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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悬疑---别在天亮之前离开我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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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0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十七卷  第九十八章  二度抢救


    “袁清,你真厉害!……”涂孝军还有心思和我贫?!我瞪了他一眼,把他的悄悄话瞪了回去。

    进小区大门我叫司机暂时停车,因为我一眼看到陪着老太太的物业公司的那个人,正站门岗那儿和人聊天呢。

    “你怎么下来了?她们家人回来吗?”我把车窗户摇下来问。但愿那个阿姨真的回来了……

    “嗯,回来了。一个男的,我没见过,说是老太太的儿子。他先回来的,没多久那女的也回来了。她不是送医院抢救了吗?底气还那么足?跟那男的吵架呢,吵得可凶了,把我都赶出来了。她那么面的人,还会发火啊?真是老牛轻易不发威啊……。”今天这些男的怎么都成了罗嗦嘴?!

    “往前开,15号楼,中间单元。”我的心中暗叫不妙,心都揪了起来!

    司机利落地把车开到了地方。我下车的时候腿有些不听使,扭了一下脚。吆喝着涂孝军先带人上去,我付了车钱也一瘸一拐地向上冲。

    我上去的时候,他们还在犹豫着要不要叫门,把我给气得!那个阿姨可是病号!

    可能物业公司的人出来的时候只关了最外面一层防盗门,所以我隐约听得见屋里面人压抑着的争吵声。老黑,还有那个阿姨……

    确切地说,几乎全是那个阿姨一个人在嚷,老黑偶尔接一句。她的声音比老黑大多了,可还是听不清嚷的什么。

    突然,我听到老黑的一声惊呼。

    不好!“开门!”我的声音大得让医院来的那个医生吓了一跳。

    涂孝军这会儿也紧张起来,使劲踢着门,“老黑快开门!有医生!”

    门很快被打开了,老黑惊恐变形的脸让我都不敢认他了。

    冲进屋去,看到陈默阿姨面色苍白地倒在客厅靠窗户的地上。

    随同来的医生和护士立即开始对她紧急抢救,老黑和涂孝军在边儿上转来转去手足无措,看着乱成一团的人们,我的思维那会儿成了真空。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哪个人打了电话,医院的救护车尖利地鸣叫着停到了楼下。

    我的心开始狂跳不已,我害怕!按照人们的经验,那些看起来身体特棒轻易不进医院的人,一旦有事,就只是一会儿的事。而且,她这是人类健康的第一杀手——冠心病!……

    又上来了几个白大褂,用担架把陈默阿姨抬下楼去。

    涂孝军拉着我要跟出去,我想起还没看到那个老太太。她不会有什么事吧?那么大的动静,她就没有一点儿反应?!

    推开卧室门一看,原来她躺在床上盖得暖暖和和地睡着了。

    怪不得她听不到呢,本来人一上年纪听力就不好,她耳朵上还戴着一个冬天才用的耳暖,她睡得可真沉。

    老黑在卧室门外叫着,“轴子……你……你帮我看着我妈,我去医院。”他只看着涂孝军,自始至终都没看过我。

    说完他就要走,涂孝军只来得及把兜里的钱抓出来塞给他。

    救护车鸣叫着开走了。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刚才乱糟糟的场面,好像只是一场梦。


第十七卷  第九十九章  四天以后


    其实也没安静多久,因为老太太醒了,吵吵个不停。

    她指着轮椅,我和涂孝军赶紧把她架到轮椅上去。她还是不依,指着床角的那堆衣服含糊地叫着什么。

    她该不会是想要加衣服吧?我一件件地拿起她的衣服给她看,她更急躁了,直到我拿起她儿媳妇的衣服,她的声音才缓了点儿,指着说要找什么莲。

    哦,原来她儿媳妇叫莲啊。以后我就不叫她陈默阿姨了,叫她莲姨就行了。她是个好人,我情愿她跟老黑没有任何关系。

    “她在医院输液呢”,我比划着,“一输液就好了,一好她就回来了,一回来就能给你做饭了……。”

    “你真罗嗦。”这次轮到涂孝军说我了。

    我不罗嗦不行啊,都说老还小老还小的,她现在不就跟个孩子一样得哄着吗。

    可我没有哄住她。她闹得不得了,一直莲啊莲啊地叫着,叫得我心慌,跟叫魂儿似的,别没事儿让她给叫出事儿来,我可是有些迷信的。

    真没办法,“咱们带老太太上医院看看吧,她见不着她儿媳她不心净啊。”

    “唉,只好这样了。不是在三院吗,离这儿不远,咱们用轮椅推着她吧,要一直背着她那可够劲儿,这轮椅出租车又放不下。”涂孝军考虑得挺周到。

    我们把老太太架到床上坐着,我招呼着她,涂孝军先把轮椅搬下楼,又把她背了下去,我拿了她的大外套给她盖上。

    这老太太还真怪了,一坐上轮椅就不让涂孝军碰了,非让我推着她。

    “成天看你,当你是自家人了。”涂孝军笑着我。

    我可笑不出来。说实话我才不愿她真的那么认为。一个人在自己的家里却被别人整天窥视着,那是什么感觉?!

    涂孝军的话让我有些恼火这个坐在轮椅里的老太太,尤其,她是老黑的妈妈!

    想着想着我都生气了,停下来不想再推她了。

    老太太反应倒不迟钝,扭过脸来看着我,可怜巴巴的,让我的心又变软了。

    唉,算了,我和她计较什么啊,她还急着看儿媳去呢。

    心脑血管病最怕反复发作,莲姨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愿她能挺过来吧。

    她到底为了什么和老黑吵架呢?能激怒她那样少言寡语的人,老黑肯定是做什么过分的事儿了。

    会是什么事儿呢,还真猜不出来。两口子之间的事说不清楚,家务事总是斩不断理还乱的。

    对了,老黑说过“四天以后”,为什么要强调是四天以后?四天以后是个特别的日子吗?那天有什么划时代的变革吗?

    他说什么四天以后随涂孝军的便,该不是世界在那一天要乱套,人都可以为所欲为了吧?

    四天以后,我的日子又会怎样呢?……

    老黑究竟什么意思?有什么话直接对涂孝军说不就得了,绕什么弯子啊?

第十七卷  第 一百章    万幸


    “说话啊,怎么了?脸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神经兮兮的。”涂孝军凑到我脸前问。

    “哦……你觉得你这个发型好看吗?”我问再多涂孝军不知道还是不知道,我也别老是问老黑的事了,老黑的妈妈跟我们在一起呢,我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发型啊?没啥好看不好看的,把头发留成这样,其实就是个念想。”涂孝军不那么嬉皮笑脸了。

    念想?“因为失恋才留的吗?那个女孩儿是长头发吗?”我看一本杂志上有文章就是这么说的。

    “胡猜什么啊!”涂孝军生气了,“为我姐姐留的!”

    为涂孝丽?“……怎么回事?”

    “其实我以前并不清楚我和姐姐不是亲姐弟,虽然有时人说我们俩的话说得很奇怪,可我就是没细想过。你告诉我真相后我才想起来很多事……”,涂孝军侧过脸来看着我,“你觉得我的发质怎么样?”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特别好!很顺溜,光泽也好,黑亮黑亮的,而且有弹性一样。”我说的是实话,以前总想夸他来着,可夸一个男人的头发,总觉得不大合适。

    涂孝军苦笑了一下,“我记得小时候人说过,我跟我姐哪儿都不一样,就头发一样。当时我还觉得可笑,我是男的她是女的,当然不一样了……。我姐以前的头发可长了,她自己会编辫子,编得特别好看。我小时候没事儿老揪着她的辫子玩儿。”

    “哦,我没见过她长头发的样子。”我见涂孝丽的三次,她全是短头发,可也挺好看的。

    尤其是前些天看到她,她看起来跟被誉为“中国第一青衣”的著名演员左翎一样,成熟、端庄、娴雅、柔婉,特别典型的东方淑女。

    “她把头发剪了,听说送我到省城上学回来她就剪了”,涂孝军说得很有些难过,“她是不想让人摸她的头发……我跑出来以后,其实特别想我姐姐,我觉得她是在为我受委屈,连头发也不能好好留着,后来我就开始替她留头发了……。”

    原来如此……涂孝军说的人,应该特指葛永亮。

    老黑也姓葛的!……“这些年你就没有打听过你姐姐过得好不好吗?”我问涂孝军。

    “当然打听过。老黑就是城关的,他说老家那边有人来看过他几次,他托那人问了一些我姐姐的事儿。那人说我姐姐后来生了个男孩儿。还说,我姐的那个……对她一直不错。”

    那个来看老黑的人,会是葛永亮吗?……

    到了医院,我让涂孝军先去护士站问问情况,我害怕有什么万一……

    还好,没有万一,只有万幸!莲姨又一次被抢救过来,已经送到病房去了。那一刻,我真想高呼:好人永远平安!!!

    老黑站在病房门口,看到老太太叫了声“妈”迎了上去,他妈*视若无睹让他的脸抽搐了一下。我感觉,那不仅仅是尴尬。

    进去看到儿媳好好地躺在那儿,老太太叫着什么一莲,咧开嘴笑了,可她却笑出了莲姨的眼泪。       

第十七卷  第一○一章  我得留下


    莲姨要起来,我拦住了她,让她别乱动。她伸出手,她的婆婆把手递了过去给她握着。

    两个把沧桑写满脸庞的女人,就那么紧紧握着彼此的手,握住不放,那种相互的依赖让我的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无论再弱小的个体,只要找到可依赖的,可依靠的,就会形成群体,就会不那么孤单。

    林菲总说我比她坚强,可她哪知道我的坚强是不得己而为之!我又能指望谁呢?谁又能给我依靠呢?

    一个人从个体走进群体也许会是一个充满斗志的过程,这其实肯定其乐无穷,可要是一个人从群体中走出来变成个体,却是多么悲哀的事!

    忘记你曾经的群体伙伴,重新给自己独立生活的勇气,需要经历太多的痛苦磨砺。尤其,当忘却并不有效的时候……

    我悄悄抹去眼泪,涂孝军拉了拉我的衣服低声说,“哭什么啊,你别跟着制造气氛了。”

    出诊的那个医生带着护士进来了,用听诊器给莲姨听了一下,看他的样子,好像情况不那么糟糕。

    他交待着护士要定时观察把结果报给他,然后指我们几个,“你们三个留一个在这儿就行了,病人得安心休息。”

    他说什么呢?老太太自己还需要人照顾,涂孝军是个男的照顾莲姨肯定不方便,再说他们不认识,莲姨也不会愿意他照顾她。那就只有我留下了。

    可是老太太怎么办?她肯定不让涂孝军照顾她……我都感到为难了。

    “我去喊老黑”。涂孝军的话让我觉得自己挺笨的,他不在跟前我就把他忘了。那是她丈夫,本该他照顾她的。再说,这次发病就是他给气的,解铃还须系铃人,他不陪护谁陪护?

    “别叫他!我一个人行,你们都走吧!”莲姨突然松开她婆婆的手,厉声叫住涂孝军,说得特别坚决。

    我猜想,她不愿意让老黑和她独自呆在这儿。他们之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

    也许老黑就在门口候着,听到涂孝军的话已经进来了,这会儿听到莲姨那么说,脸上更跟抽了筋似的,特别难受。

    这个坏蛋也有不自在的时候?!我以为他总是祸害别人让别人遭殃呢!

    一屋子的人僵局在那儿,连老太太也恢复了痴呆的模样,闷不作声了。

    无论如何,绝对不能留莲姨一个人在这儿。幸运之所以为幸运,是因为它太偶然。对人命关天的事,绝对不能大意的。我们绝对不能冒险。

    既然她不愿意看到老黑,就别让他在这儿烦她了,心情好坏对病人的治疗所起的作用还是很大的。

    “莲姨,我这两天上火了喉咙疼得厉害,我挤你床上输两瓶液体吧?输液中心人太多了,就那几张床全占满了,要是在那儿办输,只能坐沙发上,我不想坐着。”我和她商量着。

    莲姨答应了。我知道她会答应的。

    “我在这儿陪你吧?”涂孝军问我。

    狠狠地瞪了他几眼,他怎么越来越不开窍了?!

    涂孝军差点儿没笑出来,他可能刚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那我走了。”涂孝军先走了,临走时和老黑打了打招呼,老黑没吭声。

    过了一会儿,老黑也推着他的妈妈走了。这回老太太没闹。

    “你不会离婚吧?”我刚把房门关上回来,莲姨突然这么问我。


第十八卷  第一○二章    莲姨


    离婚?为什么我离不离婚这个话题就是频频出现在别人嘴里?他们甚至比我更关心我婚姻的结果!涂孝军说起过,而他说我肯定会离婚是老黑告诉他的,现在这个莲姨,就是老黑的老婆又以一种复杂的口吻这么问我。

    他们到底知道些什么?离婚是我和曙光两个人之间的事,我要离婚当然牵涉到曙光,这么说,他们肯定知道曙光,也知道曙光的事情了?既然他们都知道了,我还有什么可隐瞒的?

    “你说,我能不离婚吗?” 我搬了个凳子坐在她床边,离她很近很近。她想和我说话,我知道。

    在我说出这句话后,心里不由特别特别难过。这是我第一次当着别人的面说起这些,之前我以为自己一定有足够的坚强。

    不仅是我难过,看得出来,莲姨和我一样难过。

    她是够可怜的,这么多年老黑从来没向人提起过她,他连过年也不肯在家里呆,可见她在老黑心中的位置真是低微得可怜……

    “莲姨,你先别管我了,自己好好养病。”她的情况并不好,我不想让她伤心。

    我转了话题,她也不好再说什么,接着我的话说起来,“我叫玉莲,你叫我莲姨叫得真好听……。”

    原来她不叫一莲,叫玉莲,老太太含糊地叫着总是叫不清楚,“是你的名字好听,玉莲,玉莲,亭亭玉立的莲花。”

    说完我觉得挺好笑的,她长得很健壮,宽大的病号服也遮不住她饱满的胸脯,粗实的胳膊。她的体格与刚才我那样解释她的名字,有些相差太远。

    我想笑,可没敢笑,我想这个时候她是敏感的,我甚至说得很严肃。

    可她没在意这些,对我刚才那句话很满意,“你一说,我那名字还成好名字了?”

    “怎么,整天被人叫习惯了,不觉得了吗?”我随口说着。

    她的脸色黯然,“这些年除了我妈,没人叫过我的名字。”

    哦,这么说主要是老黑没叫过她的名字了?也许吧,很多夫妻是不叫彼此名字的,可他们都有独特的叫法。

    据说有对夫妻都是很腼腆的人,平常说话总是有话就说,从来不叫彼此名字,后来他们生了个女儿取名兰,这下好了,两口子叫对方的时候喊兰,叫女儿的时候还叫兰,而且从来没有混淆过!

    这么说来,老黑和莲姨,应该也有自己的叫法。“莲姨,那……他是怎么叫你的?”我说的他,莲姨应该知道是指老黑。

    “……他不叫我的名字,他和我没啥可说的……我和他也没啥可说的……。不象你们两个,总有说不完的话……。”莲姨说的第一个他,肯定指的是老黑。第二个他,指谁呢?曙光?还是,涂孝军?……

    可他们那样两个无话可说的人,在家里吵什么呢?

    感觉莲姨是一个与世无争的人,她为什么会对老黑发火呢?

    “他平常不怎么回家吧?”我问莲姨。

    “要不是隔些日子惦记着看看我妈,他想不起来回去。其实有他没他都行,我和我妈一样过。”可能中午把怒气全部发出来了,这会儿莲姨平静多了。话是气话,可说得很平和,如果不细听,真听不出来什么怨气。

    我今天总把话题扯到惹她烦恼的人和事上了,唉,还是说点别的吧。
只看该作者 41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十八卷  第一○三章   忆往昔


    “哦,你婆婆下午一醒就吵吵着非要找你呢。”我以为老太太真痴呆到人也不认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我妈年纪大了有些糊涂,可她知道谁对她好。……他不一样!他是属狼的!”

    ……莲姨也这么说老黑?!

    “你别动气,刚才他不是要留在这儿陪你吗,是你不让。”我劝着她。

    “我不想看他。……让你受累了。要不是我自己身体不争气,我不让他管我妈,我自己管得了!” 说着莲姨又开始激动起来。

    横竖今天她跟以往说话都不一样了,我不知道该把话题朝哪方面引。

    “莲姨,你对你婆婆真好”, 如今婆媳相处好得不少,可是能好到象母女一样,真是不多见,“这可是小辈儿们的榜样。你们孩子以后也会很孝顺的。”

    “我没孩子。”她的话让我觉得自己太突兀。其实之前我也怀疑过……

    唉,一不小心,我也许就戳着她的伤疤了!我真不知道和她说什么了。

    莲姨拉过我的手摩挲着,“瞧这皮肤保养得多好,多细腻,跟十七八的大姑娘似的。”

    “什么啊,我到腊月就三十了。”三十,好快啊!三十岁是女人的一个坎儿,女人得从心底里接受自己不再青春的现实,而我要接受的不仅如此,还包括我不再被喜欢,不再被爱了,被我曾经用心爱着的那个人……

    “唉哟,三十了啊,不小了,你怎么不要个孩子?”她的话接下来会跟杨丽华一样吧?我可不爱听!

    “你呢?你怎么不要一个?”我想也没想就反问她。

    “我一个人能要吗?”莲姨放下了我的手,仰面躺好。

    她什么意思?一个人?这么说来,他们家是老黑不愿意要了?怎么回事啊?

    “我恨他!……他连一个孩子也不愿意给我。”莲姨把脸侧过来对着我。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可看着莲姨的眼睛我知道了,那是一种深深的伤痛。

    其实有孩子又能怎么样,象我和曙光,有了孩子,只是多一个人和我一起面对背离!还不如没有的好……

    “他不想要我,我知道。可我得嫁给他,我们家丢不起那个脸……。”我不太明白她断断续续说的是什么意思。

    “你这么好,什么样的人找不到,非要嫁给他?”我还真就不明白了,莲姨绝对属于特别贤惠的人,她难道找不到人来嫁吗?为什么非得嫁给老黑啊?

    “我们都订过婚了。在我们那里,我年轻那会儿,跟现在不一样,订过婚就不能退了。要是被男方退婚,再找婆家,就只能嫁给二婚的。”原来如此!

    “有这么严重?”我还真不知道有这样的事儿!

    “嗯。其实想想,要早知道他后来对我那个样儿,我还不如一个人过一辈子呢……现在我不想那么多了,照顾了我妈这么多年,我都习惯了,好歹我们俩能做个伴儿。”莲姨,把她婆婆当成她的寄托了吗?

    “他为什么不想要你?他不愿意,你们为什么会订婚?父母包办的吗?”我猜想是这样。

    “订婚,双方家长是同意的,我也愿意,只有他心里不愿意,他心里另有其他女人……。”


第十八卷  第一○四章  那个男人


    “那个女人呢?他心里一直装着她吗?”这么说来,老黑也是个痴心的人了?!……

    “她死了。就是为这,他恨他自己,恨我妈,也恨我……。”那种无辜,让莲姨的眼睛潮湿着。

    是不是每副平静的面具下,都有一个充满波澜的故事呢?莲姨接下来告诉我的,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莲姨的父母去世早,她从小跟着哥哥一起生活。哥哥对她很好,后来娶进门的嫂子也很怜爱她。

    年轻时的莲姨长得很壮,干活实在,心眼也好,可以说自身条件并不差,可就是一直没有找到婆家。因为媒人介绍给她的那些人,她一个也相不中。

    哥哥不好说什么,怕说多了象嫌她在娘家呆着催她出门一样,惹她心里难过,只好让嫂子悄悄问她,是不是自己相中什么人了。

    莲姨红了脸。原来,她自己真的相好了对象。

    那个男的,是莲姨的哥哥决定娶亲时,莲姨记好哥哥和未来嫂子的生辰八字,去定结婚日子的时候见到的。

    他白白净净的,识文断字,看起来聪明得很,和莲姨见过的那些年轻的庄稼汉们一点儿也不一样。

    从见到他的第一面起,莲姨的心中就有一种很强烈的想法,就是想嫁给他,一辈子和他生活在一起。

    可是那个年代,是不允许自由恋爱的,更别说女的主动找上门来找男的了。莲姨就这样带着心事,在一天天的憧憬中变成了一个老姑娘。

    嫂子问清楚后特别心疼,直说莲姨太傻。她说要早知道是这样,她早为莲姨操办好了。耽误了这么久,只怕人早就找好了。因为嫂子过门都五六年了,孩子都四岁了,几年时间,他那个年龄应该早就结婚生子了的。

    莲姨听了嫂子的话难过得一天都没有吃饭,在她纯朴的理解里,如果不能和自己喜欢的人一起生活,还不如一个人过。

    在莲姨灰心地决定一个人过一辈子的想法生出没多久,嫂子托人打听后带回来的消息让她的心高兴得飞了起来:他也没有定好对象。

    事不宜迟,嫂子很快找了当地一个最能说会道的媒婆上门找他提亲去了。他的妈妈当天就跟着媒婆来到她家,先替儿子相起亲来。看到莲姨的第一眼,他的妈妈就特别地相中她。

    在他妈妈转弯抹角问起彩礼一事时,嫂子说只要妹妹找个好人家,以后过得好,他们不要什么彩礼,只要以后他们好好对妹妹就行了。

    这实在是太出人意料了,他的妈妈欣喜万分,说彩礼总是要给些的。她当即就替儿子应了下来,说好一个月后订婚。

    那一个月过得象一年那么漫长,每天莲姨坐着都能笑出声来,惹得嫂子老是开她玩笑。

    那一天终于来了,莲姨天不亮就醒了,熬到上午,和嫂子还有媒婆一起去了他家。

    他的妈妈对订婚还是特别重视的,专门赶集买回了很多东西,准备办酒席。

    莲姨在那一天又见到了他,这是见他的第二面。

第十八卷  第一○五章  突发事件


    可是,莲姨再木讷迟钝也看得出来,他对和她订婚没有一点儿的热情,整个过程象是个木偶一样被人指挥着进行。

    她在一个屋里等着,他的妈妈让他也去,于是他就去了。在那里,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拿出一块新手帕,里面包着妈妈放好的一些钱。

    她也拿出一个新手帕,里面包着给他的一块手表。那时候手表可是值钱东西,为打发莲姨如意,嫂子舍得买。

    他们互相换了一下手帕,这在当地农村,就是订婚最关键的一幕,叫做“换手巾”。一旦换过手巾,就基本等于婚事成了。

    两人换过手巾出来,大家都坐在一起吃饭,他的妈妈(哦,从那时起,莲姨就在心里认她为婆婆了)忙前忙后地招呼着大家,要大家吃好喝好。婆婆的热情给了莲姨一些安慰。她想,也许男人都是不太善于表达的吧。

    在他们快要吃完那顿订亲饭的时候,有人慌慌张张地在门外叫着他,说谁家有什么要紧事让他赶紧去一趟。

    莲姨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的脸色大变,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问是怎么了。

    他什么也不说,起身就往处走,匆忙中把桌上他和莲姨喝过交杯酒的那只酒杯带到了地上,摔碎了。

    那声脆响让莲姨的心中重重地被撞击了一下,她隐隐觉得,他的心中真有什么东西碎了。而莲姨自己心里,也觉得她未来的生活被什么打碎了。

    在那样重要的日子里出现这样的事,毕竟是不大吉利的,大家都面面相觑。

    后来还是见多识广的媒婆圆了场,叫着“碎碎(岁岁)平安”,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人们都尽量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继续谈笑风生。

    吃完了饭,拿着婆婆给她的订婚衣服什么的,莲姨和嫂子回到了自己的村子。

    从进村子开始,遇上熟人莲姨就拿糖给人,说是喜糖。听说她找好了婆家,大家也都替她高兴。

    嫂子倒不象以前那么高兴了,她不安地看着莲姨。她总觉得莲姨的主动宣扬之下,有着什么豁出去的意思。

    当天晚上,他们就听到了关于那个“他”的新闻:他搞大了一个女人的肚子,那个女人刚刚服毒自杀。他撇下他的妈妈,离家出走了。而他的家被那个女人的族人砸得稀巴烂,他妈妈被吓傻了——也就是说,他的家,已经不再是个家了。

    莲姨很冷静地收拾着自己的东西,她的嫂子转来转去地,想要和她说些什么,又不敢和她说。最末,嫂子把给她结婚准备的被面床单脸盆什么的都给她整理着包在了一起。

    第二天早上,莲姨由她哥哥送着,去了那个几乎毁了她一生的男人家。

    那个男人,当地人叫他“小诸葛”。

    “小诸葛”?!听到这个名字我头都大了!我记着这个名字!我不仅记得“小诸葛”,我还记得“老诸葛”,就是他们父子俩的所谓卦相之说,毁了涂孝丽一家!

    原来老黑就是“小诸葛”,这个莲姨,就是“小诸葛”订下亲的那个媳妇……     

第十八卷  第一○六章  一个村庄


    现在我终于明白老黑为什么会那么照顾涂孝军了,只是涂孝军自己还不知道。

    可老黑对涂孝军的那种特别关照,一定还有别的原因,这应该和那个从老家来看他的人有关系……

    对了,当年老黑不是离家出走了吗?他为什么又回去了?什么时候他把莲姨她们婆媳俩接到市里来的?……

    没等我问莲姨,那个责任护士进来了,“病人需要休息,不要老是和她说话。”

    我是不能让莲姨说太多了,她刚才说完那通话,就已经够累的。护士可能在门外都已经听到我们说话太久了吧,这会儿不满地瞪着我。

    我赶紧把凳子搬到墙角放下,然后在沙发上乖乖坐好。

    厉害的小护士本想教训我的,看我配合得这么好,也就悻悻地出去了,临走交待有什么事随时叫她。

    屋子里静了一会儿,莲姨低声叫着我,“你过来我给你说。”

    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只恐怕护士听到动静又该进来了。

    “你回去看看我妈吧,要是她没什么事你再回来。我还是放心不下她。”

    她说她的,我可不敢掉以轻心,别再有什么事我可承担不起。这莲姨也真是,那是老黑的亲妈,不用交待他一定也会照看得好好的。

    她好像是不放心老黑吧……“哦,我在这儿陪你吧,你妈那边我找个人过去看看,好吗?”

    莲姨没再说什么。我把电话打了过去,涂孝军闷闷的声音,“说吧,什么事?”

    “去看看老黑的妈妈怎么样了,然后给我回个话。”

    涂孝军都没有答应一声,就直接挂了电话。他怎么了?

    “你说什么老黑?”莲姨问我。我们两个说话声音都压得很低。

    “哦,就是你们家那位。”她不知道老黑就是“小诸葛”的外号。

    “他是不是总在外面做什么黑心事?”莲姨这会儿倒是聪明。

    我不想和她讨论这个话题,老黑在外面做的事和她没有关系的。“他对你们不错啊,买了那么好的房子……”。

    没等我说完,莲姨就打断了我,“我们不稀罕!这市里不是我们住的地方,城关才是!”

    她说什么呢?哦,莲姨好像很孤单,虽说居有定所,可就是一直没有融入到这个城市里一样……据说很多在外漂泊者,都有这种感觉。他们只有回到自己的老家,实实在在地踏在家乡的土地上才有归属感。

    “莲姨,你们老家是城关的啊?娘家婆婆家都是吗?”她并不知道我从涂孝丽那里得知的那些事。

    “嗯。高速路收费站征用的就是我婆家那个村的地,你知道那儿吧?”在她心里,我就是一个一直生活在这个城市里的人,离她的生活很远很远。

    ……原来,老黑和葛永亮真是一个村的!“知道……。”

    “那里也是一年一个样儿,变得可快了。”莲姨的话里有着一些淡淡的忧伤,“我家的那两间小平房,都塌得住不了人了。”

    “你经常回去吗?”我问她。

    “来市里八年了,一年也就回去一回,主要是回娘家看看。每回都是早上走中午赶回来。我妈行动不方便,她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 她整个心都放到婆婆身上了!
第十八卷  第一○七章 奇怪的电话


    “这个倒是。也亏你个子大身体好,换个人整天楼上楼下地背着她还真不行。是不是因为水土关系,你们那儿的人个子都特别高啊?”老黑个子就不低,这个我当然知道,现在我是想从她那儿,知道些别的……

    莲姨吞儿地一声笑了,“也不是啊,我们村有个男的特别矮,还不到我这儿。”她比划着自己的胸脯那儿。

    继续!……“那么低啊?找得下媳妇吗?”

    笑容从莲姨脸上慢慢隐去,“找下了,他爹是村里的支书,很能干的,家里条件好。听说他媳妇个头挺高,长得也好看,真是赖汉子找了个花滴滴啊。我和我妈俩人在老家过得很艰难,老支书帮衬我们不少。我们来市里以前他死了,真是好人不长寿啊。”

    听口气,莲姨好像并不知道涂孝丽和“小诸葛”的关系,她好像也不知道涂孝军是谁……

    “哦,那你们来市里以后,和老家的人有什么来往吗?这人之间啊,一不互相走动就生疏了呢。”我得问一下……

    “老支书的孩子来过我家几回,我妈还认识他呢。”莲姨的话让我更确定了,那个给老黑通报涂孝丽生活情况,再由老黑通报给涂孝军的人,就是葛永亮!

    葛永亮一定清楚地知道涂孝军的事情,可他为什么不带涂孝丽来看看,任凭他们姐弟俩分隔两地,互相痛苦地挂念呢?

    老黑明知道涂孝丽姐弟和他爱着的那个女人之间的关系,他又明知道她临死前的遗愿,那为什么不能让他们的痛苦减少一些,让他们早日团聚呢?

    曙光和葛永亮认识,葛永亮和老黑认识,曙光和老黑是不是经由葛永亮认识的?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交易?

    对!还有老黑说的四天以后!我一直对此无法释怀,四天以后,曙光和老黑的承诺将互相兑现,那会是什么呢?

    我想前想后的,等我想起来我是在和莲姨聊天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也是,莲姨这样一个原本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的人,今天一气儿说那么多,对她应该算一种极大的体能消耗吧,她一定特别疲倦了。

    我不敢惊扰莲姨的睡眠,把手机调成了振动,怕涂孝军一会儿把电话回过来。

    一个人干坐着没意思,这一天又跟打仗似的让我奔来跑去的,听着莲姨睡熟的呼吸声,我也打起了盹。

    正迷糊着,手机振动起来,我到病房门外接起,“喂,你说吧,老太太情况怎么样。”

    可是,没人说话。我等着,电话却挂断了。不一会儿又打了过来,我接起,却又挂断了。

    奇怪!我看了一下来电号码,不是涂孝军的电话,因为那两个电话都来自一个陌生的手机。

    这谁啊?我把电话回了过去,可是,那边关机了。

    ……曙光!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个电话,还有那些打到我办公室的电话,都是曙光打来的!

    他只是想听听我的声音,只是想知道我的状态好不好。如果知道我一直坚强地坚持着,曙光,他会不会失望?     
只看该作者 42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十八卷  第一○八章  他生气了 


    在我和曙光的婚姻中,我没有过错,所以我不必无条件接受他的摆布,爱了就爱了,不爱了就不爱了,我想要一个理由!一个我能接受的理由……

    人会慢慢变老,这是自然规律,不可逆转。人的爱情呢,也会随之变老吗?

    我快三十岁了。人都说三十而立,我的三十岁,不是我任何一点儿成功的里程碑,工作不是我喜欢的工作,因为我必须委屈自己说一些言不由衷的话,家不是我曾经的那个家,因为我的爱人不见了……我真是挺失败的。

    在婚姻围城里走了八年,曙光是不是很疲惫了?

    其实想来我并不是无懈可击的,我已经不是“无过错一方”了。既然林菲都知道了涂孝军,有老黑那样一个专门盯梢者,他老娘和老婆两个还动用专业器械窥视我的生活细节,我的一举一动如果由老黑报告给曙光,那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红杏出墙”者了。

    只是,莲姨好像不愿意看到我的出墙,老黑如今也不知为了什么阻止涂孝军和我有进一步的发展,他们似乎都在暗暗地想让我这枝红杏重新回到墙里去。

    可我又想起老黑对涂孝军说过的“四天以后”。他说四天以后,涂孝军可以随便怎么做。

    这是不是挺矛盾的啊?……对了,为了不使红杏出墙,是不是还有一种办法,就是推倒墙?!

    这么说来,我的婚姻,真的已经走到了尽头吗?……

    又有电话打了过来,这回是涂孝军的。

    “老太太还好吧?”我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力。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声音依然闷闷的。

    “出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不大高兴?”涂孝军也是个喜怒形于色的人,他的情绪这样低落,应该是有原因的。

    “你关心我高不高兴吗?!你在乎吗?!”他突然提高了声音。

    他说什么呢?简直莫名其妙!

    可没等我生气,他倒一下子挂断了电话。

    下午他走时还好好的,这会儿怎么了?他总是一直迁就我的,这回到底怎么了,有什么惹他生这么大的气?

    我把电话打过去,他也关机了!

    这下好了,只有我自己的电话开着,准备接收不同的打击。

    听涂孝军的意思好像我不关心他,不在乎他似的,可谁又来关心过我,在乎过我的感受呢?

    焦头烂额!我的生活如此焦头烂额!也许我是不关心他,可是我现在连关心自己都做不到!

    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把自己放在了第一位?我不是那个外教,既然我现在无法关心自己,那就先关心一下最需要关心的人吧,莲姨现在就是我能关心的人。

    回到病房,来到莲姨的床前,她还在睡着,看起来特别疲惫。这些年她一个人照看婆婆,没人换没人替,没有行动自由,有病不舒服也只有自己挺着,真够她受的。

    莲姨不容易,我又何尝容易呢?在外面苦苦撑着,维护着我所谓的面子,没有人知道我有多累!

    如果我的婚姻必须结束,那就让它结束吧,也许结束对我和曙光都是一个解脱。他不必费心地和老黑按时兑现什么承诺,我也不必再苦着自己了。

    接下来,我要好好地关心一下我自己,也关心一下,一直关心着我的,涂孝军。       

第十八卷  第一○九章 痕迹的消失


    很轻微的脚步声,病房的责任护士推门进来了。

    她悄悄指着莲姨,说话声音很小,“刚才病号家属打来电话,说她嫂子马上就到,我在这儿盯一会儿,你要有事现在就可以走了。”

    看莲姨睡着没醒,我决定走了。涂孝军那边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得去看看。

    是的,因为他情绪不太好,我已经开始担心他了……

    刚到电梯口,护士又追了过来,“你等等。”

    “怎么了?”不会是莲姨又出什么事了吧?“她情况不好吗?”

    “不是”,她急急地说着,“我忘了告诉你了,病号家属说你垫付的那些钱,他会还你的……我们也是刚知道你跟病号没关系,只是一个小区住着。说实话,我们听说后都很感动。”

    感动,这个词如今真是离人们慢慢遥远了,要寻找才能感觉到。我不由得笑了,因为我很欣慰。

    护士也笑了,她说得赶紧回病房去,临走时告诉我,“她不叫陈默,她叫白玉莲。”

    白玉莲,这个名字纯朴美好,跟莲姨的人一样……

    不管老黑和莲姨之间以前有什么隔阂,现在毕竟他开始履行家人的责任了,我可以放心地走了。

    我觉得自己不再那么敌视老黑了,从知道他是“小诸葛”开始。

    当年他选择离家出走,这么多年来孤魂野鬼一样在外面游荡着,不能安心地过正常人的生活,用残忍的疏离惩罚着别人(主要是莲姨婆媳),也惩罚着自己,在不为人知的背后,一定也有着无法言说的伤与痛。

    每个人对待伤痛的方式都是不一样的,很多人通过积极的疗伤慢慢自愈,老黑则好像是通过看到别人的更伤更痛,来减轻自己的痛觉。我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心态,但至少可以肯定,这是一种病态。这是老黑在经年的痛苦中,心理扭曲形成的一种减痛哲学。

    涂孝军和老黑是不一样的,涂孝军的心里也有伤也有痛,可是伤痛并没有抹杀他心中对美好东西的向往,他的本质依旧是善良的。

    他打动我的,就是在嬉皮的外表下顽强呈现的善良吧。

    我一路上不停地给涂孝军打电话,他的手机却一直关着。

    他会在哪儿呢,他刚去看过老黑的妈妈,应该从那儿离开不久。老黑知不知道呢?

    电话打给老黑,直接问他,“轴子呢?”

    “走了。”只说了两个字,老黑就挂断了电话。

    走了?上哪儿走了?我把电话重拔过去,老黑的电话竟然也关机了!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了?老黑害怕多和我说话一样,有什么让他不安了吗?

    涂孝军今天本来是准备上我家去的,他会不会在那里等我?

    我赶回家中,可是,没有。他不在,他的望远镜也不见了。

    那个唯一留下的涂孝军的东西,消失了。我的家中,似乎没有他来过的痕迹了。

    可是,他又无处不在!厨房,餐厅,客厅,客房,他温暖过我的那些气息,挥之不去……   
第十九卷  第一一○章 为什么出走


    他是要离开我吗?不是说四天以后他就可以随心所欲了吗?他不是要争取和我在一起吗?为什么连这点儿耐心也没有了?谁和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那样和我说话?……

    一连串的疑问让我不安起来,我必须找到他才能知道那些为什么的答案。

    他会去哪儿啊?!真让人着急……

    对了,他是不是回建安巷去了?毕竟他有生意在那儿。

    我有多久没来建安巷了?呵,世界没有我并不会不同!一样熙熙攘攘的客流,一样红红火火的生意,一样稀奇古怪新潮乍眼的货物,走在巷子里,感受到的最直接的元素就是:时尚!

    亏得涂孝军在这样的时尚包围里,还有着那样古朴的品质。

    走过小乖的店时,大鲸和半拉瓢正说着话从店里出来。看到我大鲸指着巷子里面问,“轴子没事吧?”他的态度,比上次在德克士见到时好多了。

    这么说涂孝军就在店里?!太好了!

    顾不上回答他,我跑着冲进了逗扣年华。

    玲子她们几个正紧张地做着盘点,忙得顾不上和我说话。这又不是年终,怎么回事啊?

    小屋内,涂孝军也在收拾东西。衣柜已经腾空了,四季的衣服全部扔在床上,他正狠劲儿整理着往皮箱内按。我见过的那个鲜红的文胸夸张地躺在屋角处。

    “出什么事了?”我上前去问他。

    涂孝军一声不吭,继续团着衣服塞进皮箱。我伸手去拦的时候,他正把皮箱盖压下来,一下子砸在我的手背上。

    真疼!疼得我的汗都渗了出来。

    “对不起!”涂孝军叫着。

    他的痛至少在眼里,我看得出来。只是,他把心隐藏起来了。

    我慢慢地垂下手,他把脸转到一边,不再看我。

    “不要说对不起。记得吗,最初认识的时候,有一次我要上出租车走,你去拦车门,手也受过伤……。”我想说的是:我们扯平了。

    想来,那个最初离现在,也就三个月左右的时间。可我怎么感觉象是走过了三年一样?!……是涂孝军在我度日如年的时间内,一直陪在我身边!

    现在,我感觉他要走了,他要离开了!这感觉让我心痛,这种痛远远大过我手的痛!

    涂孝军经营这个店已经五年了。五年时间,他早把这里当成了他的家,他的安身之地。那些带着思想的扣子,就是他的全部家当。可究竟为了什么,他要舍下这些再次出走?

    他的前两次出走,是因为他亲爱的姐姐,这次……是因为我吗?……

    “为什么要走?”我执拗地想听他说清楚。

    我的手正迅速肿起来,痛感越来越清晰。会骨折吗?不知道。骨折了骨头会慢慢长好,会慢慢恢复原样。涂孝军要是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我知道,我清楚地知道……所以我必须问清楚,我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让他走掉!我得把他留下来……

    涂孝军的话把我一下子砸晕了:“他就要回来了……我还有留在这里的必要吗?”

第十九卷  第一一一章 曙光要回来


    他就要回来了?他是谁?……曙光!“你是说,曙光要回来了?!你听谁说的?”

    “……老黑要我相信他最后一次。他说过去的三个多月,对我们大家都只是一场游戏一场梦。现在游戏要结束了,你的梦也要醒了,你不会再要我了。不管我再为你做什么,我永远也进不到你的梦里去了。因为,你不允许我再进去了。对你来说,只要他一回去,别的人会被你全部舍下,不在你的心里留下一点儿痕迹……”涂孝军说完,又开始继续收拾东西。

    什么游戏?老黑和曙光在进行一场游戏?不!我感觉应该是一场赌博吧!只有下了赌注的双方,才会到时间无条件兑现承诺!

    可是不管他们赌的是什么,这跟我和涂孝军无关,那只是他们两个之间的事!

    我不会那么健忘,这些天我经历的痛苦不会风过无痕。曙光,我对他的彻骨痛恨刻在心里!

    他不是要回来了吗,回来了就好,快刀斩乱麻,该办的手续,我同意办就是了!管他什么游戏什么梦,让他一个人去游戏去梦好了!我早就不必为他苦为他痛为他活着了!

    涂孝军为我做的一切也都印在我的心里,我并不如老黑说的那番无情无义!

    “我手骨断了,你必须带我去看医生,”我霸道地再一次拦住涂孝军,“如果有后遗症,你得对我负责到底。”

    我的伤手横在那儿,我以为涂孝军会停下来。可是,他没有。

    他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就避开我的手臂,转到床的另一侧,加快了收拾东西的进度。

    他的头发长长地垂着,我看不到他的脸。我只知道,我自己的眼泪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为什么,几个小时不见,我和涂孝军就已经形同陌路?

    皮箱,旅行包,行李包装袋,一个个填充完毕排在地上,象准备好了参加一个远征者临行前的阅兵。

    “就这样走吗?你走了,我怎么办?”说出这句话,我才明白自己有多心疼,涂孝军在我的心里有多重。

    “老黑说,你的生活很快会跟以前一样……我们俩,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早走早了,免得到最后……到最后放不下的是我,而不是你!”涂孝军终于开口,我听出他声音里的痛苦和颤抖!

    “老黑说老黑说,什么都是老黑说,我想听听你怎么说!你为什么那么相信老黑而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自己?!你连老黑到底是谁都没搞清楚还一味地那么迷信他,你傻啊你!”我拎起手里的包向涂孝军打去,包没有拉严实,有东西掉了下来。

    是那个打火机。标志“Z”的打火机。涂孝军送给我的打火机。轴子的打火机。披头芬的打火机。往事历历在目……

    可是,我没有再保存它的必要了。涂孝军要淡出我的生活,他连放在我家里的望远镜也已经拿回来了,我看到它就扔在他的枕头边儿上。既然他想彻底消失,就让有关他的一切记忆全部从物质上全清理掉吧。
第十九卷  第一一二章  就此告别


    拾起打火机,递给楞在那里的涂孝军。

    他向后退了一步,我上前去,塞在他的手里,“我把它还给你了,我知道你一定不想留它在我那儿的……。”

    “不!我没说!”涂孝军抓住我的手,要重新放它在我的手心。

    我甩开了他,那个打火机飞快地以一个优美的弧线造型下落,落在了他床角的那个靠垫上。

    我的手肿得那么厉害,应该也疼得厉害,可是,现在我没感觉到,我只知道,我的心疼,我的心痛,那种尖锐让我忽略所有身体上的疼痛。

    涂孝军没有忽略,他抓起我的手捂在他的嘴上,有眼泪流进了我的掌心。

    这就是我从他那里得到的东西,我得到了他的眼泪。

    眼泪可以治愈我的心伤吗?不!涂孝军已经伤着我了。他以为我是一个把他当作暂时解闷的游戏者。他不知道,我和他一样,痛恨游戏!

    我痛恨拿人做赌注的游戏!我痛恨曙光!痛恨老黑!痛恨打破我生活的平静,让我如此伤痛的什么游戏!

    涂孝军决定退出观看游戏的现场,他怕自己不能承受观看游戏最终结果带来的痛苦,那么就让他走吧。

    他为我的手哈着气,他吻着我的伤处,他的眼泪还在流,他让我的手温暖着,可我的心却越来越冷。

    我的眼泪呢?没有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的眼泪又一次退出了。我不会再为了男人伤痛了。不管是曙光,还是涂孝军。

    我的人也要退出了,一步步地倒退着离开他的小屋,我们之间的距离象以十倍百倍的惊人速度迅速拉开着。

    我看到涂孝军想要追上来,他冲我嚷着什么,可我什么也没有听到。直到我的头重重地碰到了店内的货架。

    在也许是玲子也许是别的服务生的尖叫声中,我倒了下去……

    我怎么这么丢脸,刚把倒在地上的莲姨送进医院,我也要去到那里和她做伴吗?不!我不去医院,我要回家!

    家?其实那早就不是一个家了,那只是我一个人呆着的旅馆。

    我不嫌它冷清了,我需要安静。

    谢过拉我起来的小姑娘们,避开想要扶我的涂孝军,绕过因为盘点混乱一片的的柜台,推开挂出“暂停营业”牌子的店门,我走出了“逗扣年华”。

    天已经黑了。其实我来的时候就已是黄昏。今天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了,折腾下来,我都忘了看天色。

    如今天色已晚,虽说正是倦鸟归巢时,可也是建安巷的又一个人潮高峰期。巷子内人来人往,煞是热闹。大鲸和半拉瓢两人默默地站在路边,小乖站在她的店门口,他们看着我走过去,竟都有些难过的样子。

    也许他们是在替轴子难过吧,他要走了……为什么,想起他仍然让我心疼!疼得都要发抖?!

    回过头去,涂孝军一直跟在我身后。“再见了,披头芬……。”     

第十九卷  第一一三章 我要你留下


    涂孝军扑了上来,把我紧紧地抱在怀里,“袁清,不管你怎么说,我相信老黑这一回,因为我相信自己的感觉,这次他不会害我……他告诉我说,我能现在离开你,才是真的爱你……我是为了你好……。”

    熙熙攘攘的建安巷,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下子安静下来,人全进各个店面去了,昏黄的路灯下,只有我和涂孝军两个人拥在一起。

    我爱他!到了这个时候我才清楚地知道,我是爱他的!……

    他爱我,他刚才说了他爱我,而不是以往说的,喜欢我。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爱,却要在终于被发现,和终于说出来的时候,面对别离……

    莫非,这就是我预兆过的“英雄末路”?!……

    涂孝军说他相信老黑,那就让他相信去吧,我只相信我自己:我该走了。

    游戏不是快要结束了吗,那我就独自等待它的结果好了。

    推开涂孝军时,他只坚持了不到一分钟,就无力地放弃了。在我们分开的一刹那,我的嘴唇碰着了他的头发。

    他有意留长的头发,迅速割开了我一直回避着的关于如何面对涂孝丽的问题。

    “你是回城关吗?”我想知道,我希望是的!

    涂孝军没有回答,只是张开手臂更紧地抱住了我。我知道答案了:他不会回去……

    涂孝军八年内出走两次,他不会没有考虑过涂孝丽的感受。只是,他比她还要痛苦。这次他也是吗?

    我该怎么办?从我和涂孝丽第二次见面开始,我就一直想要给予那个可怜的女人一些抚平伤口的帮助。可是事隔五年,却是我,在她伤痕累累的心上又撒上了一把盐……

    她不会知道,她五年未见的弟弟,将第三次出走,再次流落到远方不可知的某一个地方。

    我不能告诉她,涂孝军关于幸福的绝望,是因为我,因为我被卷入的什么游戏!我不仅害了涂孝军,我更会害了涂孝丽!

    从城关回来后,我就知道自己已经不能自由地感受涂孝军对我的感情了。不仅因为涂孝丽,更因为我们之间一直有别的外在因素从中作梗。

    我不能让涂孝军这么走了,他要是走了,再不知去向,涂孝丽就永远也不会原谅我了。

    “老黑不是说四天以后游戏就结束了吗?留下来,和我一起等待!”每天都可以有一个变数,我期待四天以后我和涂孝军的世界柳暗花明!

    “其实只剩三天了,今天就是那四分之一”,涂孝军的情绪已经稳定下来,“我先回去了,逗扣年华将继续营业……。”

    我知道,他将再一次和我站在一起……也许磨难真的可以使人成长?他成熟多了!可那是一种多么残酷的成长,多么灰色的成熟!

    独自一人在巷口等了很久,一直没有等到出租。其实公交站牌离这里并不远,穿过一道街就到了,只是我不想多走一步路,我直想快些回去。
只看该作者 43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十九卷  第一一四章  收到祝福


    “疼得厉害吧?”有人轻轻地拉了拉我的衣服,哦,是小乖来了。

    “没事儿。”其实我的手情况特别糟糕,象被充了气一样,变得圆乎乎的,肿得发明发亮。我支棱着两只手的样子,肯定挺可笑的。

    “轴子说你的手受伤了,让我先陪你去医院看着。” 小乖怯怯地看着我的手。

    涂孝军还在关心我!其实这个时候他更得关心一下他自己……

    “我不去,我家里有备用药箱”,我不想麻烦小乖,“听话!现在生意正好,你赶紧回去吧。”

    说出这句话我觉得不妥,她回去没办法和轴子交差的,“真没事儿,这点儿小伤,我自己处理得了。哦,对了,你和大鲸两个挺好吧?”他们的恋爱,应该是没有阻力的。

    “我们还好。清姐,大鲸他人心眼不坏,只是说话不太注意……其实现在大鲸也希望你和轴子能成。“

    “你说什么?”我不相信。印象中,大鲸一直是持反对态度的。

    “真的。我们几个都知道你有丈夫,可我们也都知道他让你痛苦。你和轴子相爱并没有错。我和大鲸在一起好几年了,他说过的唯一一句有深度的话就是关于你们的,他说我们得尊重一切真诚的情感!既然轴子那么喜欢你,既然你也不是随便的人。”小乖的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她被感动着吧。

    大鲸对我的态度,是比以前善意多了。我感谢建安巷这群可爱的年轻人,他们热情,率真,给了我很多别人想不到的的理解和支持。

    “替我谢谢大鲸,我祝你们幸福!”

    “谢谢你,你们也会幸福的。对了,这是我店里新进的胸针,和以前给你的那个是一个款型,只是,这上面的字母是个Y,送给你!”小乖拿出一个小盒子,替我拉开包放了进去。

    终于来了一辆空车,我已经等得太久了。小乖替我拉开车门,“我们都知道那两个打火机的故事……”。

    哦,那两个“英雄末路”的打火机,都留在涂孝军那儿了。我这里,以后将有两个胸针,Y和Z的“英雄末路”将一直伴我看到游戏结果的出现。

    游戏之所以为游戏,之所以被人们前赴后继追崇着乐此不彼,是因为他们可以从中得到乐趣。老黑和曙光进行的是什么游戏,游戏的规则是什么,游戏的输赢定论是什么,我一概不知。我只感觉到,作为游戏的一方,老黑并没有感觉到什么乐趣。作为被强行定义为观看游戏一方的我,虽然不是参与者,却也觉得那么累那么痛苦。而且我知道,游戏不会以我的痛苦而提前结束,它竟然苛刻于时间的严格限制。

    三天,今晚过后,只有三天时间,一切就会真相大白。那个真相,会是个什么样的真相?肯定是为人不齿的事吧,如果它可以光明正大,曙光就不会躲藏起来了。
十九卷  第一一五章  那场游戏


    他快回来了。他回来了又能怎么样,日子会和他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吗?当然不会!就象我的手,无论我怎样拼命涂抹红花油正骨水消肿止痛酊,它们依然带着曾经受过伤的痕迹,青肿着,刺痛着。我的感觉细胞这会儿活跃了起来,痛觉尤其敏感如初,我都不知道怎样做才能缓解这种疼痛。

    我灵活的双手,这会儿都已经无法做出握着的姿势了,艰难地取出冰箱内的冰块准备冷敷。手背上各放一块,然后手心按在盘子里放着的冰块上,我期待它们尽快恢复原样。

    三天以后,生活会恢复得跟以往一样吗?不可能!时间任何时候也不会被冻结,不会停留,不会保持任何过去时间的某一状态,虽然,我们希望能。就象现在这个时候,我们无法保留昨天这个时候的状态。

    今天真是奇怪的一天,很多事情端倪都慢慢显露了……

    抬眼望去,对面楼上莲姨家的灯亮着。这会儿陪着老太太的,应该是老黑吧。

    那是个心中充满仇恨的人!他恨他的妈妈,因为她没有支持自己娶下他爱的女人,他恨莲姨,因为当时正好有她做为他妈妈儿媳的合适人选,所以他在这个城市给了她们一个家,却也从来没有给过她们一个家。我想他其实是明白的,这是一种报复,更是一种折磨!

    莲姨的情况怎么样?护士一直没再联系我,那她这会儿应该没事吧,我希望她好好儿的!她是一个善良的女人,她的内心也有着鲜明的爱与恨,她不象看起来的那么木讷。她知道老黑的恶毒用心,可是,为了她可怜的婆婆,她选择了留下!

    我痛恨老黑的残酷!他也许从来没有都没有想过他的人生将在仇恨里走向怎样的归宿。他明不明白很多人想要害人,却往往害了自己!我不知道作为游戏参与者的他,究竟游戏了什么!

    有跑着上楼的声音,有急切开门的声音,涂孝军冲了进来。

    “袁清!你在哪儿?”他一进来就大声地叫着我。

    “我在这儿!”我从餐桌旁站起身来应着。手背上的冰块掉了下来,落在桌面上,有些微的水从下面渗出来,象我眼中悄悄浸出来的泪。涂孝军,他还是来了!

    “全都安排好了!”涂孝军累极了的样子,走近后缓缓地抱住我,“你说得对,我能相信老黑,就更该相信你也相信我自己!我爱你,你也爱我,这就够了,没有什么可以让我们分开!……”

    是的,我们相爱,爱就是最充分的理由!我的世界已经融入了他,他的世界里有我,管它什么游戏,那场游戏是老黑和曙光的事,输赢与否是该他们两个关心的,与我们无关!曙光回不回来的对我关系都不大了,他自己处理游戏的结果好了,我得有我自己的生活!

    “你说什么都安排好了?”他都安排了些什么?     

第十九卷  第一一六章   上医院


    “给玲子租的房子已经腾空了,她已经把被褥什么的都搬到店里了,以后她就住店里了。我小屋里的东西,大鲸和半拉瓢正往房子里搬着,小乖带人在整理,我们以后就住那儿”。涂孝军抬起手来擦了一下汗。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要给我,也给他自己一个家了。他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个顶天立地为我撑起一片天空的男人。“嗯。三天以后,好吗?”毕竟我是个围城内的人,出围城去,是需要手续的,我们以后得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好。现在,我们得去看医生。”涂孝军心疼地托起我的手,“你怎么那么固执?为什么不先跟小乖去医院?多希望我见到你的时候,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了……我不忍心看!我没有这样严重地伤过人,没想到,我第一个伤的人,竟然是你……。”

    “没什么大不了的,这点儿小伤很快就会好起来”,不想让他愧疚,我笨拙地抽出自己的手,“我都感觉到了,白细胞正在顽强战斗呢。”

    “别故作坚强袁清!这让我心里更难过……你不是说要是有后遗症,我得对你负责吗,让医生好好检查一下告诉我们后果,好吗?”涂孝军替我拎上包,“我愿意为你负责,可是,我不愿意你真有什么后遗症!”

    “我要真有什么事,你就无论如何跑不掉了,我就讹上你喽。”我和他开着玩笑。

    “……我希望我们永远在一起,可是,不愿意是因为你的伤残。”涂孝军胆子太小了,他都不敢再看我的手第二眼。他不是胆子挺大的吗,这会儿怎么了?

    “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大不了,以后我什么也不做,由你养着。”我这是在畅想未来吗?

    “好。就是你好了,要是不想做饭,可以不做,咱们上外面吃去,要是不想洗衣服,可以不洗,咱们送洗衣房去,要是不想做家务,咱们可以请钟点工”,涂孝军认真地说着,“要是你在单位不开心,可以不上班,我愿意养家,那会让我很有成就感,我们会生活得好好的……。”

    女人都是乐意被好话哄着的,尤其,当我知道这些话发自涂孝军的肺腑时,心里更是被热潮冲击着。我甚至想,就是自己真的伤残了,也没有什么可怕的……

    “能再坚持一会儿吗?”涂孝军问。

    “可以的。我们去哪儿?”我可不想上三院,刚送别人进去,我自己也进去了,这感觉真不好,挺晦气似的。

    “上陆军医院,那儿的骨科是最好的。”涂孝军拦了辆车,“只是那儿有点儿远。”

    陆军医院?!连上这次,我一共去那儿两次。我就是在那儿,见涂孝丽的第二面……

    涂孝军扶我坐在后排,让我的手放在他的膝上,“这样托高点儿,会好些……疼吗?”

    “不疼,因为疼痛转移了。我知道你心疼,所以手就不疼了。”也许是觉得到医院就什么都能解决了,真感觉不那么难受了。

    “我倒真想替你疼……本来就是因为我……师傅,能快点儿吗?”他催着司机。

第十九卷  第一一七章  就诊回来


    陆军医院终于到了。我和涂孝丽五年前坐着说话的门诊大楼左侧狭长的绿地,还是原来的样子,我们坐过的那条石凳,也还在那儿……

    挂了晚间急诊,加急拍片,透视。

    万幸,涂孝军的皮箱压下来时,我的手是斜着搭的,所以手掌骨还没有错位,只是有裂缝。

    “亏我是个硬骨头。”看涂孝军难过的样子,我继续和他开着玩笑。

    当然,这个玩笑他没笑。

    “还好,伤势不重……但也不算轻”,值班医生简短地说,“怎么才来?……还是两只手?”

    我和涂孝军都没有回答。好在医生没有再问,开始利索地做着处理,让我双手各握一团纱布看手能不能呈功能位,然后把两只手的手掌都向内侧呈屈肘位,手指伸直,夹板放于内侧,用绷带缠绕包扎,悬臂带吊起.交叉着吊在胸前。

    “慢慢就长好了”,医生安慰着我们,“住院观察两天,没有太大问题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可以不住院吗?”我不想待在医院!我不能在这儿度过三天时间!

    “家里老人们还在家等着呢,这一住院,他们会以为很严重,老人们年龄大了,他们受不了这个惊”,我扯了个谎,“可不可以回家休养啊?我要是住下了,老人们得整天来回跑着看我。”

    那个医生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医生,“这样啊……那我给你开些药,你带回去服用,过两三天来复查一次,什么时候可以把夹板去掉得看情况。”

    “谢谢!”我和涂孝军异口同声地说,说得医生也微微一笑。

    “我不用呆在医院了!”从医生的诊室出来,我禁不住高兴起来。

    “这几天我什么也不干,专门伺候你。”涂孝军看了看我吊起来的手臂,很刺眼的样子,“你得听话。”

    听话?说我吗?真是的,跟说孩子似的:(

    直到坐上车回家时,我才知道手被固定住了有多不方便,车门自然不能开,进车里往座位上坐的时候也有些困难。

    “看,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酷?”坐下后得一直保持抱着双臂的样子,我觉得挺有意思的。

    涂孝军把脸转向窗外,没有接我的话。

    “怎么了?”我感觉他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

    “没什么。你都伤成这样了,我能高兴吗?”涂孝军闷闷地低头想着什么,好半天才接我的话。

    回到家中,涂孝军倒水给我服药,我现在真得时时由人照顾了。

    感觉有些别扭,这吃饭喝水什么的还好说,我要上卫生间,再由他陪着去,就不太好了。

    “明天是星期天,店里生意正好,要不你回去吧,我让我朋友来照顾我两天。要是恢复得快,两天后也许就能去掉夹板了。”我不想让老人们担心我。让林菲请假过来两天,应该没问题的。   
第十九卷  第一一八章 一个短消息 


    “还是我在这儿吧”,涂孝军回答得没有商量的余地,“这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钱很重要,可不是最重要的,你才是。”

    他的话让我的泪腺又恢复了功能。我的眼泪,在消失与重现之间,见证着我对他复杂的情感。

    涂孝军的大手贴在我的脸上,一点点慢慢地为我擦去眼泪。在他的手再一次从我脸的一侧移向另一侧,经过我的唇,想要抚去我残存的泪痕时,我轻轻地吻住他的手。

    他停下了。我的泪没有了,他的眼泪,开始在眼中隐隐地闪烁。“袁清,我对你的爱,不会变成对你的伤害吧?”

    “你说什么?”他的话有些莫名其妙。

    “我去给你取药的时候,收到老黑的一个短消息”,涂孝军把手机递到我面前。

    “他说什么啊?!”——你必须离开她!越快越好!不听我的话,最后你会害了她!

    “我也不知道。老黑好像都急了。”涂孝军想不明白的样子。

    我也不明白,涂孝军对我好,怎么反倒会害了我。难道,我就该一个人没人管没人问自生自灭?!

    不管老黑的话究竟是什么用意,他说的那些已经影响到我和涂孝军两人的心情了。我不敢去想,是不是真的有一天,我们的爱真会成了彼此的伤害……

    坐了一会儿,涂孝军突然想起来问我,“你说我不知道老黑是谁,他不就是我老乡吗,城关的,难道,他还有别的身份?”

    “记得我告诉过你,关于你姑姑的事。”涂孝军应该没有忘。

    “是啊,你说过。怎么了?虽然你说的那些事我是第一次听说,我姐没和我说过。可在我去省城上学以前,我俩每年都要去给姑姑上坟的,城关那里的风俗,一年要给死去的亲人们上两次坟,清明一次,农历十月一再去一次。当然,我们也同时给我爸我妈还有爷爷奶奶烧些纸钱。”涂孝军说着有些难过起来。

    他的家,早就不是个家了,我不知道,小诸葛,也就是老黑曾经的预言到底起了多大作用。

    “……我说过的那个小诸葛,你还记得吗?”我得提醒一下他。

    “记得啊……老黑,和小诸葛有关系吗?”涂孝军有些怀疑。

    “他就是小诸葛。送到医院去的那个阿姨,就是他订下亲的媳妇。他家里的那个老太太,就是他的老娘。”我告诉涂孝军的,肯定又是他从来没有听说过的。

    “……原来,老黑就是小诸葛!……我明白了……这么多年来他关照我,其实就是在履行我姑姑临终前的遗言。”涂孝军知道了老黑的真实身份,反应竟然这么淡漠?!

    “你不恨他吗?”我想换作任何别的人,可能都不会这样坦然接受。

    “不恨。我为什么恨他?你不觉得吗,人最终走到哪一步,很多都是自己的本性决定的。说实话我都不喜欢我家人的那些劣质根性,我很庆幸我和姐姐身上没那些刻薄世俗的东西……。”涂孝军这么反省吗?很少有人在自己家人的问题上,保持这样的冷静和清醒吧?
只看该作者 44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十九卷  第一一九章  畅想未来 


    “你是说,你们家成现在这个样子,跟小诸葛他们没关系吗?”我问他。

    “是的。我真不认为是因为小诸葛的诅咒,我的亲人们才都会那样去世。我爷爷奶奶是生病死的,其实那时候得心脑血管病去世的人都已经很多了。我爸爸是出的车祸,可那段儿公路上每年都要出几起的。我妈妈是因为自己心中有鬼,才疑神疑鬼成那样的……只是他们的事凑巧在一起了……我一直认为,如果我姑姑和我姐姐被抱养在别的人家,受的待遇肯定会好得多。我们村也有人抱养女孩儿的,女孩儿在人家家里宝贝得很,人都不让说是抱养的。”

    “可是,你们家人毕竟是因为那些卦相之说,才对她俩态度更恶劣吧?”我总觉得,在涂家的事情上,小诸葛父子还是有责任的。

    “也许吧,那时候人没什么文化,是要愚昧得多”,涂孝军叹了一口气,“信什么算卦的啊,算卦的如果算得准,就会算着哪儿能捡到钱,也不会整天东掐西算骗人钱挨人骂了。”

    他说的,是有些道理。可他说得那么冷静,让我细想后心中一阵发冷。他的心中好像没有爱,这么多年以来他也好像没有爱过人,那他会真的爱我吗?

    “怎么了?”涂孝军是敏感的,“怀疑我不会爱了,对吗?”

    他真的是太了解我了!我们之间,已经彼此了解太深了……

    “我不是不会爱了,我是想要去爱值得爱的人,”涂孝军把手放在我的嘴上,让我听他说完,“这些年我一直都在找那个值得我爱的人,我说的爱,和我对姐姐的感情是绝对不一样的……我喜欢过几个女孩儿,只是喜欢,而没有爱,她们对我,至多也是喜欢,同样没有爱!感觉是不能勉强的,我清楚地知道那些感觉。我们两个就不一样,我爱你,你也爱我,我们都为彼此苦过痛过,为彼此心动过,那感觉太深刻了……!”

    他的话让我的眼睛湿润了,“是的!”

    “别总这么多情善感”,涂孝军把手从我的嘴上放下,“乐观点儿,心中多带些爱,而不是带着仇恨,人才能生活得更好。”

    ……照这么理解的话,我是不是也不能痛恨曙光了,正是因为他的轻易离开,我才知道原来我在他心里不是那么重,我才有机会感受涂孝军对我执着的爱恋。

    涂孝军是知我懂我的,他看着我的眼睛,开始热烈地吻我。

    他是年轻,可年轻并不仅仅代表鲁莽,它还代表着热情和张力,代表纯真的责任,就象现在他的状态。他的深情让我沉醉……

    直到他碰着了我的手,我痛得叫了起来,他才猛地放开我,“你说过等三天的……三天以后,我们要在我们自己家里……。”

    “我等着。”三天以后,我会从这里离开,走向我新的归宿。       
第二十卷      第一二○章   被点名


    “不管发生什么事,我们都要在一起!”涂孝军要我记住,“老黑的话你别介意,他又在神神叨叼了,我们别听他的。他如果可以占卜未来的话,就不会象现在这样了。”

    “你在同情他吗?”我觉得他话里有这样的意思。

    “他是挺可怜的,”涂孝军说,“我觉得他除了我姑姑,可能再也没有爱过别的女人,包括那个莲姨……以前我和他一样可怜,我是无家可回,他是有家不能回……可现在我和他不一样了,我爱的人在我身边,我会争取和她在一起!”

    可是,我们暂时不能在一起了,因为老黑给涂孝军发过来一条短信,说医院通知家属,莲姨的嫂子走了,暂时有护士陪着,莲姨点名要我过去。

    怎么回事?明知道莲姨现在正需要人,她嫂子却走了?她不是疼爱莲姨吗,难道这点儿忙也不能帮?

    这其中,是不是有别的原因?……这老黑,现在连和涂孝军通话也省了,干脆短信联系起来了。

    “你现在还需要照顾呢,怎么能去照顾别人呢,我给他说一声,他找别人吧。”涂孝军要给老黑打电话。

    “别打了,还是我去。其实她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我想她是想找人说说话吧。”我决定去,既然她想要我过去,我还是过去吧。再怎么说,她是病号啊,我们得随她的意。

    “那好,我陪你去那儿吧”,涂孝军说,“咱们晚饭都还没吃呢,吃过再去。”

    晚饭?都忘了!“莲姨也不一定吃呢,给她带一份过去算了。”

    离三院不远处有一道街,街口有很多专卖家常饭的小吃店,晚饭备有稀饭馒头小炒什么的,我们在那儿吃了些东西,让店主用一次性的饭盒又装了一份儿。

    涂孝军自己都没有吃好,只顾着照顾我吃,他动作很慢,我叫着让他快点儿,说一顿饭总不能吃到天亮。店主夫妇在一旁偷偷地笑着,说我很宝贝一样。

    我听了有些不好意思,涂孝军倒是挺严肃的样子,把喂我吃饭这个工作做得一丝不苟,一直到我吃好喝好。甚至,最后他还用餐巾纸为我擦了擦嘴。

    看着店主夫妇疲倦地做着打烊前的准备工作,看着涂孝军细心的样子,我想,这样的平淡相守,也会是一种幸福……

    送我到病房门口,涂孝军停下了,他说他得回去看看房子整理得怎么样了。其实我想,他也许也感觉出来了,莲姨好像不太愿意看到他。

    莲姨又不知道涂孝军和老黑的关系,她为什么会反感涂孝军呢?她都不想看他似的。

    涂孝军敲了敲门,护士出来了,涂孝军把拎着的饭盒递了过去,护士奇怪地看了看他,接过去放到病房就走了。

    涂孝军也走了,我一个人进到病房。莲姨看到我吊着手臂的样子,吓得脸色大变,“你咋了?才一会儿功夫就出事了?”

第二十卷      第一二一章  一场恶梦


    她说的这叫什么话啊,能出什么事啊,真是的,觉得她挺不会说话的。我有些不高兴,“没什么,不小心碰着手了。”

    她看我也不是表情太痛苦,说话不那么急了,很有些过意不去的样子,“要知道你伤着手,就不让你来了,你得养伤呢。”

    她那么说,我倒有些过意不去了,“真没啥大事儿,就是行动不太方便……你赶紧吃饭吧,别凉了。我吃过了,别管我。”

    莲姨打开饭盒,“刚才他送你过来的?”

    他?哦,“是啊,他有事走了。”她知道涂孝军的,既然她们用望远镜观察了我那么久……

    莲姨没再说什么,默默吃完了饭,收拾了一下,突然问我,“你解手吗?”

    她的问话让我的脸红了一下,其实我憋了很久了,在家的时候就想上卫生间的,可是得涂孝军帮忙我觉得不好意思。

    我点了点头,和她一起上了卫生间。唉,说是我来陪护,倒是让她照顾我了!

    “你的皮肤真的很好!”莲姨替我提裤子时顿了顿说,“看着就好……又白又嫩的。”

    我的天!她说什么呢?!我又可气又可笑,有说人屁股上的皮肤好的吗?啥事儿啊这是?!

    可能她也觉得自己说话不合适,打住不再说了。

    后来她非让我睡病床上去,她自己睡沙发,我没同意。她更需要良好的睡眠,我现在的情况靠沙发上睡觉更舒服些。

    争执了一会儿,她躺床上去了,“想解手了叫我……看你在这儿,我踏实……。”

    我在,她踏实?什么意思啊这是?我能给她什么安全感吗?奇怪的人啊!

    真的累了,听着她慢慢地发出轻微的鼾声,我也很快睡着了。

    老早就知道人睡觉时,手是不能压在胸前的,否则容易做恶梦。我是没有办法,在沙发上靠着睡觉,手那样吊着,不放胸前也得放。

    半夜的时候,我被噩梦惊醒了。

    在梦里,我好像无处可逃一样,无论我藏到哪儿,总有一个人追着我喊: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的!……

    我不知道那人是谁,只知道是个男人,他的身体隐藏在一个大黑袍子下面,我看不到他的真面目,可我在梦中也清醒地猜想他的样子一定十分恐怖。

    他的声音特别凄厉,象追魂一样地叫着。我找不到一个人帮我,只好不停地跑,跑得气喘吁吁,汗都流下来了,可我跑不过他,他终于追上我了,嘴里喷出来黑色的液体,把我一下子给冻结住了,然后他狂笑着,“冻住你了!”

    我拼命挣扎着,可是我动不了,我最后拼命地喊了一句,“小军,救救我!”……

    适时而来的手机来电声让我一下子惊醒,我意识到,刚才,我只是做了个恶梦。
第二十卷      第一二二章  三天期限


    莲姨也被惊醒了,她慌慌地起床,拉亮了灯,看我一脸的惊恐,她用自己粗大的手掌为我擦着汗,“做恶梦了?好了,没事儿没事儿。”手机还在响个不停。我缓了缓神儿,让莲姨替我按了接听键,是涂孝军!

    “袁清,你没事儿吧?”他急急的问话让我的眼泪差点儿掉下来。

    “刚才你在哪儿?!”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梦中没有他?!他要让我一个人面对?!

    “我在房子这儿。东西已经整理到位了,我也是刚睡着……就是突然梦到你哭着和我说再见……我想知道怎么了。”涂孝军的声音也是哽咽着。

    ……我们这两个傻瓜!刚才我们都只是在做梦而已!“我没事儿。明天你来接我去看房子,好吗?”梦是反的,我们会在一起的!

    “已经是凌晨了,什么明天啊,我天亮后就去接你”,涂孝军也已经从梦里彻底清醒过来,“……我让老黑找个人去医院替你。你再睡会儿,还早着呢。”

    涂孝军挂了电话,可莲姨迟迟没有把手机拿开。

    “我接完了,你把手机合住吧。”我叫着她,可她象怔住了一样。

    不会是她也做恶梦被癔住了吧?我用胳膊轻轻地碰了碰她,“莲姨。”

    她把我的手机放好,回去坐在床边儿上。

    “再睡会儿吧。”我说着,可她坐着不动。怎么了?

    “你就不能在这儿陪我几天吗?”莲姨问。

    她的话让我很羞愧,她那么信任我,我却老是想着我自己的事。“哦,没事儿,你想让我在这儿,我就在这儿好了。”

    “只要三天就行了”。莲姨说。

    三天时间?!等等……三天后,到底是个什么日子,为什么这么多的人都计较得这么清楚?!“……三天,包括今天吗?”也许,他们说的三天不一回事呢。

    “嗯。”她的肯定让我的心中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是老黑的老婆,他们到底想干什么?那场游戏,难道莲姨也参加了吗?

    “为什么强调这三天?你三天后就可以出院吗?”我问她。

    “不管能不能出院,我都得走……我让我嫂子回家替我收拾房子去了……在城里这几年,我的眼界咋也变高了呢……其实我家那两间小平房,找人补修一下,还是能住的。”莲姨慢慢地躺回床上去了。

    她为什么要走?她的婆婆怎么办?老黑和她说了什么?……莲姨,就带着我的那么多疑问,又一次做出了睡熟的样子。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睡着了……

    “莲姨。”我在不知不觉中又睡了一小觉,醒来后轻轻地叫了她一声。

    她立即翻身坐起,我怀疑她刚才根本就没睡着。“你还是想走?”她的脸上带着明显的失望,甚至,竟有一些紧张。

    “哦,不是,我是想上卫生间。”我的话让她的脸色平静了一些。

    莲姨决定离开这个城市了,在此之前,她想要人陪着。既然她想要我留下,我还是随了她的心愿吧。尽管,倒是她在照顾我。

第二十卷      第一二四章  残酷事实


    突然,莲姨说了一声,“那事儿我听说过。”

    她贸然说出的这句话,让我和涂孝军觉得莫名其妙。她不会是在发瘴症吧?

    我小心地问她,“莲姨,你说什么?”

    结果她指着正在播放的影碟说,“就那电视上说的借种的事儿,我也听人说过。”

    什么?“现在这社会,还有那事儿?”不可能吧?!那应该只是封建社会的畸形荒诞事件而已。

    “真的。就我跟你说的,我们老支书的儿子,他老婆结婚三年都不想跟他生孩子,他知道她是嫌弃他,就想了个招,暗地里给她物色了一个长相特别排场的男人,想着无论如何得让他们家也有个后。可是,那男的不同意。后来这事儿他老婆知道了,倒可怜起他来,和他生了个孩子。”莲姨说着,补充了一句,“现在俩人过得好好的。”

    ……这就是为什么涂孝丽在葛永亮家坚持了那么久而最终放弃的真相!她并没有详细地告诉过我原因,只说既然一个男人都可以不要自己的尊严,她也就不能再坚持下去了……

    ……这就是为什么涂孝军会第二次离家出走的间接因素。他不能忍受姐姐竟然怀了那个矬子的孩子,可是,他不知道涂孝丽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做的决定……

    涂孝军盯着莲姨一字一顿地问,“你说的是真的?!”

    我的天!涂孝军知道莲姨的真实身份,可是莲姨并不知道涂孝军就是他们老支书的儿子,那个葛永亮的内弟!

    已经来不及了,莲姨麻溜地做了回答,“当然是真的,他去我们家和……说的时候,我听到的。”她不想说老黑的名字,含糊地隔了过去。

    “那个畜生!他怎么敢那样?!当我姐是什么了?!”我第一次看到涂孝军暴跳如雷的样子,他那么愤怒,大声咆哮着,“连这事儿老黑都知道,他还知道些什么?!为什么这些年他什么也没对我说过?甚至都没对我说过他就是小诸葛?!……”

    在莲姨的愕然中,涂孝军冲出了病房。

    “他,他说啥呢?他,他,他到底是谁啊?”莲姨隐约知道自己的话可能闯了祸,说话也开始结巴起来。

    “葛支书儿媳的弟弟!”答案这么简单,却足以让莲姨瞠目结舌了,因为,它又这么复杂!

    让莲姨打涂孝军的电话,他只说了一句“我找老黑去!”就挂掉了。接下来再打,他不接了。

    “快打给老黑!”这些天涂孝军得知的事情真相太多了,他说他能接受,可我知道,那样的接受,是得有相当强的心理承受能力的。涂孝军一直想要生活得乐观,可是,生活本身并不因为他的乐观,变得让人乐观……

    这次莲姨还是用我的手机拔的号,可是老黑立即接了起来,他知道我在这边陪着莲姨,也许是想莲姨这边有什么事吧,“咋了?”

    “轴子找你去了,你最好把你知道的,全部告诉他。”我知道老黑在听着,虽然他再也不说一个字,“他已经知道了,你就是小诸葛。”

    在我要莲姨挂断电话的时候,老黑已经先我一步挂掉了。       
只看该作者 45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二十卷      第一二三章  同看影碟


    后来我们坐着说了会儿话。我问莲姨早饭想吃什么,她说昨晚吃饭太晚,现在一点儿也不饿,想等输液以后再吃。

    我让她拔通涂孝军的电话,让他别来那么早,我过些时候再和他联系。

    涂孝军问我还需要带些什么,我想了想,“把你那笔记本电脑拿过来吧,然后去把我租的影碟,就是那《走出蓝水河》也带过来……记着别让人看见啊,医院肯定不允许的。”老是干坐着挺没意思的,尤其是在医院,呆在这病房里,和不爱说话的莲姨在一起,还不如看看影碟打发一下时间呢。

    莲姨听说一会儿有影碟要看,也挺高兴的,她说自己平常在家就爱看电视,她婆婆也爱看。有时要是天太冷她们不下楼,能在家看一天的电视呢。

    我有一种感觉,她和她的婆婆,好像一直在过着一种特别封闭的生活,她们一直没有融入到这个城市里来。这,是不是她想要回到老家去的理由呢?

    我想知道我猜得对不对,可是,每当我把话题引向那些疑问,莲姨总是很快避开,这让我有些不高兴,没有兴趣多和她说些什么,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她。

    我的话不多了,莲姨倒象是打开了话匣子一样,畅想起回到城关以后的生活,也许她只是想找人听听吧,“我们村的地都被征用得差不多了,米面油啥的村里的粮油供应点一直按标准供应着,帐目清着呢。老支书的儿子来那回,说这些年我们没回去,都攒了很多了,全存在供应点儿上了。那些粮油算起来,够我和我妈两人再吃好些年。菜也好说,村里的地有好些边角旮旯都还能种,现在人都懒,全荒着呢,我回去就把那些荒地给开了,种上点儿菜啊啥的,比这城里买的都要好呢。唉,还是回村子里住着,人自在啊……那高楼大厦啥的,我也不稀罕,他说他要回来,就让他一个人住着吧……。”

    哦,这么说来,是因为老黑要回去,莲姨才决定走的吗?也许,她已经习惯了和婆婆两个人相守的日子吧。她不想让老黑和她们一起回去一样……

    几个医生带着一些实习生来查房了,责任医生下着医嘱,要护士过会儿来给莲姨输液。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莲姨得在医院住上至少十天。她着急回家干什么啊,还是看病要紧,待会儿我再劝劝她。

    护士来给莲姨输液的时候问我,“你在这儿行吗?看你自己也不方便。”

    我说没事儿,一会儿就有人来替我。我不想让莲姨为难。于是护士交待说液体快输完时要及时叫她后就走了。

    后来,液体输完了。当天的治疗,除了按时吃药以外,应该没有别的了。涂孝军及时提着些东西赶了过来。

    莲姨自己不吃,非要先喂我吃饭,倒让涂孝军没事做了。而且莲姨不想搭理涂孝军的样子,让他很有些难堪,讪讪地站了一会儿,把电脑放在窗台上,开始放影碟。

    我吃过饭开始和涂孝军一起看,莲姨坐在沙发上吃饭,也时不时地瞄上一眼。     

第二十卷      第一二五章  各受其伤


    “你还知道些什么?”这冷冷的声音不是涂孝军的问话,而是莲姨在问我。

    “……他们的姑姑,就是那个因为老黑服毒自杀的女人。我也是昨天听你说了以后,才把他们联系起来的……。”我不知道再次提起涂孝丽的姑姑,会带给莲姨什么样的打击。

    “原来,他和她们家一直有联系……我真傻……”莲姨喃喃地说着,自己摸回床上躺下,拉着被子盖好,再不和我说一句话。

    中午时分,值班护士进来送药,叫了叫莲姨,她一声不吭。我走到床前,看到她其实醒着,睁着双眼,紧闭着双唇,很木然的样子。

    护士把药放下走了,我劝莲姨把药吃了,她象是没有听到一样。

    我理解她的心情,就象理解涂孝军的心情一样,很多事别人都知道,可是做为主要当事人,却一直蒙在鼓里,乍一发现后,肯定是难以接受的。

    我一个人干坐着,担心着涂孝军,着急得不得了。

    熬到下午三点多的时候,我问莲姨想吃点儿什么,她还是一句话也不肯说。我再也忍不住了,护士又进来的时候,我让她帮忙盯一会儿,我说自己无论如何得出去一趟。

    护士明显有些不悦,我只能告诉她我们还没有吃午饭,病号不能离开病房,只有我出去。

    就这样,我简单交待了一下就离开了医院,我要找涂孝军去。

    现在的我就是这样行动不便,出病房的时候是护士帮我开的门,坐出租车的时候是司机替我开的门,到小区之后,我让司机自己拉开包拿车费。到了老黑家,我不得不用脚去踢门。

    开门的是老黑。他对我的到来没有一点儿惊奇,似乎早就知道我会去的。可是,他和莲姨一样,不和我说一句话。

    涂孝军颓然地坐在沙发里,心力交瘁的样子。他一定从老黑那里又得知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事情吧,那一定是令他无法想像的。

    老黑的老娘,不在客厅,整个房子里没有一点儿动静,也许她又睡着了吧。

    涂孝军茫然地看着我走近,我挨着他坐下,想要把他的头抱在我的怀里,可是,我无法做到。

    “我们走。”涂孝军慢慢地站起身来,也把我扶起来。

    我们离开的时候,老黑什么也没说,站在客厅的窗前向外看着。他现在看到的,也许还有我空无一人的家吧。

    “我还得赶紧回医院去,莲姨一个人在。你和我一块儿去吧?”莲姨那么对我是因为她的心情不好,我不怪她的。

    涂孝军没有说话,随我一起打车,再次回到了医院。路上在快餐店买了些东西,准备当午饭。依我们三个人现在的心情,没有一个人可以消遣地细嚼慢咽,快餐就快餐吧。

    涂孝军敲了敲病房门,莲姨把门打开了,她看到我们两个一起出现,没有太多表情。

    护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她没有等到我回来。床头的药不见了,可能莲姨已经吃过了吧。

    “莲姨你想吃点儿什么?有米饭和卤面。”午饭已经拖得太晚了。

    “……随便。”看着莲姨现在的样子,我突然想起一个词:看破红尘。
第二十卷      第一二六章  起家缘由


    索然无味的一餐饭,三个人都吃得那么沉默。莲姨把饭端到床头柜上,背对着我们吃去了。我和涂孝军坐沙发上,他自己吃着,也喂着我。

    这样喂饭的场面本来该是特别浪漫温情的事,可是在这特殊的环境里,在这特殊的人际关系下面,显得有些怪怪的。

    莲姨和涂孝军,本是素不相识的两个人,现在尴尬地相遇,那尴尬的理由全是因为老黑。

    饭后莲姨又躺着去了,我和涂孝军来到病房门外说话。

    “每个人都生活得不容易。”这是涂孝军告诉我的第一句话。老黑告诉他的事情,已经平息了他最初的愤怒。

    老黑当年离家出走,曾悲愤地决定再也不回城关去,他痛恨那个地方。

    他想要走得远远的,可他忘不了他的女人临死前的托付,照顾好无辜的两个孩子。

    是的,他在心里,早就把涂孝丽的姑姑当成了他自己的女人。他认为,那个托付只是对他一个人说的,他不能辜负她。

    于是,他最终游流落到了离城关比较远,可又够得着的这个城市。

    刚到这里落下脚,他就审时度势地自愿加入了当地的一个最有势力的黑社会组织。老大见到他的第一面,问他的特长是什么,老黑回答说他可以为这个黑帮当军师。

    军师,现在想来是一个多么可笑的字眼,可在那时的黑帮老大听来,这就是一个文化人嘴里说出来的不一样的东西,这代表这个组织以后就是个有层次的组织,他就是个拥有智囊师爷的老大了。

    于是,老黑甚至可以不必刺青不必以有人命案为先决条件就顺利加入了。

    以后的老黑也确实没有让老大失望,他动员老大把势力范围分片划分,“承包”给下面的几个小头目,让他们定期按规定给自己上交。凡是出现摆不平的事,再由大头目亲自出面。

    他建议老大重金奖赏特别卖命的几个喽罗,他对老大说,“重奖之下必有勇夫”。

    他建议老大不要可惜小钱,他说,“舍得了小钱才能挣来大钱,”

    他建议老大在每次行动之前设宴招待弟兄,他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总之,他一套套的理论把老大唬得对他尊敬有加。

    另外,老黑还特别注意不抢老大的风头,遇着什么事他总是把深思熟虑之后的意见说成是,“老大根据多年的经验,要求咱们……。”每次他都说得头头是道。

    老大对他这种小心翼翼让骤光灯打在自己身上的作法,也是特别受用。于是在第一线冲杀打的血腥事件,从来没有让老黑参与过。他说他乐意保护老黑这个军师。

    其实这些,也是老黑的思想对他的渗透,老黑说,“咱们这组织里,不能每个人都不干净,得留一个能正经出入白道场合的人,遇事的时候也好有个替咱们送饭的。”

    老大知道他的意思,老黑其实是在说,遇着事的时候,也好留个人捞他们出来。

    于是,各类坏事这帮人没少做,可是没有一件是可以直接与老黑挂上边的,但得了好处,老大却也从来没有少过他一分钱。     

第二十卷      第一二七章    偶遇


    老大欣赏老黑的另一方面,是他从来不近女色。在老大的眼里,能够这样做的人几乎是没有的。这样的人,得有足够的硬心肠,不会轻易糊涂。

    就这样,老黑不动声色的敛了很多的财,也得到了自己的一片势力范围。在这个城市的整个黑道上,很少有人不知道老黑这个名字。遇事的时候,大家也愿意卖他个面子。

    八年前,老大手下的一员干将到一家新开业的大饭店要保护费,没想到那家饭店也是有相当背景的,当然这背景和老黑他们的背景是不一样的,他们的背景是——官场背景,老板当然不买他们的帐。

    于是老大亲自出马,一夜之间以龙卷风的速度和威力踏平了那家饭店。可不幸的是,他们的组织同时受到了政府公安部门龙卷风般的严打,一大帮人除了老黑,全部落网。

    老黑没有案底,折进去的人又没有一个人咬他出来,于是他幸运地逃脱了。可是,他也从此没了“组织”。

    他需要有“组织”,“组织”就是他的家。他很快自发组建了一个小帮派,小打小闹,挣些花销钱,他把势力范围定在建安巷。

    他选择建安巷的原因,是因为这里的店生意都不错,而且店主人没有一个是有特别有背景的,他们一定程度上都会对他的要求做出息事宁人破财消灾的反应。他相信,只要自己不贪心,他还是可以过得下去的。

    一年年地过去,他觉得自己都忘掉城关了。直到有一天,他遇上了一个人,于是他决定回到城关去。

    那天快黄昏的时候,老黑心血来潮,到市汽车站转悠。八年前,他就是从那儿下的车,开始了远离记忆的生活。

    如今的汽车站比当年还要热闹得多,不断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涌出来,有川流不息的人群涌进去。这里,就是一个让人结束或者开始旅程,也结束或者开始某种生活的地方。

    老黑转悠来转悠去,觉得累了,就来到候车厅休息。

    他舒舒服服地找了一个角落,伸开了双腿放松开来,很快就要迷糊着了。

    突然,他身后排椅上的说话声惊醒了他,“孝丽,车快开了,咱们进去吧。”

    孝丽?!他记得这个名字的!他闻声转过脸去,只见一个年青女子和一个中年女子正提着东西站起身来。

    就是这么巧合!那个年青的女子,正是他的女人托付给他照顾的侄女!十二年未见,她已经出落成了一个美丽的姑娘,可是眉眼还和原来一样清秀。

    他记得她,他的女人咽气的时候,就一直拉着她的手,那种牵挂,那种不舍,那种心痛让他现在想了都特别难过:她在临死前都没有那样看过他一眼……

    他认得她,可是,她早已把他忘了,特别漠然地看了他一眼,就和那个中年女人一起往进站口走去。
只看该作者 46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二十卷      第一二八章  回到家乡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来,只听到站内一个男人亲热的叫声:“孝丽,车在这儿呢,我早就占好位置了!”有车挡着,他没有看到那个男人的模样。

    他看到涂孝丽默默地走过去,和她一起的那个中年女人倒是嘟囔了一句,“喊啥喊,也不知道过来接接。”

    她们手里拎着的,应该都是结婚用的东西……

    这个小丫头也要结婚了吗?那个叫她名字的男人,是她丈夫吗?她找了个什么样的人家?那个一起来的女人,不是她的妈妈,是她什么人啊?……

    他的女人把她们姐弟托付给了他,可是这么些年以来,他对他们的情况竟然一无所知!……

    老黑怔怔地想着的时候,有人碰了碰他,“好心人,给点钱吧。”

    一个拄着拐杖,端着破碗,白发苍苍的老太太,手颤着,头点着,正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的老娘!

    他没有兄弟姐妹,传给他“武艺”的父亲也已去世,他从来都没有认真地想过,他离家出走后,他的老娘怎么生活。他只是恨她……

    出走之前,他恨恨地指着他的老娘说:“你不是可惜你的钱吗,你就守着你的钱过吧,让钱给你当儿给你养老吧!”

    他想起老娘的眼泪和她的哀号,“我真不知道啊,我是真不知道!要是早知道她怀了身孕,就是砸锅卖铁我也把她给你娶进门来啊!……。”

    他没有听完,就毅然决然地撇下老娘走掉了。

    十二年之后的今天,他孤苦无依的老娘,也象这个老妇人一样在四处乞讨吗?她流落到了哪儿?……不!他什么也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他的老娘还在不在……

    他想知道的事情太多了,他得回去,得回城关去!

    几乎没有丝毫考虑,他直接上了一趟开往城关的汽车。他甚至在上车后下意识地寻找着涂孝丽,想向她事先打听一下,可是,她不在车上。她坐的那辆车,已经开走了。

    到城关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摸黑回到了村子里,看到家中有灯光传出,他当时就激动得掉下了眼泪。他的老娘还活着!

    不管怎么说,他是老娘唯一的儿子,他有义务为她养老送终的。他决定,他要把她接进城里去,好好地待她。过去了的事,就让它过去吧。

    大门从里面上着。他轻轻地敲了敲门,因为他不想惊扰邻居,可他希望他的老娘能听到。

    一阵急切有力的脚步声,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那里面难以遏制的激动。

    正在他疑惑间,门打开了,站在门内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在院内灯光的背景下,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粗壮的身材,那幅面孔,不是那么精致。

    他的头一下子晕了,难道他的老娘已经做古,他们的院子,已经成了别人的家吗?   

第二十卷      第一二九章   白玉莲


    “谁呀?”一声问话,让老黑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那是他的老娘!

    “都回家了,快进来!”壮实的女人热烈地招呼着他。

    她是谁啊?这么晚了在他们家干什么?

    “玉莲,谁呀?”他老娘的又一声问话,让他的头又一下子晕了:他不记得他们村和他们家亲戚有和他年纪相当叫玉莲的女人。

    他的老娘那么熟悉他的脚步声,他刚走进院子她就连哭带笑地喊了一声,“我的儿啊。”

    那一嗓子,让老黑的心里五味俱全……

    进得屋去,他才发现他的老娘靠着被子坐在床上。老娘是他的老娘,可是,是他十二年未见的老娘。她的头发全白了,从她看到老黑拼命扑过来却又挪不动身子的样子,他知道:她瘫了……

    老黑走上前去,她抱住老黑哭了看,看了哭,“你怎么那么狠,十来年了,我以为你都不要我们了……。”

    她们?除了老娘,那个她,和他们家什么关系?

    “你媳妇太可怜了,就订了订婚,见过你那一面,你就走了,你走后她就来了,一天天地盼着你回来,总算把你盼回来了……。”老娘的哭诉让老黑明白了:那个玉莲,就是那个他订过亲的媳妇。

    他甚至不记得她的名字……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为什么这么死心眼?

    他不知道她图的什么,他们家只剩老娘一个人了,只是负担,可是她

    为什么会坚持来到他们家,侍候她的老娘,撑起他们的门户呢?

    刚才他已经留意到了,院子里收拾得干净利落,屋子里也是特别整齐,他的老娘一头的白发,被梳理得服服帖帖。

    他开始有些感激这个照顾了他老娘的女人……

    但感激不是爱,这道理老黑明白,他更想用经济补偿的方式来解决莲姨的问题。

    老娘是了解他的,所以他刚一说出要接她进城,她就表明了一种观点:莲姨去,她才去。

    老娘已经快七十岁了,老黑知道不会再有第二个七十多年他能用来孝敬她,他得随她的意,于是只有默许。

    莲姨欢天喜地收拾东西去了,老娘和他絮叨着说话。她说多亏老支书的照应,她们才能生活下去,突发的一次脑血栓让她偏瘫了,可如果不是老支书的及时资助,可能她的命都没了。

    老黑懂得知恩图报的,可据说老支书几个月前因病去世了,这让老黑更加唏嘘世事无常。

    正说话间,一个似曾相识的声音叫着门说送喜糖来了。

    进来的是个特别矮的男人,两人相见都有些意外。老娘说那是老支书的儿子,他要结婚了。

    老黑拿出很多钱给他当礼钱,他想他有机会补偿老支书一家了。他觉得自己没有别的补偿方式,而且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

    可是葛永亮听说他们即将搬到城里去,认为那边的开销更大,说什么也不要,只收下了莲姨拿出来的一条手工织的被单。这倒让老黑心里对他生出几分敬意。

第二十卷      第一三○章  恩怨往事


    送葛永亮出大门,老黑随口问了一声新娘是哪儿的。葛永亮炫耀地说,她家虽然远在偏僻的涂家岗,本人却是个人尖尖,她叫涂孝丽。这个名字让老黑一下子懵了。

    老黑很快从葛永亮嘴里得知了涂家这几年的变故,他暗暗对自己的预言感到惊恐不安,他觉得真是他害了涂家。

    静下心来,他感觉出葛永亮的婚事不那么简单。果然,葛永亮说出了他们家资助涂孝军在省城上贵族学校的事。说白了,那是一种交易。

    老黑听了心里特别难过。沉吟之后,他留下了详细的联系方式,那是他在城里作为固定资产置下的一处房子。

    他交待葛永亮有事随时和他联系,其实,他是想知道涂孝丽姐弟俩的情况。葛永亮满口答应。

    老黑不想村人邻居们对他盘根问底,当天晚上就走了,说好到时会有车来接老娘她们两个。

    莲姨婆媳就这样进城了,她们被安顿得很好,但老黑始终没有居家和她们在一起生活,他给她们足够多的生活费,却从来不在家里多停留。

    有时他回去,老娘会和他念叨起葛永亮,说他都去看她们几次了。只是,老黑始终没有遇上过他。

    三年后,葛永亮专门来求老黑,让他帮忙找一个人,说是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了。

    老黑打听到了那个人,可他听说葛永亮要找人办的事后,心里很有些别扭,也替涂孝丽不平。那事就是莲姨说起过的:借种。

    可是,葛永亮说他们家得要个孩子,有了孩子,涂孝丽就安心了,当然他会操作,等她发现的时候,肯定早已是木已成舟了。

    而且他告诉老黑,也许除了他没人敢娶涂孝丽,因为她家的事在当地流传很广,人们都说,她是带着一身晦气的。

    葛永亮说只有他能让涂孝丽生活得好,因为他喜欢她,他什么也不计较。只要她在身边,他能看到她,他就知足了。

    出于对涂家的复杂情感,出于对葛支书家无法报答的遗憾,老黑觉得他应该帮葛永亮这个忙。

    他想也许他帮了这个忙,就可以还了葛支书家的人情债,也给涂孝丽创造了一个好的归宿。

    为此,不仅是葛永亮拿出了重金,而且老黑自己也决定加大砝码,他觉得他们已经是胜券在握,因为他觉得,没有钱办不成的事。

    他们在春节时找到了特色好的那个男人,他正在公司加班,而且他们打听好了他老婆正好外出不在家。

    可是,那男人根本不买他们的帐,几乎是软硬不吃。对堆在桌上的钱不动心,对老黑的威胁更是不屑一顾,最后不但没有答应他们求办的事,还毫不客气地羞辱了他们。

    葛永亮羞愤难当,他说他恨涂孝丽,恨她不把他当男人。他说他也恨那个男人,因为他不把他当人。他说总有一天他会报复他们的。

    他的话让老黑觉出事情的严重性,他开始惴惴不安。

    可两个月后,葛永亮倒主动给老黑打了个电话,说事情解决了。涂孝丽不知怎么听说了那事,大哭了一场,说他不把她当人,也不把自己当人,说他们两个其实都是可怜的人。她说自己也知道,只有他是真心对她好的。

    电话中,葛永亮告诉老黑涂孝丽已经怀上了自己的骨肉。听到这个消息,老黑的心里特别闷,甚至想大吼几声。

    葛永亮打电话来的真正目的不是报喜,而是让老黑帮他一个“小忙”,他的内弟涂孝军离家出走了,他想让老黑打听一下是否在市里,如果在,托他照顾好涂孝军。

    葛永亮说的照顾,其实就是让老黑想办法把涂孝军留下别让他回去,他说涂孝军不愿意他和涂孝丽在一起,如果他回去了,涂孝丽肯定会听弟弟的,那他的家就散了。

    老黑心里想的则是自己的预言,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预言真可以这样准确,他想如果涂孝丽姐弟俩分隔两地,也许可以是一种破解的方法。于是他答应帮忙。

    之后的事,大家就都知道了……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一章  光明前程


    由于护士不允许在过道里说话,我和涂孝军一直换着地方,最后落脚在步梯那儿。步梯挨着电梯口,下楼去的通道全部在我们的视线之内,可以防止莲姨悄悄走掉。

    听涂孝军说完老黑的故事,天已经老黑了。步梯间的灯可能坏了,更是一片黑暗。我们两个此时的心情,同样暗着。

    涂孝军摸出了两个打火机燃着,“Y”和“Z”并列,立即一片光亮。

    “让我们在黑暗里,给彼此一些光明。”他轻声说。

    我也希望,我和涂孝军虽然在黑暗里开始,但可以走向一个光明的前程。

    涂孝军小心地把一个打火机放进我的兜里,“带好它,别再轻易丢弃。”然后把另一个放进了他自己的口袋,“这个,我也会珍惜。”

    我知道,“Z”又回来了。我欣慰,有“Y”一直陪着他。

    得让涂孝军回去了,他肯定够累的,一个人在精神上所承担的重负,往往更让人不堪忍受。

    晚饭不用他再费心,因为莲姨午饭时就说晚上喝点儿奶就可以了,我也不想吃太多东西,老是上卫生间,就得老是麻烦她,怪不好意思的。

    一个人向病房走去的时候,我想如果打火机的亮光真可以给人的心底带来阳光的话,我愿意和莲姨分享我的光和热。

    老黑的电话突然来了,“她还好吗?”

    “好。你不来看看她吗?”我知道,莲姨想要的,其实是来自老黑那边的哪怕一点光,一点亮。

    老黑犹豫了片刻,还是把电话挂掉了。

    不管怎样,他还是惦记着莲姨的!她知道了,会高兴吗?

    莲姨真是一个纯朴的人!她帮我开门后,第一句话就是,“解手吗?”看起来,她已经又一次接受了老黑对她的隔膜……

    我告诉她老黑刚才问她来着,她听后没有更高兴,也没有不高兴,平静得很,我不知道她心里到底怎么想的。

    莲姨喝过一袋奶,也喂我喝了一袋,我觉得太不方便了。不能用手,就跟划船没有桨一样。

    我让莲姨陪着去了骨科住院部的医办室,强烈要求他们帮我处理一下,我说我是唯一的陪护,可是还要病人照顾我,得能让我稍微活动一点儿。

    医生仔细看了看,觉得问题不是太大,帮我换了细短些的夹板,紧紧固定住了手掌骨受伤的部分,我双手的手指都能略微活动一些,而且不用再吊在脖子上了。

    我由衷地感谢着医生,他说我不能大意,因为这样处理固定性没有原来的好,反复交待我千万不能用力,不能碰着。

    我已经很知足了,这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对自由,让我的心情好了很多。

    莲姨也替我高兴着,她说我这样子看起来不那么吓人了,非让我睡在床上,说我昨天都没有好好休息。

    我也真累了,再说莲姨不象是和我客气的样子,她吃过药,抢先躺在了沙发上,我也就不再推辞上床休息。
只看该作者 47楼 发表于: 2007-08-03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二章  机关事务


    一觉醒来,已是周一,打仗一般的双休日,就那么过去了。

    我忘了请假了!笨笨地拔号,先打给一把手请假,后打给小林让他安排好部门工作。

    张主任的电话很快回了过来,对我的病情表示特别亲切的慰问,说要带人来看我,我告诉他我没有太大事,很快就会上班去的。

    他神秘兮兮地问我听说什么消息没有,我当然没有,这两天我都忙成啥了,顾得着什么啊。

    他卖了会儿关子,终于说出了一个“新闻”:机关决定专门成立一个“目标考核办公室”,负责机关内部各部门的考核评估,以及上级各部门考核组的接待协调工作。

    这个办公室,其实是把张主任的一些业务接管了,而且以后将和另外七大办平级。

    张主任告诉我,上午开会由机关领导班子和各大办主任参加,决定这个办公室的主任人选。我虽然缺席,可一会儿会有人打电话要我投票。

    我清楚地知道机关事务的猫腻,问他是不是领导们早已内定好了人选,他吭哧了一会儿,说那个人选好像似乎大概也许可能猜测应该是杨丽华。

    绕这么大圈干吗呀?真是的。

    可张主任说,杨丽华的人缘好像有些问题,所以,除了杨丽华逐人做工作,他也不得不按领导的意思,私下逐人打点。

    据他说,杨丽华本来指望我今天能到场帮她一把的,她四处说我们两家的私交不错。而我的人缘好,我做别人的工作,应该比张主任还要合适。

    原来如此。我说杨丽华为什么对我的态度空前好了起来呢。

    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是功利了一些,可人还是不坏的,能帮忙的事,我是绝对会帮的。于是在真有电话打来问我意见的时候,我推荐了杨丽华。

    后来我听说,开始投票以前,领导示意先征求一下我的意见,由张主任大声宣布我的投票人选。

    不知道我的意见究竟起了多大作用,总之,很快杨丽华以绝对多数的得票,荣升为那个新办公室的主任。她成功地曲线就官了。

    听我的电话一直响着,别人给我打,我给别人打,莲姨输着液,静静地坐在旁边听着,等我终于能够放下手机的时候,她突然以同情的目光看着我说,“看你日子表面轻巧,其实你也怪累的。”

    怎么不累?!我现在的生活,根本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过的消遣日子,早在三个多月前被打破了。

    不提了,提了闷得慌。“莲姨,有事你按钮叫护士,我去给咱俩买点儿吃的。”昨晚少吃了一顿,胃里还真是空,我都听见莲姨的肚子在叫了。

    出病房楼的时候,看到有人提着花篮进去,我也准备给莲姨送一个。

    我想没有女人是不爱花的,莲姨也一样,涂孝军的电脑屏保是几幅鲜花的图片不断替换着,她一直看啊看的。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三章  请人拼对


    三院离琳琳的花店很近,很多探望病号的鲜花都是在她那儿买的,我去的那会儿她正忙着。

    等她忙过去,我让她专门做了一个大花篮,要求必须显出真诚,纯朴……

    小姑娘手巧得很,很快地选花,插花造型,定位修剪,效果真的出来了!还额外送给我一个小花篮,说是她本人对我的慰问。因为,我也算病号。

    把钱放到她店角的小桌子上时,发现上面放着一张拼对好的百圆钞票,那张钞票被撕得很碎。

    我随口问了一声,“怎么回事琳琳,怎么错把钞票给撕了?毁坏人民币可是不允许的啊。”

    琳琳解释说,昨天有个来买花的小伙子,刚进店就接到女朋友的电话,不让他再找她了,说是要分手,他怎么说也没用,最后一气之下把钱一撕走了。

    “我试着看能不能拼好,反正坐着没事。清姑,我爸我妈他们没少和你说吧,我喜欢拼东西,对拼东西特别有感觉,小时候整天玩拼图练下的童子功。”琳琳笑着。

    这可不是一般的功夫,钞票正反两面花色图案不一样,能拼成这样真不得了!

    我夸着琳琳,突然想起曙光抽屉里的那堆照片碎片!

    “琳琳,我朋友有很喜欢的几张照片不知怎么被人撕碎了,你抽时间帮她拼对一下吧。”我真的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小姑娘欣然应允,“好吧,花店下午也没太多生意。我正拼得上瘾呢。”

    我想知道,我也害怕知道,琳琳最终拼出完整形象的女人,会怎样出现在我的眼前……

    大花篮迅速燃亮了莲姨的眼睛,欢欣和喜悦弥漫在她的脸上。琳琳送我的小花篮放在窗台上,整个房间里花香浓郁。我们俩就着花香吃着饭。

    涂孝军一直没来,连电话也没一个,也许他还在房子那边忙活吧。

    中午快一点时我和莲姨正准备吃饭,突然接到张主任的电话,他说杨丽华在请客,非要我过去。

    奇怪了,她请客为什么不自己打给我?张主任压低了声音说她喝多了,闹着非让我过去。

    说我是莲姨的陪护,其实这两天我都没有安生地坐在这儿,自己都感觉不象话。我对张主任说以后有她请的,这几天不行,我不方便。

    可张主任说杨丽华酒疯发得厉害,谁都劝不住,耗在饭店等着我呢,嚷得人都受不了。

    我有些为难了。今天是她高兴的日子,她终于如愿以偿了,我该去为她祝贺,可我不能老是留莲姨一个人在这儿。

    虽然一心远看近看的欣赏着鲜花,莲姨还是听到了我的电话内容,说她一个人在医院没事,让我过去。

    匆匆赶到,发现杨丽华果真醉得厉害,说话舌头都大了,不过还是认得我的,我一进去就非要拉我坐她旁边,她脚步踉跄着还差点儿摔倒。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四章  酒后真言


    张主任他们几个见我一到就都走了,说下午还得上班,反正我请着假呢,到时就由我负责送杨丽华回去。

    “祝贺你!”我不能喝酒,可话还是要说的。不管怎么说,以前那次选举事件,是够让杨丽华难堪的,这次也好有个弥补。

    杨丽华却皮笑肉不笑起来,“祝贺我?哼,真心的吗?”

    她什么意思?“你喝得太多了吧。”她是不是兴奋过度了?怎么这样和我说话?

    “我没喝多,我清楚着呢。我太了解你了,看我事情办成了,你是不是挺不是滋味啊?”杨丽华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吓了我一跳。

    “说到你的心里去了吧?心虚了吧?”她扑到我的脸前,“我哪点儿不如你,你的运气为什么总是比我好,我怎么就没你那样的好命,我的事为什么总是这么七磨八难的,啊?你什么好人缘啊,不就是你平常伪装得好能唬人吗!”

    伪装?“你说什么呢?”我不能和醉酒的人一般见识,可这些话是她以前从来没有说起过的,她对底对我什么看法啊?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别在我面前装糊涂,摆什么臭姿态啊,我见你这样子见得多了!”她手指差点儿都伸我脸上来了,不住气儿地说了下去,“你以为当初你的选票就那么多啊?都是人替你拉来的!主要是你们王主任!我都听见了!他老王头在咱们机关里跟哪个女人好好地说过两句话啊,装得跟真君子似的!就看你顺眼!你遇上点儿事他比谁都上心,见过他那样的吗?他爱人说了,男人不怕少风流,就怕老来红,她专门去咱们机关打听过,晚上还去过你们家突击偷袭过,对吧?”

    我想起来了,那个说想要儿子王恒去曙光单位实习的精明女人!“她找你打听的吧?”在我的平静注视下,她把手悄悄地放下了。

    “……。”杨丽华翻了翻眼没说话,可我知道,我说对了!

    我等着杨丽华把话说完。人说她醉着,我想她没醉,或者说,没到真正醉的时候,她这是佯醉在一吐怨气呢。

    “人都找上门去了,你还跟没事人一样,说实话我就见不得你这假清高!我知道你们背后怎么议论我呢,不就是说我为了当官不择手段吗,我就是不择手段!我就是少皮没脸的,你们怎么损我,怎么看不起我,我见了你们还得笑!我就是走上层路线巴结领导了,怎么了?我的事儿办成了!哈哈哈哈。”杨丽华笑了起来。

    可是笑着笑着,她又开始哭了,“我就不明白为什么人都那么代见你,就那张主任,我没少请他的客,没少给他说好话,可到最后我求他的事他还得听听你的意思!你那么看不上他,他还上赶着跟你近乎!怕人说闲话硬拉我做电灯泡,看你在机关餐厅吃饭他也叫上我去,当我看不出来还是咋的?我就只称被利用啊我?!”

    看着她喋喋不休的嘴,我看到了一个词:丑陋!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五章  沉重一击


    “还有那个邱爱玲,她牛什么啊,仗着老公是个破纪检委主任就牛成那样,她整个儿就是一吃闲饭的我跟你说,哪样业务她也拿不下来!她凭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人前人后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你挑唆的啊!咱们两家那样的交情,你从来都没有帮过我,反倒总是起哄架秧子,看我的笑话!”杨丽华今天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你没醉,你倒是说说,我看你什么笑话了?”我想说的是,杨丽华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没有吗?咱们机关聚餐,人说什么顺口溜,什么财政部长死后三年捂着口袋,组织部长死后三年撬不开嘴,妇联主任死后三年合不拢腿,看你们都笑成啥了,骂人也不是这个骂法儿啊。”杨丽华说着,又哭了起来,“我都招谁惹谁了,你们家陈曙光开个公司就是大老板,我们家徐建文再开公司也只是个包工头土包子,他们凭什么总是看不起我啊?”

    “是你多想了,没有谁看谁的笑话……”,没等我说完杨丽华就打断了我,“行了!我清楚得很!还看我们笑话呢,你们也有让人看笑话的时候!曙光还差点儿被借种呢!旅游时一面之交的人,就那么相中他了!”

    杨丽华的话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葛永亮和老黑物色的那个男人竟是曙光!

    杨丽华越说越清醒,我怀疑,她本来就是清醒着的,“……他说他都气坏了,把那俩人象甩陀螺一样甩出了办公室,年纪大点儿的男人一下子撞到了墙上把头都给磕出一个包半天迷糊不过来,公司的人出来问怎么了,曙光说那人脑袋发昏了,他把人带来的钱摔到人身上,那矮子刚慌忙把钱捡起来,写字楼的保安巡视赶到,曙光说保安没把好门让不懂事的小孩儿都跑上来了,结果保安把那矮子提溜下去了……别不信!曙光没和你说过?他和建文一起喝酒时喝多了说的,说完还笑呢,说那俩人太狼狈。……切,他笑啥啊,他自己是不是也是挺可笑的,人把他当什么了他都不知道!传出去简直惹人见笑!哈哈哈哈……。”

    杨丽华笑得很刺耳,可我的感觉已经迟钝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了都,春节时候的事,你不是跟那什么林菲去参加减肥魔鬼训练营去了不在家吗,我老想给你说说这事儿的,后来就忘了。就你前天借的什么影碟,哦,就那《走出蓝水河》,我看到才想起来的。……对了,曙光是不是最近一直不在家啊,你那表弟一直在你家吗?”

    我知道她嘴里已经没好话了,“说吧,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也没啥啊,你跟曙光结婚八年了吧,一直没孩子,人找他那啥他还恼成那样,是不是他有什么毛病啊,电视里说的也是借的男方的表弟……。”

    看着杨丽华一张一合的嘴,又哭又笑抹成的大花脸,我忍无可忍!把她拖到卫生间,放了一池子的水把她的头按了进去。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五章  沉重一击


    “还有那个邱爱玲,她牛什么啊,仗着老公是个破纪检委主任就牛成那样,她整个儿就是一吃闲饭的我跟你说,哪样业务她也拿不下来!她凭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人前人后让我下不来台?是不是你挑唆的啊!咱们两家那样的交情,你从来都没有帮过我,反倒总是起哄架秧子,看我的笑话!”杨丽华今天没完没了了!

    “我知道你没醉,你倒是说说,我看你什么笑话了?”我想说的是,杨丽华你不要太过分了!

    “你没有吗?咱们机关聚餐,人说什么顺口溜,什么财政部长死后三年捂着口袋,组织部长死后三年撬不开嘴,妇联主任死后三年合不拢腿,看你们都笑成啥了,骂人也不是这个骂法儿啊。”杨丽华说着,又哭了起来,“我都招谁惹谁了,你们家陈曙光开个公司就是大老板,我们家徐建文再开公司也只是个包工头土包子,他们凭什么总是看不起我啊?”

    “是你多想了,没有谁看谁的笑话……”,没等我说完杨丽华就打断了我,“行了!我清楚得很!还看我们笑话呢,你们也有让人看笑话的时候!曙光还差点儿被借种呢!旅游时一面之交的人,就那么相中他了!”

    杨丽华的话给了我沉重的一击,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我慢慢反应过来,原来,葛永亮和老黑物色的那个男人竟是曙光!

    杨丽华越说越清醒,我怀疑,她本来就是清醒着的,“……他说他都气坏了,把那俩人象甩陀螺一样甩出了办公室,年纪大点儿的男人一下子撞到了墙上把头都给磕出一个包半天迷糊不过来,公司的人出来问怎么了,曙光说那人脑袋发昏了,他把人带来的钱摔到人身上,那矮子刚慌忙把钱捡起来,写字楼的保安巡视赶到,曙光说保安没把好门让不懂事的小孩儿都跑上来了,结果保安把那矮子提溜下去了……别不信!曙光没和你说过?他和建文一起喝酒时喝多了说的,说完还笑呢,说那俩人太狼狈。……切,他笑啥啊,他自己是不是也是挺可笑的,人把他当什么了他都不知道!传出去简直惹人见笑!哈哈哈哈……。”

    杨丽华笑得很刺耳,可我的感觉已经迟钝了,“什么时候的事?”

    “好几年了都,春节时候的事,你不是跟那什么林菲去参加减肥魔鬼训练营去了不在家吗,我老想给你说说这事儿的,后来就忘了。就你前天借的什么影碟,哦,就那《走出蓝水河》,我看到才想起来的。……对了,曙光是不是最近一直不在家啊,你那表弟一直在你家吗?”

    我知道她嘴里已经没好话了,“说吧,有什么都说出来吧。”

    “也没啥啊,你跟曙光结婚八年了吧,一直没孩子,人找他那啥他还恼成那样,是不是他有什么毛病啊,电视里说的也是借的男方的表弟……。”

    看着杨丽华一张一合的嘴,又哭又笑抹成的大花脸,我忍无可忍!把她拖到卫生间,放了一池子的水把她的头按了进去。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七章    规劝


    莲姨的脸红了一下,“……我们不是有意的。今年春节葛支书家的儿子来看我妈,见望远镜支在阳台上,他没事儿也去转着看热闹,看着把……也叫去看,俩人把屋门关上,不知道嘀嘀咕咕在说什么。我觉得蹊跷,后来按他调好的一看,是你爱人躺沙发上睡觉呢。”

    “他们看他干什么?!”我都有些恶心听到老黑和葛永亮的名字!

    莲姨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忖着不是啥好事儿,可我也不知道他们说什么。我好奇,后来又看了几回,那几回你都在家,我也没见你们家有啥稀奇东西啊……没人请我们去过他们家,我们在这城里,整天就守着那一套房子,闷都要闷死了。其实看着你们,就跟到你们家做客了一样。”

    她的话,让我听了心里酸酸的。人们居住的房子面积总是从小换到大,可是却越来越从大到小地封闭在自己的小天地里,缺少必要的沟通和交流。人居住得集中了,可是人却更孤独了。尤其是莲姨和她的婆婆,在这个城市里只有老黑一个亲人,可他又从来没有关心过她们!

    “我和我妈都没在晚上用过望远镜,那样不好,我们都知道……他用过,我说过他,可他不听,他把望远镜的架子挪到屋子里去了,他一回去开始用望远镜看景致,就把我和我妈撵到别的屋子……说实话,我都不盼他回去了,他一回去我都不想回去……他从来没把我当成他的媳妇,我在他眼里,连个老妈子也不如!”莲姨说着激动起来。

    她不能激动的!我想转移一下话题,可她不让我打断,“……知道前天我回去和他吵什么吗,我就是让他知道,他不管我我没啥说的,可他不管我妈我不愿意!再说那也是他亲妈,把他养了那么大!别说在城市,就是在农村,不养活老人的人,人都是不愿意理他的!要不是为了我妈,我早就回城关去了!她年纪大了,脑子一会儿清楚一会儿糊涂的,又是一身的病,在城里离大医院近些,看个病啊啥的,肯定比城关强,不是为这我就把我妈带回老家去了,我养得起她!我不愿意自己跟个寄生虫一样从他手里领生活费,跟个野狗一样没人管没人问……我给他说了,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了,我比我妈走得早,他要但凡有点儿良心,也得好好对她……。我妈现在糊涂了,我刚过去那些年,她很知道心疼我的……。”

    每个人都不容易……莲姨的不容易是自找的,因为她的良心和责任心,可她的的不容易又是老黑强加给她的……

    算了,我不再计较望远镜的事了,想想她也怪可怜的,如果不是望远镜,可能现在她都没了。

    莲姨的眼睛湿润着,“……不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清楚人,记着千万别做糊涂事儿,你跟那个长头发孩子长不了的,别到最后伤着你自己。”

    她怎么也这么说?“老黑和你说了什么?”   

第二十一卷  第一三八章   九十九


    莲姨怔了一下,不过也马上反应出老黑就是她的那个“他”,“他不和我说话,是我自己这么想的。你爱人以前对你那么好,不能他不在家你就……你不该是那种人的……那个孩子怎么那么傻,那……那老黑和他们家啥关系啊,他还跟着瞎胡混!……你别跟着掺和了,我忖着要出什么事儿!”

    又一个有预感的?!怎么了这是?

    “我们家的事你不了解……。”我只能和她这么说。

    对,我还得找琳琳给我拼对照片呢。我就是这么个人,爱较个真儿……“莲姨我还得出去一趟。”

    在去曙光公司的路上林菲的电话打了过来,“曙光前些天是不是谈大宗生意去了?”

    “怎么了?”她又听说了什么消息?

    “听我同事说曙光的公司今天很热闹,不知道有什么喜事。我打电话问他的一个员工,她说老板下午去的公司,他有几个月都没有好好露过面了,这次出现后满面红光,说大家这段时间辛苦了,交待财务给大家发奖金,还当即宣布全体人员都提前下班,要好好请大家客呢”,林菲判断着,“他这样子,应该是做成了一笔大生意,会赚很多钱,否则他不能这么激动!”

    他做的什么生意?难道和老黑的游戏他赢了吗?老黑不是很有钱吗,他输给曙光的钱,就是曙光要发的大财吧。

    事业,金钱,女人,曙光,你够得意的……

    我除了涂孝军,什么也没有了,什么也不需要了……但曙光得给我一个说法!

    他的公司果真没人了,人都随着老板疯狂庆祝去了。

    曙光真是要大干一场了,办公室里整洁得一尘不染,桌子上的财务报表和刚刚批阅过的文件什么的,显出公司的良性运营和生机盎然,那个皮制的钟表,也已经修好开始正常走动了。

    拿出那把小小的钥匙,重新开启那个小小的抽屉,我就象重新撕开了自己的伤口。伤口那么大那么大,大得充满了我的心。

    红笔写的大大的“忠诚”二字,还在抽屉底端的纸上清晰地现着,象是一种嘲讽。

    小心地撮起那堆照片的碎片包好,放进包里,我顾不上自己手的疼痛。

    不知道怎么了,我的手又开始疼了,也许,疼的是我自己的心,我不想让自己再为曙光心疼,才让手疼的吧。

    他桌上的记事本半掀着,我用手碰了一下,正好打开在他划“正”字的那一页。

    哦,增加了,已经是二十个“正”字了,同样,后来划上的“正”字,也是每一笔都被深深地描过很多次,印在下面的纸上。

    二十个“正”字,每个五划,曙光记的,应该是一百个数吧。

    不,不是整整二十个,最后一个“正”字最后一横,是用密集的虚线划上的。也许,那一划不算数?也就是说,只是九十九个?

    九十九?!曙光失踪也是九十九天了!这难道是个巧合吗?!他是不是记录着每一天啊?他就那么盼望第一百天的来到吗?那个虚线,也被他描了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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