛笔如帐房先生般问道。
  “我是木匠!”排在队伍前的壮汉目光热切道。
  “哦!”我道:“那你看这桌子是什么木头啊?”
  什么?连木头也不认识也敢自称木匠?把我当白痴啊!我看着他搔头的样子,挥起衣袖道:“走!走!下一个!下一个!”
  打杂的?老兄,打杂不是手艺!让一让,下一个!赶车的?大叔,赶车不是手艺!旁边靠一靠,下一个!打鱼的?小伙子,打鱼更不是手艺了,你还是回去继续打鱼吧!下一个!什么?种田的?我眼睛瞪得差点掉下来,什么时候种田也算手艺了?后面还有打杂的、赶车的、打鱼的、种田的,还有不认识木头的木匠请不要再排队......对!伐木不是手艺,抬石头也不是,磨刀更不......哎!老丈你等等,对!就叫你。
  我看着回头走近的瘦老头道:“你刚才说会磨刀?”
  “我已经磨了一辈子的刀了!”老头古井不波道。
  我看着他手上的老茧,一把拔出腰刀,递上道:“你看我这把磨得如何?”
  他没接刀,伸出手指在刀刃一弹道:“这是百叠斩马刀,背厚刃长最利砍劈,锋刃寒光带青,无需再磨!”
  终于看到一个合用的了,我高兴道:“成!你是第一个。叫什么名字?哪里人家?家里还有什么人?”
  我边记录资料,边道:“十天后到这里报到!”一顿,又接着道:“阿棘!预支一月底薪。下一位!”
  什么?打柴的?怎么还有这种乱七八糟的人?走人!走人!又吩咐阿土鲁做好宣传工作。围观的人群大多苦笑着摇摇头又一头钻入茫茫人流,但也有一些兴奋地到队伍后面去了。你也是木匠?这桌子用楠木做的我知道,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要用楠木做桌子?而怎么就不用花榴木、檀香木呢?哦!原来是榴木太坚硬、檀香木太名贵的缘故。我很高兴告诉你,你被录取了,把基本资料报上来。
  石匠?这个手艺倒是手艺,但我们现在还用不着,谢谢大叔的支持,有需要会第一个找你,下一位!你以前打过船?是不是独木舟?可以坐三个人的?那不算小了啊!只是怎么让我相信不是你自己随口编出来的?哦!你可以不预支底薪先做工?嗯!既然你有这么自信,那算你一个了,底薪照例预支。
  我低头记录着资料,随口道:“下一位!会什么?”
  “我什么都不会!”一个分明还带着稚气的声音犹豫着道。
  什么?我惊讶抬起头来,却看到一双清澈的眸子,原来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我一眼阻止了上来准备“请”走他的阿土鲁,看着那一身贫寒道:“什么都不会也敢来报名?你狠啊你!”他顿时满脸通红,却站着不肯让路。我放下笔道:“叫什么来着?哪里人家?家里还有什么人?”
  他马上露出感激的神色,恭恭敬敬道:“修罗毕,东玛雅牛蹄村人。”
  “家里人呢?”看他没答,我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
  看他摇头的样子肯定是孤儿了,就道:“我们也正好缺少个跑腿的,现在就帮问问后面还有些什么工匠,重要的带上来......”
  “我......我......”他吞吞吐吐说着,却没有说出任何实质性的东西来。
  什么事这么婆婆妈妈的?要不是身强力壮的阿土鲁维持治安,后面肯定吵起来了。我皱眉道:“有什么难处?”
  “家里还有点事,能不能也预支工钱?一办完事马上可以回来的!”他一脸诚恳请求道:“只要三、四天时间就够了。”
  这么麻烦?我冷冷看了他一眼,道:“阿棘,发薪!下一个!”
  整个上午我几乎拌干唾沫,忙个晕头转向才招到十三个,而只有七个是打船主力的木匠,一个有造小船经验。当然,老大我不过起个带头示范作用,具体的自然还得手下去办,只是他俩现在还是地地道道的阿蒙,各类工具、物资与等还非得我亲自去落实不可。
  三天后修罗毕倒是如约回来了,但两“阿蒙”同志总共才招二十个还不到,真不知他们是怎么搞的,如此下去十天半月也招不足人数啊!脑中立即跳出“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句至理名言,马上带着他们去螺渔村了。因为先前的造纸,村民们我很熟悉,他们肯定认识一些工匠的。何况那么多工匠总得吃喝拉撒不是?这些杂活完全可以交给村民去办,只要我出的报酬比打鱼高不就成了!
  果然,在村民帮助下我们很快就招足了需要的各类工匠,又把兀阿城招的也带回,这200多人让总共才300来户人家的渔村一下子热闹了起来。这里本来就民风淳朴,又是我这个人缘、信誉均优良的财主出面,特别是知道了有长期活可干这一点,村民们可是抢着工匠回家暂住的。暂时就分散住在村民的家里。我给工匠们三天时间,让拿出自己绝活来,以确定各自的薪水与具体岗位。
  还真别说,两“阿蒙”招的工匠个个都是技艺出众的,也怪不得三天才招了这么一点!相比我招的大多是些大路货了,村民找来的也没几个比得上的。我根据他们打造的,选了七个负责技术,自己的手下负责人事、管理与协调。然后,所有人马移师以前选定的造船厂位置,开始平整场地、伐木取材,制造临时与正式工棚。
  麻烦的是七个技术骨干都说造大船不牢靠,经不起风吹浪打,似乎已成定规。我知道这是船的主构架设计不合理的原因,可从小生长在城市的我我只清楚船的外形,从没有机会看到骨架是怎样的,但可以肯定决不会是打木桶的方式。我皱着眉深深吸了口气,难道就想不出一个......咦!这胸部的肋骨不是牢牢保护着内脏吗?仿生!两个字划过脑际。
  我兴奋地发话让忙碌着的村民立即去找副动物骨架回来,听得他们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一副狗的白骨很快出现在我们面前,我用树枝拨着肋骨纵横的胸部骨架,一鸣惊人道:“这就是船!”
  岑困、岑境两兄弟与那有打小船经验的蒙大勤顿时眼睛一亮,其余四个却还是愣着不开窍。我平静道:“蒙大勤!你认为怎样打船合适?”
  “只要仿照这骨头,用一根弯曲的主梁作船脊,应该能满足船体经历风浪而不至散架!”他看着骨头道。
  我未置可否,转首道:“岑困、岑境!你们又有什么高论?”
  “如果能把所有的肋骨顶端固定在两根弯曲的边梁上,那就更坚固了!”、“根据这个结构打造的船肯定是坚固的!但我在考虑需要多少的自重才能航行得最平稳,又能吃多少风浪而不至翻掉。”
  果然有些头脑!我不由暗暗高兴,但看着眉头逐渐舒却还是一脸疑色的四个,就发表高论道:“所有存在生物都是经过大自然千万年的优胜劣汰后存留下来的,它们的体型、骨架应该是完美的!”
  我看着面前愣愣的神色,下决定道:“可行不可行试了才知道!岑困、岑境、蒙大勤你们三人从现在开始就是打船技术总监,自行设计模型试验可行性,并指导所有技术工作,需要的人手、材料等直接与阿土鲁协商,他会最大程度配合你们的工作。”说着一顿,侧首道:“你们四个现在起就是技术主管,施工质量方面的事情我唯拿你们是问。”
  我微笑着道:“技术总监月薪七盾,技术主管月薪五盾,其余人待定!”我说着脸色一转,面无表情道:“我要打造的是能远航于茫茫大海的船只,谁砸我的饭碗,我就砸谁的饭碗!”说完不顾他们惊愕中感激的眼神,摆着酷拂袖而走,要他们知道这笔巨款也不是那么容易拿的!
  我定下的船规格是长15米、宽7米的,因为是没有任何借鉴与经验的处女造,其实只要一艘就够了,但考虑到多余工匠积累经验的需要就定下打造三艘。在我金钱与大棒的双重指挥下,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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