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第三十七章 初次接触
我饿坏了,饿得把盆子筷子拿到餐桌上的时候,嘴和手都在抖。我不会是得了那个什么“饥饱痨”吧?可是听妈妈说,那是刚生过孩子的女人在做月子期间吃饭不及时饿过了劲儿才得的病,当时我听她一说还笑得不行,夸张地学着嘴和手同时抖的样子,害得妈妈敲了我一筷子。
这奇怪的症状怎么就出现在我身上了呢?我只是太饿了太饿了,现在来个活人我也会两眼放光吧,妈呀,我成鲁迅笔下的狂人了?!这好好的年代里我怎么就这样给社会脸上抹黑呢?
没等我想明白,就听到了敲门声。披头芬!
快点儿!我要!我还要!全给我!
如果人不知道这是我指挥着披头芬往盘子里倒菜,只听我说话的狠样儿,一定以为,这个女人好色……
我爱吃的庄稼院儿的饭菜啊,我可想死你们盼死你们喽~
我吃,我吃,我吃吃吃。我吃饱了。
啊,吃饱了饭的我,再看那个披头芬,竟然觉得他好看了许多。饱人袁清看刀条,竟觉格外窈窕~
话头上,也柔顺了许多。“你怎么知道我在家?”
“不在家你还能在哪儿,死要面子……”。
“今天他们的菜做得这么快啊?”
“我上人后厨直接抢来的,逮着什么做好了就抢什么。”
“人家肯依吗?”
“我说我老婆坐月子呢饿不得。再说,双倍的价嘛,能不给吗?”
啊?刚才我不就跟月子婆娘一样吗?救死扶伤的人啊,我得亲他一口。
他拉着凳子往后一退,“我不要”。
……
他让我觉得惭愧,让我看到自己内心的丑陋。
我当他是什么人了?饿了要他送饭来,吃饱了赏赐似地亲他一下,这还是我吗?在他面前我那样的世故势利,简直就是一个小人,我不屑的小人!
老人们常说:上等人争衣,下等人争食。看来我的思想境界还真是下作!
我凭什么敢那样对他?还不是因为他说过的他喜欢我?!
我利用了他的感情,我怎么可以这样龌龊?!我烦透了自己!我……
“看你刚才跟个饿狼似的,怪吓人的”。他看出了我的难堪和羞愧,想开个玩笑,自己却没有笑出来。
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一定很可笑,可是,我也笑不出来。
“对不起……”。这句话我说得很无力。我知道,它不能抹去我对他的伤害。
他转过了身子背对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起伏。他在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对我发火吧。
如果哪个人那样对我,他说一千句一万句对不起我也不接受。
只是,我自己轻易不对人说对不起这三个字。因为之前我觉得,我没有什么对不起人的。
现在不一样了。我不能给予他什么,可我一直从他那儿索取。索取着在他那儿的放肆,索取着在他那儿的任性,索取着在他那儿无条件的支援。
我们之间,没有平衡。
可是,我想要自己的心理达到一种相对的平衡,失重的感觉让我这样不安。
对,我曾经请过他吃过饭,而这次,就算他请我了。
“我们扯平了。以后,还敢吃我的请吗?要知道,你回请的时候,也许又得象今天一样支付双倍哦。”我不想看到他的沉默,他的沉默让我有压力,我想要他开口说话。
他转过身来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只要你愿意。我有什么好怕的”。
他已经不象我最早在迪吧遇上的那个孩子了,他变了……
哦,我一直没顾上问他,“你吃饭了吗?”
指指我扫荡过的战场,他苦笑了一下:“你问得太晚了吧。”
“我给你煮点儿饺子。你等会儿。”我去开冰箱。
“有没有能做得快的?我今天连早饭都还没吃呢。”他四下翻着找着。
原来他也饿着啊!“有速食面,行吗?开水一冲就行了。我给你冲两包。”
“好吧,快点儿。吃过米线了,这也难吃不了多少。”
他还记着呢!
“好了。吃吧。”速食面冲泡起来还真是蛮速度的。
他吃得也够速度的,真成速食了。
“吃好了?”我问他。
“吃饱了。”他回答。
我们两个都笑了。
“我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在店里吗?”
“没有,我在家纺商场。”
“上那儿干什么?去那儿逛的可基本全是女人。对了,和谁一起去的?”
他不会是陪女朋友一起去的吧?这也正常,他应该有女朋友的,只是我一直没问过他。
“自己去的。想买点儿东西……,本来想让玲子替我去,可今天店里忙”。
“哈,你还挺讲究的嘛,专门上那儿挑去了?那里的专卖品牌比较多,不过质量都不错……”。
“嗯。我不太懂材料,只能大概看了一下颜色什么的”。
“也是,这又不是让你进货去选小扣子。”
“你说什么?”他变了脸色。
我一不小心又伤了他了。可是,“我觉得你对扣子的另类经营上很有眼光啊,以前我还真不知道扣子也可以做生动地点缀。”我说的是实话。
“嗯,我进货的时候,首先是保证我自己喜欢的”。他的脸色缓和了。
“我们这一点儿一样。我买东西经常是遇上喜欢的就买,有时也不一定当时就有用”。我领他去参观客房,那间房一直闲着,也没有什么客人要在这儿留宿。“这套床上用品,瞧着就舒服吧?”
“我没试过,不能说它舒不舒服。”他坏坏地笑了起来。
哈,狡猾的小孩子!“好吧,你试一下吧,躺着感受感受。”
“我想要你跟我一起感受!”他大叫一声,抱着我摔到了床上。
好舒适好舒适的感觉啊,看来我的眼光真是不错。
“别动。”他想搂紧我,我要他放松,要他躺得舒服些。
他把我放松了,自己晃了晃身子。我也放松了自己。
不想再动了,这样躺着感觉挺好,我需要睡眠。
眼皮沉沉的,临睡着前看了看他,他正沉沉地闭上了眼。
第六卷 第三十八章 幻想破灭
这一觉睡醒,已是夜里十一点多了,屋内的灯全亮着,照得亮如白昼。
我先醒的。我对十二点的钟声有种警惕,它不能从我身边悄悄溜走。
他也跟着醒过来,侧过身来看着我的脸。
“还不死心?”他突然问。
“什么?!”他的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我是问你,还不死心塌地对自己好啊?你得学会心疼自己。这两天就没怎么好好睡吧,再睡会儿。”他冲我扬了扬下巴。
再睡会儿?这话他已经说过两次了。再睡会儿事情就解决了吗?谁替我解决啊?他?可能吗?
去客厅看时间。钟表上显示,11点36分。剩下的20多分钟时间内,会有奇迹发生吗?
他也起来了,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冷漠地看着我。
拿起电话拔了一个花店的号码,那是我一个远房亲戚开的,他女儿就住在和小区隔三条路的店里。
“琳琳,是我,你袁清姑姑。耽误你睡觉了啊,给我送两束花来。对,送我家来。你门口好打车吗?嗯,那好,你记一下,我给你说要什么花。”
我得为曙光庆祝一下,今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我也得为我自己庆祝一下,我结婚八年了。
“一束用月季,洋兰,配上万年青叶,撒上满天星,我要送给朋友祝贺生日。不,不要百合和勿忘我。听我的,不要。一般都要是一般情况,我这是二般情况。卡片上写:祝你生日快乐。另一束,红色康乃馨12枝,白百合1枝,用满天星点缀,卡片写上:明天会更好。好,你12点以前一定给我送过来。”我放下了电话。
好好洗把脸吧。披头芬使那么大劲儿,也没把我的脸洗干净。
用手捧水浇洗脸并搓揉。
挤洗面奶少许于左手心,用右手浇少许水于左手,两手互搓,至洗面奶在两手掌完全搓散。
双手在脸上搓揉。
用清水冲掉手中残余的洗面奶,重复地做,直到手脸之间没有滑腻感。
用清水冲掉脸上残存的洗面奶,使用毛巾搓擦脸和手并干之。
好了,一张干干净净的脸,一份清清醒醒的心。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我又是以前在机关里那个安安静静的袁清了。
“继续变。继续。我看你还能变成什么样儿。”他一直跟着我,看着我,声音冷得跟他的脸一样。
不行,我头发还没梳呢,得抓紧了。
只用了很短的时间,就把头发精致地盘在了脑后,这个,也是基本功。
这样看起来是不是更干练,更职业化了?
对,再用美宝莲的果冻唇彩涂一下嘴唇。好了,脸上一下子有了颜色,精神多了。别的妆就不用化了。
我的郑重打扮让敲门进来的琳琳很是意外:“姑,你出去给人送花吗?早知道我直接送去就行了。”
拿了四百块钱给她:“这就够麻烦你的了,路上小心点儿。”
小姑娘坚持不要这么多,那怎么行呢,“多出来的是打车钱。”
琳琳走了,披头芬从客房出来了。我说耳边的冷言冷语怎么停了,原来他刚才没跟着我啊。
还好,11点54分,来得及。
来到卧室,把一束鲜花放到床上,对着婚纱照上的曙光说:“生日快乐。”
他的笑容定格着,那晚泼上去的酒,在他脸上并没着什么色,只是墙上有隐隐的痕迹。
举了举另一束,“来,你也为我祝贺吧,八年万岁!祝我以后每一年的每一月,每一月的每一天都快快乐乐……”。
话没说完我就哭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钟声敲响了,一下一下地敲在我的心上,生疼生疼的。没有任何奇迹发生,新的一天就开始了。
我没有等到我的爱回来。心形卡上的“明天会更好”只是我对自己的怜惜。“祝你生日快乐”,更是可笑的一厢情愿,受祝福的对象只是我面前的这张照片。
把两束花并排放好,放在我和曙光曾经同枕共眠的大床上。鲜花会败,我对自己的安慰也不会留下来。
拿出我的衣物和个人用品,关掉一直亮着的灯,卧室的钥匙拔下来扔在床上。我对曙光所抱的幻想,连同我的眼泪,在锁上这道门的一刻,永远地成了回忆。
把从卧室拿出来的东西整理进客房,我做得有条不紊,充分发挥了自己在工作上的细心和耐心。
以后,客房就是我的栖息地了,我将客居在这里,直到有一天找到安身之地离开。
第七卷 第三十九章 披头芬
从中午开始,我已经睡足了八个小时,现在没有丝毫睡意。跟着我在客房走来走去的披头芬,也是精神抖擞的样子。这样亢奋的时候傻坐在这里干什么。
“很久没上迪吧了,咱们玩通宵去?”我面带笑容,动员着他。
他没有笑:“我累了,不想动弹,就想呆在这儿。”
这儿?这儿是哪儿你知道吗?这又不是你家!你最好赶紧走人。“也不能呆太晚吧,你那边不是没人看店吗?”
“两边店里都有人,互相照应着呢,没事儿。”我越说,他倒越不慌着走了。
他不慌我慌啊!他想呆到什么时候啊?要是天亮人看到从我家里出去这么一个不是我老公的男人,我还怎么在这楼上住啊?他真以为他是我表弟啊?
“怎么,怕了?你上我那儿去的时候怎么不怕?”披头芬嘲讽地问。
他的话把我噎着了。
“两种选择。一,呆在这儿。二,去我那儿。你选吧。”他似乎掌握了什么主动权,说话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这是单选题,答案对我来说简单而又确定,“走”。
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没有什么害怕的。再说,他今晚难得这么严肃,不象准备犯混的样子,那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我们走得很大方,并排着走。楼下停的一辆车突然打开了车灯照着我们的背影,我们也没有任何羞怯,好像两人只是在结伴走夜路。
嘿,这会儿没一辆车从小区门口过。真是奇怪,你不坐车的时候吧,一辆辆地在你眼前晃,你真要坐的时候吧,有时还真得费时间等。
反正又不瞌睡,等就等吧。披头芬甚至哼着歌,开始有节奏地抖着他的黄瓜腿。
好嘞,来了一辆。我打开车门坐在后排,他也跟和我挤在一起。早知道我坐前面了,那位置是打发车钱的位置,想给他面子呢,他倒不领情。
他一把伸手揽过我:“靠近点儿。”
干什么!我甩开了他。
他压低声音凑到我耳朵边儿:“别那么紧张,又不是一会儿要强迫你上床,装得跟处女似的。”
他开始犯混了?!这可不是好兆头。必须打消他的嚣张气焰。
我没接他的话,不动声色地用手狠狠在他腿上拧了一把,揪住一块肉转了一个圈儿。人要是胖点儿肉厚,拧一把可能没什么,就照他瘦得皮子一掂老高,这一把拧的,哈。
他张大了嘴巴,身体一下子坐直了,可没有叫出来。下车的时候,他踉跄了一下,看来拧得是够疼的。
“怎么样兄弟?一会儿上床耽误事儿不?”我乐呵呵地问他。
“算你狠!”他恶声恶气地贴我脸上叫了一声。
“嫌我狠我就不去了,别再狠出点儿什么事儿。”把他送回来我就可以放心地回去了。
“想溜?没门儿。送到老虎嘴边的肉,还能让它飞了?”他半真半假地抓起我的胳膊。
“放开,我自己走。”他架着我算怎么回事啊,好歹我也要走得象个英勇就义的革命志士吧。再说了,就他那小店,还真能是刑场啊?我还真没听说过用扣子当刑具的。
开了门,他直接到里面把小屋的灯打开了。看来他真是走惯了的,摸黑进去如履平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