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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易经典-《大唐双龙传》 [复制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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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该作者 496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二章 活的战书
      稻香楼晚膳后,他们着罗意和欧良材不动声色地先回外宾馆,三人则回到城东的四合院,回复本来衣着样貌,向术文借一辆马车,直驱往外宾馆,停在街角,耐心等候。
  际此繁荣热闹的当儿,人车往来,他们的马车并不惹人注目。

  驾车的跋锋寒戴上流行的风帽,掩盖上半截脸目,坐在御者的位置,穿上汉服,如非熟悉他的人,即使留神观看,也肯定认不出他来。

  寇仲和徐子陵藏在车内,透帘窥看罗意等落脚的宾馆大门。

  寇仲叹道:“拜紫亭赚钱的手法卑鄙狠辣,不但派人将十多名汉商洗劫得财货两空,还要把人扣留起来,再以高息放债,让他们支付食住的费用,大道社的人则被逐回中原,为他们筹措巨款回来赎身。手法虽稍有不同,与劫去大小姐八万张羊皮再要金子却是如出一辙,哪有人这么卑鄙的?”

  徐子陵道:“荆抗会否是帮凶?”

  寇仲沉声道:“若荆抗是帮凶,高开道怕也有点关系。他奶奶的熊,我愈想愈气愤,真想就那么杀进宫城去,将拜紫亭和伏难陀两人斩首,一了百了。”

  徐子陵点头道:“我明白你的心情,不过这样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们不是说过要以骗对骗吗?怎样可狠骗拜紫亭一笔呢?”

  寇仲狠狠道:“以前我们是可怜管平那混蛋武功低微,才不愿以武力胜他,现在既然晓得背后主使者是拜紫亭,那还理得什么以骗对骗,务要不择手段的对付他,要他不但立国不成,更要他以后再不能行骗设局害人。”

  徐子陵道:“就像高手对垒,我们首先须找出他所有破绽弱点,然后出招,务求一举破敌,不容他有翻身的机会。”

  寇仲低呼道:“出来哩!”

  只见可恨的管平悠然步出宾馆,走下玄武石铺筑的台阶,渗进街上的人流去。连忙通知外面的跋锋寒,马车开出。

  管平在街上大摇大摆的缓步而行,茫不知煞星已至,他骗人的好日子将成过去。

  寇仲和徐子陵对他特别痛恨的原因,是他助外人来对付同胞,罪无可恕。

  马车加速,越过管平。

  倏然停下,寇仲和徐子陵闪下马车,拦着去路。

  管平失惊无防下,骤见两人,立时吓得魂飞魄散,神色剧变,尚未来得及反应,寇仲大笑道:“管兄别来无恙,我们一起喝酒去,不醉无归。”

  行人以为他们是老朋友,不以为意时,两人左右侍候,轻轻松松的把他挟上马车。

  管平坐在马车内,面色苍白如死人,力图强作镇定,但手足都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两人笑吟吟的瞧着他。

  寇仲笑道:“管兄何用慌张,我们又不是杀人越货的强徒,只要你肯乖乖回答一些问题,我们请教完毕,立即放人。”

  管平深吸一口气,回复过来,苦笑道:“我和两位只是一场误会,那天我为势所迫,不得不……唉,确是我不对。”

  徐子陵淡淡道:“你是否段诸?”

  管平狡目一转,点头道:“那是我的真正名字,因开罪黄河帮的‘大鹏’陶光祖,迫得隐性埋名,往平遥找生活,在蔚盛长李翁手下办事。在此之前我确是美艳夫人的伙记,专为她到中原办货。唉!正因一桩与黄河帮的交易出了岔子,我才会弄到今天这田地。”

  寇仲转向徐子陵讶道:“管兄他似乎真不晓得我们是什么人,否则怎敢睁着眼说出这么可笑的谎话。”

  管平双目露出震骇神色,显然不知自己的话有何破绽。

  徐子陵微笑道:“美艳夫人是什么年纪?”

  管平对答如流道:“她的真正年纪没有人晓得,看样子只是三十许人,长得貌美如花,风情万种。”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给点东西他老哥过目。”

  徐子陵掏出五采石,送至他眼前。

  管平剧震道:“你们是……”

  寇仲双目射出锋锐凌厉的神光,冷哼道:“你终于晓得我们是谁啦!”

  马车在横巷深黑处停下,跋锋寒钻进车厢来,晒笑道:“看你两人鸡手鸭脚的,完全不像办正经事的人,恶人自须恶人磨,让我来侍候他,包保他不敢说半句谎话。”

  管平本已苍白的面容更无一点血色,嘴唇哆嗦打震的道:“有话慢慢说,啊!”

  跋锋寒坐上寇仲的位置,一手捏着他咽喉,五指收紧,管平难以呼吸,手脚挣扎,跋锋寒另一手拔出匕首,抵着他下阴要害,笑吟吟道:“就算最强悍的马贼,至今仍没有一人能在我跋锋寒严刑迫供下不说出真话。不要小看我这捏喉法,其实是一种上乘的手法,能减少他流往头部的血液,令他不能像平常般清醒,且脑如针刺蚁咬,什么硬汉铁汉亦要变成应声虫。”

  接着五指稍松,本已眼珠反白的管平重现黑珠,但头筋暴现,面容扭曲,神情痛苦可怖。

  跋锋寒好整以暇的道:“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说错一字就割掉你的卵蛋,明白吗?”

  管平沙声答道:“明白!”

  跋锋寒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管平道:“你是跋锋寒。”

  寇仲失笑道:“果然是老跋你有道行,令管兄忽然变得这么乖。”

  跋锋寒神色转厉,道:“你现在的一线生机,就是从实招来,我保证不损你半根毫毛,否则就把你一对卵蛋割下来喂狼,你该晓得我跋锋寒不会连这种小事亦办不到。”

  徐子陵道:“我们问你的话,很多是早知答案的,所以你说话最好小心点。”

  管平浑身抖颤,强忍着脑袋的痛楚,整个人陷于精神崩溃的边线,哑声道:“问吧!”

  寇仲恐吓道:“这人做惯骗子,说谎话最拿手,老跋你若觉得不妥,就割掉他的卵蛋了事。”

  跋锋寒匕首吐出寒劲,管平剧震道:“不要,小人什么都肯说。”

  跋锋寒微笑道:“这才乖嘛,拜紫亭劫来的货,是否均由‘脏手’马吉洗货吐现?”

  这两句话非常凌厉,既显示他们知悉很多内情,更教管平难以砌辞狡辩。一件脏两件也是脏,只要打开始令管平说实话,且是最关键的事,其它较次要的事自然不怕不吐露,何况更与他卵蛋的存亡有关。

  跋锋寒、寇仲和徐子陵三人名震中外,连颉利亦不被他们放在眼内,纵使管平能瞒过一时,日后给三人发觉,仍休想活命,谁都保他不住。

  管平双目射出悔恨莫及的神色,略一犹豫,在跋锋寒五指快再收紧下,急忙道:“我说我说,唉!你们什么都晓得,为何还要问我。唉!说啦!拜紫亭若非透过马吉敛财,如何养得起这么庞大的军队,更无法建成像龙泉这种规模的城市。马吉还是拜紫亭最主要的兵备供应人,没有人晓得这秘密的。”

  寇仲记起菩萨的话,又从术文处知道马吉札营城外,道:“听说今趟马吉到龙泉,就是要和拜紫亭谈一宗兵备的大买卖,是否确有其事。”

  管平苦着脸道:“少帅比我知道的事更多,马吉确在城外,但个中洋情,则非小人有资格与闻。”

  跋锋寒道:“你为拜紫亭办事有多久?”

  管平道:“快十五年哩,我本待立国大典后就返中原终老,唉!”

  寇仲喜道:“那你该对拜紫亭这人非常熟悉,现在我问一句,你答一句,若想保存卵蛋,就不要有半字谎言。”

  跋锋寒松开手掌,看着管平像摊软泥般倒在椅上,淡淡道:“我以特别手法对着他的三脉七轮,如无人解救,三天内他休想醒过来,即使醒来,对失去知觉前的事会变得模糊不清,什么都完全忘记。”

  寇仲骇然道:“天下间竟有如此厉害的封穴手法,老跋你可否教我。”

  跋锋寒没好气的道:“封穴的手法并不能令他如此,而是我刚才限制气血上脑的手法所致。至于为何会如此,我也不甚了了。只知凡被我以此手法迫供后再给弄昏,醒来后就是这样。”

  徐子陵伸手按在管平颈侧,点头道:“这种封闭三脉七轮的手法非常难解,没有一段长时间和耗损真元,休想解开。”

  寇仲欣然道:“假设陵少亦如此说,那不懂三脉七轮的人更是无从入手。”

  跋锋寒沉声道:“除我们三人外,龙泉只有一个人能提早救醒管平。”

  寇仲点头道:“那人就是‘天竺狂僧’伏难陀。”

  跋锋寒道:“我们将管平丢在宫城外,向伏难陀下一道活的战书,让他疑神疑鬼,说不定还以为是天竺的仇家寻到这里找他晦气。”

  寇仲拍椅叫绝道:“确是好计!”

  徐子陵道:“下一步该怎办?”

  跋锋寒道:“从管平口中,我们得到大量珍贵的情报,再非以前的瞎子摸象。今晚就让我们先探访老朋友马吉喝酒叙旧,明早才找越克蓬到稻香馆喝早茶,两位意下如何?”

  寇仲叹道:“马吉啊!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的货品,全看你老哥哩!”

  三人逾墙而出,依术文指点来到龙泉南镜泊湖旁马吉营地所在。三十多个营帐,每帐门外均挂有风灯,营地四周竖起火炬,照得明如白昼,湖光反映,远看过去人景幢幢,警备森严。

  三人昂然直抵营地外,有人以突厥话喝止道:“什么人?”

  跋锋寒脚步不停,朝从营地拥出来的十多人直迫过去,大喝道:“本人跋锋寒,马吉你究意出来迎接,还是要我们打进去!”

  听得跋锋寒之名,原本要冲上来拦截动手的人立即退回去。

  一阵浑厚沉重的笑声从营地靠湖一边响起,接着有人道:“原来是跋锋寒,我马吉只是个做小买卖的商家,怎当得起锋寒兄连夜来访,不知少帅和子陵兄有否随行?”

  他操的汉语带有浓重的突厥口音,非常难听,话倒说得非常流利。

  寇仲呵呵笑道:“原来马吉先生本身就是高手,难怪能在大草原纵横得意,寇仲拜见。”

  马吉的手下全从营帐中拥出来,人数达二百之众,是来自草原各族好手,是一股不容轻视的队伍。

  三人昂然在众战士虎视眈眈下穿营而过,朝马吉声音来处走去。

  在靠湖的一座特大而装备华丽的营帐前,高高矮矮站着七、八个人,但三人一眼看去,立即沙中淘金般把马吉辨认了出来。

  在塞外甚或中原,他们从未见过有人比马吉穿得更豪华,更珠光宝气,无论里衣外袍的汉服,不但剪裁合度,且刺绣精巧,以日、月、星的纹样,造成色彩缤纷、富丽堂皇的效果。马吉头顶的高冠,腰围的玉带,均缀满宝石,在火光下闪闪生辉。举凡可以挂链戴环的地方,均无一幸免。寇仲等看上去觉得很累赘,他却是怡然自得。

  这大草原最著名专收贼脏的人长相绝令人不会恭维,既肥且矮,顶着个大肚脯,面容肥肿难分,眼肚浮凸,一副酒色过度的样子。可是时常眯起像两道线般的眼睛内,异芒乍闪,不但显示出其深厚的功力,更令人感到他精明厉害,极有城府,非是易与之辈。

  马吉踏前一步,呵呵笑道:“能得三位大驾光临,是我马吉的荣幸,有什么事不可以好好商量的?来!让我们到帐里来喝酒谈心。”

  三人暗忖难道这是另一个许开山,幸好他们从管平口中得到筹码,绝不会容马吉胡混过去,遂欣然随他入帐。

  长风拂来,乌云蔽天,似是另一场风雨的来临。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97楼 发表于: 2007-09-11
第十三章 一盘生意
      双方在宽敞的帐内分宾主坐下,满铺的地毯柔软舒适,帐壁以挂毯刺绣装饰得色彩丰富,瑰丽堂皇,中间放着一篮篮各种鲜果,来自波斯的名贵饮食器皿,盛着大盘香喷喷的羊肉,显示其主人奢华讲究的生活习惯。
  一众七名手下,全坐在马吉后方处,人人面无表情,与马吉的谈笑风生,殷勤待客迥然有异。

  马吉不厌其详的将手下逐一介绍,其中一位叫拓跋灭夫,来自党项的年青剑士,最惹三人注意,不但因他长得轩昂英俊,更因他的气度动静,处处表现出第一流高手的风范和自信。术文说得不错,马吉绝非易与之辈。

  一番客气,马吉举杯道:“这一杯是我马吉向三位大哥赔罪的,燕原集一事,我完全是身不由已。唉!人家是大草原不可一世的霸主,马吉只是一个为生活奔走的小商人,他要我东就东,西就西,马吉有什么办法。不过我已坚拒参与其事,幸好三位本领高强,突围而去,马吉才不致终生为此抱憾。”

  三人心中早有定计,由他自说自话,大家举杯对饮。

  饮的当然是响水稻制的美酒。

  跋锋寒笑道:“我们今趟来并非要和吉爷计较此事,而是想谈两宗生意。”

  马吉拔起插在烤羊肉上的匕首,割下三片羊肉奉予三人,才欣然道:“听到生意两字,我马吉立时精神起来。唉!生活愈来愈困难哩!我又开支庞大,不努力赚钱,如何应付?”

  他说话时仍是笑容可掬,脸颊两大块肥肉不住随他丰富多姿的表情颤震。

  寇仲暗骂肥狐狸,这么说等若摆明不肯做蚀本的生意,微微一笑道:“做生意当然是有赚有亏,不过吉爷放心,我们绝不会教吉爷连老本都赔出来的。”

  跋锋寒和徐子陵听得心中好笑,寇仲虽说得客气,事实上却是针锋相对,步步进迫。

  马吉呵呵笑道:“难得少帅这么通情达理,有什么事即管吩咐马吉,只要马吉力所能及,必为少帅办妥。”

  寇仲欣然道:“那我就直话直说,我们要把翟大小姐的八万张羊皮和平遥商人那批货买回来,吉爷尽管开个价钱。若我们囊内的金子不够,怕该可向突利筹措不足的金额。”

  马吉丝毫不透露出寇仲提到突利的威吓的反应,愕然道:“我真的不晓得少帅指的是哪批货?跋兄该比较清楚马贼的手法和作风,例如他们手上有八万张羊皮,肯定不会只卖给一家,而是分散出货,免得被人能追查来源,且多透过中间人散货。我马吉则从不查问货物的来源,只知有生意就做,有钱便赚,真金白银的交易。”

  徐子陵心生鄙视,更知他不会轻易就范合作,冷然道:“那吉爷现在手上有什么货色?”

  马吉取起一个香梨,送到大口痛嚼一大啖,好整以暇的道:“徐兄要什么货色,我马吉就设法供应什么货色,这方面我马吉敢自夸一句,没有人比我办得更好。至于价钱,则由来价决定,我马吉只赚个三分利钱,便心满意足。”

  寇仲伸个懒腰道:“这两桩生意,看来该是没法谈得拢,吉爷确懂做生意之道,只望吉爷能继续赚下去,永远不用赔本。哈!”

  马吉微一耸肩,正要说话,跋锋寒先一步道:“听说拜紫亭现时严重缺乏弓矢,吉爷这么懂做生意,当不会错过良机,狠赚拜紫亭一笔吧!”

  马吉终于面色微变,眯成两线的眼睛猛地睁大,射出锐利的光芒,旋又回复原状,抛掉咬去一口的香梨,沉声道:“我马吉从来不做兵器武备的生意,利钱虽然丰厚,却不好做。龙泉多铁匠,拜紫亭若缺货,命人赶制便成。”

  寇仲笑道:“吉爷勿要诓我们,龙泉的内部供应或可应付一般情况,却绝不足应付随时来犯的各路劲旅。吉爷最好走快点,若不幸殃及池鱼,将非常无辜不值。如被误会作拜紫亭的武器供应商,那将来唯一出路就是希望拜紫亭能成为另一个颉利。否则吉爷的生计肯定会出现问题。”

  马吉面色再变,假若三人一口咬实他供应弓矢予拜紫亭,由于三人与突利关系密切,他必吃不完兜着走,何况他心中有鬼。他按不下心中情绪地猛喘一口气,叹道:“三位大哥请高抬贵手,放过我这小商人,三位也不想我赔本吧!你们要什么货,请开出一张清单,再给我一个月的时间去张罗,人家以什么价钱给我,马吉就以那个价钱给三位,不赚半个子儿,三位大哥该满意吧!”

  跋锋寒纵声长笑,双目神光电射,盯着马吉道:“我们仍是谈不拢,吉爷当我们没有来过吧!”

  三人同时起立。

  马吉的手下怕他们动手,亦站起来,气氛立时变得敛拔弯张。

  马吉忙道:“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三人心知肚明他怕的是突利,而非他们。凭马吉现在的实力,虽留不下三人,但保护他马吉则绰绰有余。

  马吉缓缓起立,双目杀机一闪即逝,换上笑容,低声下气的道:“若大家互相迁就,有什么交易谈不妥呢?三位请说出能令你们满意的提议,马吉再看看能否达到诸位的要求。”

  跋锋寒微笑道:“吉爷今晚睡觉前好好的想想,我们的要求并不高,该是我们的,就应是我们的,今晚打扰啦!”

  说罢领头出帐,三人头也不回的离开营地。

  三人伏在林内,遥观马吉的营地。

  寇仲笑道:“你们猜马吉被我们恐吓后,会有什么反应?”

  跋锋寒双目杀机闪烁,寒声道:“他现在唯一方法,就是不让任何人抓到他贩卖武器给拜紫亭的证据,那日后突利寻他晦气,仍可砌辞狡辩。”

  徐子陵道:“若管平所言属实,那批弓矢仍该在运来龙泉的途上,马吉应立即派人去照应,改变路线,又或化整为零的分散运来诸如此类。为何我们在这里等足两个时辰,仍不见他有任何动静。至少他该遣人通知拜紫亭呀。”

  跋锋寒解释道:“马吉是头老狐狸,这许多年来,辛辛苦苦与各地大酋建立起利益关系,所以才这么吃得开。你们可问突利,看看马吉有没有依时依候的向他馈赠美女珍玩。他绝不会因拜紫亭而开罪我们或突利,故而不会将我们的事告诉拜紫亭。此人贪婪成性,不会放过赚钱的机会,现在他唯一的希望是尽快与拜紫亭货银两讫,然后找个僻远处暂避风头,这是他一向的作风。”

  寇仲狠狠道:“马吉不单狡猾,且非常小心谨慎,若他明天才有行动,我们岂非要待至天明?”

  跋锋寒微笑道:“弓矢的事包在我身上,别忘记我是用刑的专家,事后又可令人忘记发生什么事。只要摸清楚那批货如何运来,我们可把马吉和拜紫亭玩弄于股掌之上。”

  徐子陵摇头道:“我们共进共退,怎可要你一个人在这里捱日子。”

  跋锋寒道:“我是个猎人,猎的虽是马贼,但却要比任何猎人更有耐性,明天你们约了罗意和欧良材,又要去见越克蓬,怎可陪我在这处呆守。”

  寇仲低声道:“你小心点!我们在龙泉等你的好消息。”

  寇仲和徐子陵以本来面目抵达宾客满堂的稻香馆,罗意和欧良材正充满渴望期待地等候两人。

  对他们来说,寇仲等是旱漠里的活命甘泉,乃他们唯一的希望。

  坐下后,四人边吃边说话。

  寇仲道:“事情有点眉目,你们那批货该尚未转手,很大机会可以在短时间内给你起回来。”

  罗意和欧良材大喜过望,感激零涕。

  徐子陵随口问道:“今早见到管平吗?”

  罗意不以为意的答道:“今早出门时,碰到他从外面回来,神情古怪,又没有和我们打招呼,像看不到我们的样子。”

  两人听得面面相觑。能解他穴道者,除他们外,就只“天竺狂僧”伏难陀一人。他能在一夜间破去跋锋寒独门的封穴法,实是大不简单,对此人必须重新估计。

  寇仲心中一动,详细问两人所住宾馆的形势以及管平房间的位置,然后道:“有好消息时,我们会再来找你们。”

  拉着徐子陵勿勿离开。

  踏足塞外的朱雀大街,挤进人流去,徐子陵皱眉道:“你不是又要去折磨管平吧!”

  寇仲哈哈笑道:“陵少一猜即中。试想想,伏难陀这么急着为管平解穴,肯定是因以为有大仇家万水千山的从天竺寻到这里来,所以要弄醒管平来问个究竟。我们大有可能从管平口中迫出些有用的东西来。”

  徐子陵不解道:“不怕会打草惊蛇吗?若累及其它人,岂非弄巧成拙?”

  寇仲搂着他肩膊道:“有老跋的用刑绝招,管平只会当是作了个噩梦。”

  徐子陵讶道:“老跋何时传你那种锁喉的用刑手法?”

  寇仲得意扬洋洋的道:“你当我们仍是扬州时那两个小混混吗?只要知道其中道理,可来个依样画葫芦。老跋的手法是减少血液上行至脑,只要如法施为,事后又把他弄昏,保证他的小脑袋不能正常运作,把发生的事都忘了。”

  又沉吟道:“记得否在扬州有趟我们和人打架,我给人在后脑打一记重的,事后把打架的事全忘掉,就是这个道理。人可能要在正常的情况下才能记牢东西。到年纪大了,记忆力更会衰退,全与脑子有关系。哈!”

  徐子陵拿他没法,无奈道:“好吧!”

  寇仲领着他朝宾馆方向走去,道:“如若真能把那批弓矢弄到手,我们就可以彼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分别从拜紫亭和马吉处狠敲一笔,我们岂是好欺负的。”

  徐子陵点头同意。

  据管平说,这批弓矢数量极大,足够龙泉守城一年之用,故对拜紫亭来说是关乎到渤海国的生死存亡,其价值亦该在八万张羊皮加上平遥商人那批货价之上。

  寇仲皱眉苦思道:“不过这游戏并不易玩,数十车弓矢,我们能藏到哪里去。”

  徐子陵道:“找别勒古纳台兄弟帮忙不就成吗?”

  寇仲大力拍他一下,笑道:“还是陵少的脑筋灵活。啊!我忽然发觉这小长安很可爱,且非常有趣。”

  徐子陵低声道:“你不是为尚秀芳烦恼吗?”

  寇仲颓然道:“因为我刚才想得兴奋,一时间把她忘掉,你这小子真残忍。”

  徐子陵忽然虎躯剧震,不能置信的望向前方。

  寇仲随他望去,亦立时变得目瞪口呆。

  一男两女策骑沿街驰来,男的英俊,女的娇悄,非常惹目。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98楼 发表于: 2007-09-12
第四十一卷 第一章 隔墙有耳
      那有美女伴随左右的,竟是一直没有任何音讯,生死难卜的段玉成。
  当年双龙帮立帮不久,寇仲、徐子陵偕同从帮内众兄弟精挑细选出来的段玉成、包志复、石介、麻贵四人运盐北上,途中变故迭生,最后包志复、石介、麻贵被上官龙害死,段玉成则突围而去,自此不知所踪,怎想得到会在塞外这充满汉土风情的异地与他重逢。

  寇仲正要扑上去和段玉成相认,给徐子陵扯得退进横巷,耳中响起徐子陵的声音道:“这两个回纥女很邪门不宜轻举妄动。”

  寇仲留意看段玉成身旁的年青回纥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珠光宝气,眉眼间风情万种,顾盼生姿,果如徐子陵所言,绝非良家妇女,且是一流的武林高手。

  别人在打量她们,她们亦打量途人,不但不怕男性放肆的目光,还不住在马背上交头接耳,似是对街上好看的男子评头品足。幸好没朝他们的方向瞧来。

  寇仲呆瞪段玉成在眼前策马而过,口齿艰涩的道:“我的娘,这是什么一回事?我们是否仍在做梦?”

  徐子陵盯着段玉成逐渐远去的轩昂背影,压低声音道:“你去找管平,我去看玉成在什么地方落脚,然后回住处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动,如何?”

  寇仲吁出一口气道:“小心点!如果我没有猜错,此两姝该是大明尊教的人。祝玉妍不是说过上官龙是大明尊教的人吗?希望玉成没有背叛我们。唉!怎会是这样的?”

  徐子陵安慰他轻拍他肩头两下,闪出小巷,追段玉成三骑去。

  寇仲从巷子另一端离开。

  寇仲抵外宾馆,正要从后墙潜人,竟见到管平从后门溜出来,面容苍白难看,一副神不守舍的模样,该尚未从跋锋寒昨晚的迫供手法回复过来,不由心中苦笑。看来只好放过他,否则再一次对他用刑,说不定会令他受不起一命呜呼,那他寇仲就罪孽深重?好奇心又起,这家伙在身体如此虚弱的情况下,仍要溜到什么地方去?

  管平显是怕被人跟踪,左顾右盼,寇仲忙避到一棵大树后,待管平穿出横巷,混入大街的车马人流中,才追在后方,顺道替管平查看是否有人在跟踪他。

  自懂事以来,寇促和徐子陵像不停在玩着一个寻宝的游戏,做小扒手时,寻的是别人囊内银两,成为年青一代出类拔萃的高手后,寻的却是和氏壁、杨公宝藏,至乎皇帝宝座那样的瑰宝。

  现在追在管平身后,他也有寻宝的感觉,他究竟要去见谁?

  会否是“天竺狂僧”伏难陀?

  只看此人能轻易破解跋锋寒摆明向他示威挑战的封穴闭脉手法,可知此人非同小可,绝非易与之辈。

  管平忽然钻进朱雀大街靠东的一间杂货店去。

  寇仲得意一笑,功聚双耳,立时把管平的足音锁定,大街上其他所有足音轮声蹄响全给隔绝,不能分毫影响他高度集中的听觉。

  管平的足音变成他灵觉上遁去的一幕,就像在千万幻影中掌握到敌人剑锋所在。

  管平从铺后穿出。

  寇仲暗呼狡猾,转入横巷,切入与朱雀大街平行的另一大街,管平的背影再次出现前方,转进一间食店去,寇仲差些失诸交臂。

  寇仲心中叫绝,若有人穿过铺子尾随追来,大有可能被管平撇甩。

  来到食店外,有两个人蹲在一边下棋,另外尚有几个围观者,寇仲凑前去诈作观棋,暗里运足耳力,窃听管平在店内的所有动静。

  一把苍老的声音道:“你的面色为何这么难看?”

  寇仲心中一震,为何这把声音如此耳熟,偏又想不起是谁?

  徐子陵坐在东市主街一个露天茶水摊子所设的桌子旁,凝望斜对街段玉成和两个回纥女子进入的羊皮批发店的入门处。

  龙泉有东市而无西市,但市况的热闹,媲美长安,主街人头涌诵,牛骡马车往来不绝,喧闹震天,充满生气。

  忽然他感到被人注视,然后那人朝他走来,坐在他旁。

  徐子陵看也不看,沉声道:“祝宗主别来无恙。”

  祝玉妍娇媚的声音响起,讶道:“子陵并没有回头张望,我走过来的路线,更是你双目余光难及之处,为何你却晓得是我?”

  徐子陵道:“每个人自有其特别的气息,所以晚辈晓得是祝宗主。”

  祝玉妍淡淡道:“我早运功收敛全身毛孔,不让气息外泄,这解释分明是敷衍搪塞。”

  徐子陵回过头来,祝玉妍回复汉装,仍是脸覆重纱,纵使在光天化日的闹市中与她同桌而坐,仍感到其诡异神秘的特质。路人纷纷对她投以好奇的目光,她却是视若无睹。

  徐子陵皱眉道,“这么说,该是我因对祝宗主心灵感应下生出的感觉,就像看到远处的美食,虽不能直接嗅到香气,却因记忆而像嗅到香气的样子。”

  祝玉妍透过覆纱凝望他,似是设法看通他心灵有异于常人的禀赋,好半晌才柔声道:“你是个很坦诚的人,我欢喜坦诚的人。”

  徐子陵当然不会误会她的欢喜指的是男女之情。祝玉妍虽驻颜有术,仍能保持青春焕发的外相。事实上她却属宁道奇、石之轩、岳山那一辈的人,饱阅世情,历尽沧桑,足可作他的祖母有余。

  目光又回到那所羊皮店,深吸一口气问道:“我可否请教祝宗主一个问题?”

  祝玉妍带点娇嗲的柔声道:“问吧?我们仍是战友,对吗?”

  徐子陵点首作答,道:“祝宗主因何要卷进争天下的游涡去?”

  祝玉妍幽幽一叹道:“子陵为何不拿同样的问题去质询师妃暄?”

  徐子陵别头朝她瞧去,耸肩道:“因为我明白她为何要这样做,她并没有隐瞒。”

  祝玉妍淡淡道:“好吧!这并非什么了不起的秘密,说给你知又何妨。对所有魔门的人来说,无论是两派六道,我们追求的就是十卷《天魔策》,只有把十卷集齐,始有可能进窥魔道之极,至乎修成最高的‘道心种魔’大法。”

  徐子陵动容道:“晚辈明白啦!祝宗主之所以要争天下。就是要统一魔道,使《天魔策》十卷归一,完成魔门的梦想。”

  祝玉妍沉声道:“争天下就等若跟以慈航静斋为首的武林作正面交锋,那一方的人能占得上风,另一方就要找地方躲起来,变成外道。自汉代以来,我们在这斗争上—直处于下风。现在你该明白石之轩因何要覆灭大隋吧!”

  徐子陵道:“可是祝宗主有否为万民着想过?”

  祝玉妍轻晒道:“这是否智者千虑,必有一失?不论任何人登上帝座,亦不得不为子民谋幸福,否则他的位子就坐不稳,历史早有明鉴。你以为我们魔门的人当上皇帝,就必定会残暴不仁吗?这想法实在太幼稚。我们魔门推祟的是真情真性,鄙视的是那些满口仁义道德、侈言孔孟佛道的伪君子。幸好子陵不是这种人,否则我绝不会与你多说半句话。”

  徐子陵尴尬的同意道:“多谢祝宗主指点,不过像李世民之流,确与你们在本质上有很大的分异。”

  祝玉妍娇笑道:“分异?什么分异?他杀的人比我们少吗?一天他不掉转枪头对付父兄,他休想能坐上帝位。争天下者谁不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自汉武以来,我们受尽排挤迫害,若无非常手段,如何生存下去?”

  徐子陵苦笑道:“我又明白啦!”

  祝玉妍轻柔欣悦的道:“你肯说这句话,我已非常中听。”

  徐子陵目下重投羊皮店,淡谈道:“祝宗主与大明尊教是什么关系?”

  祝玉妍道:“到现在仍是合作的关系,不过这合作完全建基在利益之上。当年我从你手上救回上官龙,只是覆行这合作的精神。”

  徐子陵沉声道:“荣姣姣是否大明尊教的人?”

  祝玉妍娇笑道:“给你猜个正着。”

  徐子陵想不到祝玉妍如此轻易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回过头来目光灼灼地审视重纱之内的绝世玉容,讶道:“祝宗主是否不再打算和大明尊教合作下去?”

  祝玉妍声调转寒,缓缓道:“目下对我最重要的事,就是杀死石之轩,其他的均为次要。”

  徐子陵皱眉道:“大明尊教与石之轩有什么关系?”

  祝玉妍答道:“没有任何关系。但若大明尊教能在中土落地生根,宣扬教义,终有一天会成我们两派六道的另一大患。事实上他们的手早伸进中原,只是不被觉察而已!”

  徐子陵想起骚娘子和烈暇,心知祝玉妍说的绝非虚语,顺口问道:“大明尊教有什么厉害人物?”

  祝玉妍道:“大明尊教由大尊、善母和五明子领导,我只曾与善母莎芳有一面之缘,她精修镇教秘典《娑布罗干》中的《药王经》和《光明经》,武功不在我之下,且精于用毒。只是这个人,已够你应付。”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以祝玉妍的身份地位,说出来的这番话谁敢忽视。善母莎芳之上还有个大尊,那他的武功岂非能与宋缺、宁道奇、毕玄之辈看齐。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确有道理。

  祝玉妍道:“你们在中土屡次破坏大明尊教的好事,他们肯定不会放过你们,你和寇仲要小心提防。”

  徐子陵苦笑道:“多谢宗主提点,石之轩刻下是否正在龙泉?”

  祝玉妍答非所问的道:“水诧女和火诧女出来哩!”

  徐子陵别头瞧去,段玉成和那两个回纥美女离开羊皮店,登马续行。

  一群穿着汉服的靺鞨少女嘻嘻哈哈在街上走过,见到高挺英伟充满慑人魅力的寇仲,无不秀目生辉,大胆的向他行注目礼,寇仲虽两耳不闻,仍有暇冲着其中长得最美的展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此时传来管平坐入椅子的声音,寇仲脑海中立即完整地虚拟出管平的坐姿,轻重缓急处,有如目睹。

  众女抛过来的媚服,他却是没空消受。

  管平沉重地叹一口气,老者有点有不耐烦的道:“究意发生什么事?”

  管平唉声叹气道:“昨晚发生很奇怪的事。我只记得踏出外宾馆的大门,忽然失去知觉。醒来后就在宫城内,身旁站着拜紫亭和伏难陀,他们说我被人封闭穴道,又给丢在官门外。”

  老者默然半晌,缓缓道:“此事确非常怪异,他们还有什么话说?”

  寇仲直到此刻,仍想不起在哪里曾经听过这老者的声音,差点忍不住探头入店内看看。

  管平道:“他们没有说什么。只是伏难陀反复问我在被点穴前,有否见到身穿宽大黄袍的人。唉!我真的记不起仟何事?”

  老者沉吟道:“从这句问话,可知伏难陀肯定是从你被封穴道的手法猜出对方是谁。问题是这么多人可拣,为何偏要挑中你?此事必须立即上禀夫人。”

  听到“夫人”两字,寇仲虎体一震,终记起老者是谁。

  夫人就是美艳夫人,店内的老人家,是她的右长老,那天在统万城,右长老说的话加起来不足五句,所以寇仲一时认不出来。

  不由心中大喜,只要吊在右长老身后,不就可找到这狡猾的美女?

  刚闪起这念头,心中忽生警兆,立朝对街瞧去。

  一位风姿绰约,衣白如雪,头顶竹笠,垂纱掩面的女子,正向他招手。

  寇仲心中叫苦,却又不能不立即应召过去,虽看不到她的面貌,不过纵使对方化作飞灰,他仍可一眼看破是傅君嫱。

  小师姨宣召,那到他不乖乖遵从。

  祝玉妍道:“不用追啦!她们落脚的地方是城南仁里巷南泉桥头的小回院,你这么跟去,迟早会给人发觉。”

  徐子陵感激的道:“多谢指点。”

  祝玉妍沉声道:“若你轻视大明尊教,说不定一世英名,尽丧此地。”

  徐子陵迎上她透纱射来的凌厉眼神,深吸一口气道:“我明白,我们曾在花林与五明子之首烈瑕碰过头,确是个不简单的人。”

  祝玉妍默然片响,冷冷道:“你们住在什么地方?”

  徐子陵把落脚四合院的位置说出来,皱眉道:“祝宗主仍未回答晚辈早先的问题。”

  祝玉妍道:“石之轩肯定在这里,有新发现我再和你们联络,你的心上人来哩!”

  匆匆说出联络方法,起身离去。

  寇仲追在傅君嫱身后,穿过一条窄巷,一道温泉河横亘前方,两岸房舍对立,傅君嫱步上跨河石桥、停步转身,娇声呖呖的道:“你在那里呆头鸟般站着干什么?”

  寇仲正暗叹失去寻得美艳夫人的良机,闻言不敢不答,装出尊敬的神色道:“我在看人下棋嘛!”

  傅君始娇嗔道:“说谎!”

  寇仲苦笑道:“小师姨真精明,我确在说谎,事实上我在偷听店内两个傻瓜的对答。”

  傅君嫱手握剑柄,寒声狠狠道:“你再唤我一声小师姨,我就把你的臭头斩下来。”

  寇仲骇然道:“不唤啦!不唤啦!只要师……噢!只要大女侠你明白宇文化骨的事只是一场误会,你要我唤大女侠你作娘都可以。”

  傅君嫱出乎他意外的“噗嗤”娇笑道:“误会?亏你说得出口。”

  一声冷哼,从后方传来。

  有人大笑道:“少帅近况如何?”

  寇仲一震回头瞧去,两人悠然来到桥下,把后路封住,其中一人,正是曾在大海与他交手,高丽王的首席武士金正宗。

  另一人比金正宗还要高出少许,一袭青衣,背上交叉挂着两支各长三尺许的短戟,三十来岁的年纪,长得粗犷伟岸,意态风流,气度非凡。

  那人一揖到地,微笑道:“高丽韩朝安,向少帅请安问好。”

  寇仲心中叫糟,晓得中了傅君嫱之计,陷进前后受敌的劣局去。

  三人任何一人,已够他应付,何况是三人联手。

  傅君嫱娇笑道:“这是否你们汉人说的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却闯进来呢?”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499楼 发表于: 2007-09-12
第二章 真情流露
      徐子陵正细味祝玉妍临别赠言那一句“心上人”是意何所指,答案出现身旁,男装打扮、神色平静的师妃暄在他旁边坐下,淡然自若的道:“你和祝玉妍又有什么交易?”
  徐子陵心中一阵刺痛,师妃暄对他显是误解日深。就以这句看似平常的话,实带几分轻蔑鄙视,在以前更不会吐自她的香唇。

  他把心内的情绪隐藏起来,目光落在她静若止水的玉容上,耸肩洒然道:“只是闲聊几句吧。”

  师妃暄秀眸一黯,打量他道:“子陵兄语带不忿,是否心中觉有不平之事?”

  徐子陵想不到她竟能窥破自已的心事,苦笑道:“有什么语带不忿的?事实上我们确和祝玉妍有单大交易,目标是杀死石之轩。”

  师妃暄轻轻浅叹道:“我们的关系因何变得如此恶劣?”

  徐子陵拿起放在桌子中间的茶杯,放在她前,为她斟满一杯热茶,道:“在我心中,师小姐永远是我尊敬的人。”

  师妃暄秀眉轻蹙,露出一个“纵然尊敬又如何”的苦涩表情,这种神信罕得出现在她俏脸上,故而格外动人,举茶浅尝一口,柔声道:“塞外给你们三人闹得天翻地覆,途中遇上的人,总忍不住要提起你们。今趟来龙泉,不是要把五采石送给拜紫亭吧?”

  徐子陵心中涌起强烈的冲动!很想向她解释自己并没有违背与寇仲分道扬镖,不会卷进寇仲争霸大业的承诺,可是那等若暴露杨公宝藏的秘密,只好把来到唇边的话硬咽回去,道:“五采石确在我身上,不过仍未决定该如何处置,师小姐又怎会来到这里?”

  师妃暄漫不经意的道:“周老叹从大明尊敬的人手上脱身,可惜金环真已给带离山海关,幸好周老叹有一套追踪他妻子的方法,直追到这里来。我是今早才进城的。”

  徐子陵动容道:“竟又是大明尊教?他的什么追踪法竟能如此神乎其技?”

  师妃暄道:“周老叹夫妻一直和大明尊教关系密切。当年为逃避阴癸派的追杀,曾到回纥托庇于善母之下。回到中原后,苦无他法下只好向荣姣姣求助,故有金环真被擒一事。”

  徐子陵道:“你也晓到荣姣姣是大明尊教的人。”

  师妃暄道:“我是从周老叹口中听来的,荣娇娇是五明子中的妙风明子,属大明尊教领导层的人物。辟尘则是大明尊教在中原最亲密的盟友,彼此狼狈为奸,搅风搅雨。”

  徐子陵道:“这么说,大明尊教亦想染指邪帝舍利。大尊究竟是谁?”

  师妃暄道:“大尊身份神秘,恐怕只有大明尊教的领导层才晓得。善母莎芳现在的身份则为回统时健俟斤最宠爱的大妃,时健对她言听计从。”

  徐子陵不禁为菩萨担心起来,问道:“善母会否亲自来此争夺舍利呢?”

  师妃暄道:“这个可能性非常大。不过目前当务之急,是要从大明尊教手上把金环真救出来,这是我答应周老叹的事。”

  徐子陵低声道:“可否让我们助小姐一臂之力?”

  师妃暄迎上他的目光,深深看进他眸子深处,唇角逸出一丝轻柔的笑意,平静的道:“徐子陵啊!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苦笑道:“你大可当我是个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唉!舍利落到石之轩手上,我事实上内疚得要命,所以纵使是和祝玉妍合作,只要能杀死石之轩,夺回邪帝舍利,我亦顾不得那么多。”

  师妃暄皱眉道:“若舍利落到祝玉妍手上又为何?”

  徐子陵道:“希望祝玉妍没有骗我们。她说过只有与石之轩同归于尽,始有杀死石之轩的可能。若这两个魔门最顶尖的人同告完蛋,师小姐以后的日子是否会易过点。”

  师妃暄露出深思的神情,轻轻道:“你仍未肯老老实实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徐子陵愕然道:“什么问题?”

  师妃暄盯着他道:“徐子陵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徐子陵哑口以对,迎着她深邃澄明的眼神,心中涌起难言的滋味,好一会才艰涩的道:“师小姐为何想知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

  师妃暄欺霜赛雪的双颊微现红霞,语调却出奇平静,缓缓道:“因为妃暄很想知道。”

  徐子陵抹过一阵强烈的渴望,假设能和这内外都纯净洁美、胜比天仙的美女并骑驰骋大草原,逐水草放牧,人生尚有何求?旋又想到此事绝不会发生,叹道:“我是怎样的一个人,不应由我口中说出来。同样的问题,也恐怕没人能回答。我和寇仲出身市井,性情粗野难驯。在很多事情上没能节制,否则师小姐不会那么气恼我们。”

  师妃暄摇头道:“确有一段时间我在生你的气!可是刚才见到你,我的气恼忽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否则怎肯出来与你见面。”

  徐子陵一呆道:“你真的不再生我的气?”

  师妃暄叹道:“我现在只气自己低估你和寇仲间的兄弟之情。有你助寇仲打天下,现在更有突利站到你们一方去,中土什么时候才有太平安乐的日子?”

  徐子陵肃容道,“小姐可以放心,我绝不会介入寇仲的争霸大业去。”

  师妃暄道:“这又如何?寇仲背后有宋缺鼎力支持,他就算在北方失利,雄据南方仍是游刃有余。想不到大隋一统之局只能维持那么短的一段时间,天下又重回南北对峙,互相攻战之局。所以妃喧才想请问徐子陵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若真如我想象的那样,是否该为这情况想点办法?”

  徐子陵被她锐利的辞锋迫得无法招架,若笑道:“待李世民坐上帝座,我们再讨论此事如何?”

  师妃暄白他一眼道:“记着你曾说过这句话,妃暄尚有一事相询。”

  徐子陵整个人轻松起来,皆因师妃暄现在对待他的神态,已回复旧观,洒然道:“小姐请说出来。”

  师妃暄单刀直入的问道:“杨公宝藏究竟是什么一回事?若你们不晓得库内有库,为何能把舍利偷出来?”

  寇仲感到三人虽剑未出鞘,可是气势早把他锁牢,只要他有任何动作,就如要投往温泉河水去,均会惹来三人全力联击,那可非说着玩的一回事。

  韩朝安是翟娇指定要他杀的三个人之一,现在终于碰头,他反要恐惧会被他干掉,确是令人气馁的一回事。

  因傅君绰的关系,他下意识地不把小师姨傅君嫱视为敌人,所以全无防备之心,以致陷此进退两难之局。如若动手,傅君嫱肯定手下不留情,他却无法对她施辣手。

  此仗胜败,不用打可预知结局。

  声称用任何兵器亦能得心应手的金正宗,穿的是素白色的高丽武士服,不论头巾、腰带和马靴无不素白,一身洁白,与拦在桥上的傅君嫱双双配对,令人感到高丽人不好华彩的民族风情。

  寇仲更留意挂在他腰间左右的两把剑,一长一短,肯定不易施展,但若使得好,当是险奇兼备,非常难挡。

  当年与他交手,寇仲自问仍逊他一筹,幸好借风浪从大海脱身,此时看他精神气度,显然功力大见精进,纵使单对单,鹿死谁手,仍是未可逆料。

  韩朝安表面上对他最客气,踏前一步,微笑道:“少帅不是和跋兄与徐兄同行吗?为何现在只得少帅一人。”

  过桥的行人,见到桥上剑拔弩张,大战一触即发的形势,无不纷纷绕道,从附近左右的另两道桥过河,亦有人驻足远处看热闹。

  寇仲笑道:“韩兄若想见他们还不容易,只要随小弟走几步路就成。”

  傅君嫱嗔道:“仍然胡言乱语,现在给你两条路走,是交出五采石,并废去武功,另一条路就是溅血桥头,伏尸此地。”

  寇仲抓头道:“娘并没有教过我如何自废武功,小师姨你不若先密传法诀,然后大家再作商量。”

  金正宗长笑道:“好胆色!少帅似乎并不把我们放在眼内。”

  寇仲苦笑道:“金兄说笑啦,你当我是傅采林或毕玄吗?怎敢不把你们放在眼内,问题是我真不懂散功之法,身上更无五采石,看来只好领教三位的高丽绝学。”

  傅君嫱一声娇叱,长剑出鞘,朝他迎头疾劈。

  韩朝安的双短戟,金正宗的长短刃同时出路,朝他攻来。

  寇仲哈哈一笑,丝毫不理傅君嫱劈头而来的一剑,更没有拔出井中月,攸地前冲,硬要撞入傅君嫱的香怀去。

  傅君嫱大叫“无赖”,竟收剑后退。

  原来寇仲此一不成招式的招式,完全是针对她的奕剑术而设,灵感来自上趟在宇文化及宫内他不依章法出刀,反令傅君嫱无法发挥奕剑术的威力。

  他也是不得不使无赖,如若让傅君嫱展开剑法,肯定可把他缠死,教他无法分心应付韩朝安和金正宗的联手猛攻。

  在傅君嫱变招攻来前的少许空隙,寇仲一个旋身,羊皮外袍连着井中月脱下来,像一片白云般往韩金两人扫打,带起的劲旋,若龙卷风暴的往他们袭去。

  如此凌厉奇招,两人哪曾碰过。

  羊皮袍首先扫上韩朝安的双戟,此人不愧能与深末桓、呼延金分为名镇三方的马盗头子,左戟划往羊皮袍,另一戟电刺而出,直取寇仲面门,心忖只要能挡住寇仲此击,金正宗将可乘隙切入,一举毙敌。

  岂知“当”的一声,左戟划中的非是蓄满气劲的羊皮袍,而是藏在袍内连鞘的井中月,他的如意算盘立即打不响,硬给震得往后跌退,虎口发麻。

  袍尾拍打在他右手刺出的另一枝戟的尖锋处,声势陡盛连环挥打的扫击正要扑往寇仲的金正宗。

  金正宗哪想得到韩朝安竟挡不住寇仲的一扫,骇然下抽身猛退,狼狈非常。

  寇仲顺手拔出井中月,反手劈后。

  “当”!

  傅君嫱二度攻来的长剑像送上去给他砍劈般命中刀锋。

  螺旋劲山洪暴发般涌过去。

  一个是气势如虹时全力发刀,另一方则是仓卒变招,故以傅君嫱的高明,亦被他这以奕剑对奕剑的小师侄,劈得后着不继,触电般惨被震退。

  寇仲没趁此机会逃走,没乘胜追击,还刀鞘内,慢条斯理地穿回羊皮外袍,长笑道:“万事好商量,我和小师姨只是一场误会。与两位大哥更无他娘的什么深仇大恨,他奶奶的熊,有什么好打呢?不若大家一齐吃响水稻去,不是胜过打生打死,弄出人命吗?”

  傅君墙剑尖遥指寇仲,不住颤震,似是怕得发抖,只有首当其冲的寇仲感到那是一种玄奥的剑法,能把全身功力积聚创锋,且取向变化无定,教他难以揣测。

  此剑若攻来,将是洞穿山河之势,双方更无缓冲余地,必有一方落败伤亡方休。

  这才是傅君墙的真功夫。

  寇仲心中叫苦,看在娘的份上,他怎能杀伤她的小师妹。

  韩朝安和金正宗重整阵脚,再度往他迫至,前者哑然失笑道:“少帅你不是第一天到江湖来混吧!这十多天我们一直恭候大驾,难得你终于现身,为的当然不是喝酒吃饭这类事儿。”

  蓦地蹄声骤响,一队骑士如飞驰来,围观者立时四散奔避,乱成一片。

  带头的粟末靺鞨武士遥喝过来道:“少帅驾临龙泉,大王有请立即入官相见。”

  徐子陵把心一横,坦然道:“杨公宝藏不但是库内有库,且库有真假正副之别,师小姐明鉴。”

  师妃暄玉容仍是静若止水,像早知必是如此般,淡然自若的道:“为何到现在才肯说出来。”

  徐子陵环目扫视身处这陌生奇异的城市,热闹的市况,深思的道:“可能这里离开中土太远,远至可令我感到在长安发生过的事,只是一个不真实的梦。又或因我感到小姐绝不会出卖我们,将此事转告李世民。”

  师妃暄一对美目升起朦胧似温柔月色、如水如雾的霞彩,轻摇嫁首,轻轻道:“妃暄当然不会说。唉!妃暄已尽力而为,争天下的大漩涡内再没有妃暄容身之所。此间事了后,妃暄会返回静斋,除非有迫不得已的事,妃暄将不踏足人世。”

  徐子陵失声道:“什么?”

  师妃暄一瞬不瞬的凝望他,柔声道:“子陵肯否听妃暄一个忠告。”

  徐子陵虽明知此事终有一天会发生,就是师妃暄返静斋潜修天道,永不踏足凡尘,可是当面对这事实,仍无法控制心湖内翻天撼地的激烈情绪,生出永远失去她的魂断神伤。

  师妃暄垂首柔声道:“知道吗?徐子陵,妃暄真的很喜欢看到你真情流露的样子。你这人有个缺点,是爱把事情藏在心底内无人可窥的深处,什么都闷在里面,既不肯说出来,更不肯去争取。这就是妃暄对你的忠告。”

  徐子陵呆看着她,好半晌才长吁一口气道:“妃暄不是在鼓励小弟趁你尚未返回静斋前,全力追求你吧?”

  师妃暄遽地霞生玉颊,有点狼狈地没好气的横他一眼,似嗔非嗔,神态有那么动人就那么动人,秀眉轻蹙道:“你这人哩!怎会想到这方面去,我指的是你和石青璇之间的事。唉!真想不到会从你口中说出这种话来。”

  徐子陵像在云端失足,重重一跤直堕凡尘,苦笑道:“第一趟真情流露,就受到口舌轻浮之责,似乎还是稍有保留为妙。”

  师妃暄回复“正常”,微笑道:“良药苦口,忠言逆耳。妃暄总算对子陵尽过朋友之道。你还是第一趟唤人作妃暄哩!”

  徐子陵忽然感到无比轻松,不知是因把埋藏心底的话倾情吐出,还是因为晓得师妃暄对他并非像她表面般无情。她最后一句更令他心湖微荡。

  开怀一笑,油然道:“我不想去争取,不敢流露真情是因为我不愿强人所难。这是否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呢?”

  师妃暄香肩微耸,岔开去道:“子陵可知如若石之轩真能借舍利把破绽缝补,第一个要杀的人是谁?”

  徐子陵色变道:“谁?”

  师妃暄盯着他道:“子陵猜到答案,对吗?”

  徐子陵倒抽一口凉气,骇然道:“难道是他的女儿?”

  师妃暄一字一字的沉声道:“石青璇就是碧秀心的化身,石之轩唯一的破绽。”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00楼 发表于: 2007-09-12
第三章 蓄意玩火
      寇仲随粟末武士朝五城驰去,从朱雀门入城,差点以为自己重返中土的长安,左右官署林立,若非往来的武士与唐军有异,确会令人疑幻疑真。
  来到宫城人口的承天门处,一名四十来岁文官出门相迎,施礼后自我介绍道:“渤海国右丞客素别,恭迎少帅大驾。”

  寇仲跳下马来回礼。

  客素别虽是文官装束,但观其体型气度,两边太阳穴高高鼓起,可肯定是一流的武功好手。此人五官端正,长相颇为不俗。

  客素别歉然道:“时间真不巧,大王顷闻秀芳大家抵达城外,不得不立即出城迎接,未能在此恭候少帅,故命下官向少帅致以深切歉意,可否另约时间见面?”

  寇仲心中一震,暗嚷尚秀芳终于来哩!此刻他哪还有心情责怪拜紫亭厚彼薄此,更何况在未把握到马吉为拜紫亭筹措的那批弓矢所在前,他根本没兴趣与拜紫亭碰头,忙道:“明天如何?”

  客素别欣然道:“大王早有吩咐,一切依少帅的意思办,就明天酉时吧,大王会设宴为少帅洗尘。至于住宿,下官已为少帅安排妥当。”

  寇仲笑道:“小弟会准时入宫拜竭大王,住宿的问题不用劳烦客相。”再客气两句后,告辞离开。

  徐子陵呆瞧着师妃暄,脑海中想的却是石青璇,心中涌起对她的怜惜。

  他从没有设身处地去想象石青璇因父母情仇而受到的深刻创伤!直到此刻由师妃暄亲口透露这个残酷的可能性,不由暗下决定,纵死也要阻止此事的发生,那实是人伦的惨剧,他绝不容这动人的美女丧生在乃父的魔手下。

  师妃暄叹道:“妃暄曾要求青璇到静斋小住,又或觅地避居。却都为她拒绝,或者子陵可劝劝她。”

  徐子陵苦笑道:“她的个性很强,我说的话恐怕她听不入耳。”

  师妃暄柔声道:“子陵可知你是第一个获邀到幽林小筑探访她的男子?”

  徐子陵涌起自苦自怜的情绪,颓然道:“她的邀请非是因男女之情,而是因为想解决手上《不死印卷》的问题,好一了百了,以后安心隐居。”

  师妃暄带点俏皮的道:“你真能那么肯定?女儿家的心事,你能有多少了解?可曾认真投入地思考过?”

  徐子陵有点不悦的瞪着她道:“妃暄似是对撮合我和石青璇不遗余力的样子,佛家不是有随缘之说吗?你自己心中想的又是什么?”

  师妃暄俏脸抹过红晕,秀眸仍是清澄如水,轻叹道:“都是妃暄不好,在不适当的时间提出令子陵生出误会的忠告,子陵可以饶过妃暄失言吗?”

  徐子陵冲口而出道:“不可以!”

  话出口才晓得自己胆敢对这位仙子说出这么不敬的话,但已收不回来。

  是否因乍闻她即将远离凡尘,又或因她软语相求的动人神态?徐子陵自己也弄不清楚。

  师妃暄招架不住的露出女儿羞态,垂首避开他灼灼的目光,微嗔道:“子陵怎么是这种人,对妃暄说出这无礼的话。”

  徐子陵想起她在长安穿上佛袍见他的无情样子,心中竟涌起难以解释至乎自己也吃一惊的快意,把心一横,压低声音道:“小弟有个两全其美的提议。”

  师妃暄回复平静,迎上他的目光,戒备深严的道:“说来听听。”

  徐子陵洒然笑道:“不说啦!否则妃暄以后都不要见我。”

  师妃暄幽幽的白他一眼,道:“你若不肯说出来,我可能真的会不再见你。”

  徐子陵的心怀然而动,这两句话显是大有情意。

  他生出玩火的感觉。

  他在玩火,师妃暄何尝不然?

  开始时只是一点星火,但当火势扩展,将难以遏止,可把整个大草原烧成灰烬,摧毁—切人为的防御。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在这里,我们是否并肩作战的战友?”

  师妃暄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徐子陵差点要临阵退缩,深吸一口气后,续道:“妃暄返静斋前,敢否一尝纯粹精神上的爱情滋味?”

  师兄喧出奇地没有俏脸霞生,玉容静如止水,不见任何波动的注视他好半晌,然后微笑道:“自古以来情关难过,子陵忍心让妃暄陷身险地?”

  徐子陵开怀笑道:“我只是要为自己出一口气而已!小姐不用过份着意。”

  师记喧狠狠的再白他一眼,香唇逸出一丝苦涩的笑容,轻柔的道:“我的问题是不忍心骗你,更硬不起心肠对你说无情的话,徐子陵你使妃暄进迟两难哩!”

  徐子陵歉然道:“小姐肯说出这番话,在下非常感激。冒犯之处,请小姐见谅。唉!真情流露可非什么好事,对吗?”

  师妃暄淡谈一笑,瞪他一眼道:“你虽口怪自己失言,且道歉求谅,事实上则心有不释。不过妃暄却没有丝毫怪责之意,待人家回去想想好吗?”

  徐子陵失声道:“想什么?”

  师妃暄若无其事的道:“当然是想想你徐公子的提议,难道还有别的事吗?”

  寇仲返回四合院,徐子陵呆坐温泉池旁,三匹马儿被他从马厩放出来,在圈内自由自在吃着草料。

  寇仲和三匹马揽头搂颈的亲热一番,才到徐子陵旁坐下,道:“你猜我碰到什么人?”

  随即解释一番,奇道:“你在想什么?神情这么古怪,有和玉成说过话吗?”

  徐子陵摇头道:“没有。不过我晓得玉成落脚的地方,是祝玉妍告诉我的。”接着说出跟祝玉妍的一番对话。

  寇仲一震道:“石之轩竟到龙泉来,岂非是蠢得自投罗网。”

  徐子陵像听不到他的说话般,淡淡道:“我更见到师妃暄。”

  寇仲大感错愕,凑近仔细审视他的神情,试探道:“她忍不住到这里来找你,对吗?”

  徐子陵没好气道:“她遇上从大明尊教的人手上脱身的周老叹,然后为拯救仍在大明尊教的人手上的金环真,直追到这里来。”

  寇仲沉吟道:“她是否从小俊口中得悉那两条尸是冒充的,那她该是在山海关找到老周,你有没有问她在山海关谁是大明尊教的人?”

  徐子陵尴尬的道:“有机会再问她吧。”

  寇仲哈哈大笑,搂着他肩头欣然道:“这不成问题,大家一场兄弟,我怎么会怪你。哈!不要瞒我啦!你和师妃暄是否已私订终身。哈!所以你的神情才这么古怪。”

  徐子陵叹道:“私订终身?你别拿我的事来说笑吧!她告诉我此番事了后,立即返回静斋,以后不再出来,更不会干涉你争霸天下的大事。”

  寇仲松手失声道:“什么?”

  徐子陵仰望暗空,呼出一口气道:“我是否真是个事事都闷在心底里的人?”

  寇仲思索的道:“我倒没有这感觉,或者因为你从不掩饰对我的不满。”

  又兴奋的一手搭着他肩头,好奇问道:“为何忽然有这个想法,是否师仙子说的?”

  徐子陵苦笑道:“我现在报想找个人来解闷。你有没有听的兴趣?”

  寇仲拍胸保证道:“一世人两兄弟,你不对我说对谁说。”

  徐子陵压低声音道:“我想全力追求师妃暄,享受十来天肯定不会有结果的爱情滋味,又怕坏她清修,心内矛盾得要命。”

  寇仲听得瞪目结舌。因他做梦也想不到徐子陵会这么勇敢无畏,轰烈激昂。

  徐子陵怀疑的道:“我是否很傻?”

  寇仲扮出专家款儿,分析道:“师妃暄会接受吗?若她严词拒绝,对你打击的严重会是难以估计,别忘记在感情上你是多么脆弱。”

  徐子陵像个无助的孩子般茫然道:“她说会好好考虑。”

  寇仲失声道:“什么?你竟和她商谈过,这种事不是只能做不能说的吗?我奶奶的熊,她考虑什么?”

  徐子陵哈哈笑道:“够荒谬吗?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快乐,事实上我对她的要求很低,只希望她不怪责我或给脸色我看就行。不知是否因身在异域,以前在中土的种种压抑顾忌,在这里全失去约制效力,想干点刺激有趣的事。我确有点失常,不过她似也不比我好到哪里去。”

  寇仲大力拍他肩头,道:“好小子!以前你是真人不露相,还要我为你的终生大事瞎担心,怕你与我分开后偷偷溜去做和尚,谁知你竟是情关的闯将。照我看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全力把仙子追上手,以后伉俪情深,有影皆双的游遍天涯海角,人生至此,尚有何憾?”

  徐子陵没好气的道:“向你这眼中只有成果功利的人讨教,等若问道于盲。闲话休提,目下当务之急,是先弄清楚玉成是什么一回事?再看可否透过他找到金环真的下落,然后出手救人。”

  寇仲道:“这个当然,不过刚才的事我尚未说够……”

  徐子陵打断他道:“你还可以说出什么有建设性的话来,省点工夫吧!”

  寇仲笑道:“我只是想对你表态支持,没有结果的爱情,可能比有结果的爱情更动人。不信可看看石之轩和碧秀心,岳山和祝玉妖。哈!我和尚秀芳是否也可来个没有结果的苦恋?”

  徐子陵笑骂道:“去你奶奶的熊,你若移情别恋,置宋玉致不顾,这非但不动人,更是忘情负义,劝你好自为之。”

  寇仲颓然道:“骂得好,我的情况确与你的分别很大。唉!我的心忽然很乱,这里的情势太复杂哩!不似在真长安那么简单,只要寻得杨公宝藏就大功告成。”

  徐子陵道:“也没有什么复杂的,首要的是为大小姐取回八万张羊皮,助平遥商讨得财贷,再干掉石之轩,还有是帮越克蓬刺杀‘天竺狂僧’伏难陀,更有是……我的娘,确是很复杂。”

  寇仲得意地道:“我说得有道理吧!至糟是敌我难分,只是美人儿小师姨就教我们头痛,玉成更像被大明尊教的妖女迷魂似的。嘿,先放下别的不理,找到玉成问个清楚明白再说其他。”

  徐子陵长身而起,道:“若玉成真的背叛你,你会怎样处置他?”

  寇仲抓头道:“难道我可下手宰掉他吗?只好劝他走远点,不要让我一时错手打伤他。哈!不会的,玉成不是这种人,其中定有些我们猜不到的情况。”

  忽又跳起来搭着徐子陵肩头,朝大门走去,叹道:“或者我太乐观。首先人心难测,其次是女人的魔力,不论妖女圣女,均异曲同功。成语亦有什么—笑倾城,眼前则有你这个好例子。”

  徐子陵笑骂声中,两人以四处闲逛的心情出门去也。

  小龙泉是寇仲和徐子陵到过最多桥的一座城市,沼泽环市,街巷适应,水、街、桥、屋巧妙的融为一体。且水是温泉水,热气腾升,像为两岸的景色披上一层迷离的薄纱,令人颠倒迷醉。

  两人驾着术文供应的小舟,戴上竹笠,在蛛网般交织穿插于房舍树木间的小河灵巧地滑行,一座又一座的石桥在头顶上掠过,就像一个接一个的梦境。

  愈往城南划去,行人渐少,感觉愈是宁静。自抵有小长安美誉的龙泉上京后,他们尚是首次有机会感受这座位于大草原东北的奇异城市,更体会到拜紫亭争霸草原的野心。

  寇仲负责摇橹,向坐在艇中心的徐子陵道:“我应否去见尚秀芳?”

  徐子陵淡淡道:“最好不要去。”

  寇仲苦笑道:“不怕有失礼数吗?”

  徐子陵叹道:“你是在自寻烦恼。在乐寿时为避开楚楚,没觉好睡的连夜起程,现在又要自投罗网的去投降,算是哪码子的一团事。”

  寇仲哈哈笑道:“我真的投降哩,不过是向你投降,不去就不去吧。”

  徐子陵话题—转,道:“不知大明尊教是否晓得我们和玉成的关系?”

  寇仲—震道:“我倒没想过这问题,不晓得才合情理,若明知我们的关系,仍让玉成与我们有碰头的机会,那就表示大明尊教的人有信心玉成不会重投我们的怀抱。我的娘,岂非玉成已成了他们的人?”

  徐子陵道:“记否师妃暄在山海关曾说过,大明尊教大尊和善母座下,尚有一个原子,可是祝玉妍却没提过有这么一个人。”

  寇仲沉吟道:“除原子外,尚有五类魔,祝玉妍是真不晓得,还是蓄意隐瞒?”

  徐子陵分析道:“祝玉妍理该不会害我们,正如她所说,她最大的敌人是石之轩,没有我们助她,她想和石之轩同归于尽也不可能。而她对大明尊教由合作变为敌对,当是由于大明尊教势力不断膨胀,且其影响力直抵中土,故令她生出顾忌,怕终有一天会取代她阴癸派。在这种情况下,她绝没有为大明尊教隐瞒的道理。”

  寇仲道:“谁是大明尊教的原子?”

  徐子陵道:“我们有一个可询问的对象。”

  寇仲道:“师妃暄?”

  徐子陵道:“不是师妃暄,而是周老叹,他被安排住在城东一所民房内,我们处理好玉成的事后,立即去找他,然后才见越克蓬。”

  小艇经过一道石桥,转过河弯,两旁种满榆树,在水气笼罩中湿润苍浓,令人精神一振,刻有“南泉桥”三字的石桥出现前方,桥左有座颇具规模的庄园,四周高墙环绕,翠绿的林木中隐见亭台楼阁,景致极美。

  小回园与绕庄而去的温泉河只是—路之隔,庄门有个码头,泊着几艘大小艇子,这段水路河面特别开阔,宽达三丈。

  一艘比他们的小艇大上一倍的艇子,正从码头开出,朝他们的方向驶过来。

  两人锐目扫去、摇橹操舟者是个回纥大汉,坐在艇上的赫然是段玉成和适才与他一道的水、火两妖女。

  双方小舟迅速接近。

  段玉成和两女朝他们望过来。

  寇仲掀起竹笠,露出脸容,目光往三人扫去。

  段玉成明显地躯体轻颤,却没有开腔呼唤,两女的美目同时亮起来,为寇仲仪容所慑。

  寇仲把竹笠拉下,两艇错身而过,距离迅速拉远。

  两女仍不住回头张望,段玉成却像忽然变成岩石般,一动不动。

  寇仲深吸一口气道:“是龙是蛇,就要由玉成自己决定。”

  徐子陵点头道:“若他仍未变质,该在南门留下暗记,设法与我们联络。”

  他们有一套暗通消息的完整手法,段玉成仍视他们为双龙帮帮主。自该通过暗记与他们接触。

  寇仲操控小艇驶往左方的水道,绕过小回园转入往城东的河道,道:“找周老叹把茶谈心如何?”

  徐子陵心忖说不定又会见到师妃暄,一颗心登时灼热起来。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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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爱情预习
      两人把艇子系在岸旁一株榆树处,登岸朝周老叹落脚的小平房走去。
  龙泉不但宽直的大街近似长安,里巷维妙维肖,石桥瓦屋鳞次栉比,因水而成,但装饰方面却力求简朴,以实用为主。

  抵达师妃暄所说的平房院门外,寇仲抵声道:“你猜周老叹会以什么态度对待我们这两个救命恩人,是感激还是猜疑。所谓江山易改,品性难移。”

  徐子陵微笑道:“为了夺回邪帝舍利,你要他唤你作爹亦没有问题。多想无益,不若想想该敲门求见,还是逾墙而入,给他一个惊喜。”

  寇仲细听半晌,道:“屋内没有任何声息,看来周老叹已微服出巡.四处去感应舍利的所在。”

  徐子陵执起门环轻扣三下,果然全无反应.向寇仲打个眼色。看清楚里巷没有其他人,两人腾身翻进院墙内。

  一座以天井相连两进的房舍,大门半敞,宁静雅致。

  徐子陵扬声道:“寇仲与徐子陵拜见周兄。”

  出乎两人料外,一个阴恻恻的声音从内进深处传来,道:“原来是我老周的救命恩人,快进来。”

  寇仲哈哈笑道:“周老兄确是高明,我俩竟完全察觉不到屋内有人。”

  待要举步入屋,只见徐子陵神色古怪,待要询问,徐子陵探手搭上他肩背,迅速以指尖划出一个“假”字。

  寇仲心中一震,旋又恍然。

  徐子陵曾以岳山的身份与周老叹见过面交过手,所以认得他的声音,而对方却不晓得此事,故想扮作周老叹来骗他们。如果徐子陵没有听错,那周老叹肯定凶多吉少,又或已成阶下之囚。

  这所平房是师妃暄透过本地一个汉商为周老叹安排的,而师妃暄惯于独来独往,并不在此落脚。所以如非徐子陵曾与周老叹碰过头,两人不中计才奇怪。

  “依叮”!

  两扇门给人从内推开,假周老叹现身大门处,徐子陵立给吓一跳。

  假周老叹和真周老叹在外表上有七、八分相像,同是脸宽颌勾,厚唇啄突,身形矮胖,虽穿僧衲而浑身邪气。

  如果徐子陵是先见其人后听其声,由于跟真周老叹碰面相隔多时,说不定会被他瞒过,此刻因心有怀疑,细看之下,立即发觉假周老叹的鼻子较短,眼神有异。

  在徐子陵的锐目下,此人肯定没有易容改装,也该没有戴上面具。虽说人有相似,物有相同,但相似到这程度,眼前这假周老叹很大可能是真周老叹的孪生兄弟。

  究竟是什么一回事?

  难道师妃暄也被蒙过。

  假周老叹笑道:“两位大驾光临,令老叹蓬荜生辉,进来喝杯热茶再说。”

  寇仲哈哈一笑,夷然不惧的领先踏进小厅堂,屋内布置简洁。除一组桌椅外,就只有几件小家具,四壁空空如也,尚算几明窗净。

  两人坐好后,周老叹在桌子另一边坐下,道:“两位来得正巧,我刚从外返,在这里等侯师姑娘。你们没有依约定的手法敲门,我还以为是敌人寻上门来。”

  徐子陵道:“你约好师小姐吗?”

  假周老叹双目喷出仇恨的火焰,表情十足的道:“我只是在指定地方留下暗记,请她到来相见,因为我掌握到环真被囚禁的地方。”

  寇仲装出大喜的样子,问道:“嫂子囚在那里?”

  假周老叹压低声音道:“就在城外西方—十里一条村落的庄园内,那是大明尊教的秘密巢穴。”

  徐子陵道:“何用待师小姐回来,我们立刻前去救人。”

  假周老叹摇头道:“那庄园戒备森严,实力难以估计。最怕是他们宁愿杀死环真,亦不让她被我们救回来,所以该待入黑后才设法潜进去,那样救她的机会会大得多。”

  寇仲皱眉道:“周兄是凭什么晓得她在那庄园?”

  假周老叹对答如流的道:“环真有套功法。纵使在遥远的距离,亦可与我生出感应。除非大明尊教的人将她弄昏,不过他们显然要借助她侦察圣舍利的奇术,所以才教我能一直寻到龙泉来。”

  若非知道他是假货,定被他骗得信以为真,现在则晓得他是在胡诌,世间根本没有这种功法。

  徐子陵心中叫好,假消息对假,消息,大家两不相欠,道:“跋锋寒到城外追查深末桓夫妻的踪影,要三天后才能回来。”

  假周老叹又道:“五采石是否仍在你们手上?”

  寇仲答道:“我们将五采石藏在城外秘处,有起事来可和拜紫亭讨价还价。周兄心中对救回嫂子一事,究竟有什么大计?”

  假周老叹道:“你们知否师小姐落脚的地方?”

  徐子陵摇头苦笑道:“她对我们误会太深,肯和我说几句活已是给足面子,哪肯告诉我们她的住处。”

  假周老叹一对邪目闪过微仅可察的喜色,问道:“师姑娘为何又肯告诉你我在这里?”

  两人差点给他问得无言以对。徐子陵人急智生,答道:“师小姐仍末至如此不近人情。她知我们曾从荣姣姣手上救出嫂子,故允许我们与老兄你见个面。”

  寇仲不容他思索,问道:“你们不是在山海关中伏遭擒吗?袭击你们的是什么人,为何师妃暄只能把你救出?”

  假周老叹神色俱厉地握紧拳头,咬牙切齿道:“出手对付我们的是大明尊教的五类魔,他们先在我们不觉察下施毒,再出其不意的突然出手,我们在猝不及防下着了道儿。他们把我囚在山海关附近一处农庄内,只带走环真,是要她因顾忌我的生死好为他们办事。”

  接着冷哼一声,狠狠道:“不过他仍是低估我,我周老叹岂是易与的人,不到一天就给我把毒迫出来,解开穴道,将看守我的喽罗杀死,哼!”

  寇仲心叫听够啦,却道:“我有个提议,周兄可否不把此事告诉师小姐,今晚我们约个地方,一起到庄园救人,好予师小姐一个惊喜?”

  假周老叹先露出为难神色,一对邪目转几转后,点头道:“只要能救出环真就成。”

  约好聚首的地点、时间,寇仲乘机问道:“除五类魔和五明子外,听说大尊善母座下尚有个原子,周兄可晓得那是谁?”

  假周老叹皱眉道:“我们夫妻虽曾托庇于善母座下,却没有入大明尊教,所以对大明尊教较机密的事并不清楚。只晓得原子修的是大明尊教三大秘典中的《御尽万法根源智经》。五明子是气、风、力、水、火;五类魔是浓雾、熄火、恶风、毒水和暗气。至于大尊和原子,是教内最神秘的人,教内的人从不跟外人谈论。”

  寇仲长身而起,道:“今晚准时见。”

  告辞离开。

  两人坐上小艇,寇仲迅速脱掉外袍,连井中月交到徐子陵手上,戴上面具,低声道:“我去跟踪假老叹,看他去联络什么人,这叫将计就计。你去找你的仙子吧!看她考虑出什么来。”

  不待徐子陵说出同意的话,登岸去也。

  徐子陵轻轻摇橹,小舟滑行。

  他明白寇仲将计就计之意,此实为救出金环真和周老叹的一个良机。

  假老叹不远千里的把师妃暄引到龙泉来,肯定不怀好意。在中土慈航静斋乃白道武林景仰的圣地,要对付静斋派出来的传人师妃暄,确是谈何容易,但在这远离中原的小长安则是另一回事。

  师妃暄今天刚抵达,假老叹要等的本是她,好展开阴谋。却那么巧的两人送上门来,假老叹自要改变计划来相就,先设计干掉他们,再从容对付师妃暄,所以假老叹现在通知同党,作好准备。

  如若假老叹一方倾巢往那城外庄园设伏,他们将可乘虚而入,救出金环真和周老叹。

  关键处是先一步掌握得他们被囚禁的地方,寇仲因而必须从假老叹身上寻出线索。

  为找寻邪帝舍利,金环真夫妇或其中之一肯定在龙泉附近,如此寇仲有很大成功机会。

  艇子不住增速,转过一个河湾后,一佛塔耸立在左方林木浓密处,那是小长安唯一的佛寺圣光寺。

  拜紫亭本人一向并不信佛。现在更可能改奉伏难陀的天竺邪教。可是因真长安多佛寺,小长安也得应应景儿。据师妃暄说圣光寺不但香火不盛,寺内僧侣更不足十人,主持圣光大师是拜紫亭从长安请来,是有德行的高僧。寺内僧侣均是随他从长安来的徒弟。

  徐子陵离艇登岸,直抵寺门,入寺向遇上的第一个和尚说出暗语。

  和尚似没兴趣看他半眼的垂眉合什道:“施主请随我来。”

  引路前行。

  徐子陵想不到能这么顺利见到师妃暄,一颗心立时提至咽喉,霍霍跃跳,那感觉实是难以形容。

  该对她采取什么态度?

  她的考虑有结果吗?

  这等若半个方外人的仙子如何处理自己对她的“冒犯”。

  忽然间,其他曾在他心中留下倩影的美女,都变得模糊起来,师妃暄的一颦一笑,进占他整个心灵。

  假若真能在这充满中土情调的异域名城,抛开一切地享受男女爱恋的动人滋味,与这仙子发生一段不会有结果的精神爱恋,以后再让这段短暂而美丽的回忆随他走遍天涯海角,那种甜蜜又悲哀的感觉,想想也可教人魂销。

  和尚领他穿过月洞门,来到一座禅堂般的建筑物外,道:“施主请进,方丈正恭候大驾。”

  四周林木参天,环境宁静幽美,不远处传来起伏有致的禅唱经声,以木鱼青磐伴和。

  徐子陵愕然道:“我要见的是……”

  和尚面无表情的打断他道:“小僧明白,施主见到方文自会明白。”

  说罢就那么转身离开。

  徐子陵心中涌起不妥当的感觉,头皮一阵发麻,深吸一口气,步进禅堂去。

  堂内对门的一端供着三宝佛,坛前燃起檀木,烟气燎绕,香溢禅堂。

  一位高瘦老僧朝门而坐,眼观鼻,鼻观心,法相庄严,手持佛珠、口中吟吟有词。似乎并不晓得有客来访。在他面前有个蒲团,似为徐子陵而设。

  入寺拜佛,徐子陵脱掉靴子,叩首三拜,径自走到蒲团学对方般盘膝坐下,没有说话。

  圣光大师纹丝不动,那对埋在满面皱纹里的眼睛忽然上扬,像两盏明灯般往他射来,道:“如何修行?”

  徐子陵心叫“来哩”,微笑道:“请大师指点。”

  圣光大师道:“大凡修行须是离念,明得三界无法,本来无物,方解修行。不见古来有一持戒僧,一生持戒,忽因夜行踏着一物作声,疑是腹中有子无数的蛤蟆,惊悔不已!睡后梦见数百蛤蟆索命,大惊而起。到天晓观之,乃一老茄耳。”

  徐子陵心中暗叹,知是圣光老僧要借此故事点化自已。

  对佛家来说三界本无实物,一切都是幻象。就像故事中持戒僧踏到的东西,究竟是蛤蟆?还是茄子?如说是蛤蟆,天亮时看到的是茄子。如是茄子,睡梦中又有蛤蟆来讨索性命。只因心尘末脱,境由心生,致流转三界,不能超脱。

  这则故事分明是针对自己对师妃暄的妄求而发,由此推测,师妃暄的考虑肯定没有什么好结果。

  师妃暄为何不把考虑后的决定直接告诉他,却要通过圣光大师的口说出来?弄得他既狼狈又尴尬。

  若非要告诉她有关假老叹的事,说不定他会立刻拂袖离开。

  此刻只好苦笑道:“多谢大师点化,小子明白啦,请问小子可否见师小姐一面、小子有要事须上报。”

  圣光平静的道:“妃暄刚离开龙泉,返回静斋。”

  这两句话像晴天霹雷,震得徐子陵全身发麻,脑际一片空白。

  圣光一瞬不瞬的静观他的反应。

  完了!一切都完了。

  所有渴望、期待、企盼刹那间灰飞烟灭,不留半点痕迹。

  他的心反平静下来,灰烬般的死寂。

  徐子陵对生命一向无求,过的是随遇而安的生活,如非有寇仲在旁催迫督促,他今天绝不会成为名震天下的高手。

  有所求必有所失。

  这是继石青璇后对他最严重的感情打击,他感到万念俱灰,甚至不愿问圣光大师为何师妃暄可置石之轩和金环真的事不顾,匆匆赶返静斋。

  茫然间,他感到自己站起来,移到门旁拿起靴子。

  圣光道:“施主!”

  徐子陵生出极端荒谬的感觉.事情开始得荒谬,结束得更荒谬。

  一边想着,一边缓慢而专心的穿上靴子。

  就算不从佛家的角度去看。世上每一件事的本质,根本都是荒谬的。

  男女为何要爱得难分难解?人为何要自相残杀?生命究竟有什么目的?广袤无边的宇宙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徐子陵哈哈—笑道:“我真的明白!但又是真的不明白。大师请啦。”

  说罢离开,步下禅堂台阶,目所见了无人迹,耳所闻再无敲经念佛的声音。

  宏伟的寺院,成荫的树木,落在徐子陵眼内却有种辉煌背后的荒芜。

  他把本挽在手弯的羊皮抱洒然搭到肩上,忽然哑然失笑.摇头叹—口气,举步前行。

  没有师妃暄的生命正在命运的前方恭候他的大驾,他从没想过师妃暄竟在他心中占有如此重要的地位,失去她之后的天地,再没有以前丰盛感人的色彩。即使先前向她提出爱情的要求,仍有点游戏的成份,被拒绝是理所当然的事,不会像如今的痛苦失落。

  可是她实在太绝情,躲避瘟疫般逃回静斋去。

  转入主堂的路,徐子陵全身剧震、不能置信的朝左望去,一身男装的师妃暄正安坐园内的小亭处,玉容静若止水的凝望他。

  徐子陵失声道:“你……”

  师妃暄微笑道:“这叫预演一次分离的情况,子陵兄仍有胆闻情关吗?”

  徐子陵摇头苦笑道:“小姐这招比得上毕玄的赤炎大法,小弟甘拜下风。”

  缓缓来到亭内.颓然坐下,再叹道:“太历害哩!”

  师妃暄的俏脸既无风亦无浪,似在说着与自己完全没有关系的事般,轻描淡写的道:“一旦有情,妃暄若要离开,必须这般无情。不论有情无情,都是同样的不好受。所以妃暄说情关难过。”

  徐子陵浑身乏力的点头道:“我投降啦!可否让我把那提议收回来。”

  师妃暄微笑道:“徐子陵你是否男子汉大丈夫,话既出口,怎收得回来。”

  徐子陵一震朝她瞧去。

  师妃暄微耸香肩,道:“子陵兄是否看破周老叹只是个冒充的家伙?”

  徐子陵鄂然道:“原来早给你看破。”

  师妃暄淡淡道:“我们很少可以静下心来说话,大家谈谈好吗?”

  徐子陵像对着她的色空剑般只有狼狈招架的份儿,苦笑道:“谈些什么才好?”

  师妃暄哑然失笑道:“真是笑话,你不是说过要全力追求妃暄吗?连说什么才好也要问人家,是否可笑。”

  徐子陵仰天笑道:“骂得好!小弟这叫自作自受,与人无尤。敢问小姐是否将小弟视为修行的一部分?”

  师妃暄无可无不可的道:“剑道就是天道;剑心通明的境界,就是圆觉清净的境界。有什么非是妃暄修剑的部份呢?子陵兄的话使人费解。”

  徐子陵的心倏地平静下来,晋入井中月的境界,因为他晓得不振作应战,肯定会在这爱情的战场败下阵来。

  对师妃暄来说,剑道不但是天道,亦是人道。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02楼 发表于: 2007-09-12
第五章 有缘相会
      师妃暄耐心解释的道:“在山海关出事前,一直和我联络的都是金环真,我与周老叹从未碰面,我之所以能看破后来出现的周老叹有问题,纯粹是一种直觉,感到他口不对心。妃暄入城后,在暗里追踪他。今早子陵兄曾在东市遇到妃暄,就因为周老叹正在子陵兄监视的那间羊皮店内与同党碰头。这个冒充的周老叹,是个不可轻视的人。”
  徐子陵见她没再步步进迫,反感失望,却仍就着她的话题思索道:“假老叹大有可能是真老叹的孪生兄弟,而周老叹夫妇因此对他没有提防,致着他道儿。否则以他们两夫妻的造诣,除非是五明子和五类魔全体出动,否则没法把两人一网成擒。”

  师妃暄讶道:“你见过真的周老叹吗?”

  徐子陵解释一遍,师妃暄恍然道:“难怪你能骗倒他,因为他不晓得你曾见过真的周老叹,这么说他们已从周老叹夫妇口中迫问出所有的事,包括曾否见过你们这琐细的事情。”

  接着微笑道:“子陵兄有何妙计?”

  徐子陵道:“成败的关键,在乎能否在今晚再见假老叹前,寻得金环真夫妇被囚的地方。然后我们兵分两路,一面去救人,另一方则全力出击,务求一举歼灭大明尊教的主力。”

  师妃暄瑶头道:“寇仲的跟踪是不会有结果的。今早假老叹离开羊皮店后,大明尊教的人方才抵达,可知他们联络的方法根本不须直接碰头。他们如此小心,怎会将寇仲带往金环真夫妇被囚的地方去?”

  徐子陵长身而起,洒然笑道:“事在人为。小姐可否在这里等候我们的消息,所有事交由我们去处理。”

  师妃暄微一错愕,显是想不到他忽然离开,说走就走,暗感此为徐子陵对她的反击,秀眉轻蹙道:“你好像成竹在胸的样子,妃暄真的不明白为何你那么有把握。”

  徐子陵莫测高深的微笑道:“世事无常,谁敢说自己真有把握,小弟只是尽力而为吧!”

  说毕飘然而去。

  徐子陵回到四合院,寇仲正和术文说话,术文领命而去。寇仲生气道:“我恨不得把假老叹剖开来喂狼,他带我在城内游花园,差点把我累死,然后又回到他的狗窝去。”

  徐子陵早知如此,坐到温泉池旁,道:“你现在有什么打算。”

  寇仲气呼呼的在他旁坐下,怒道:“他奶奶的熊,有什么好打算的,我决定大干一场,假老叹肯定已以他的手法向同党送出消息,老子我就给他来个意料不到的,布下天罗地网,将大明尊教的人一网成擒。再来个交换人质,以他娘的什么五明子,五类魔交换文老叹夫妇。哈!说起来仍是他们占便宜,为公平起见,我们该杀剩两个才去作交换。”

  徐子陵道:“你是要找古纳台兄弟帮忙吧?”

  寇仲理直气壮的道:“不找他们找谁,谁叫他们是我们的兄弟。你不同意吗?”

  徐子陵笑道:“我比你更贪心,我要同时把他们杀个片甲不留,又救回金环真夫妇。”

  寇仲大感兴趣,兴奋道:“计将安出?”

  徐子陵道:“大明尊教为何要生擒金环真夫妇?”

  寇仲道:“当然是为邪帝舍利。”

  又道:“差点忘记告诉你,玉成并没有在南门留下回应的暗记。”

  徐子陵见他脸色沉下去,道:“勿要这么快下定论,他可能是分身乏术。”

  寇仲道:“最怕是今晚攻打庄园时,我们的人错手把他干掉。”

  徐子陵道:“你怎样看杜兴和许开山这对结拜兄弟。”

  寇仲并没因徐子陵岔到别处去而有丝毫不耐烦,皱眉道:“听你的口气,似乎认为他们两人该有些分别,对吧!”

  旋又点头道:“我比较喜欢杜兴,许开山则城府太深,会否他们并非狼狈为奸,而是杜兴一直被许开山利用?”

  徐子陵道:“这是一个可能性,我想说的是大明尊教本无意去惹师妃暄这个劲敌。只因鱼目混珠的把戏会我们凑巧看破,才将计就计的打出假老叹这张牌。”

  寇仲道:“这么说,许开山岂非就是大明尊教的人?我敢肯定他若非大尊就是原子,因他的才智武功绝不在列瑕之下。”

  徐子陵道:“许开山是否大明尊教的人,今晚自有分晓。”

  寇仲愕然道:“为何会有分晓?”

  徐子陵道:“道理很简单,当晚在山海关燕山酒庄的大门外,我曾向许开山说出金环真和周老叹的装束样貌,所以许开山该晓得我曾见过周老叹。”

  寇仲拍腿道:“我明白哩!若假老叹晓得此事,可肯定我们已看破他是冒充的。”

  对寇仲和徐子陵这种高手来说,只要看过一眼,立可把对方的相貌特征、举止神气精确掌握,不会弄错。除非像假岳山般既有全无破绽的面具,又有令人疑幻疑真的换日大法,才可把祝玉妍等骗得贴贴服服。

  徐子陵道:“所以今晚很可能是我们将计就计,而对方却计中有计。故此万全之策,就是先把金环真夫妇救出,从他们身上了解大明尊教的实力,再集中我们所有的力量,向大明尊教施以雷霆万钧的致命一击,菩萨肯定会对我们非常感激。”

  寇仲凝望他好片晌,讶道:“你很少对一件事这么主动积极的,是否因为有仙子她老人家参与?”

  徐子陵沉声道:“这是部分原因,更重要的是要为志复他们三人找大明尊教的人偿命。他们是因我们而死,不雪此恨,实难心安。回中土后,我们还要找辟尘、荣妖女和上官龙等人算账。”

  寇仲双目杀机大盛,道:“快说出找寻金环真夫妇的妙法。”

  徐子陵道:“此事必须央祝玉妍助我们。”

  寇仲恍然大悟,叫绝道:“纵使诸葛再世,孙武复生,也只能像你般的才智。我们立即去找祝玉妍。但怎样找她呢?”

  徐子陵道:“由我去找她便成,你先去见越克蓬。然后到南门看玉成是否有回应,我们再在这里集合,研究下—步的行动。”

  寇仲摇头道:“趁有点时间,我该先到城外那庄园勘察形势,假若根本就没有村落更没有庄园,我们可省点脚力,不用白走一趟。”

  徐子陵潜进祝玉妍留宿的客栈,来到东厢,在关上的窗门弹指三下。

  祝玉妍不论在中外武林,均属没有人敢惹的那个级数的高手,无论多么自负的人,除非没有别的选择,否则不会触怒她。纵使龙泉之主拜紫亭,明知这中原魔门第一大派的领袖在他的城内,仍要只眼开只眼闭、诈作不知道;又或登门拜见,攀攀交情。后一行动当然还要冒点吃闭门羹的风险。

  祝玉妍在房内的机会很大,因她必须施展能感应舍利的魔功,以探索石之轩的所在。

  果然祝玉妍的声音传出来道:“进来,房门是没有上闩的。”

  徐子陵推门入房,祝玉妍盘膝坐在椅上,露出俏丽的玉容,正深深凝视着他,目光冰寒,像没有丝毫正常人的感情。

  可是徐子陵却晓得这无情的背后,实蕴藏被长期压抑着的丰富感情,她要和石之轩同归于尽,亦是因爱成恨。

  徐子陵关上门,施礼后坐到她左旁隔几尺的椅子去,尚未有机会道出来意,祝玉妍冷冷道:“你觉得涫儿如何?”

  徐子陵心中浮起涫涫赤足的倩影,鲜明清楚至暗吃一惊的程度,淡谈道:“涫小姐的领导下,阴癸派将可得享盛名。”

  涫涫的厉害,没有人比他和寇仲更清楚。

  祝玉妍点头道:“和你交谈确不用说废话,为什么来找我?”

  徐子陵道:“晚辈是专诚来请祝宗主出手对付大明尊教。”

  祝玉妍淡然道:“我要对付的只有一个石之轩,没有空亦没有心情去另生枝节。”

  徐子陵微笑道:“假若师妃暄在龙泉有什么不测,而凑巧祝宗主又在同一地方,究竟会有什么后果?”

  祝玉妍皱眉道:“大明尊教竟敢冒开罪梵清惠之险?对付她的徒儿。”

  徐子陵尚是首次听人说出慈航静斋之主梵清惠的名字,更晓得祝玉妍看到问题的严重性,因为无论她如何否认,由于她与大明尊教一向密切的关系,肯定难以置身事外。

  徐子陵把大明尊教利用假老叹引师妃暄到龙泉来的事详细道出。

  祝玉妍双目厉芒大盛,冷哼道:“此事虽非冲着我而来,可是若师妃暄有什么三长两短,梵清惠肯定会出山大开杀戒。不过师妃暄岂是易与之辈,我仍犯不着为此另立强敌。”

  徐子陵讶道:“前辈难道看不破大明尊教不但要把爪伸进中原,还要取你们阴癸派的地位而代之吗?否则哪敢插手到前辈和石之轩的事情去?现在我们一方人强马壮,要多少人有多少人,甚至可利用这区最强大的势力突利去重重打击大明尊教或任何想帮助他们的人。如此良机祝宗主岂可失诸交臂。”

  祝玉妍轻叹道:“有些事,外人是很难明白的。若我和你们合作,掉过头来对付塞外的同道,阴癸派势将难保魔门之首的地位。”

  接着轻轻道:“可是我并不反对你们去对付大明尊教。”

  徐子陵道:“晚辈怎敢陷前辈于不义,晚辈来前,早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祝宗主既可帮我们一个大忙,更没有人会因此怀疑宗主正与我们合作。”

  祝玉妍“噗哧”娇笑,白他千娇百媚的一眼,俏脸冰雪溶解,大地春回,低骂道:“死小鬼,竟想到这么刁钻的招数,是否要人家扮鬼扮马,诈作寻到石之轩的所在?”

  徐子陵看得两眼发呆,眼前的祝玉妍只像是涫涫的姊妹,充满小女儿的动人情态。

  祝玉妍不待他说话,回复冷漠,平静的道:“好吧!路线须精确设计。记着!你们须待他们把金环真或周老叹押回囚禁处后,隔一天才可动手救人。还有个唯一的条件,是你们要把大明尊教的人杀得一个不留,肯答应吗?”

  徐子陵想起段玉成,苦笑道:“我们尽量依宗主的意思办吧!”

  寇仲探敌回城,已是日落西山的时分,顺道往南门个转,仍不见段玉成任何暗记,一颗心不由直沉下去。

  他们运盐北上的四名手下中,以段玉成天份最高,人又得好看,故极得寇仲看重,若他背叛双龙帮改投大明教,会令他很伤心。

  思索间,来到热闹的朱雀大街。由于四月—日的立国大典只余数天,四方来贺,又或别有目的和趁热闹的人数不住添加,充满大庆典来临前的节日气氛,其兴旺之况可以想见。

  现在离开假老叹的约会尚有三个时辰,时间尚早,寇仲暗付应否先去和越克蓬打个招呼,突然上方有人大喝下来道:“少帅别来无恙!”

  寇仲愕然望去,只见一座两层高砖木建筑物的二楼露台上,两人正围桌对饮,俯览热闹的长街,好不自由写意,正是北马帮大龙头许开山和“霸王”杜兴。

  寇仲顺眼一扫,发觉其下原来是所颇具规模的骡马行,哈哈一笑,就那么拔身而起,落往露台,安然坐下。

  许开山为他摆放酒杯,杜兴则欣然为他斟酒,态度亲切。

  杜兴哈哈笑道:“少帅果然名不虚传,赫连堡、奔狼原两役,令少帅的大名传遍大草原每个角落。今天我们刚入城,又听到少帅在花林贩卖呼延金那小子的战马的消息,哈哈!”

  许开山问道:“为何不见锋寒兄和子陵兄?”

  寇仲举杯道:“我们各忙各的,来!大家喝一杯。”

  三人轰然对饮,气氛热烈,不知情者会以为他们是肝胆相照的知交好友。

  杜兴抹去沾在须髯角的酒渍,道:“少帅似乎追失了狼盗,对吗?”

  寇仲微笑道:“我们非是追失狼盗,只是因为事情的复杂,远过于我们原先的估计,怕欲速不达,故让崔望多呼吸两口气。”

  杜兴又为他斟满一杯,竖起拇指表示赞赏道:“他奶奶的熊,我杜兴最佩服的就是像少帅这种真正的英雄好汉,面对千军万马一无所惧,以前小弟有什么开罪之处,就以这杯酒作赔罪。她奶奶的!待会让我杜兴带少帅到这里最著名的京龙酒馆趁热闹,那处专卖各方名酒,更是漂亮姐儿聚集的地方,没到过京龙,就像没有到过龙泉。”

  寇仲动容道:“竟有这么一个好处所,定要见识见识,不过今晚不行。”

  许开山道:“那么明晚如何?但必须请锋寒兄和子陵兄一起去趁热闹,大家兄弟闹—晚酒,还有什么事能比这更痛快的。”

  寇仲道:“明晚该没有问题,我见过拜紫亭那家伙后,就来这里找两位。”

  杜兴举杯喝道:“饮!”

  三人又尽一杯。

  寇仲直到此刻仍分不清楚两人是友是敌,按着酒杯阻止杜兴斟酒,笑道:“第三杯留待明晚喝罢。”

  许开山欣然道:“少帅有什么须我们兄弟帮手的地方,尽管吩咐下来,包保做得妥妥贴贴。小弟在这里还不怎样,杜大哥却是无人不给足他面子的,办起事来非常方便。”

  寇仲装出对杜兴刮目相看的模样,道:“杜霸王与马吉交情如何?”

  杜兴不屑的道:“我杜兴虽然出身帮会,现在更是北霸帮的龙头,但做的是正行生意,有时朋友有命,不得不与马贼或接赃的打打交道,心内却最看不起这些没有志气的人。要在江湖上得人敬重,绝不能干这些偷鸡摸狗,伤天害理的勾当。”

  寇仲笑道:“那就成哩!我再不用对马吉客气。咦!”

  目光投往人头涌涌,车马争道的大街。

  两人依他目光望去,一所专卖乐器的店铺外,站着十多名突厥武士,人人精神抖擞,其中一人特别长得轩昂英伟,气度过人,腰佩长刀,俨如鹤立鸡群。

  杜兴和许开山仍在猜那人是谁时,寇仲拔身而起,投往朱雀大街。

  那青年突厥高手眼神立即像箭般往寇仲射去。

  寇仲足踏实地,掀开外袍,露出名震中外的井中月、哈哈笑道:“这是否有缘千里能相会?竟能在此与可兄续长安的未了之缘。”

  途人纷纷避往两旁,形势大乱。

  可达志伸手拦着一众手下,踏前一步,手握刀把,豪气干云的长笑道:“少帅既然这么好兴致,可某人自是乐于奉陪。”

  街上的人此刻全避往两旁行人道去,挤得插针不入。车马停塞下,两人间可容十二匹马并驰的空广大街,此时再无任何障碍。

  街上虽有巡兵,可是两人一是突厥颉利大汗宠爱的年青高手,一是名慑天下的少帅寇仲,突利的兄弟,谁敢干涉阻止。

  “锵”!

  两人同时拔出宝刀,大战一触即发。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只看该作者 503楼 发表于: 2007-09-12
小说 / 武侠小说 / 大唐双龙传 
大唐双龙传
作者:黄易  写作进程:已完成
第六章 当街献礼
      师妃暄面窗而立,映入静室内的斜阳照得她像一尊完全没有瑕疵的雕像,其美态仙姿只有“超凡脱俗”四个字能形容其万一。
  徐子陵来到她旁,心神不由被她有如山川灵动的美丽轮廓深深吸引,她一对美眸专注地观看一双正在窗外花园飞舞嬉逐的蝴蝶,似是完全不晓得徐子陵来到身旁。

  她仍作男装打扮,脸色白如美玉,充满青春的张力和生命力。

  只要她置身其地,凡间立变仙界。

  徐子陵暗怪自己不该打扰她宁和的独处及清净,却又忍不住问道:“师小姐从这对蝶儿看出什么妙谛和道理?”

  师妃暄淡淡道:“你想听哪一个答案?真的还是假的。”

  徐子陵微笑道:“两个都想得要命,更希望小姐赐告为何答案竟有真假之别。”

  师妃暄美眸闪动着深邃莫测的光芒,油然道:“真的答案是我并未试图从蝶儿身上寻求什么妙谛,因为它们本身的存在已是至理。”

  徐子陵朝飞舞花间的蝶儿瞧过去,点头道:“我明白小姐的意思,当我不存任何成见,将万念排出脑海外,—念不起的凝望那对蝶儿,心中确有掌握到某种玄妙至理的奇异感觉。假的答案又如何?”

  师妃暄平静地柔声道:“子陵兄确是具有意根的人,难怪能身兼佛道两家之长。至于那假答案嘛,请恕妃暄卖个关子,暂时不能相告。子陵兄到这里来找妃暄,该是有好消息赐告吧!”

  徐子陵哑然失笑道:“小弟早就投降认输,应是我来求小姐多加指点。”

  师妃暄轻叹道:“子陵兄可知妃喧为何能感觉到周老叹口不对心?”

  徐子陵讶道:“这类灵机一触的神秘直觉,难道可蓄意而为?”

  师妃暄理所当然的道:“那就是剑心通明的境界。”

  徐子陵剧震道:“帅小姐竟已臻达《慈航剑典》上最高的境界‘剑心通明’?”

  师妃暄终把目光从窗外收回来,美目深注的望向徐子陵,半边脸庞陷进斜阳不及的昏暗中,明暗对比,使她本已无可比拟的美丽,更添上难以言达的秘境,香唇微启的柔声道:“妃暄的剑心通明尚有一个破绽,那个破绽就是你徐子陵。”

  徐子陵俊目神光大盛,一瞬不瞬的迎上师妃暄的目光,一字一字的缓缓道:“小姐肯坦诚相告,徐子陵既感荣幸又是感激,难怪小姐有自古情关难过之语。我的爱情预习,是否已勉强过关?小弟能否在缝补小姐破绽一事上,稍尽点绵力。”

  师妃暄微笑道:“你这人很少这么谦虚的。事实上你是个很高傲的人,尚幸是闲云野鹤那种方式的高傲。”

  徐子陵苦笑道:“原来我一向的谦虚竟是不为人认同的,最糟自己并没有反省自察的能力。”

  师妃暄含笑道:“你好像有很多时间的样子,太阳下山啦!还有件事想告诉你:那个‘踏茄踏蟆’的故事,是妃暄透过圣光大师说给你听的。”

  “铿锵”之音不绝于耳,爆竹般响起,中间没半点空隙。

  两刀出鞘,就像两道闪电交击,互相挥刀猛攻,完全不拘泥招数,以快打快,刀来刀往,像在比拼气力和速度,你攻我守,我守你攻,场面火瀑激烈,看得人忘掉呼吸,四周闹哄哄的旁观者倏地静至鸣雀无声,远方传来似像衬托的人声马嘶。

  只有高明如居高临下观战的杜兴、许开山之辈,才看出两人的刀法均到了无招胜有招之境,化繁为简,水银泻地的寻隙而入,且双方势均力敌,攻对方一刀后就要守对方一刀,谁都没有本事快出半线连攻两刀,每一刀都以命博命,其凶险激烈处,看得人全身发麻,手心冒汗。

  “当!”

  两把刀忽然粘在一起,寇仲哈哈笑道:“好刀法,难怪可兄能打遍长安无敌手。”

  可达志傲然笑道:“一天未能击败少帅,小弟怎敢夸言无敌手。”

  两人同时劲气疾发,“蓬”的一声,各往后退。

  寇仲手上井中月黄芒大盛,刀锋遥指可达志,心中涌起强大无匹的斗志,暗忖此人的狂沙刀法确是厉害,今天若不趁机把他宰掉,异日必后患无穷。

  就在此时,一个女子的声音娇叱道:“还不给我住手!”

  可达志亦打得兴起,摆开架势,未肯罢休。

  刚才双方间的一轮狂攻,纯是试探对方虚实,再拉开战局时,拼的将是意志,心法、战术和才智。

  际此大战一触即发的一刻,骤聆娇叱传来,可达志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寇仲却虎躯—震,愕然瞧过去。

  不施脂粉,朴素自然,但仍是美得教人屏息;她穿着连斗篷的宽大外袍,玉容深藏在斗篷内,不但没有减去她的吸引力,还增添一种神秘的味儿。

  伴在她旁的是个靺鞨的年青女武士,腰佩长剑,长得有可达志和寇仲那么高,最有特色的是把秀发结成两条发辫,先从左右角垂下,弯成半圆,再绕往后颈拢为一条,绞缠直拖至后脊梁处,艳色虽比不上俏立在她身旁的尚秀芳,却另有一股活泼轻盈、充满生命力的气息,颇为诱人。

  她的脸庞在比例上是长了点儿,可是高佻匀称的娇躯,灵动俏媚、又亮又黑的美眸,却掩盖了她这缺点。

  不过此时她瞪着寇仲的目光充满敌意,又隐带好奇。

  “锵”!

  寇仲和可达志不情愿的还刀鞘内。

  街上的人纷纷猜到来者是尚秀芳,登时哄动起来。

  尚秀芳秀眉紧蹙,余怒末消的道:“你们除凭武力解决一途外,再没有其他方法吗?”

  女武士打出手势,一辆华丽的马车徐徐驶至。

  寇仲哪想得到会在这情况下与尚秀芳碰头,心中隐隐感到尚秀芳对可达志非是没有好感,所以才把两人一起责骂,登时心中有点不是滋味。

  可达志干咳一声,尴尬的望寇仲一眼,道:“我和少帅只是打个招呼闹着玩,不是认真的。”

  寇仲首次对可达志生出欣赏之心,因可达志大可将事情推到他这开启战端的罪魁祸首身上,不由老脸微红的朝尚秀芳一揖到地,道:“是我不对,惊扰秀芳大家,恕罪。”

  马车驰到她身后,女武士为她拉开车门,尚秀芳揭开斗篷,乌黑柔软的秀发宛如清涧幽泉、倾泻而流的秀瀑,自由写意地垂散于香肩粉背。嫣然一笑,娇媚横生,看得在场以百计的人无不呼吸顿止,她以堪称当今之世最动人的声音语调,带着微笑道:“算你们吧!明晚见。”

  寇仲给她这显露绝世芳华的一手弄得差点灵魄出窍,正想过去和她多说两句,蓦地有人叫道:“秀芳大家请留步!”

  尚秀芳正欲登车,闻言别过娇躯,循声瞧去。

  一人排众而出,手捧铁盒,毕恭毕敬的朝她走过来。

  可达志和一众突厥武士同声喝止,把那人阻于人墙外。

  靺鞨女武士则移到尚秀芳旁,贴身保护。

  此君浑身邪气,深具某种妖异的魅力,正是大明尊教五明子之首的烈瑕。

  烈瑕隔着拦路的可达志等嚷道:“不要误会!我烈瑕是秀芳大家的忠实仰慕者,特来献上《神奇秘谱》,诸秀芳大家笑纳。小弟更是少帅的朋友,少帅可以保证小弟不会更不敢冒犯秀芳大家。”

  尚秀芳剧震道:“神奇秘谱?”

  寇仲当然不晓得《神奇秘谱》是什么鬼东西,但看尚秀芳的神情,猜到该是爱好音乐者梦寐以求的瑰宝。以烈瑕的身份地位,在此刻出手的见面礼当不会差到哪里去。

  这小子真有办法,追求美女更有投其所好的一手,打开始就在对方心中种下深刻的印象,更把自己搬上台来,苦笑道:“烈兄该不致那么愚蠢吧!”

  可达志显然听过烈瑕的大名,动容道:“原来是回纥的烈瑕,要送礼给秀芳大家,交给我可达志就行。”

  烈瑕脸上现出个受委屈的表情,带点哀求的可怜语气道:“可兄能否恩准小弟亲手把秘谱呈上秀芳大家,顺便为秘谱释解两句?”

  尚秀芳道:“请让烈公子过来!”

  可达志无奈答应,忽然间,他感到自己和寇仲均沦为配角。

  烈瑕既欢天喜地,又是战战兢兢,唯恐唐突佳人的来到尚秀芳前,隔五步停下,竟单膝下跪,把铁盒高举过头,朗声道:“秘谱奉上,请秀芳大家笑纳。”

  整段大街静至落针可闻,却没有人有丝毫厌烦的神色,朱雀大街的交通完全瘫痪,人人争相来看究竟发生什么事。

  寇仲不忘回头后望二楼露台上的杜兴和许开山两人,当然特别留意许开山对烈瑕的反应,却见两人均是目不转睛的在饱餐尚秀芳的秀色,似是对烈瑕没有半分趣。

  靺鞨女武士代尚秀芳取过烈瑕的铁盒,打开送到秀芳眼前。

  只有尚秀芳和女武土,才可看到盒内所放的东西。

  尚秀芳冰肌玉骨,滑如凝脂,白似霜雪般的玉手从举起的宽袖探出,就在盒内翻阅秘谱,脸上现出惊喜神色道:“这是龟兹卷,烈公于从什么地方得来的呢?”

  烈瑕站起来,垂手恭立道:“秘谱共有十卷,龟兹卷外尚有高昌、车师、回纥、突厥、室韦、吐谷浑、党项、契丹、铁勒等九卷,囊括各地著名乐舞,乃五十年前有龟兹‘乐舞之神’称谓的呼哈儿穷一生精力搜集写成。不过乐谱和评析均以龟兹谱乐的方法和文字写的,幸好小弟曾对此下过一番工夫,只要秀芳大家不弃,小弟当言无不尽。”

  寇仲暗呼厉害,烈瑕可说命中尚秀芳要害,虽未必可凭此夺她芳心,至乎完成他一亲香泽的妄想,但确朝这方向迈出一大步。

  果然尚秀芳像忘掉寇仲的存在般,喜孜孜的道:“我们登车详谈。”

  烈瑕大喜若狂,向寇仲道:“迟些找少帅喝酒聊天。”

  寇仲心中大骂,这小于已尾随尚秀芳登上她的香车,靺鞨女武士当然贴身跟进。

  马车开出,可达志与一众突厥武士纷纷上马。

  可达志策马来到寇仲旁,目光先往上扫视杜兴和许开山,苦笑道:“我也迟些找少帅喝酒聊天。”接着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最渴想的是一刀宰掉烈瑕这混蛋。”

  两人同时大笑,笑声充满无奈和苦涩。

  一刻前他们正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此时却生出同病相怜的感觉。

  徐子陵离开圣光寺,一群候鸟在城市上空飞过,朝仅余几丝霞彩没入地平的夕阳飞去,这景像触动到他深心内某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既非喜悦,亦非哀愁。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为接触到师妃暄深藏于内的另一面而心头激动,但心境仍是那么宁和静谧。

  面对师妃暄时,每一刻都似在“惊心动魄”中渡过,扣人心弦,更从没想过自己胆敢这样去冒犯和唐突仙子,但其感觉却能令他颠倒迷醉,难以自己。

  对师妃暄来说,男女之情只是她修行的部份,仙道途上的魔障;可是在他而言,则深具存在的意义,只有在身旁,他才能感觉到生命的真帝,感受到活着的意义。

  同时他深心中亦掌握到,若他不能超越俗世男女的爱恋,将永远不能与师妃暄达至水乳交融的精神连系。

  就像一个知道踏的是老茄子,另一方以为踩到的是蛤蟆。

  暗叹一口气时,有人叫道:“徐兄!”

  徐子陵停步桥头,微笑道:“蝶公子你好,想不到能在此见到你。”

  阴显鹤来到他旁,冷然道:“许开山既在这里,我当然要来。”

  徐子陵朝他望去,阴显鹤冷漠如故,似乎这人世间再没有令他动心的事物,包括许开山在内。

  问道:“阴兄准备刺杀许开山吗?”

  阴显鹤冷然不语,微微顿首。

  徐子陵心中一动道:“阴兄可否帮小弟一个忙,暂缓刺杀的行动。”

  阴显鹤皱眉道:“徐兄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徐子陵道:“阴兄可否由现在开始,暗中监视许开山,看他由此刻起至明日天亮,会干什么事?”

  阴显鹤凝视他好半晌,缓缓点头道:“徐兄着我这么做,当有深意。”

  徐子陵微笑道:“我想知道他是否大明尊教的人。”

  阴显鹤悄然道:“大明尊教?你们不是说过骚娘子和狼盗是他们指使的吗?还要证实些什么?”

  徐子陵正容道:“希望阴兄也像我们般,未得到确凿证据前,不要妄事揣测。因为我们得到消息,狼盗大有可能是拜紫亭的人。”

  阴显鹤失声道:“拜紫亭!”

  徐子陵道:“所以小弟才敢请阴兄帮这个忙。”

  阴显鹤点头道:“我定不会有负徐兄所托。”

  问明联络地点后,阴显鹤幽灵般消没在华灯初上的城内暗黑处。
永远不是一种距离,而是一种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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