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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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说素月正在庭院中独自思索着,静寂中却突然梵音四起,随之心里一怔,便迷迷登登不自觉地随着那莫须有的声音起身出门而去。当她终于醒转过来,却是在一片空旷的草地上,星星在朗月的映照下,显得那样悠远和飘渺。四周一片寂静,冥冥之中,有幽微的叹息在耳畔响起:“你来了么?”那是一个年轻男子好听的声音,却是带着丝丝缕缕解不开的惆怅和忧伤。
“你是谁?把我掳了来,到底要做什么?”素月四下张望,却不见人影,而那声音竟像就是在耳边响起。她竭力保持着冷静,话一出口却是遏制不住的颤抖和尖利,然后忍不住大声喊了起来:“沈肖!你在哪里?沈肖!”
“他不在这里,你不用喊了。不是我掳了你来,而是命中注定,你会来和我相见。”那声音在耳边萦回着。
“那你现身吧!”素月仓皇四顾。
“只可惜时辰未到。若是果真有缘,献祭之日,你我自会相见。”声音叹息着,夹杂着那样深切的幽怨之情,“今日,让我来告诉你关于那个预言。”
“预言?莫非你就是那个散播预言的人?那个害我国破家亡,害死我母亲,害我妹妹落入仇家之手的人!”她的声音里满是愤懑之情,那人如果此时现身,她定会不顾一切地和他拼命。
然而,那声音却又悠悠地叹了口气,缓缓地说道:“那都是命中注定的,而非人力所能掌握。红炉片雪。于千万年的轮回业报来说,那不过是万丈红尘中的一粒尘埃,你又何必苦苦纠缠于恩怨情仇中不得安宁呢?我们的时间不多,从苍灵之山到这里,我的心已经追踪了千山万水。”
“你是说你的心?”
“不错,多少年了,我从未离开过苍灵之山。不要纠缠于这些细枝末节,我……”
“少在我面前故弄玄虚!”素月冷冷地打断他,然后傲然地说道:“那个预言谁人不晓,‘苍之灵,月之主,背有月影为记,是谓月姬。轮回末世,刀兵起,民心废。是女转世,一统八荒’。我说得没错吧。”
“你是她么?在你的心中却为何会有那样多尘俗的欲念?”声音里竟然满是痛苦与挣扎之情,“莫非这又是空候的一世!”平白的一声鸡啼啄破了累世的混沌,那声音颓然叹道:“我该走了。记住:苍灵之巅,巫之异宝存焉。女至,以身为祭。宝既出,九州遂安……”声音越飘越远,慢慢消逝在苍茫的夜色中。
素月打了个激灵,像是从梦中惊醒,茫然地看着空阔的四野,刚才的一切绝对不仅仅只是一场没有着落的梦。那声音似又在耳边响起:苍灵之巅,巫之异宝存焉。女至,以身为祭。宝既出,九州遂安……那说话的男子究竟是谁;这些神秘的预言又是什么意思?
不及多想,素月便开始环顾四周。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这里来的,没有沈肖守护在身边,她竟有危机四伏之感。此时天色微明,旷野中的姑娘已是又饥又渴。在远方迷蒙的曙色里似有一处青瓦白墙的庄园安静地守候在微薄的流岚中,她揽起衣裙向前疾步走去。才走了没多久,便被两个十一二岁的童子拦住。
“敢问姐姐可是沈大侠的主人素月姐姐?”其中一个童子清音脆嗓恭敬地问道,话音刚落,另一个童子便接口道:“如若不错,就请姐姐跟我们走吧,沈大侠正在庄上候着姐姐呢。”
素月好奇地打量着这对双生子:两人一般高矮,一般衣饰,都用红丝绳绑起两根辫子,眉心点着朱丹,俊眼秀眉、聪明伶俐好生惹人怜爱。素月略一沉吟,问道:“你家的庄子可就是前面那处?”
两个童子同声答道:“正是!”
“那就请二位小哥前面带路吧。”素月心想,两位童子既能唤出沈肖和自己的名字,定是沈肖追着自己出来,现在庄子上了。有沈肖在,她便可以大大地放心了,于是安心随之而去。
两位童子虽年龄尚小,却是走惯山路的。此时,两人手拉手,蹦蹦跳跳嬉戏一般,竟也把素月落下一大截。素月赶了一阵,想自己反正是追不上了,好在就算认不清道路,庄子却一直在前方可见之处,便索性慢了下来。两童子见她实在脚力不济,也停下来,陪在她左右慢慢向庄子走去。
“敢问两位小哥,贵庄是何宝庄,庄主高姓大名?”
一个童子答道:“庄子叫做抹云庄。”另一个立即接口道:“我家主人叫水月心。”
“水月心?”素月想起了鬼魅般的风铃儿,不禁皱眉道:“可是个年轻女子?”
“水月心便是女儿家的名字吗?”一个童子怪道,另一个也认真说道:“我家先生已近百岁,自然不是什么年轻女子。”
素月脸微微一红,又问道:“那两位小哥高姓大名呢?”
“我是阿旃!”
“我是阿檀!”
两个童子又是齐声回答。素月根本分不出谁是阿旃,谁又是阿檀。但凭这几个名字,却可以猜度抹云庄的主人定不是什么凶悍暴戾之徒,倒应该是个清雅的世外高人。但他又是如何得知自己就在此地的呢?素月心中一懔,莫非他就是那个神秘声音的主人,就是他说出了那个不祥的预言?可那声音明明属于一个年轻男子,而水月心不是一个百岁老人么?她的心竟是越想越乱,索性摇摇头抛开一切,告诉自己,到了庄里所有的疑惑便见分晓。
“你输了。”沈肖刚落下棋子,水月心便淡淡地下了定论。
“我输了。”沈肖坦然地说道:“在下的棋技实在不堪与先生一弈。”
“那是因为你的心不在棋局之上。”此时天色已然大亮,水月心呷了口茶,注视着沈肖,依旧淡淡地说道:“想我那两个童儿一定正带着素月姑娘在前来鄙庄的路上了,沈大侠大可放心。老夫今日将沈大侠请到庄上,实是有事相托。”
“庄主有何事,尽管道来,沈肖愿尽绵薄之力。”
“沈大侠答应得如此爽快,就不怕老朽相托之事过于烦琐吗?”
“沈肖何许人也?不过是命如流萤的剑客。只要庄主所托之事上不悖天理,下不违良心,此等事情,沈肖有生之年多做一件又有何妨?”
水月心仰天大笑起来:“真不愧为名剑楼第一剑客!果然是个豪气干云的堂堂男儿!祈阳先生独具慧眼啦!”他突然收住笑声,一双锐利的眼睛瞪着沈肖,良久才叹道:“可惜!此等资质的男儿竟身为剑客!可惜!”
沈肖淡淡一笑,对水月心的一片惜才之情并不以为意:“庄主认识在下的先主人?”
“老朽今日只是想将一件异物托与大侠,并非有何不情之请。”水月心说着,从腰间取出一柄匕首。匕首不足一尺,着实小巧玲珑,剑鞘极其普通,只用寻常的皮革做成,更没有任何饰物加以点缀。老人轻轻地拔出了收于鞘中的利器。沈肖只感觉一阵寒意扫过,眼前绿光一闪,心中不禁惊呼起来:老人手中的竟是自己平生从未见过的异物!那利器形状虽与一般刀具无二,只是它如寒潭深水般的幽绿以及三尺之外都能清楚地让人感觉到的锋利,让人一看便知,它绝非寻常之物。
水月心怔怔地看着手中的匕首,幽幽地说道:“这柄匕首名唤瑾灵,取极北极寒之地的千年玄冰铸成。只须剑刺丹田,即使是不死之人,也定会命丧其利刃之下。”
沈肖心中一懔道:“庄主是要把如此珍贵的宝物托与在下吗?可是要在下将它交与何人?”
水月心笑道:“老朽并非瑾灵之主。五十年前有人将此剑托与老朽,相约五十年后来抹云庄取回。如期限已过,尚无人来取,老朽可将瑾灵赠与有缘人。”见沈肖一脸疑惑,水月心又道:“如今,五十年之期早已过去多时,老朽也自知不久于人世。这柄瑾灵玉剑便赠与大侠,也不枉你我相识一场。”
沈肖大惊,忙推辞道:“在下愿为庄主一尽绵力,却是决计不敢收下此等宝物。”
水月心叹了口气还剑入鞘,幽幽地道:“一尘不染冰霜操,万镜俱空水月心。原本老朽是与尘世再无瓜葛之人,只是不想这灵物竟与枯骨同掩尘沙。沈大侠竟如此忍心,不让老朽终能无牵无挂地走上黄泉路么?”
“庄主何出此言!”沈肖不不禁慨然叹道。
“大侠可是答应老朽了?须知世间难得有缘人哪!”水月心说罢,起身双手捧剑于顶,郑重向沈肖一拜。
沈肖急忙起身接过匕首,扶住老人道:“在下只是暂为保管。还请庄主告知,有缘是何种缘法。有朝一日,还得按此法将瑾灵托与他人。”
“有缘就好,还能是何种缘法呢?”老人淡淡地说道。
此时有一孩童蹦蹦跳跳地跑了过来,朗声说道:“先生,素月姐姐到了,此时正与阿旃在前厅喝粥呢。”
水月心让沈肖将瑾灵收于腰间,便一起随童子向前厅走去。
看见沈肖,素月不禁眼睛一亮,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平白地安定下来。沈肖的身边是一个须发尽白的老人,清矍的面容,一双眼睛神采奕奕,声音清朗而苍劲。此人想来就是水月心了,昨夜莫非就是这个老人让人掳劫了自己?素月寻思着。一番客套后,三人落了座,旃檀二童子奉上清茶。
“老朽昨夜见姑娘深夜独行于荒野之中,不知何故?”
素月一懵,着实气恼,心想这老头如此一句不咸不淡的话就想将一切推了个干净么,不禁冷冷地说道:“小女子为何独行于荒野之中,庄主果真不知么?”
沈肖见素月出言不逊,急忙道:“昨夜属下听见庭院中有异动,便立即追了出来,接着便随先生到了此地。属下也正想问主人,为何独自离开客栈?”
“你们早就认识的么?”素月冷冷地问道,犀利的目光逼视着沈肖。
沈肖一怔,水月心连忙说道:“姑娘定是有所误会。沈大侠也是因为不见姑娘踪影,情急之下才追踪于此,与老夫刚刚认识罢了。”
见沈肖认可地点着头,素月不禁纳闷,莫非此人真与自己昨夜的奇遇无关,那个说出不祥预言的男子究竟是谁?想想终究是追问不出什么,便转换了话题:“我随旃檀二童子一路走来,见不少山丘竟被砍伐殆尽,不知何以至此?”
水月心长叹道:“生逢乱世,即是在这荒村野岭之中,终不能闲云野鹤般远离尘嚣。这巫之族的大王昊天自诩天命所归,觊觎九州八荒已久。近年来更是伐木炼兵、占山围田、连年征役,一场为祸天下的战事恐就在眼前啊!姑娘一路所见的荒山,便是士卒们伐木铸造兵器所致。”
想不到昊天竟是此等人物。那么,母亲让自己守住的秘密究竟该不该告诉他?如果不告诉他,他又如何肯为自己报那亡国灭族之仇?素月暗自思索着。
此时,沈肖却叹道:“自古以来成王败寇,那说的都是制造战乱的所谓王者,而天下黎民苍生却是连草芥都不如。一场战争,不知又有多少冤魂无人收留,有多少人家家破人亡!”素月从未听沈肖如此感慨过,不禁向他望去,却见他一向淡漠冰冷的脸颜上竟有许多激烈的情绪,不觉大为惊异。
“沈大侠说得极是。”水月心道,“不知二位可曾听说过不死之人?”见沈肖和素月摇头,老人继续说道:“巫之族南部有一地名为孔翎,实是不毛之地、瘴疫之乡。传说孔翎境内的沼泽深处有一眼苦泉,在泉水中日夜浸泡七年,可得刀剑不入的不死之躯。先王巫释在位时,孔翎是现在大王昊天的封地。有人说,昊天便是那些在苦泉中甘受七年之苦,终获不死之身的人中的一个。”
“世间果真有如此奇异的人么?”素月神情骇然地问道。
“当然,这只是传说。也有说,丹田便是这不死之人的要穴,但普通兵器也是伤不了的。只有用对兵刃,一击而中,方能取其性命。”
沈肖若有所思地望着水月心,却见老人仍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此时素月却在想,眼前的这位老人是见多识广的,何不把那些神秘的预言说与他听,或许能让自己豁然开朗。想到这里,她沉吟道:“这些年来刀兵四起,听说都是为了一个不祥的预言,为了找寻预言所指之人。不知庄主可曾听说过那预言。”
水月心一双燃灯般透彻清亮的眼睛紧盯着素月,沉声念道:“‘苍之灵,月之主,背有月影为记,是谓月姬。轮回末世,刀兵起,民心废。是女转世,一统八荒’。不知姑娘说的可是这个?”
“正是。但这只是预言的一半。”素月一双清冷的眸子熠熠生辉,“‘苍灵之巅,巫之异宝存焉。女至,以身为祭。宝既出,九州遂安’。加上这些,预言应该算完整了。”
沈肖一脸的惊愕,水月心也骇然地望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女子,良久才说道:“后半段老朽倒是不曾听说过。不知姑娘是从哪里听来的?”
“庄主不用管是从哪里听来的。小女子只想问一句,庄主可解得这预言?”
水月心轻捻尽白的胡须,心道,这姑娘年纪虽小,却绝非凡人,世人听说的也就是预言的上半段,而她竟能说出下半段。想到此处不禁心中黯然,仅半段预言已让天下生灵涂炭。现在有了这后半段,竟不知黎民百姓还将遭受怎样的杀戮和鲜血!略一沉吟,水月心才悠然说道:“老朽只是荒野粗陋之人,这预言怎么解,是说不上来,但老朽倒是知道一些神话传说,或者可以帮助姑娘消解心中的疑惑。”
“既是神话传说还是不说得好!”沈肖在一旁搭话,他有一种隐隐的感觉,素月对这预言知道得越少越好。
“庄主请讲,小女子倒是极愿意听的。”素月却坚持道。
“佛前都是有缘人。姑娘既然来到鄙庄便是与鄙人三世有缘,老朽就不妨将胸中所知倾囊相告。一世总有一世的孽,天命如此,不可违逆啊!”水月心说罢,稍作沉思,便将一段早已湮灭在了岁月沧桑中的远古传说缓缓道来……
在远古的神话时代,北有毒龙吐毒风为害天下苍生;南有幽冥鬼母专食三岁孩童;东有铁壁铜山横亘南北阻挡水源。天帝让天神大巫下界为民除害。那大巫在诸神中列至末位,道行最为浅陋,但为民间疾苦计,大巫毅然领命。
在北方的葱岭一带,大巫与毒龙恶战三年。这毒龙据说是极为暴戾凶残的。衰弱的人看它一眼,便会死去;而强壮的人接触到它吐出的气体也不能幸免。但大巫最终将毒龙割皮取头,杀死在葱岭极北的地方。以后的三年,大巫又与南方的幽冥鬼母斗智斗勇。这幽冥鬼母前世曾是一个公主,由于战祸突起,丈夫与三个孩儿都在战乱中丧命。她在自缢前指天发誓,要天下孩童都为自己的孩子偿命。死后戾气不化,堕落鬼身,成为杀人儿女、专食孩童的幽冥鬼母。大巫最终将其点化,使其终能投胎转世。然后,大巫又耗费了三年时间凿通铁壁铜山,将西方之水引至东方,使万千黎民百姓免受干旱之苦。
传说中,大巫之神用来斩毒龙、斗幽冥、凿铁山的神器最后失落于民间。
听完了故事,素月略一沉吟又问道:“‘宝既出,九州遂安’又是何意?莫非预言所指之宝物便是大巫之神失落于民间的神器?那就是说,得到神器的人,就能一统天下?”
水月心注视着窗外昏黄的天空,淡淡地说道:“对预言的理解自然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天下百姓想的是大巫之神的神器能为民除害,消除战祸和灾难;王侯将相想的却是囊取四宇、一统天下,成就永世的霸业;至于老朽则认为,神话预言不过是传说中的事,与现世中的人有何干系,安宁与和平才是万千苍生所念。”
素月朗声道:“庄主此言差矣!当今天下,刀兵四起,就是因为各路族王割据一方。想那东方内省而平和的族类——苍之族,他们从不扩张、从不征讨,竟也遭受了亡国破家之祸,仁慈善良的女王苍旻也不能幸免于敌人的屠刀之下。”说道这里,素月的声音略略有些颤抖,稍一停顿又继续道,“月姬转世,取得大巫之神器,一统天下,这才是九州八荒世代永享和平安宁的惟一可能!”
水月心望向素月,想不到这个小小年纪的女子,竟能有如此的心肠!当下心中骇然,莫非这就是传说中苍之灵、月之主的月姬转世;这便是龙祗和昊天拼命寻找之人!随即不禁慨然想到,天意竟是如此不可违逆的么?这女子如与残暴的昊天联手,自己五十年的苦心等待便真成了大梦一场!
此时沈肖已然起身,对水月心拱手道:“今日多有搅扰,就此告辞!”素月也起身拜别。
水月心一脸颓然,向二人拱手朗声地说道:“两位好自为之!”苍凉的目光却落在了沈肖腰间那柄瑾灵玉剑上。
走出抹云庄已近晌午,沈肖将素月扶上马,自己也骑上了水月心所赠的一匹白马上,缓缓向小镇走去。
天色苍黄而阴沉,两人一路无言。素月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如果我死了,你该如何?”
“主人的安危关系剑客的信誉和性命,沈肖就算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也在所不辞。”沈肖坦然道。
“就因为我是你的主人!如果我不是你的主人又当如何?”
“急人危难是剑客本色,沈肖定当鼎力相助。”
素月皱了皱眉头,似对他的答案有些失望:“听说昊天与名剑楼势不两立。随我去到梵城,你的生命谁也无法保证。你为何不求我,就此与你自由?”
沈肖淡淡一笑道:“剑客原本就是命如流萤之人,若是为了苟活于世而背弃自己的使命,这样的人与畜鬼又有何异?”
素月赞赏地点了点头,认真地说道:“到了昊天的梵城,我便放你自由身。你也不用再去完成祈阳交的任务,我可以保证你的安全。自由不一定要用性命去赎,有些东西你一旦拥有了,便可拥有一切!”
沈肖诧异地望着素月,竟仿佛初相识一般。他不知道她昨夜究竟遇见了什么,也不知道她是怎样知道那个不祥的预言的。但他知道,一定有什么在悄悄地改变着一个曾经纯真无邪的十八岁少女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